如果她来晚一步,又或者当年根本没有来过这里,那祝允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没有个人样?若是再倒霉一些,或许就会变成下一个来福。
贺长情仓促地别过眼去,不敢再想,只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引路:“快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这地道不知耗费了怎样的力气,才有了现下这样的规模。他们一行四人,走到双腿发酸发软,才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几点光亮。
“天亮了。”来宝愣愣地看着那块虽然堵着路,但却堵不住光亮的大石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真心的笑容,“哥,我们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
只是,他的欢欣,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得到回应。
“来福大哥?”祝允心中顿感不妙,不由地抖了抖背上的人,声线发起抖来,“来福哥!”
“哥!”来宝彻底憋不住了,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来宝把嗓子都哭哑了的时候,祝允注意到了搭在自己肩上的几根手指微微抖了一抖,来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一个字来:“……好。”
但也就是这一个字,让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点笑来。无论如何,人还活着就好。
祝允和贺长情费力地推开大石,四人见外面果然变换了景致,这才从地道当中钻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接下来该怎么走?”祝允背着人,顾不上叫苦叫累,只对着眼前衰败一片的林子犯愁。
此时旭日初升,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恰好驱散了一夜的寒意。贺长情状似抬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前面走。”
祝允知道,那是北面,就是他们要回去的方向:“好。”
“我们要去哪儿?”来宝忍着身上突如其来的不适,惴惴不安地发问。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那位高人,治好自己的哥哥。
“去鸣筝阁,走吧。”贺长情紧绷了一夜的弦终于松了一松。
只是人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来宝忽然倒地不起,两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呼不上气来:“救……救救我。”
第119章 后手
贺长情拧着眉头, 知道大抵是下在他们身上的毒发作了。为了把金玉奴困在落星谷谷底,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只不过,为何来宝的反应这样大, 可来福却紧闭着双眼,瞧上去并不怎么受影响呢?
“来福,你怎么样?”贺长情一边去摸遍身上的角角落落, 一边看向了被祝允放下来倚靠在树旁的来福。
来福紧紧皱着自己的眉头, 情况似乎并不太好, 只是他早已深受病痛折磨, 毒发表现在身上也不过是再添了把柴。
原来,并不是谁中的毒比较轻,谁比较重的区别, 只是来福身体底子弱, 早已经难受得死去活来了。
“我这儿还有两粒常带在身上的解毒丸,不对症,但是勉强压一压毒性应该还是可以的。”贺长情也没有料到到此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出发前更没特意从何云琅那里拿一些防身解毒的药丸。
眼下, 就这些常用的药丸,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祝允接过将药丸分给了兄弟二人。
服下之后, 一直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来宝似乎好了一些, 只是依旧直不起腰身, 扶着树干, 一脸的要吐不吐。
至于本就没了半条命的来福, 吃下之后, 面色是依旧的苍白如纸, 但好在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
“主人, 这可怎么办?”如果只是一个走不动道的来福, 那祝允还可以背着人一起赶路,可是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来宝。难不成,让主人去背吗?
贺长情曾经说过的话,不住地在他脑海中回响着,“男女授受不亲”。对啊,毕竟是男女大防,怎么可以呢。
“我背来宝,你背来福。”贺长情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像是看穿了祝允那些不便说出口的小心思,她拍了拍祝允的肩膀,“别多想,人命关天。我们已经耽误太久,他们怕是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两个瘦成竹竿一样的少年人,能有什么重量?别说她是一个习武之人,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被逼到了这样的份上,应该也能勉强顶上。
祝允帮忙架起浑身酥软无力的来宝,将人扶上贺长情的背后,又不确定地问了好几遍:“真的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要不然别把人带出来,但已经带出来,就再也不能被那群监管者抓回去。这是自己最先给出的承诺,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失信的人。
两人背上各自背着兄弟二人,埋首走进了林间。
――
无故丢了两个人的落星谷,已经天塌了。
章相派来的齐邵飞红着一张脸,声嘶力竭地对着人大吼大叫:“我问你老头儿,人呢!”
姓张的老头儿便是如今落星谷里的话事人,出了这样大的事,上面派来的人拿他问责也是应当:“齐大人,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今日就派人搜谷,找出密道,把人都捉回来。这捉一个也是捉,捉三个也是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老匹夫!”岂料这话未能说动齐邵飞,反而还火上浇油,他一把拎起老头儿的衣襟,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别跟我耍那些油嘴滑舌的花招!现在就派所有人,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三个人给我都找出来!”
地道的位置所在,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可奇怪的是,他们硬是找了许久,把金玉奴那群贱坯子骂了又骂,打了又打,最后还是齐邵飞带来的人无意拨弄开了覆盖着的杂草,才找到了入口。
“齐大人!”张老头儿在地道入口处拦住了齐邵飞,“那个……若你们抓到了他们,不要就地处置,把人带回来,成吗?”
金玉奴一逃,便是逃了三人。这消息要是传到相爷的耳中,还能有他的好活?齐邵飞早就看老头子不顺眼了,此时一听这话,更是怒火中烧,直接上手推搡了一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
一队人就这样急匆匆地进了地道。看齐邵飞那火急火燎的神情,就能猜到那三个逃走的家伙如果被抓回来,等着他们的一定是痛不欲生的惩罚。
张老头儿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了许久,最终似是对着那地道哀叹了一声,打发着众人各自干活去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汇聚着淌过下巴,直往地面砸去。
贺长情和祝允背着人走了好长一段路,虽说来福来宝身上没有多少肉,可毕竟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走了没多久,人便已经是累得有些气喘吁吁了。
“我们,我们先歇歇。”这一路走来,贺长情和祝允尽量都挑着林子深处走。就是防止如若身后有人追来,他们也可以借着这些树木山石的遮掩,不被立时发现。
可惜的是,眼下毕竟已经入冬了,万物凋敝。
“都这个时辰了。”贺长情用手在额前微微遮挡了几下,抬眼便见旭日当空,怕是没给他们多少时间了,“阿允,多多留意一下这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庄户人家又或者是荒废了的破庙什么的。”
他们不能再埋头硬走了。按照眼下的时辰推算,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谷中的那群监管者追上。一定要早做打算。
“都给我搜仔细了!”齐邵飞带着人一口气追出了地道,可是却毫无所获。光是想想放走这三条漏网之鱼会引来什么后果,他就恨不得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怎么这么倒霉!多少年间,落星谷就从来没有金玉奴能够脱逃的先例,偏偏他照常来巡查的时候,遇上了这档子事。
便是相爷一时心软肯放过他,可章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抓不住那三个人,自己的前程尽毁!
想到这里,齐邵飞愈发地焦躁,抬脚一一踹过去:“都散开,快去找人!”
漫山遍野都是对方的人,有衣物与草木山石摩擦的动静,也有吆喝呼喊的叫声。贺长情甚至都顾不上抹去脸上扰乱视线的的汗水,只匆匆抓了一把祝允:“快,我们躲起来。”
太快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而更令贺长情始料未及的还是,对方并不只是在做表面功夫,也不打算随随便便放弃。他们搜山的行动无处可逃,像是要把这整座山林都翻过个个儿来一样。
“怎么样?”在林间躲避了整整一天一夜,贺长情和祝允都有些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连他们这样无病无痛的人都尚且如此,更别提是来福来宝兄弟两人了。
祝允翻出身上为数不多的干粮,递给了意识尚还清醒的来宝:“还能嚼得动吗?”
只能说,幸亏有何云琅的神药傍身。不然的话,来福的状况根本捱不到离开这里,但即便如此,眼下的情形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呢?
来福他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来宝忧惧地将炊饼凑到自己哥哥唇前:“哥,你吃点吧。”
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一整日不吃不喝啊。更何况,他们又一直在躲避后来者的追踪,体力早就消耗一空。
来福勉强张口,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炊饼,但是吞咽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却十分费力。几乎是持续着反复咬一口,喷半口这样的动作。
这样下去,都不用监管者把他们抓回去,来福自己都能把自己噎死。贺长情戳了戳祝允:“阿允,你去看看这附近能不能打水。注意安全啊。”
其实这个时候分散并不是什么好的决策。贺长情也是无法,他们身上一点可以喝的水源都没有了。
好在祝允快去快回,并没有出什么意外,还带回来一个让人为之振奋的好消息:“主人,前面有个破庙,看上去应该荒废很久了。我们或许可以去那里藏一藏。”
破庙的位置很是隐蔽,如若不是打水时祝允一脚踩空给滚了下去,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急急地赶到了破庙当中。
“这里供奉的神像……”贺长情挠了挠有些微凌乱的发丝,总觉得这些神像的样子很是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方神圣。
或许是母亲平日总喜欢礼佛念经什么的,导致贺长情的心内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存在虽是不信,可总是有种敬而远之的敬畏感。
她双手合十,轻轻念叨了几句:“诸神在上,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如今无法只好借用这里暂且藏身,还请保佑我们平安度过这次的难关。”
“主人,接下来怎么办?”看着贺长情如此恭敬的模样,祝允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拜了一拜,方才回身去合上寺庙的两扇破木门,“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撤走。要是一直徘徊在这里,我们怎么办?”
“还好有小白。”幸好自己留了一招后手。
现在想想,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让慌乱的心有点慰藉了吧:“敌不动,我不动。我看这里很好,我们就先藏在这里,待明日晚上,小白见我们还未回去,便会去向圣上求援。”
将宝押在梁淮易身上,是她能想到的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当然,也是万不得已的一个法子。
能不能奏效,就要看在梁淮易心里,自己这个旧友到底有没有点儿分量了。
第120章 野外
“你们再忍忍, 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被困在破庙当中孤立无援,是贺长情未曾料想到的情况,身上带着的可以果腹的干粮本就不多, 根本禁不住四个人吃。
更何况,为了照顾来福来宝兄弟二人,她和祝允几乎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未曾进食。真要遇到个突发状况, 怕是连逃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也是没法子, 祝允这才冒险出去寻找食物。
“贺恩公。”来宝猛地吞咽了口口水, 只觉得嗓子眼里被塞了个锋利得不行的刀片, 眼前也一阵阵地发着黑,“祝允他……会不会出事了啊?”
“他武艺高强,人又机灵, 不会出事的。”只是嘴上这样说着, 贺长情心里却十分清楚,祝允出去的时长实在久到离谱。
这么久过去了,别不是真的遇上什么难以应对的事了。
可是,来福来宝这里又不能没有人看着。
贺长情的担心太过显眼, 饶是浑身都跟被针扎过一样疼到不能自已的来宝都看得出来:“贺恩公,要不然您去找找他吧。我和我哥这里, 可以的。”
又或者, 快去快回?便什么都不会耽误。
贺长情承认, 来宝的这一提议正中自己的下怀。
于是, 下一刻, 来宝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蓦地一沉, 低头一看, 原来是掌心里被人塞进了一把匕首。
木门从里拉开, 呼啸的北风透过那道算不得太宽的缝隙长驱直入, 吹得人身上止不住地打着颤。
贺长情的声音也被夹杂在风里,听不太真切:“我去去就回。匕首留着给你们防身。”
“好。”来宝讷讷地应着。
直到漏风不断的门缝再次被人重重磕上,阴沉沉的庙里才算是渐渐回温了些许。
来宝对着庙里庄严肃穆的神像拜了一拜:“求神仙保佑,让祝允和贺恩公顺顺利利地回来。”
夜色吞噬了这一整片山林,贺长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静谧的四下里,除了偶尔有些飞鸟扑扇翅膀的声音短暂响起,便再无其他。
“阿允?”贺长情拨开眼前挡路的草丛,干枯的树枝草叶没了春夏时节的韧劲,撩过手背的时候只剩下尖锐的刺痛。
长长的枝节难缠得紧,可是她实在没有心思与这些不会说话的家伙较劲。
这个祝允,明明说好了只在这附近找吃的的东西,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那么远去?
他是根本就没想起来,她会担心的吧?
爬上眼前的这一溜小土坡,一旦越过这里,便直接进入了监管者们的搜寻范围之内。祝允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
贺长情舔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唇,没多犹豫,便径直攀了上去。
暗夜里,恰逢不知哪里来的怪鸟几声大叫,将贺长情OO@@的动静彻底压了下去。她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用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观察起四周来。
幸好,这里暂时没有人在巡查。
远处的湖水泛着波光粼粼的光泽,皎洁月色投射在镜面一样光滑的水面上,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朦胧美感。
在平日,这样的美景是风姿绰约的姑娘,可放在此刻,就是沙漠里不可多得的绿意。便是明知绿意之下可能潜藏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危机,也值得人为之冒险。
她的嗓子里,实在有点干渴难耐。
贺长情见四下无人便一路小跑到岸边,用双手掬起湖里清澈的水,直接灌了一大口下肚。
清水入嗓,这才让她那犹如火海的躯壳得到了缓解。不仅是嗓子里舒服多了,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贺长情的唇上还沾着水珠,可她都顾不得去用手背抹掉或是用舌头舔一下,因为就在她看不到的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一掌推出,身后那人闷哼了一声,可贺长情也被顺势禁锢在了男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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