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朝见他从屋子里头出来,开口唤了他一声。
杨期明应了声,也坐到了他们身边,他看着杨期朗的表情,知道他还是难受,他拍了拍他的肩,道:“想什么呢,别想了,不都过去了吗。”
杨期朗听到这话,也只是强行扯起了个笑。
过去什么呢,他难不成还真一辈子不出门吗。
李挽朝看出他的心事,宽慰他,“没事的,表哥,真的没事,她不会这么闲的,不至于三番五次来折腾你一人。”
听到李挽朝的话,杨期朗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消极,就是,能有多大的事,死不掉,那就都不是大事。
他囫囵塞了块糕点进了嘴巴里头,应了李挽朝的话。
李挽朝看向杨期明,忍不住道:“表哥,这林家人......”
这林家人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杨期明摇头,苦笑,“没办法,大启重孝,上至帝王,下至百姓。虽说林太后非皇上生母,可当年孝仁皇后去得早,圣上不到十岁就过继到了太后的膝下。母子关系虽非亲生,但太后对圣上不错,圣上自也敬爱于她。有太后在其间周旋,林家总要受爱重一些。”
“如今朝中局势也微妙,肃国公站位太子,林首辅自然站位三皇子,二皇子不论,他母族不算显贵,只怕今年一过,到了弱冠,就要被皇上遣去封地。可三皇子,今也才十八,距及冠还有两年。这局势,俨然有二皇相争之势,现下他们越发嚣张,无非是知道皇后去了,他们有争权的本事。”
皇子到了年纪,自然要封亲王,去往封地。
这朝中的局势杨期明都不用仔细分析,一看就能看出来。
李挽朝当初远离京城,不在京畿之地,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现如今身在皇城,才知道皇宫的事情竟发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她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那照着表哥这意思来说,是有二龙相争之势,外祖可有站队?”
杨期明道:“祖父和江太傅交好,况说太子殿下明德惟馨,三皇子如何能比,杨家必随太子。”
皇位相争,大多数人都躲不过,李挽朝也没什么资格去干涉杨家人的决定。
杨期明觉得太子是明君,可在李挽朝看来,却不见得。
一个无心无德之人,当了主君,难不成就能改头换面,成了天大的善人?
李挽朝闻此,也不再说,末了只是仰头望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必随太子......
他这人,还是不随得好。
*
贞元帝想办赏花宴,可齐扶锦连着让人薅了三回御花园。
最后贞元帝终于受不了了,亲自去往了东宫。
他问他,“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脚。”
齐扶锦也没不承认,他道:“我不想要太子妃。”
从前齐扶锦也没这样执拗,说些什么他也都淡淡应下,怎么就这事非要这样犟,他道:“你二十一了,二皇子妃如今都已经有孕月余,三皇子那边差不多也都快了,你现下不娶,到时候肃国公可也不见得会站在你这边,他可是巴不得你早些娶了沈家女。”
齐扶锦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现下天都黑了,周遭一阵安静,更是明显。
过了会,齐扶锦有些讥讽地出声道:“父皇一直都不喜欢外祖,您帮他筹谋些什么?”
肃国公或许在很久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得罪过了帝王,自从齐扶锦记事以来,贞元帝就对肃国公没什么好脸色,可是现在他怎么也巴不得沈家的人去做太子妃呢。
这不话已经不大友善,可贞元帝听了后却也没有生气,他眸光深邃,看着齐扶锦道:“你往后用不用沈家,那都是你的事,他当初那样对待阿筝,所以,我也压根不在乎沈家如何。可是,现在如果有沈家帮你的话,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他说,“长玉,我这是在为你筹谋。”
他们现在商议的,不是像晚膳用些什么那样简单就能做出决定的事情,所以贞元帝这话一出,他们又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贞元帝说是在为他筹谋,可是齐扶锦不想要这样的筹谋。
可他也没有不识好歹地去拂了贞元帝的好意,末了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妥协了,道:“那好吧,这赏花宴便办吧。”
贞元帝见到松口,欣慰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便是最好了。”
齐扶锦也不置可否,只是忽然道:“既是太子择妃,那么各家适龄女子都该来的,不是吗?您届时就只管说是赏花宴,也莫说是去择妃。”
贞元帝知他在想什么,眉心一下就拧了起来,他刚想开口,就又听齐扶锦道:“父皇放心,我不会做蠢事的。”
知他心中有数,贞元帝也不再说下去,道:“那我依你,只是,你自己当清楚,不要做出授人以柄的事来。”
也不要让别人成为他的把柄软肋。
“嗯,我都知道,我不会选她的。”
贞元帝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觉得他这忽然松口,好似太过轻快。
可是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齐扶锦......应当不是会做蠢事的人。
第36章
又给骗了
贞元帝离开之后, 不想没多久后太傅也来了。
太子不继续在文华殿读书之后,太傅同他见的面也不怎么多。而自从太傅从南方回来后,和他见面的次数就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今夜突然造访, 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齐扶锦正坐在主位上出神,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直到殿外传来了通传声, 他才从恍惚中回了神来。
对于这个教导了自己多年的太傅,齐扶锦还是比较尊敬。
师道, 他也不得不敬。
面子功夫这一方面, 没人能比齐扶锦做得更漂亮一些了。
他起身相迎,两人面对面坐定。
齐扶锦一边倒茶, 一边问道:“不知道太傅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天都黑了,他突然来了, 想必是有事要去说。
江太傅的视线落在齐扶锦的身上, 趁着他倒茶的功夫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直到齐扶锦向他递来茶杯, 他才正了神色。
他没去说些来事,反倒问出了这些时日一直困在心中的疑惑,“殿下失踪那段时日究竟是去哪了?当初又是发生何事了, 还有, 殿下为什么回宫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礼王?”
这一连串的问题这些时日一直困在他的心中。
很不凑巧, 一年前发生那事的时候, 太傅在外地,等他回来的时候,齐扶锦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听闻太子失踪前的一段时间,乾清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帝王震怒,斩了不少的人。
他直觉太子失踪和那事脱不开关系,然而,所有人都对那件事情讳莫如深。
他就算是再想知道,也无从得知。
那些知情的宫女太监们更是被处理了干净。
这表明帝王不容许别人去知道这件事。
太傅只好歇了心思去探究真相。
没在京城待几个月,南方又出现了水患,他又只好动身去了南地。再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失踪已久的太子又回来了。
可是,这些时日再见他,总觉他是变了的。
他今夜来寻他,切实是有一些关乎公务的事情想要去和他商量,但,这件事情,如果是从前的太子,或许会考虑,可是如今的齐扶锦,他实在是不确定。
所以,他真的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把本来还算良善的太子,弄成这个样子。
他和齐扶锦在一起待了十几年了,他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后半辈子的心思一大半都放在了齐扶锦的身上,文华殿里面的几个老师,哪个还能比他恪尽职守一些?
太子的善良有着他辛苦教导的功劳,所以说,看到齐扶锦如今这样,他这个做太傅的,实在是有些不能接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齐扶锦看着却并不想去论往事,他对江太傅道:“太傅,当初死了那么多人,这件事情关乎皇家辛密,是不能再被提起的。还有,我失踪的那一年里......过得其实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其他的时候确实是很糟糕。
可是就算他不去承认,和李挽朝在一起的那段时日,确实是过得不错的。
太傅见齐扶锦不愿意和他敞开心扉,也不再去问,他终于愿意去说起了正事。
他说明了今日的来意,“前段时日我不是南下去治理水患吗?”
“嗯,怎么了?”
太傅的头发花白一片,他摸着溜长胡须,叹气摇头,道:“不清明啊,这世道,不清明得很。南部的官员们,仗着天高皇帝远,没少做些恶事。当初水患,朝廷远远派去的赈灾粮,竟还有人掺了泥沙去施粥。”
齐扶锦对这样的事没多意外,他只道:“不是有巡抚吗?”
巡抚是京城派去地方的官员,特管地方之事,难不成说,有巡抚在,他们那些地方官也无所顾忌?
说起巡抚,太傅更有话说,“这地方巡抚,一旦从京城委派过去,那一当就是好些年,殿下觉着,他们难道还不会沆瀣一气吗。”
齐扶锦默不作声了,没再接话。
听到这里,他大概能猜出太傅今日过来的意图了。
太傅见他不说话,沉默半晌后还是开了口,他道:“殿下,如今这江山的水,浊了,不当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齐扶锦这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呵笑了一声,摇头道:“我明白太傅的意思,太傅大约是想着去推新政。可是,现在孤也没办法,太傅不是知道的吗,如今朝中都在说二皇相争,沈家和林家不同水火,势不两立。”
齐扶锦算得门清,向他分析利弊,“若是孤重新推新的政策去监督各部各地官员,别人且不说,林党必会和太子一党持反对意见,而伤害到自身利益的事,沈家也不见得会站到我这一边。”
“太傅,现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还是不去做吧。这不也是你曾经教过我的吗?这宫里、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圣贤书中的经法也必然不能照搬,所以,这些事情,倒不如就先放去一边吧。”
江太傅有些懵了,他努力回想起以前说这话的时候。
他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他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啊,他让他不用照搬圣贤书,也没让一点都不搬!怎么能听话就听一半,良心就全叫丢掉了呢。
太傅头疼,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对着眼前的太子头一次有些束手无措了。
“民生多艰啊,殿下。”
齐扶锦道:“可我现在总要保住自己的命才是。”
太傅终于不开口了。
齐扶锦说得也没错,民生艰不艰的,他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毕竟皇位之争,非死即伤。
可即便知道这等缘由,太傅心里头还是有些痛快,不再说,起身往外去,齐扶锦起身相送,却被他阻止,“不劳烦殿下,我认得来路。”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
自从上一回杨期朗出了那事之后,再也没敢出过门了,杨絮也一直让人盯着他,生怕他没被吓够,一个不老实就跑了出去。
不过,也好在他除了上国子监读书外,就再也不曾去过别的地方了,林影霜不知道是暂时忘了他这号人,还是抓不到机会,近些时日,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李挽朝也渐渐将那件事情放在了身后,不再去想。
林影霜整人整过那么一次应该就够味了,也不会再把这件事情死死抓着不放。
见风平浪静,她安定下了心后,也就渐渐开始忙着店铺的事情了。
她听了方濯的建议,盘下一家胭脂铺,女子多爱美,在胭脂上也都舍得花钱,而且城西那边就有一家地段不错的店,刚好空了出来,便叫李挽朝包了下来。
因着是那店家急着出了房子,租金一年也不大贵,本一年四百两银子,硬生生叫方濯砍到了三百两出头。
这倒在李挽朝的承受范围之内,咬咬牙就租了下来。
她平日窝在杨家中也无所事事,现下没事就待在胭脂铺里头。
她按着方濯教她的那些东西去做事,一开始磕磕碰碰,有些不懂的地方还时常要去问他,到了后来,逐渐上了手,自己也能忙过来了。
杨老爷知道了这事之后,止不住皱眉,“她个姑娘家家的,这是做些什么?这是没钱花了还是怎地,非要出去折腾?”
现下已经到了傍晚,可李挽朝还在她的那个胭脂铺里头,杨老爷回来了之后,忍不住就跟着家里人抱怨。
况说,女子从商,只怕是要叫人去说闲话,何必要去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回来,若是钱不够花了,问家里头要就是了。
杨絮倒不在意这些,她道:“朝姐儿平素在家也没事可做,她若愿意出去给自己寻些事情打发又有何妨?她是个极有主意的,劝她怕是劝不住。那租铺子的钱还都是叫她自己出的,我说第一年的钱我帮她先出,就当送个一年叫她练练手,她死活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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