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华无言,心中却翻起了白眼,没谁能比她还清楚。
她赴宴前,祖父对她三令五申好好表现,这回她得表现得好一些,她表现的好了,这样的话太子选了她做太子妃,外头的闲话才会少一些。
不然总有要来说他们沈家的闲话。
什么赏花宴,说是走过场都抬举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什么事。
沈绥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问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也没同他呛嘴,还是回了他的话,她说:“自是知道的。”
齐扶锦听了这话,笑了一声,道:“知道了那是最好,只是孤看表妹好像也不大情愿是吗?”
他们两个什么感情都没有,她能情愿些什么?
碰到这么一桩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姻缘,谁都会不情愿的好吗。
可沈绥华自不能说实话,因为她知道,齐扶锦也不想同她成婚。
既他也不想,不愿意的话就得让他来说,她才不说。
她同他打起了马虎眼,认真道:“表哥天人之姿,我如何会不情愿呢?”
齐扶锦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了些许。
沈绥华这拙劣的表演,在他面前自然是破洞百出。
他始终记得李挽朝从前看他的表情,她现在这情绪,和她差远了,让他看不出一点诚意。
他近乎呵笑一声,道:“我们真诚些,都别打哑谜了吧。你不想嫁给我,我也不会娶你。”
“因为,我娶过妻了。”
齐扶锦这话实在是太过......太过直接。
沈绥华本还是想着怎么去和他打太极,现下却再也无冷静下来,眼睛都瞪圆了一些,眼中尽是错愕。
她实在是比不过齐扶锦,他一句话,就能让她神思大乱,措不及防。
“你......你说些什么?”
“我娶过妻了。”
齐扶锦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不能说出口的事,反而说起这话竟还隐约带着几分叫人难以捉摸的骄傲得意。
沈绥华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
她好半晌才回了神来,舌头都快打结了,她问,“是上回我和表妹在东宫碰到的那个姑娘吧?”
齐扶锦没有犹疑,他点头认下。
沈绥华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这么喜欢她啊......?”
齐扶锦愣了一下,可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道:“她是孤的妻子,不过......孤做错了一些事情,所以,她现在有些生我的气而已......你能懂吗?”
齐扶锦这人是真的挺好笑的。
认错什么的,手拿把掐。
喜欢什么的,丢个半条命也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齐扶锦问她能不能懂。
沈绥华能懂啊,都是女子,她太能懂了。
可沈绥华现在并来不及去懂李挽朝,她只想仰头大笑两声。
她碰上了天大的好事。
本来她还在发愁怎么能不嫁给齐扶锦,现在齐扶锦自己说了这些,对她来说,那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齐扶锦看出了沈绥华眼中的快意,他知道她很得意。
不过,他并没有将她的快意放在心上,淡声道:“既然你不想嫁,我不想娶,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盟友是吗?”
盟友?
沈绥华没想到她还能和齐扶锦以这两字相称,不过,比起夫妻,显然还是盟友二字听着让人舒服。
这让平日在齐扶锦面前素矮一头的沈三小姐终于能生出几分傲气,她拿乔,点了下自己的头。
没错,他们是同盟。
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他们之间的这桩破烂婚事,还需要她的帮助,才能不成,不是吗?
没有她,齐扶锦他一个人能应对的了肃国公吗?
所以,她是有资格在他面前傲气的。
齐扶锦马上就能看穿沈绥华的心思,可他并未多言,只道:“那往后,你该好好配合我,外祖现在这样急切,是因他知道,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怕会出差错,才急着把你塞到储妃的这个位置上。今日回去后,你该知道,怎么表现?说些什么吗?”
肃国公的不安急切,来源于他没有把握,他摸不清楚沈绥华,更摸不清楚齐扶锦,他们两个,都没那么好掌控,所以为了夜长梦多,他自然是想早些撮合了他们的这桩婚事,早些让沈绥华入主东宫,成太子妃。
那他们两个现下联合起来,去安肃国公的心不就成了吗。
沈绥华不笨,很快就能明白齐扶锦的意思。
她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知道那就行了。
齐扶锦又对她道:“还有我和她的关系,最好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今日我说的话你也要烂在肚子里面,若烂不了,到时候......”
沈绥华看出了齐扶锦眼中的威胁之意,她是相信他的手段的,况且,她也没必要去说出那事,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可沈绥华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就行了吗?”
这么轻易就可以让肃国公松口吗。
齐扶锦摇摇头,“那还不行,你帮我做件事。”
沈绥华马上问,“是什么事?”
“你去帮我把她喊来,我要同她说些话。”
李挽朝现在真学聪明了,屁股就黏在位置上,他也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靠过去。
沈绥华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这算什么事啊......
她这不成跑腿的了吗。
看出沈绥华的不乐意,齐扶锦的视线不咸不淡落在她的身上,“我告诉了你这些辛密,你这样也不肯?”
他就是想让她帮忙喊来李挽朝,所以才告诉她这些。
他现在这样向她开诚布公自己的阴私,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
所以啊,她也该拿出些诚意。
沈绥华还挺好奇他们先前发生的事情,好奇齐扶锦能做些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不过,这话就太僭越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她被齐扶锦那漠然的表情看得莫名发毛,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她道:“我去就是了。”
“去吧,别提我的名字。”
合着还得把她骗过来呢。
沈绥华心中唾弃了他一下,又唾弃了自己一下,还是去办了这事。
太子露了个面就离了席,周遭的小姐们也都渐渐去别处赏花,梅花枝头下,只有,李挽朝从始至终没有挪动一下自己的屁股。
杨无思屁股都在坐麻了,起来走动了两步松快松快,她看着岿然不动的李挽朝,忍不住问道:“姐,你屁股不麻吗?”
她都受不了了,也不知道李挽朝是怎么能一直坐着的。
李挽朝抬头看了看天,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道:“没事,再等一会,贤妃应该就要说散了,当快出宫了。”
贤妃不说能出宫,她们也不好擅自离开,再等一会,等天差不多到时候了,她也就该说放人了。
李挽朝在摸着茶盏,算着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可在这时,那国公府家的小姐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笑吟吟地过来,问道:“我去解了手回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呢?旁人都去赏花游湖了,你一人坐在这里岂不是无趣得很?”
李挽朝抿了抿唇,不知这沈绥华为何突然这般自来熟的找她说起了话,她不知该如何回话,过了好半会,嗓音微哑,开了口道:“有些累,便没去了。”
沈绥华也不知她心中如何做想,只记着齐扶锦给她的任务,想了想后道:“既来了,莫不如就去逛逛吧,御花园姹紫嫣红,比旁的地方,都好看多了,冬日里头也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呢。”
李挽朝还是不大乐意离开,她刚想说拒绝的话,沈绥华就挽上了她的手,“今个儿都没人同我一起,你便陪我去看看吧。”
李挽朝叫她这样的举动一惊,没想到她这般自来熟,竟就直接上了手,她觉着有些冒犯,想要开口制止,可撞入了沈绥华那双无邪的眼,就又住了嘴。
她看着好像就是这样自来熟。
李挽朝直觉不对,可已经被沈绥华半拉着起了身,“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两人对视,李挽朝大概知道她想说的话是上次他们东宫见的那一回事,她坐得久了,屁股都有些发麻,一瘸一拐起了身,可还是推拒,“我妹妹还在这呢,要去她也要一起的,不然我不放心。”
沈绥华不想她戒备心如此深重,她凑到她的耳边道:“莫要担心,就只是说说上回的事情而已。”
她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道:“看好这个小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我打你们板子。”
她们连声应是。
李挽朝再没了借口推脱,只好跟着她离开了这处,她叮嘱杨无思,“你在这等我,我同她说几句话就会回来。”
杨无思点头,看着她们两个离开了这处。
沈绥华同她闲话,问她,“上回见你出现在东宫便觉得有些怪,不过那个时候也不好去问,从前的时候好像不曾在京城见过你,没想到上回秋猎,你竟然也在。只是那时候我和公主在投壶,你那时候瞧见我们躲些什么?”
李挽朝一边怨恨齐扶锦办事办不干净,害她出现在东宫被人撞见,一边又回了沈绥华的话,“不曾躲,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做,便走了。”
沈绥华道:“你撒谎,你躲没躲我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吗?”
她那回跑得那样利落干脆,怎么是没躲呢?
李挽朝头疼得紧,抿了唇,有些不愿意再回话了。
沈绥华没抓着这个点继续问,又开始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你和太子是什么干系啊?那日你怎么会出现在东宫呢?”
沈绥华叽叽喳喳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李挽朝不知该如何去作答,抬头望天,只恨这天为什么不早些黑下来,她或许就不会被她逮到了。
冷风吹过,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裹了裹大氅的衣领,敷衍着回了她的话,“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可喜萍不是说你是太子的客人吗?”
客人?哪门子的客人?
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客人吗。
李挽朝破罐子破摔,直接道:“他瞎说的。”
李挽朝实在是太过冷淡些了,沈绥华一直想着找话题和她说下去,可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她满腔的话都憋在了喉中,不知该去说些什么。
她终于安静了一会,安静的时候却又在打量着身旁的人。
她都好奇得很,这么冷的两个人,是怎么做的夫妻?
她透过他们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不知道人为什么能没情绪成这个样子。
她觉得,他们两人,美则美矣,都没甚灵魂。
不过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都挺像的。
沈绥华不知不觉加快了一些脚步,她实在没话说了,她怕再走不到水榭,面前这个女人就要发现出不对劲来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李挽朝问她,“沈小姐该问的也都问了吧,我妹妹一会该等急了。”
已经快到水榭了,沈绥华揽着她的手越紧,生怕她跑了,她嘴巴里面又随便想着话去安抚她,“莫要急,咱不才逛这么一会吗?对了,我都还不曾知道过你的名字呢,我叫沈绥华,你呢,你叫什么?”
李挽朝知道她叫沈绥华,因她和公主关系密切,所以那日在东宫见到他们走在一起,后来也自然而然猜出来了,她被沈绥华扯着手,扯得生疼,一边又只得回着她的话,“我唤李挽朝。”
就在说完这句话后,李挽朝的视线中出现了那个人,而沈绥华拽着她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齐扶锦坐在水榭中,正对着李挽朝,阳光渐落,他的周遭明明看着有些死期沉沉,可从这个方向直视看去,那双眼眸却剔透清澈得像是琉璃水珠。
李挽朝马上看向了沈绥华,眼中带着无声的质问。
就知道。
她就知道。
沈绥华打起了马虎眼,她干巴巴地冲李挽朝笑道:“哦.....原来你叫李挽朝啊,那好,我知晓了。没想到表哥竟也在这呢,还真是巧了。真巧,怎么就能这么巧呢?我这突然想起家里头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放心,你那妹妹我会帮你看顾好的。”
她怕李挽朝生气,怕她质问,马上脚底抹油离开了这处。
李挽朝口都还没来得及开,沈绥华就已经没了人影,独独留下了两人留在这处。
相比之前看到齐扶锦的讨厌,厌恶,李挽朝现下整个人的情绪倒稳定许多了。
人的情绪总会被那些三番五次的事情消磨。
相比于一开始害怕厌烦他的死缠烂打,现下真见上了,她竟倒还真没有了什么多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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