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笑道:“沈小姐说笑了。”,说着他将手里的馒头碎屑往旁边的鱼池里一扔,“不知那日驱邪后,沈小姐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大师法力高深,自然是药到病除”,沈佩笑得得意,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嘴角马上又耷拉了下来,“只是我这弟弟一回来就病了,疯疯癫癫的,整日窝在房里,也不怎么见人,我因为这个真是吃不下,也睡不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还好大师你来了。”
老和尚听完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面上却仍笑如活佛,“那就请沈小姐带贫僧去看看令弟的情况如何,才好做判断。”
“大师请吧。”
两人行至楚云祁的院前。
挺大一院子,此时却一个人也看不见,阴嗖嗖的,静得诡异。
沈佩走上前敲了敲门,轻唤了声“南之,姐姐来看你了”。
屋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沈佩皱了皱眉,又轻轻敲了两下门,“南之,开门啊,是姐姐。”’
忽然,门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滚!”,说话之人声音嘶哑尖利,吼得声嘶力竭,“我谁也不见!”
沈佩转头与老和尚对视一眼,老和尚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
她抿了抿嘴唇,只好继续敲门。
“南之,姐姐知道你难受”,说着她看向老和尚,“姐姐给你找大夫来了。”
“不见!”,男人嘶吼着,如同一只野兽,“我谁也不见!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要害我!”
“大师,这……”
沈佩为难地看着老和尚,老和尚却不阴不阳地笑道:“沈小姐,令弟这个状况不看一看,恐怕不行啊~”
“可是,他不愿意开门。”,沈佩皱眉眨眨眼,“难不成我还要把门撞开?”
“沈小姐难道还有其他开门方法?”,老和尚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摸了摸被锁死的木门,啧啧惋惜道:“只可惜这好好的门了。”
沈佩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面上却讨好道:“一扇木门而已,大师想要进去,那就撞开吧。”
不一会,小桃带着俩个壮硕的家丁进来,他们抱了个不知从哪搬来的大石头,对着门“框框”两下,楚云祁的房门便被撞开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举目望去根本没有楚云祁的身影。
“南之?”
“你在哪里啊,南之”
沈佩一边喊,一边往里间走,老和尚也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只见垂落的床帘后的被子鼓起了个大包,沈佩掀帘走近,像是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被子,柔声道:“南之别怕,姐姐给你找了大夫,很快就不难受了。”
“滚!滚啊!”
被子团疯狂扭动着,拼命想躲开她的触碰。
“不行!生病了就要看大夫”
沈佩拽住被子边缘用力一扯,被子纹丝不动,她自己倒是摔了一跤。
她顺势背过身给愣怔在一旁的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虽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楚云祁,怎么她们才出去一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但还是出门叫了刚刚那两个家丁帮忙。
伴随着野兽一样的哀嚎,一个蓬头垢面,双眼血红,表情扭曲的男人被两个家丁从被子里薅了出来。
男人两只手被人扭到身后,疯狂扭曲着身体想要挣脱,甚至想要用牙去咬人。
沈佩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愣了一瞬,心说:这肖彦不愧是最后争得皇位的人,这执行力和忍耐力,他不成功谁成功?
“南之”,她装作心疼地走上前,“让大师替你看看,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老和尚闻言走上前,皱眉叹了口气,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对沈佩道:“令弟看起来很严重,要贫僧亲自把一把脉才知晓真实情况。”
什么鬼,把脉?
那楚云祁是不是装的,他不就一眼看出来了吗?
沈佩心如捣鼓,但面上还保持着装模作样的担忧,“可南之这样,只怕会伤到大师。”
老和尚嗤笑一声,“沈小姐这话,究竟是担心我受伤,还是担心旁的什么?”
见这老和尚无论如何都要确认她有没有下药,沈佩只好后退一步,让他检查。
若是“肖彦”真有本事让他发现不了什么还好,若是真让他发现了……
沈佩抬头看向房梁,希望楚云祁现在还守在“肖彦”身边,但上面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如果没有……
她又瞥了眼墙边的花瓶,那就只能亲手送这个和尚上西天了。
第44章
凉州水患(重修)断魂散
见老和尚越走越近,楚云祁脸上的惊惧更甚,瑟缩着后退,嗓子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老和尚却面色不改,先走到右边那家丁旁边,他枯槁的手掌钳住楚云祁腕骨的瞬间,骨骼错位的脆响惊得檐下雀鸟振翅而飞。
少年喉咙里滚出困兽般的呜咽,冷汗浸透的额发贴在煞白的脸上。
老和尚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伸手搭在楚云祁腕内,完全不受他凄声哀嚎的影响,皱眉仔细听着他的脉象。
然后又听“咔咔”两声,楚云祁方才被卸掉的那只胳膊又被他接了回去,疼得楚云祁哀嚎不断。
老和尚恍若未闻,表情平淡地走到另一头,又是同样的操作,卸掉楚云祁的胳膊诊脉,听完又接回去。
沈佩盯着老僧绣着金线的袈裟下摆。那抹刺目的明黄随着诊脉动作微微晃动,像条盘踞的毒蛇吐着信子。
当第四次听到骨骼的脆响时,她下意识蜷起了指尖。
按肖彦这种记仇的性格来说,恐怕这和尚今日能活着走出去,日后也得不到什么善终。
看完楚云祁的脉象,老和尚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少,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公子这不算什么大毛病,只要按照之前给沈小姐的方子吃下去,必定药到病除。”
“沈小姐还真是个守信之人啊。”
说着,他捋了捋全白的胡子,呵呵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碧玉的环形雕龙玉佩递给沈佩,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悄声道:“殿下也是守信之人,还请沈小姐放心,半月后,他定会带着聘礼亲自上门。”
沈佩压下心里的嫌弃,眼神激动地点点头,回头喊了声“小桃,快拿些香火钱来。”
老和尚连忙摇头拒绝,“沈小姐,这可使不得。”
沈佩接过小桃拿来的一袋金瓜子,抓了一大把塞到老和尚手里,欣喜道:“诶,大师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还带来这么个好消息,果真是我佛慈悲,这些香火钱您就收下吧。”
“这……”,老和尚垂眼看了眼手上的金瓜子,沉默片刻后,收拢了手指,“那就多谢沈小姐了。”
静虚出了国公府,朝出城的方向没走两步,一个转身便没了人影。
阳光照不到的小巷内,一辆没有牌匾也没任何身份标识的马车停在路旁,身穿明黄僧袍的和尚轻敲了两下车厢后,十分自然熟练地爬上马车。
车帘掀开,里面坐着位清风霁月的白衣美少年。
老和尚看到他,轻笑出声,“穆小公子料事如神,那沈家的女
儿真为了当太子妃给肖彦下了毒,我告诉她殿下半月后会上门提亲,她高兴得给了我一大把金瓜子。”
穆月没搭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周围透出隐隐地乌青,只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个黄色信封递给静虚和尚。
见此情形,静虚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刚接过信封,便看到上面一个刺眼的血红指印。
他紧抿着嘴唇,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信纸也被血浸透大半,染色的信纸上只有匆忙潦草的几个字:遇匪,货已被劫。
“这是……”,老和尚看向穆月,那双苍老混浊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
“填补赈灾粮的黄铜被人半路劫了”,穆月长长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我当时就说过,不要动赈灾粮不要动赈灾粮,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
老和尚心虚地瞥了眼身上的新袈裟,清了清嗓子道:“之前老皇帝疑心殿下查得严,铜矿已有数月没有出货,可南山寺地下那大几万人还要吃饭开销,不动赈灾粮,先被反的恐怕就是太子殿下了。”
“那也不能去动赈灾粮!”,穆月低声呵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你们还不明白吗?”、
“这些人无家可归,无米可炊,每日就指着那点赈灾粮度日,现在却还要把这点东西从他们嘴里抠出来,可不是要跟你们玩命?”
“穆小公子教训的是。”,老和尚面露愧疚的一点头,又追问道:“眼下还有什么可解之法?”
“这几日我去矿上一趟,看看有没有办法再挤出点货救济,你去告诉殿下,若是……”,穆月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面色凝重地垂眼盯着自己的膝盖。
“若是什么?”,静虚和尚追问。
“若是我七日内没能及时回来,就让殿下准备好聘礼去沈家提亲。”
“不是说娶沈佩只是骗她下毒的借口吗,怎么真的要去提亲?”,老和尚很是不解,一双长长的白眉毛拧在一起。
穆月看着老和尚手里染血的信纸,暗叹了口气,“眼下静安城内,恐怕只有沈家这个姑娘,是最能拿得出这笔银子的人了。”
将老和尚送走,沈佩一路狂奔直接闯进了楚云祁的房间,连门也没敲。
“你刚刚是怎么骗过那和尚的?”,沈佩转身关好门,好奇地看向楚云祁。
刚才帮忙的家丁在老和尚离开前,就被沈佩给了一笔封口费打发走了,楚云祁又不用下人,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背对着外面,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回答沈佩的问题。
又在搞什么?
沈佩对于楚云祁这种不爱搭理人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也没放在心上,正走到床边,准备掀开帘子看看这位活祖宗又再闹什么别扭的时候。
床帘里的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捉住她的手腕就往床上扯。
“你……”怎么了?
话还没问出口,沈佩就感觉腰上一重像被什么压着,旁边的枕头也瞬间断成了两节。
她惊恐地抬起头,发现楚云祁正坐在她腰上双眼赤红的看着她。
少年眼中迸发的凶光竟比南山寺供奉的修罗像更骇人,而他悬在半空的手里似乎有什么在隐隐泛光。
沈佩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比蛛丝还要细还要透明的线,要不是楚云祁的床帐是颜色较深的墨绿色,她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根线。
这时,全书唯一和细丝线有关的名词闯入她的脑海――悬丝索命。
但这不是诡术吗?
肖彦又不是楚云祁,他学的帝王术怎么也会这东西,难不成这是他们青鱼山的特产,人手一份?
看着那细细的丝线,沈佩顿时觉得自己的命就跟这丝线一样,再不做点什么,被他这样扯一扯,真就要断了。
“你没事吧”,沈佩伸手拨开楚云祁因汗湿贴在额上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担忧,“刚刚一定很疼吧。”
楚云祁一把拍开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而冰冷,像一把刀子要戳穿她。
沈佩却并不死心,虽然不知道楚云祁怎么回事,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先逃了再说。
“让我看看”,她小心翼翼地撸起他的袖子,假装心疼地摸了摸这会已经红肿的关节,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老光头下手也太狠了。”她一边小声抱怨,一边鼓起嘴对着伤处轻轻吹气。
楚云祁垂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佩撅起的嘴唇,眼神变得涣散又迷茫,仿佛在努力辨认什么。
“有好一点吗?”沈佩抬眼看向他,见他身上的攻击性消去了大半,便试着坐起身,轻轻推开他的肩膀,想要下床,“要不我还是出去给你打盆凉水敷一下吧。”
谁知她一只脚刚触到地板,就被一股巨力摁了回去。
楚云祁用一只手死死箍着她的手腕,眼神再次变得危险,似乎她刚才的行为激怒了他。
“怎么了”,沈佩的逃跑计划失败,只好装傻安慰道:“放心,你的伤只要用凉水敷……”
她的话音被探入唇齿的指尖碾碎,少年带着药味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犬齿
沈佩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暂停了,全身的感官好像都聚集在了嘴上,紧攥着的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
楚云祁的表情却格外专注,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颗一颗地摸过她的牙齿。
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刺激下,沈佩许久才回过神。
虽然为了保命,她不介意和楚云祁有一些亲密行为,可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这么奇怪的亲密行为。
她想要说些什么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的舌尖正被他按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佩只好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指,成功解放了她的嘴。
楚云祁却被激怒了一般,腕间冰丝突然暴起,在床柱上割出深达寸许的裂痕
我擦,被咬一下就要杀人?
沈佩扭头看了眼散落在她脸旁的木头碎屑,只觉得身上血都凉了。
情急之下,她捧住了楚云祁脸,狠狠吻了他。
少年绷紧的脊背突然轻颤,暴戾的桎梏化作虚虚环抱的臂弯,恍如溺水者抓住浮木。
十几秒钟过去,这个仓促的吻早已攻守异形,沈佩被吻得头昏脑胀几近窒息,楚云祁却好像不知餍足一样,虽然吻技差得一塌糊,却没有一刻放弃追逐她。
她本能地推开他,他却每每在她刚刚能喘上一口气的时刻再次贴上来。
没有办法
沈佩为了保命再次咬了他,咬在他最柔软的舌尖。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楚云祁蹙了一下眉毛,终于放开了她。
“你究竟怎么了?”
这次沈佩的担忧不是作假,她甚至开始怀疑楚云祁是不是被那老和尚扳弄的两下痛傻了。
闻言,楚云祁涣散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比起刚才的模样似乎清醒了不少。
“我吃了一点断魂散”,他面部的肌肉轻微痉挛着,胸口剧烈起伏,不停喘着粗气,“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他用残仅存的全部理智,抓起沈佩的肩膀将她推到了床榻外面。
轻薄的纱帘受到冲击过后缓缓垂下,将他们隔开。
沈佩看着床帘后那模糊的身影轰然倒下,砸出一声巨响,她的心脏也像被突然击穿,陡然感到一阵酸涩的疼痛。
她不知道他说的睡一觉就好是真是假,但她第一次有了想要救他的想法。
只是还没等她完全站起身,她的眼前猛然一黑,不受控的跌倒在地。
失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耳边响起了个陌生的女声。
“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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