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坤被堵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一句话为自己辩驳。
沈佩见对方无言以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又转头看向梁徽帝,毕恭毕敬地又行了一礼,“陛下,方才臣女是因为被添茶的宫女打湿了衣衫才来这换衣服的,这也是您亲眼看到的,而后我又被那宫女带到此地,若我真的约太子殿下来此地,又是如何得知皇后娘娘会歇于此处,又何必找这么个全是金甲卫守院的地方呢?”
“况且这是镇南将军府,若不是那宫女带路,我还找不……”,说着她突然一顿,转头看向被肖宇坤丢到一旁的宫女,惊喜道:“诶?怎么这女子和带我过来的宫女长得一模一样,你们是双胞胎吗?她是你姐姐?”
她话音刚落,那宫女连忙背过身去捂住自己的脸,连哭也不敢吭声了。
皇后更是两眼一黑,求情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嘴里念念有词,“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沈佩这一顿输出下来,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就是这两母子做局想逼婚沈家姑娘,最后弄巧成拙认错了人,又正好遇上想爬床的奴婢,结果搞成了现在这样。
太子非要娶沈家姑娘是为什么?
梁徽帝半眯起眼睛,将地上几人的表情全仔细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肖宇坤身上。
只见他正恶狠狠地盯着沈家姑娘,那眼神好似要将她扒皮抽筋,生吞活剥了一般。
梁徽帝立刻划去了他是因为太过喜爱而逼婚的可能,那剩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他想拉拢沈子川。
“好啊,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梁徽帝冷冷地看着几乎趴在地上的肖宇坤,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太子服丧期间行隐晦之事,有失德行,禁足三年,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肖宇坤如坠冰窖,像只被人挑开了背脊的虾,软趴趴地贴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强调:这下他彻底完了。
皇后见状,连忙抓住梁徽帝的衣摆为太子求情:“陛下!深儿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啊!他只是,只是一时被美色迷了眼睛啊……”
梁徽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得不像话,“丧礼之上,能够做出如此龌蹉行径,你还有脸为他求情?皇后,你可别忘了这是你爹的丧礼!”
说完,梁徽帝一扯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被他这么用力一扯带得摔倒在地,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沈佩跟在人群末端,最后冷眼看了一眼这妄想拉她去死的母子,转身出了门。
与梁徽帝告别后,她再次来到一开始她出来的那间屋子的后门,轻敲三下门后,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崔静隔着门缝问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沈佩点头笑道:“很顺利,肖宇坤被禁足三年。”
“真的啊!”,崔静推开门走出来,“真是活该!没想到堂堂太子手段竟那么下作!”
沈佩见她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不要生气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道:“那衣服你处理没有?”
“已经处理好了”,崔静看了眼身后没有窗户黑漆漆的屋子,“我已经烧干净了。”
今日对付太子这招计中计也少不了崔静的功劳。
当时沈佩被宫女带走时,她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在来的路上她和沈佩就已经将那宫女绑了,问出了那住处的具体位置和皇后的计划。
然后,让崔晋换上了宫女的长外衫,假装宫女将沈佩送去皇后的院子,等太子进屋后,她便冲出来拿着桌上的砚台将他打晕,后又急匆匆跑去找皇后的嬷嬷通风报信,这才让有心之人落入了他们自己设下的圈套。
许是梁徽帝下了令,今日在镇南将军府发生的事除了她和崔静,前院来参加丧礼的宾客都全然不知,只知道皇帝陛下突然离开,皇后娘娘也累倒了不能来灵堂继续守灵。
回府的马车里,沈佩窝在软榻之上,盖着条薄毯,晕晕欲睡。
忽然,马车猛地一个急刹,差点把她从榻上甩出去。
小桃推开车门,想看看怎么回事,突然就全身软绵地向后倒下。
沈佩心里一惊,伸手去摸头上的发簪。
失算了,她心想:知道皇后和肖宇坤可能会事后报复,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更何况肖宇坤还悄悄养着私兵,书里虽然还没来得及出场,但要暗杀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肯定是够了。
吹来的夜风隐隐有股铁锈味,混杂着肉类刚刚开始变质时所散发的腐烂腥臭,车窗突然打开,一截断裂的手指“啪嗒”一下落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指甲泛着灰青色,甲缝里还能看见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指根断裂处已是模糊一片,丝丝缕缕挂着些大小不一的皮肤碎片。不像是钝刀子切造成的,更像是连根扭断扯下来的。
车门被夜风吹得“吱呀”响了一声。
沈佩抬眼看去,就见一个湿漉漉,滚圆的东西,“咕咚咕咚”滚到她的软榻之下,所经之处在浅木色的地板上留下
了一道粘稠湿滑的红褐色痕迹。
她眯起眼睛低头仔细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一时间全部竖了起来。
那是颗破碎的眼球,漆黑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她,像是在愤怒什么。
这时沈佩终于意识到了,她这回遇上的,且不论是皇后还是肖宇坤派来的刺客,但一定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一想到这人正在暗处的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可能还在考虑要怎么虐杀她才能更加刺激。
沈佩就觉得腿脚发软,心跳的格外厉害,恨不得要冲出胸腔。
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突然,窗户和门都发出“啪”地一声巨响,全都重新关上。
沈佩差点尖叫出声,连忙捂住嘴,本能地向后缩,却摸到一片冰凉湿滑。
还没等她看清,下一秒,油灯的火光猛地一晃,四周陷入黑暗之中。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她的脖颈,手指上的薄茧剐蹭着她的皮肤,一下一下极轻地抚摸着她此刻疯狂跳动的脉搏。
沈佩只觉得浑身僵硬,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捂在嘴唇上的手被突然拉开,唇上立刻被敷上一片冰凉。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又立刻被一种极致的荒诞感占领。
他是在,
吻她?
熟悉的檀香从那人急促的呼吸间流出,她打了个寒颤,才终于缓过神。
“你怎么来了?”
第53章
烈火不尽她本来也是要离开的
视觉消失的时候,身体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沈佩感觉到他贴着她的唇轻笑了一下,温声道:“阿姐在说什么,我一直在啊。”
他松开禁锢她的手,只捉住其中一只递到嘴边,细细密密地吻着指尖。
他濡湿的嘴唇扫过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沈佩的眼神开始变得失焦,只觉得意志在他那一个又一个的轻吻下被寸寸剥离,仿佛今日进屋时吸入的媚药延迟到现在才开始发作。
“我一直在看着你啊,阿姐。”,少年人特有的嗓音响起,夹杂着几分被情欲沾染的沙哑。
他抬手一扯,将她抱了个满怀,怜惜地吻着她的耳廓,“我看到你偷偷摸摸和崔家二娘出去。”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住了沈佩的要,让她半点都退不得。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用唇舌将它整个包裹,用舌尖小心拨弄着上面小小的白玉耳环,连说话也带着粘稠的水声。
“我看到你小羊羔一样落进别人的圈套”
说完,他喘息着后退了一些,墨色的眸子在一片幽暗里亮如星辰,深深地望着沈佩,眼底似乎流动着某种暗潮,要将人吸进去绞杀。
“我看到他握住了你的手腕,用拇指在这里搓了三下……”,楚云祁拉过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擦过细腻的肌肤,将她的袖子撩开,尖利的犬齿在手腕内测轻轻划过。
是的,他一直都跟着她。
从她的马车离开国公府开始。
他看到她在平康坊街口买了一块糖糕,看到她被崔静拉着去说悄悄话,然而话题的内容里有肖宇清,他不喜欢。
他看见皇后的宫女端着茶壶贴近她,故意将茶水洒在她洁净的衣裙上。
他还看见肖宇坤从身后靠近她,用他的脏手去捉她纤细的手腕,看见他强行把她摁进怀里。
那一刻他多想在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厌恶。
可是没有。
她那双潋滟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的唇,那没有抹口脂的浅色嘴唇动了动,喊出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他就站在房梁上,只要她喊的是他的名字,哪怕是“肖彦”,他想他也会不计后果地替她取下那人的脑袋。
当听到她口中喊着别人的名字,被藏在暗处的崔静所救,他的心脏顿时感到一阵酸胀。
她早算好了,她早猜到肖宇坤会来,也早就识破他的陷阱,却从未对他提及过一次。
她并不相信他,她甚至宁愿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崔静身上,也没有选他。
为什么?
攥着她素色衣袖的手指越收越紧,布料上的暗色云纹皱成一团。
他眼中的暗流潮起潮落过几回,将她的手放在他凸起的喉结,缓缓阖上眼。
喉结在她掌心痛苦地上下滚动。
“阿姐”,他抬眼定定地望着她,眼瞳里的人好似叠了重重水雾的影,“再说一次你爱我,好不好……”
沈佩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才一天没见他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更让她后背发凉的是,他竟然悄无声息地跟了她一天。
他要干什么?
书里肖彦对女主爱的偏执,可就算这样也不会这样时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认为他能爱她,爱得像对书里的女主那样深。
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他想拿到的东西。
视线在寒凉的空气中撞到一起,沈佩的脑中似有一朵小小的火花爆开。
“你爱我吗?”,她蓦地抬起眼眸,抽出压在他喉结的右手,温柔地捧起楚云祁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如果我爱你,你呢,你爱我吗?”
她看着他深色眼眸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贴近他的脸,用指腹摩挲着他发红的眼尾,“永远不会伤害我,永远不离开我,永远相信我。”
“可以这样爱我吗?”
指尖下他的身体微微一滞,眼底的暗潮平静下来,他垂下眼睛避开她的审视。
这一刻,沈佩知道了他的答案,自嘲地轻笑出声,松开捧着他脸的手,眸光转向别处。
“我爱你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那般哄小孩子的语气,“我最爱你。”
她衣袖上的白色云纹皱得厉害,于是垂下头轻轻扯了扯。
马车的地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知道是楚云祁站起来了。
“还请你将车夫和小桃都叫醒”,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开口,“我一个人回不去。”
他没有回答。
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一动不动。
下一秒,沈佩听到打开车门的声音,熄灭的油灯“噌”地冒出火苗。
车内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如同他没来过一样。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车夫在门外询问的声音。
“我没事”,她将薄毯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身上却仍觉得冷。
他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找她了,她这样想着,心脏却猛地抽搐了一下。
也好,反正她本来就是要离开的。
东宫外,金甲卫手持长戟,在清灰的宫墙下来回巡视,铠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静虚站在宫墙外的梧桐树上,枯瘦干瘪的身影与树影融为一体。
他望着墙内书房的方向,往日要亮到天亮的灯光,这会却漆黑一片。
黄袍和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阵夜风拂过,他的衣角微微飘动。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枯瘦的手指在树干上轻轻一按,整个人便如一片枯叶般飘进宫墙,轻盈得不可思议。
东宫的书房寂静得诡异,静虚走到门前两手一推,便轻松将从内上了锁的大门直接推开。
抬眸的瞬间他不由得一愣,然后眉头就紧紧拧在了一起。
“怎么不点灯?”,他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边说边走到桌旁的烛台前,熟练地拿起一旁的打火石,擦了擦。
“不要点灯”,男人的声音有些惊慌,飞快地从他手中抢走了打火石,拉开抽屉狠狠扔了进去。
“你怎么了?”,静虚睡觉前才知道太子被禁足三年的事,匆匆从南山寺赶来要替他出主意,没想到他却如此反常。
“我得了眼病,有些畏光,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男人声音有些哑,像是声嘶力竭的嘶吼过留下的创伤。
想到他今日被皇帝禁足,免不了要拼命挣扎一番,可能是那时候伤到了,静虚便收回了目光。
他脚步轻快,像是能夜视一般,非常精准地走到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殿下你可知,静安今日又抓了十几个在城里犯事的盗贼和流氓,全都是是凉州来的流民。”
“听说陛下看了京兆伊的折子大发了一通脾气,还让户部加紧盯着安置屋修建。”
肖宇坤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户部那便能行方便吗?”
老和尚想了想,“恐怕不行。”
房间内响起一声失望的叹息,又听肖宇坤道:“王家怎么说?”
“王家,王家早就是一句空壳了,要不是这两年一直用贩卖黄铜的钱补贴,你那没出息的舅舅估计早就要搬回老
家的破房子里住了,指望他们?“,老和尚笑了笑,“还不如想想怎么讲这烫手山芋丢出去比较靠谱。”
肖宇清一下握着椅子扶手,身体向前倾急切道:“老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静虚的眼角浮起冰冷的笑意,“你知道赈灾粮这件事是谁一直在背后拱火吗?”
“肖宇清”,肖宇坤说得咬牙切齿。
“那你可知这几日静安城内流民作乱又是谁的手笔?”,静虚吹去茶盏上的热气,轻笑道:“又是谁一直找人在修建安置屋的时候闹事。”
肖宇坤察言观色道:“肖宇清?”
静虚笑而不语,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金甲卫手里的火把点亮的半边夜空,浑浊的眸子里倒映出橙红的火光,表情兴奋得有些扭曲。
“若是将那群不老实的难民和安置屋全烧个干净”,他转头看向坐在阴影里的肖宇坤,“既不用去填这个银子,还有人能理所应当地背下这个罪名,有这样的万全之策,殿下还为那点赈灾粮发什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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