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乎还不能接受刚刚听到的事实,但还是点了点头,“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灵堂内,香烟缭绕,烛火摇曳,四角的火盆“呲呲”地爆着火花,南山寺请来的黄衣和尚,跪坐在棺椁前的蒲团上低垂着头,手中的佛珠十分规律地响动。
皇后跪在最前面,来悼念的官员和家眷全都站在她身后。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吊着嗓子高喊的声音,“皇上驾到~”
灵堂内众人顿时掉转了身子,齐齐朝门口跪下,“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一个体态稍显肥胖,身着明黄绣金龙袍的男人走进灵堂,身后跟着一大群金甲卫。
“平身吧。”
男人大手一挥,灵堂内的众人才稀稀拉拉地起身。
王皇后拖着单薄地身体脚步虚浮地走上前,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陛下”。
梁徽帝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轻声道:“这几日累坏了吧。”
王皇后满目哀愁,“为了父亲,妾身再苦再累也受得,只是陛下,一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闻言,梁徽帝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那模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沈佩站在灵堂的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冷笑。
书里太子被废那日,王家被抄家,皇后也换了人坐,最后母子俩染了风寒双双病死的时候,这男人也没去瞧上一眼,只有一句,“死了就找个地方埋了。”
只可惜这王皇后,到死还以为他不来见她只是因为生了太子的气。
可怜又可笑。
沈佩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一转身,正好与添茶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茶水浇了她一身,白色的衣服自胸口到腰下处处都能看见不规则的浅茶色斑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丫鬟吓得不轻,连忙跪下磕头。
她的动静不小,连梁徽帝都被惊动,朝她们看来,“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何事啊?”
沈佩还未开口,犯错的丫鬟抢先解释道:“是,是奴婢不小心撞到了小姐,弄脏了她的衣裙,奴婢罪该万死!”,又“嘭嘭”磕了两个响头。
皇后身边的辛嬷嬷见她穿的是宫里的衣服,出声责怪道:“还不快带这位小姐去后头换衣服,尽丢人现眼。”
“是”,那丫鬟颤颤巍巍地起身,对沈佩扶腰一行礼,小声道:“我带小姐去后面换衣服。”
大梁的贵女们平日里参加宴席,总是会在车上备一两套衣服,避免遇上今天这样的意外。
沈佩也只能和小桃分开,让她去车上取她的衣服。
“沈小姐,这边请。”,那宫女在前面引路,低眉顺眼,声音轻柔:“沈小姐,注意台阶。”
沈佩微微一笑,冲她点头道:“谢谢。”
“哪里”,那宫女羞涩一笑,“今日之事,还请沈小姐多担待才是。”
沈佩笑而不语,跟着她来到一处由金甲卫守着的僻静小院。
“这里是娘娘这几日在这里的住处”,宫女推开一扇雕花木门,笑道:“还请小姐在这稍事休息,玉儿她一会就带你的丫鬟过来。”
沈佩点点头,便独自走进了房间。
刚进门,她的鼻尖立刻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那香气虽淡但十分甜腻,中间还混杂着一丝令人昏沉的酒味。
她心中冷笑。
那日在国公府肖宇坤栽了跟头,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虽不知他为何要突然娶她,但她猜到绝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逼沈子川站队,那就一定和贪污案有关,他的黄铜被“肖彦”半路劫了个干净,现在急需银钱,思来想去,多半是盯上了她的嫁妆。
那日辛嬷嬷特意上门送帖子,她就猜了个大概,但一听说肖宇坤今日不来,她还有些疑惑,今日一看,果然有诈。
她佯装没察觉这屋里的异样,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棂,让风灌进室内。
她在窗边安静地站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窗台,像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发出极细的声响。
沈佩没有转身,只道:“把衣服放床上吧。”
没有回应。
“小桃?”
沈佩刚要转身,突然被拉进一个带着浓烈花香的怀抱,和一开始这间房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哪里来的小桃”,肖宇坤嘴角勾起一抹轻佻地笑,伸手便要来扯她的衣服。
“这里只有夫君。”
……
灵堂角落里 ,一位小宫女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走到辛嬷嬷面前,声音细如蚊蝇,“嬷嬷,事情办妥了。”
辛嬷嬷用眼角扫了她一眼,冷哼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宫女点点头,提起裙摆脚步飞快地离开了灵堂。
辛嬷嬷将手里的一把黄纸丢进火盆,拍了拍手,从蒲团上起身走到皇后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后微微颔首,随即对身旁的梁徽帝柔声道:“快到午睡的时间了,陛下要去休息一会吗?”
梁徽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起身道:“也好,出宫这么久,朕也乏了。”
皇后赶紧起身扶住他的手臂,轻笑道:“陛下就睡臣妾这几日住的卧房?”
“嗯”,梁徽帝将她放在他手腕上的手握在手心,笑道:“夫妻之间睡同一间卧房有什么稀奇。”
皇后那张憔悴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娇羞,垂眸笑道:“陛下净爱拿臣妾说笑。”
梁徽帝“哈哈”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王皇后放在他掌心的手,“走吧。”
皇后低低应了一声,便扶着他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一行人来到皇后所住的那处院落,寂静的院子里隐约能听到几声猫叫。
梁徽帝打趣道:“没想到皇后离了后宫,还有闲情在这院中养猫。”
谁知皇后脸色一遍,搂紧了他的手臂,“陛下,你知道臣妾最怕猫了,怎么会养猫呢?我住进来之前明明叫人赶过一遍了。”
见她这副模样,梁徽帝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身后的太监侍卫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院里的猫给赶出去。”
“是”
梁徽帝被王皇后扶着去卧房休息,还没进门,又见方才去赶猫儿的侍卫又跑了回来,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那个”,这小侍卫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七八的样子,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红着脸有些结结巴巴道:“陛下,这院里的叫声好像不是猫儿,是,是,是……”
“是什么?”,梁徽帝极不耐烦地看向他。
小侍卫的脸一下吓得煞白,单膝跪地抱手道:“小的不敢胡言,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闻言,梁徽帝和皇后对视一眼,冷声道:“带路。”
两人被带到院子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越走那声音越明显,根本就不是什么猫儿叫,而是不堪入耳的H靡之声。
王皇后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梁徽帝的脸色,一边暗自为肖宇坤担心。
在丧礼上做这种事是大忌,但对方既然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念在宁国公和王家的面上,梁徽帝多半只会苛责几句,这事也就这样成了。
走到门前,那叫唤声简直听得人脸红。
梁徽帝面色铁青,气恼道:“把门给我撞开!”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那间屋子的门打开了,沈佩穿着新换的衣服被小桃扶着走了出来。
见到梁徽帝她连忙行礼道:“不知陛下在此,贸然打扰,臣女罪该万死。”
梁徽帝端详了片刻她的脸,挥了挥手道:“方才是你打湿了衣裙吧。”
沈佩:“是。”
“你是哪家姑娘啊?”
“我父亲是宁国公府沈自山。”
她话音刚落,梁徽帝挑了挑眉毛,有些惊奇道:“你就是沈二郎的独女?”
“正是。”
“唉,好孩子,你都这么大了。”,梁徽帝微微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
“啊!”
梁徽帝的声音被一道女人的尖叫打断,然后又是接连不断的让人耳根发热的声响。
梁徽帝怒极气极,转头吼道:“让你们把门撞开,没听到吗!”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抹了把脸就转身撞门去了。
“等,等等”,皇后突然出声,她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差点让人没听出来是她在说话。
“怎么了?”,梁徽帝眉头一皱,感觉到她快要站不住,还以为是有人在她父亲丧礼上做这种苟且之事,她被气成了这副模样,于是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敢在你父亲丧礼上做出如此行径,朕一定不会轻饶。”
听完,皇后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转头看向沈佩,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满出来,“你为什么在这?”
沈佩一怔,表情很是惊讶,“娘娘你忘了,方才有个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我衣裙上了,还是您身边的嬷嬷叫她带我来换的。”
王皇后瞪着一双眼,听着身后那不绝于耳的声音,只觉得手脚冰凉,人都要站不住。
梁徽帝再是迟钝也该发现了这其中的异常,更何况他并不迟钝。
“究竟怎么回事!”,他铁青着脸看着怀里不停颤抖的王皇后,“究竟发生什么了?”
王皇后颤抖着双手握住他的手,满脸都是哀求,“我们走吧陛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好不好?”
她越说,梁徽帝脸色越沉,越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把门打开”他一把甩开王皇后的手,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言,王皇后再也站不住,痛苦地唤了一声“陛下”,便摔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那群侍卫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梁徽帝把手一挥,吩咐道:“把人给我带出来!”
但几个侍卫一进去,又满脸慌张地跑了出来,双膝跪地,“陛,陛下,您还是自己去看一看吧。”
第52章
凉州水患(重修)他是在,吻她?……
凉风自被撞开的门缝鱼贯而入,冲散了屋内炙热的温度。
梁徽帝的面色阴沉如铁,身后的侍卫们也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皇后也跟着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直接昏死过去,只有沈佩面色如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不堪入目的一幕。
只见肖宇坤除了件已经褪至腰间的衣衫,基本**地躺在床上,身下还压着一名同样没穿衣服的宫女,两人紧密贴在一起,空气弥漫的刺鼻的气味也在昭告众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帝铁青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快步上前,一脚将肖宇坤从宫女身上踹开,怒喝道:“逆子!王海潮是你祖父,他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能在这里做出这等丑事!”
太子茫然地睁开眼,立刻将身旁的宫女抱紧。
媚药的影响下他的神志有些混乱,只记得今日他是来找沈佩的,要求父皇把她嫁给他。
这样想着,他抱着那宫女脱口而出道:“儿,儿臣愿意负责!儿臣,儿臣愿意娶她为妃。”
闻言,梁徽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手指着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宫女,直接气笑了,“你说你要娶她为妃?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你要娶她,朕成全你。”
说完,梁徽帝怒道:“来人,帮太子把他的新太子妃送到东宫去!”
这时,窝在肖宇坤怀里一直没敢吭声的宫女突然哽咽着开口,“殿下,我不配做太子妃,只要能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肖宇坤顿时如遭雷击,他僵硬地转过脸,看到那张和沈佩完全不同的脸时被吓了一跳,猛地推了女人一把,害她重重地从床上摔了下去,他如同见了鬼一样颤抖着手指着地上那宫女哆哆嗦嗦道:“你,你,你,你是谁?”
“我……”
那宫女刚要开口,就被梁徽帝打断,“你自己求来的太子妃,怎么,现在反悔了?”
肖宇坤抬起头看向梁徽帝,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慌乱地爬下床,跪在地上,“父……父皇……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还要怎么解释!”,梁徽帝突然暴怒道:“你是想说和这宫女在床上躺着的不是你,还是想说说要娶她的也不是你啊?”
慌乱中他脱口而出,“儿臣,儿臣,儿臣要娶的不是她呀!”
“哦?”,梁徽帝半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那你还想娶谁?”
就在这时,肖宇坤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沈佩。
她一身素衣,神色淡然,唇角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他的心猛然一紧,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她,一定是她故意设局害他!”
“父皇!”,肖宇坤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指着沈佩,声音尖锐而颤抖:“是她!就是这个女人!是她设计陷害儿臣!”
说着他又滑跪下去,趴在地上捶胸顿足,似乎委屈极了,“儿臣是无辜的啊,父皇,儿臣是无辜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肖宇坤的指认全都转向了沈佩,连梁徽帝也皱起眉头,目光中带着审视,却也没说话。
原本早就晕倒的皇后突然又醒了,情绪激动地抱着梁徽帝的腿毫无影响地大哭道:“陛下,你要相信深儿啊!深儿他是被奸人害了啊。”
终于,皇帝看向沈佩缓缓开口:“沈姑娘,你解释一下吧。”
沈佩从侍卫身后缓步上前,朝梁徽帝微微一福身,淡淡地扫了眼地上的皇后和肖宇坤,“陛下,臣女不知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更不知解释什么,从何解释。”
肖宇坤见她如此镇定,心中更加慌乱,声音也更加刻薄尖锐,“父皇,是她,是这个妖女约儿臣来此说有要事相商,又用迷香将儿臣迷晕,再醒来,儿臣再醒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啊,父皇,你要给我做主啊!”
沈佩垂眸看着在地上痛哭的肖宇坤,眼底一片冷意,却在抬眸看向梁徽帝的瞬间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困惑,“还请陛下明鉴,太子禁足已快半月,东宫日日由金甲卫守着,连只苍蝇都进不去,我个闺阁女子是如何避开这重重关卡,与太子相约于此呢?”
经她一提醒,梁徽帝立刻反应过来。
他明明没有给肖宇坤解禁,只告诉他王海潮出殡那日可以随自己一起来观礼,他如何会出现在镇南将军府?
见梁徽帝脸色越来越沉,肖宇坤暗道不好,却又被沈佩堵得没什么话说。
他这个父亲平日里好说话,就是疑心太重,如今肖宇坤没得他的命令就私自跑出来,定会让他怀疑他的孝心与忠心。
多说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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