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肆苦笑,这个小姑娘。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不多时便瞧见了院子。她一拍脑门道:“我今日本应该出门做衣服的,看来今日又不行了。”
崔肆一听,忽然想起了皇帝所说的投其所好。女子,似乎都偏爱衣锦布帛,钗I耳饰。
他试探道:“不若现在去?”
随后补充道:“我陪你。”
姜玉珂迈进院子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崔大人,去逛铺子?这是什么笑话,然而这个笑话还是崔大人自个儿提出来的。
真是……
姜玉珂倒是要看看,他要干嘛,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好啊!走。”
说走就走,崔府的下人火速又备上了一辆马车出行,直接往锦绣街走去。
这条街可不得了,绸缎庄子,成衣铺子,还有首饰、珠钗、鞋袜、绢帕……姑娘家喜欢的应有尽有,且有诸多小娘子做侍者,穿着也甚是好看。
姜玉珂喜欢上这儿逛,虽然这里的珠钗不是顶尖,但这衣裳锦缎却是最好的。
她撩起一段车帘往外瞧,今日在街上的人就不少。玛瑙在一旁侍候着,看着点就在小小姐常逛的彩衣坊停下。
彩衣坊制彩衣,各色锦缎应有尽有,上京流行的样式花样几乎都是从这儿流传出去的。
姜玉珂提着裙摆走在前面,店中的老板娘赶紧迎了上来,道:“小小姐别来无恙啊,今日要看些什么?”
老板娘姓黄,挽着妇人髻,充满了笑意的脸在看到身后跟着的男人时,一瞬间垮掉,自掌嘴道:“哎哟,瞧我这张破嘴,崔夫人,如今该叫崔夫人了。”
姜玉珂回头看了一眼,崔肆一身黑,站在门口,宛若一尊煞神。确实挺唬人的,她眼珠子一转,走上前道:“你……”要不要先让开哇。
崔肆善解人意道:“你自去看,喜欢的都拿上,我结账。”
嗯?你结账?姜玉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崔大人不是一贫如洗吗?结账?
“真的?”姜玉珂有点不信。
崔肆点点头,但是这张脸就能让人相信,他绝对不是说大话。
姜玉珂走上去,点了一匹价值不菲的织金锦,看向崔肆。
崔肆点头。
姜玉珂又往前走,点了一匹软烟罗,回过头看他。
崔肆继续点头。
姜玉珂又点了香云纱、云锦、银水缎……
崔肆一直点头。
黄娘子在一旁弱弱开口道:“这是,都要吗?”
“这块织金锦最为便宜,但也是二两银子一尺布。这块云锦,二两金一尺,小小姐,是都要吗?”
崔肆不语,直接丢出一钱袋子,沉甸甸的,落到黄娘子手中露出一点金灿灿的内里来。
够,够了,这绝对够了。
第17章
傻姑娘自然可以,想做什么都行
黄娘子头次觉得自己这双眼,还得再练练,怎么就看走眼了呢,这分明就是两尊金疙瘩啊!她满脸堆着笑,就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
“全是金子?”姜玉珂吃惊道,“全用于买衣裳?”
柳夫人虽然有钱,但都不会这么大方。她习惯于勤俭持家,家中虽然吃穿不愁,但这些寸布寸金的料子,她还是不会这么奢侈的给儿女们买。虽然她很宠姜玉珂,但是一个月,也就能做一件云锦制成的衣裳。
姜玉珂特意挑的好料子,是想要捉弄他一番的。没想到崔大人真的有钱啊,难道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铺张浪费可不是姜玉珂的本意,她拣了云锦和香云纱,其他都退了回去,恋恋不舍道:“就这些。”
铺子里人不多,崔肆站得远,但也瞧见她手上的料子不多:“不喜欢?”
这人的话和他整个人一般,都冷冰冰的。姜玉珂走上前去,道:“听说崔大人为官时日甚短,这是给崔大人省银子呢。崔大人不高兴?”
崔肆道:“不用替我省银子,想买什么就买。”
姜玉珂奇道:“崔大人对合作对象都这么大方?”
崔肆碾了碾手指,分明是只对你大方。
这人不说话,那些个捉弄了没了趣味。她转头绕着铺子寻漂亮的锦缎,正巧看上一匹银白色的料子,花样也十分好看,十分俊俏。不过更加适合男子,姜玉珂眼眸一转,看向崔肆。
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姜玉珂一愣,他一直都盯着她?还是更多的是在意银钱?
不过,这都不重要。姜玉珂扯了一点步子走上前来:“崔大人。”
崔肆垂头看她。
姜玉珂的胆子越发大了,道:“你看这个,好看吗?”
崔肆点点头,视线都不曾落到锦缎上。
姜玉珂道:“那给你做件银白外裳可好?”
崔肆无奈点头,他是真不在意这些衣裳。
姜玉珂又是胡点一气,一水的靛蓝,青色,紫色的料子多多少少都拿了一些上去,对黄娘子道:“松绿做外袍,银白做里衣,草白再做一件……”
这些颜色个顶个儿的花哨,压根就同崔肆身上的衣裳不同。
她一笑,嘴角的酒窝便露了出来,端得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暮山看得两眼一黑,这,崔大人真的会穿吗?崔夫人挑的都是好料子,要是拿回去吃灰,他都要心疼一番崔大人的银子了。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啊。
“给我?”崔肆疑惑道。
暮山:看吧看吧,崔大人压根就不会穿这东西。府里那位青霜姑娘掌管后宅,不止一次提议给崔大人做些鲜亮颜色的衣裳,可每次不仅无功而返,而且还会被骂。崔大人也不会穿,久而久之,崔大人的衣橱之中,便只有黑色的长袍了。
崔夫人应当不会吃脸色,可这二位的关系方才缓和一点,不会因此而又生嫌隙吧?
暮山开口道:“崔夫人才来,不知道大人的喜好也是正常……”
姜玉珂扭头看过去,无惧无畏的模样。谁说要看他的喜好了,我就是故意的。她当然知道崔大人都是黑衣裳了,那给他做一柜子他不喜欢的,难道不行?
她就想试试,这位崔大人的底线在哪儿。
姜玉珂道:“哦,可我就想给崔大人做这些衣裳,崔大人,行吗?”
崔肆勾了勾嘴角:“却之不恭。”
姜玉珂:嗯?就这么答应了?
崔肆都这样说了,还
是不做,岂不是对崔大人不敬。黄娘子忙不迭将料子收好,请了量尺寸的师傅过来。
量体裁衣速度很快,成衣却要过几日才能拿到。这一通折腾下来,姜玉珂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于是便准备回府去。
她总是不经意的打量崔大人,虽然白水巷那日,崔大人将她吓得够呛,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是发现,崔大人挺好说话的。
不管什么时候,问他做什么,他都是一副随意的模样。
譬如那日之后,姜玉珂便计划在院子中栽种葡萄,搭架子。又想着这个地方光线很好,可以用来搭建一个秋千架子。
珊瑚太过守规矩,想着下人曾经说过这里曾经是崔大人的院子,提醒着是否要告知崔大人一声。姜玉珂不想,擅自请了工匠来,但工匠进府那日,却正正好和崔大人撞上了。
原本新婚三日之后,崔肆便回府了每日去北镇抚司点卯的日子。但这日,不偏不倚不知为何,他就是在大中午的时候回来了。
姜玉珂鬼鬼祟祟的藏在板材后面,却被他揪了出来。
“这里危险。”崔肆说。
姜玉珂红了脸道:“我,我想在院子里打一个秋千架子。”
崔肆摁着她的肩膀远离搬运的工匠,轻声的嗯了一句。竟然是什么都没问,也没说不许。姜玉珂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崔大人昨日似乎没有回府,下巴上都长了一层青茬儿了。
“下次若是再有什么要做的,吩咐李管事,他会安排。你,还是离远一点。”崔肆道。
这人声音冷的像十二月的飞雪,但话却说得很好。
姜玉珂点点头。
崔肆拉着她的衣袖,将人安置在自己的书房外。有温热的茶水和清甜的糕点,还有几本打发时间的书。
倒是惬意十足。
但姜玉珂待不了不多,便摸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李管事便捧着管家之权来拜见姜玉珂。
“崔大人信任青霜,将后宅托付之,不曾想这劣女竟然生出如此心思,惊扰了夫人。多谢夫人留她一命,崔大人已经将她送回永安伯父,还请夫人宽心。”
这么快?听说这青霜还是李管事的女儿,在这后宅之中确实做了许多时日。
姜玉珂道:“李管事不怨我?”
李管事年过半百,摇摇头道:“我这条命都是崔大人救的,大人如何吩咐,小的只管肝脑涂地。崔大人如今将整个崔府交给夫人,那奴才便效忠夫人。”
“青霜是我的孩子,可孩子大了,只要能够过下去,前程都是自己挣的。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珊瑚低声道:“听说这位李管事早就给青霜姑娘找好了夫家,奈何人家没瞧上。反而整了这么一出……”
姜玉珂点点头,道:“好,珊瑚,以后后宅就交给你了。”
珊瑚:“啊?是,小小姐。”
姜玉珂接手后宅之权的第二日,便想着大刀阔斧兴致勃勃的将整个后宅变得焕然一新。然而第二日一早就没起得来,玛瑙趴着床头叫了多时,一点作用都没有。
珊瑚只好自己去了牙行,买了仆役。还请了大家工匠,修整后花园。
后花园广得很,还有一片小湖,湖水清澈漂亮。姜玉珂站在这儿,想着在里面丢些鱼进去。
珊瑚提醒道:“小小姐,真不用给崔大人说一声吗?”
姜玉珂听这话都要听起茧子了,道:“崔大人整日不着家,我怎么说?”
咳咳,熟悉的两声咳嗽。姜玉珂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那身玄黑色的熟悉身影,他站得笔直,像一柄藏锋了的宝剑。
“崔,崔大人。”姜玉珂讪讪道。
崔肆觉得有些好笑,自个儿这夫人,时而胆大包天,时而见着他便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鬼鬼祟祟,但十分可爱。
“什么?”崔肆问。
姜玉珂心里一咯噔,这死男人时常一副冷面阎王样,谁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啊。但是姜玉珂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她主动上前,准备拽住崔大人的袖子。
但今日崔大人穿着的是一身劲装,姜玉珂一使劲,便拉扯上了他冰凉的手。
姜玉珂一愣,赶紧收回手,脸蛋跟三月的桃花一般红。
那滑腻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手心,崔肆的语气更加温柔了:“怎么了?”
姜玉珂:“没,没啥!”
崔肆含笑道:“我听到你们在计划收拾院子。”
姜玉珂:啊!知道你还问!!崔大人向来不讲武德。
这人也忒坏了,就站着听她们讲话,但姜玉珂少见的已经不怵了。
她气鼓鼓的,少见有些生气。
崔肆温声道:“你在这里,这里便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行。院子里的人……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哎,权利这么大吗?姜玉珂眼睛一亮:“真的?”
崔肆点点头,什么都可以,都是你的。
姜玉珂挺着胸脯,指着空地道:“我要在这里种青竹。”
“东南方向修花圃,种牡丹。”
“湖面空着太可惜了,种一池荷花,夏日吃藕游湖。”
“还有引很多鱼苗。”
她绯红的脸蛋上带着兴奋,一种能够掌控全局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不喜欢征求崔肆的意见,但是人就在她的旁边,若是不问,她倒又些不自在了。
“可以吗?崔大人。”
崔肆负着手,无奈地点点头,温声道:“自然可以,想做什么都行。”
这傻姑娘。
姜玉珂自然是有胆子做的,还会先斩后奏。但这与崔大人亲口应允的不一样,这是认可,是认同。
说明崔大人也十分赞同她这些想法。
崔大人,真的和传闻中不一样。
甚至,有一些过于好说话了。
第18章
误会了只是要花草?
这番折腾下来,铁定是要花掉府中诸多的银钱。若是说,姜玉珂制作衣物花掉的几十两黄金的大数目,那修正院子,引进那些金贵花卉和鱼苗,还有亲自挑选一些厉害的工匠前来施工,这些琐碎的银钱一合计。
姜玉珂拨弄着算盘的手顿了顿,就锦衣卫都指挥使每月的几十两银子的月银,铁定是支撑不了的。
但是崔大人答应得十分爽快,这说明什么?
这人肯定平日里做惯了中饱私囊的事情,不然哪儿来这么多银子花用!
总不可能去变卖圣人赐下的金银玉器吧!要是真这么做,那崔府上上下下的脑袋几乎要别再裤腰带上了。
稍有不慎,那些御史大人的口水都能够把他们淹死。
但要是让姜玉珂将她的私库拨弄些银子出来:“珊瑚,崔大人莫不是一早就看上了我的银钱?”
“娘亲说了,嫁妆的事儿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这府中上上下下一贫如洗,这人肯定……”姜玉珂说到一半,就觉着不对劲。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崔大人也不像是这种品德低劣的人啊。
掌家之权落到了珊瑚手中,她自然是能够看到公家的账面上是没什么银钱的。
姜玉珂想了又想,最后让珊瑚递了口信给崔大人身边的暮山,让其告知崔大人,这院子暂时不修整了。
暮山虽然觉着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禀报了崔肆。
崔肆最近在朝中奔走,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
“为何?”崔肆问道。
暮山响了片刻后道:“许是夫人又不喜欢了。”
“京中的这些贵女都是这般,喜新厌旧,但若是真让她去安置这样修整宅院的大工程,操心太多,怕是不愿意。”
崔肆顿了顿脚步,原来是怕麻烦。既然如此,那等过些时日他得了空闲再去做吧。
春日困顿,姜玉珂回绝了好几个小姐妹递过来的帖子,专心在院中睡觉。听见珊瑚递回来的信儿也丝毫不意外,看来这位崔大人当真囊中羞涩。
啧,只要别看上她的钱财就好。
想罢,她又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
望着空中那只盘旋的信鸽,她愣了愣,自从嫁进了崔府之中,四姐姐很少给她回信了呢。
她有些发愁,不会是在外经商出了什么事情吧?
姜玉珂有些担忧,便让珊瑚安排过几日去城外的华安寺请一道平安符。
华安寺在上京之中是出了名的灵验,而且寺外风景优美,也算是一个踏青的好去处。如果是上京的贵人们前往 ,春日或者冬日前去,都可上山顶之上泡一泡温泉,有美肤驻颜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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