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意思了。
青霜站直了身子,笑着看向她,继续道:“小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崔大人毕竟是永安伯府出身。您做的太过,便是给御史大人们递笔让人参他。”
说罢,竟然大胆的往前走两步,说道:“您与崔大人不过是表面夫妻,既然如此,不若把这事儿认下。不是更合你意?”
这丫鬟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永安伯府的人今日前来也不是巧合喽。众人皆知,崔大人厌烦极了永安伯府,姜玉珂此时若是将人认下,那就是在打崔肆的脸。
若是不把人认下,崔肆毕竟出身永安伯府,若是有认祖归宗和好的一天,那今日的梁子便是结下了。
这人很聪明,处心积虑挑了崔肆出门这一天。
这丫鬟还自称是崔肆门前的人,野心不小啊。
可她遇上的却是姜玉珂,她巴不得崔肆厌烦了她,从此两不相见。
“青霜姑娘,你把这两位夫人叫来,可曾告知过你的主子?”姜玉珂幽幽道。
青霜毕竟是个丫鬟,闻言脸色一僵。
姜玉珂继续道:“永安伯府的人便是这般没脑子?竟敢直接来崔府问罪于我?”
崔李氏和崔孙氏正要开口,却不知道听见人群中谁吼了句:“崔大人回来了。”
人流自发往两边让开,哒哒的马蹄声从街头滚滚而来。
青霜眼色一暗,径直跌倒在马下。
载着姜玉珂的马受惊,直接踩了上去。
地上的丫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崔府门前一片混乱,姜玉珂错愕地看着地上疼得面色煞白冷汗直冒的丫鬟。
青霜的痛呼在寂静的街上十分明显:“小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隔得远的围观百姓哦豁一声。
姜玉珂抬眼,正对上载着一身冷冽之气归来的崔肆。
仍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倒是崔肆身边的暮山赶紧下马,检查了一番:“青霜姑娘的手臂被踩断了。”
青霜闻言,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呜呜呜,崔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夫人她,她……”话未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谁都能够看出来,是姜玉珂的马车从她身上碾了过去。
“刚才,这位马车上的夫人是下过令吧!”
有人正要复盘,却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低声道:“敢管这位家中的事,你是不要命了。”
崔孙氏也赶紧告状:“四弟啊,你这位夫人可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驾马车撞人。可怜这青霜姑娘,自小就跟在你身边,操持这偌大个崔府。如今手也断了……”
青霜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姜玉珂被崔肆冰似的目光一扫,正要开口,却屡屡被人打断。
崔肆翻身下马。
崔孙氏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来,她早就打听好了,整个崔府上上下下在崔肆面前拥有名姓的丫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青霜。一个独身许久的男人身边留着一个貌美的丫鬟,都快二十了还没放人出去,这是什么意思,姜玉珂这么个小姑娘不懂,她们还不明白吗?
只要帮她这一把,以后等新夫人上位,有这层关系,永安伯府不就可以重修旧好?
况且她们可是师出有名,哪有新妇过门之后不拜见婆母的,就算是告到府衙他们也是占理的。
崔肆径直走到姜玉珂的车前。
姜玉珂不由得将头往后缩了缩,车帘几乎要合上了。
“你没事吧?”崔肆问。
嗯?姜玉珂没能反应过来,目光怔愣。
崔肆干脆翻身上马,车帘落了下来。他伸手在四处的穴位关节上摁了摁,姜玉珂吓傻了似的一声也不吭。那双氤氲着怒气的眸子变得温和,眼也不眨地看向他。
“走,看大夫。”崔肆伸手从她的腿弯处穿了过去,径直将人抱了出来。
姜玉珂出来,对上四周好奇的打量。干脆身子一歪,紧贴着崔肆的胸膛趴着,一副弱不禁风,被吓傻的模样。
崔肆浑身一僵,他低头,正瞧
见那双狡黠的眸子里堆积着小九九,顿时放下心来。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这镇国公府上的小小姐好像是个自小吃药的病秧子。”
“哎哟喂,那怕是有的折腾了,这马这么凶。”
“这地上的丫鬟还有没有人管管啊。”
青霜噙着泪花,柔柔弱弱喊道:“崔大人。”泫然欲泣,柔柔弱弱的声音刷了不少百姓的同情。
崔肆看向她,道:“你怎么还没走?”
嗯?众人皆惊,立马竖起耳朵。
姜玉珂也惊讶的看向崔肆。
暮山两眼一黑,主子这张嘴真是一点解释也没有,难怪在外风评越来越差。
暮山干脆道:“青霜姑娘,主子感念你这些年掌管后宅有功,特赐下百两白银,许你良民之身,自由婚嫁。李管事想必已经同你说清楚了吧,为何今日还在府上?”
青霜的脸色更加惨白,她咬着牙看向崔肆。
她不信,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后宅之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崔大人唯独留下了她,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
不过是因为陛下赐婚的夫妇而已,两人都不喜这门婚事,为什么不能有她的立足之处?
青霜哀哀切切:“崔大人,奴婢不愿离去,只愿……”
暮山直接一巴掌将人拍晕,当即道:“崔大人。”
崔肆摆摆手,暮山直接将人拎走。
正在看戏,准备添油加醋的崔李氏和崔孙氏,被那冷漠的眼神一瞥,当即软了腿要跪下来。
余白在一旁道:“两位夫人,请。”
当着崔夫人的面,这些暗卫处事风格多少温和了些。
崔李氏和崔孙氏:“这,你这新妇,真真是无礼至极!”
崔肆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们一眼:“滚。”
两人麻溜地滚了。
姜玉珂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趴在崔肆的心口,听到了蓬勃有力的心跳,心思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一路上风中裹挟着不知名的皂香,眼前景色变换,不多时,她便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铺之上。
姜玉珂想:她都未曾洗漱,也未曾换衣裳,就这么躺上来了,晚上睡觉一定要重新换上一床锦被才行。
“当真无事?”
低沉的声音在额上回响,姜玉珂直面崔大人那张鬼斧神工的脸,又愣神了,这隔得也太近了吧。
崔肆当即捏住了她的手腕,瓷白的肌肤上覆上了深色的手指。并无大碍,他松了一口气。
“三年前李管事以女儿太小,要在留两年请求在崔府中学掌家的学问,方才一直留到如今。前两日,李管事前来问招买奴仆之事,她年龄到了,便放她出府。”
崔肆显然也没想明白,今日府前这出戏,究竟是唱个什么名堂。
灼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姜玉珂蜷了蜷手指:“我没问。”
“况且,这位姑娘确实受了伤。”
崔肆道:“暮山会处理好。”
“你呢,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第16章
二两金崔肆不语,直接丢出一钱袋子……
细碎的日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给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照在姜玉珂的脸庞,几乎能够十分明显瞧见那些细碎的绒毛。
瞧起来,乖得很。
崔肆盯着她,直把那截手腕都看得滚烫。
“崔大人,青霜一定要见大人,否则便不肯就医,恐有性命之忧。”暮山在门外说道。
崔肆冷声道:“不想活的人,不必强求。”
暮山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姜玉珂出言制止,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我无事,崔大人这样对待府上的婢女,许是会让府上的下人寒心,让今日围观的百姓,给崔大人的名声再上一道枷锁。”
此事多多少少同姜玉珂有些许关系,她身处当地,自是能够知道非她之错,乃是这个女人突然窜出来躺在马车之下,甚至连马儿受惊都是她的手笔。
姜玉珂可不想顶着这样一口黑锅,她自是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崔大人,不如把人叫来。”姜玉珂说道。
崔肆道:“我并不在意名声如何。”
世人爱惜名声,如同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崔肆却真的与常人不一样,他的名声,在百姓之中早就已经糟糕透了。
但是,这也跟他的处事风格有关。
若是寻常人,必然得把这件事的始末搞清楚,昭告世人,告知自己乃是清正廉洁之人。
但是崔大人不,他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今日,他直冲姜玉珂而来……
因为她有钱么?
“我只想知道我在意的人,有没有事。”崔肆看着她,眼也不眨,“至于其他人,我并不关心。”
姜玉珂蹙眉道:“青霜姑娘伺候了你很多年。”
崔肆疑惑道:“是吗?”
姜玉珂歪了歪头:“你不知?”
崔肆道:“府中下人之事都要我一一过问,那要管家作甚?”
所以,那个青霜姑娘嘴里的话,基本算不得实话。
那些暗处滋长出来的嫌隙悄无声息的闭合了,姜玉珂翻身下床,扯了扯崔肆的衣角道:“君子当爱惜羽毛,崔大人更当如此。”
“还有一件事我须得弄明白,崔大人不如同我走一趟?”
崔肆什么也没问,顺从的站起身来。
崔府的下人房不远,穿过花园凉亭,直接便到了后院。此处挨着后门,隔着前院虽远,但清净安宁。
姜玉珂走在最前面,一进院便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看来伤的很重。
姜玉珂将手上沾染了檀香的帕子在鼻尖拂了拂,那股子味道才散去不少。
玛瑙推开门,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好给床上的人儿上好了药。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脆弱的侧脸,惹人怜惜。
姜玉珂给了一个眼神,崔肆便站在了门外。
青霜听着门扉响了,忙不迭聚着一双泪眼望过去,瞧见此人乃是姜玉珂方才闪过一丝愤恨:“小夫人。”
姜玉珂就站在门口,直言道:“今日为何做这场大戏?”
青霜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姜玉珂笃定道:“你喜欢崔肆。”
青霜白了脸,实在没想到这位夫人说得如此直白,抿着唇一言不发。
姜玉珂侧了侧身道:“看来是了,青霜,崔大人本是想好心放了你。为什么联系上永安伯府的人,一起在府门前做戏?还是说,你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马车撞上你?”
青霜否认道:“小夫人,是你说要碾死贵人,我才出来制止的。没想到你……”
姜玉珂道:“你身上的香料,马儿闻多了会发狂,你是故意的。永安伯府会保你这个小丫鬟吗?崔大人一回来,什么都说了。”
青霜脸上的不可置信才露出来:“你,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姜玉珂道:“你若是就此收手便也罢了,看在你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领了银钱出府去过日子。但你还不死心,非要扒着崔大人。你是咬定了崔大人的行事,定然不会深究,若是你胡搅蛮缠,甚至很有可能在崔府上有一席之地。”
“你想做崔夫人?”
她虽然是提问,但已经是笃定的语气了。
青霜苦笑两声:“不愧是镇国公府上出来的小娘子,竟然什么都知道。我不能想吗?明明是我先在他身边伺候,你不过是圣上硬塞过来的,崔大人又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个位置?”
她垂泪,声音嘶哑:“就算是做一个丫鬟……”
“外人皆传崔大人有多么不堪,既然名声都已经这么不好了,为什么你还要嫁过来。你不是镇国公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到崔大人的身边。你来了,我一个站着的位置都没有了。”
这……姜玉珂侧首看向崔大人,好家伙,你们俩不会真有一段吧。
“不是。”崔肆说道。
姜玉珂下意识追问:“什么?”
没有这一段?还是这丫鬟满嘴胡话?
青霜听见熟悉的声音彻底疯了,连忙道:“崔大人,崔大人。”
“我的手已经彻底废了,请崔大人让我在崔府留下吧。是我鬼迷心窍,我千不该万不该顶撞夫人。但是我没有坏心……”
“永安伯父的人,是她们自己要来的。她们拿妹妹威胁我,我也是
没有办法……”
暮山道:“上次崔老夫人来打秋风,青霜姑娘也是这般说的。”
姜玉珂震惊:竟然还有上次?
青霜哭得肝肠寸断:“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崔肆听得头疼:“那你就回永安伯府吧。”
他说完,便拉过姜玉珂往外走。
只留下号啕大哭的青霜。
姜玉珂好奇道:“就这么没了?”
崔肆无奈道:“为何一定要去问呢?”
姜玉珂道:“为了清白啊,做官不是最重清白吗?”
崔肆停下步子,手搭在姜玉珂的肩上道:“不用,我不用清白。”
姜玉珂低声道:“我,我也要清白。”
崔肆失笑,道:“那现在有了吗?”
姜玉珂点点头:“那老大夫和药童都听着呢,还有府内这么多下人。今日明显着这丫鬟就是在偏帮永安伯府,直接把她丢回去,最好不过了。不过……”
崔肆安静地听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偏偏崔肆垂着头,似乎还能闻见呼吸。
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料味儿,似乎是从外衣上沾染上去的。
“崔大人身上好香啊。”姜玉珂温声道。
崔大人不可置信,抬起袖子来闻了闻,一股微不可查的香味在衣袖上,他严肃道:“我想向来不近女色。”
姜玉珂噗哧一声笑了:“许是在哪儿不小心沾染的吧。”这个香料闻起来贵得很,不可能是烟花柳巷的劣质脂粉气味。
“不过,这位青霜姑娘信誓旦旦,甚至对崔大人一往情深,崔大人真的没有想法?”姜玉珂又把话拐了回来。
崔肆道:“没有。”
姜玉珂应和道:“也对,不过是一个你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丫鬟罢了。”
崔肆道:“除了你,我从未与任何女人走这么近过。”他许是从来没有这么剖白过自己的心意,话一落地,耳根处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他心中忐忑,不知姜玉珂闻言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姜玉珂撇撇嘴:“看来我这个崔夫人的位置是碍着崔大人找心爱之人了,不过在此之前你也未曾领姑娘进门啊,是以,此事也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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