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珂正要说话,却见面前赵青蓝眉头一皱道:“罢了,最近上京中的事我听了些许,等宴席之后你再仔细讲给我听。但是现在……”
“有人求我,说要再见你一面。”
姜玉珂往后一退,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谁啊?”
赵青蓝眼睛陡然瞪大,不可置信道:“你不想见?”
赵青蓝性子爽直,和姜玉珂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和动静的。但这短短半年不见,昔日的好友是真的变得有些许陌生。
看这反应……赵青蓝道:“卫琢想见你。”
“我想着你从前最喜欢这样的儒雅书生,我在场,有什么事情一并说清楚了。否则陈若雁之流的花花燕燕总是来找麻烦。”
姜玉珂为难道:“可我已经成婚了,青蓝你……”
赵青蓝莫名道:“你喜欢崔肆?”
姜玉珂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青蓝继续道:“你既然不喜欢他,只是接触一下其他男子,又不是养面首,你怕什么?”
姜玉珂:……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赵青蓝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卫琢此人在外虽有诸多狂蜂浪蝶,但人却不坏,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哎呀,是我有要事请他帮忙,他这人无求无欲的样子,我实在没处下手了。你就帮帮我,姜小小姐。”
说罢,便往后一退。早就候在此处的卫琢便走了出来,无奈道:“赵姑娘,此事与礼不合。”
赵青蓝瞪了他一眼:“当日我问你,你不就说的想同玉珂再见一面吗?”
“个个婆婆妈妈的,要是换做我,孩子都生几个了。”
姜玉珂:……往后退了一大步。
卫琢便只站在假山旁,不说话。
赵青蓝随即退了一大步,将整个假山留给两人。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她没有离去在不远处守着,像是听墙角一般。
姜玉珂头次觉着这个手帕交不能要了,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不合适。
姜玉珂垂头看鞋底上的花纹,是珊瑚一阵一阵缝制出来的。这个丫鬟手巧,老实管家的本领也学得极好。
面前男子的视线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姜玉珂恍惚间想到,他们俩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为何不成呢?那日在春风楼中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卫公子,”姜玉珂率先开了口,“不知道找我所为何事?”
卫琢克己复礼,倒是第一次做这种有违礼数的事情。他站得很远,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瞟,崔夫人两个字落在嘴角却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最后呐呐的喊了一声‘小小姐’。
像是从前。
姜玉珂便抬起眼来看他。
这人面上似乎憔悴了些许,一身翰林学士官服罩在身上,身姿颀长,温润有礼,一看便是一身的书墨香气。是从书山里学出来得有志之士,能够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重臣。
姜玉珂心不在焉,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
就像是两个极端一般。
总是穿着一身飞鱼服,周身带着冷冽的血腥之气。每次都像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周身极冷,看谁都似乎不顺眼。面色冷峻,周身佩一把绣春刀,张狂放肆,一个锦衣卫竟然连皇家都不曾放在眼里。
平日办案是这样,在家中也是这样。
总是穿着黑不溜秋的衣裳,就连衣柜中也挑不出个鲜亮颜色来。
她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笑来。
卫琢疑惑道:“小小姐……”
姜玉珂回神,收敛了那点笑容道:“无事,卫大人不该因此用来要挟青蓝。青蓝出自医药世家,家中唯有祖父赵太医一人。是以学得快人快语,不善言辞,这点情分消磨殆尽,以后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似乎在说赵青蓝,却又不止在说赵青蓝。
说罢,行了一礼:“告退。”
卫琢急忙叫住她:“小小姐,是我真心想要见你。”
姜玉珂停下脚步,站直了脊背,侧耳听他说完,把礼数做到了极致。
卫琢道:“那日春风楼所说,我还记得,也会守诺。你最近,过得好吗?”
春风楼前,卫琢曾说,你们既然只是皇命,既然都不愿。那他能否等到和离那日?
姜玉珂回首道:“我早就忘了,卫大人也忘了吧。”
卫琢说道:“若是你和离,我定然娶你。”
这话转了几个弯,便兀自变了味道。
姜玉珂从前只觉得春风过境,不能在心口洒下半分涟漪。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许是陈若雁因着卫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心口上冒出一团火来。
而身后石子落水的声音则是将那团火变成了冷汗。
她回头,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假山上的崔肆。
脸色更黑了。
姜玉珂知道,他定然很不高兴。
第28章
让开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妻子和别的男……
青绿色的碎石从假山之后落进水中,水面荡开层层涟漪。波纹阵阵,再也不似往日平静。
假山之后的赵青蓝挤眉弄眼,丢下一块碎石之后无语望天。就差没把这件事是本小姐掺和的直接刻在脑门上,偏偏端的是一副公事公办无情脸。冷酷模样和‘抓奸在侧’的崔大人有的一拼。
这人看似冷漠却丝毫没有发作的迹象,便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姜玉珂已经懵了。
娘亲从前给她讲女子后宅之中的争斗,不乏有这种曲意逢迎,结果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实际上收买而来‘奸夫’前来离间夫君和当家娘子感情的故事,而这人从厉害关系上来,定然是宅院之中最渴望得宠的姨娘作风。
又或者是哪家争风吃醋的小姐,才会做这样的下流行径。
画面完美契合娘亲所说的事件,但是人物全错。
姜玉珂这辈子也没有想过,在嫁给崔肆之后竟然会经历争风吃醋,也有机会经历这么尴尬的场合。
她不自觉用手中带着桃花香气的帕子捂住了脸,真是太丢人了,不如直接投湖算了。还好这里只有崔大人一人,不然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崔大人,这处假山偏僻,鲜少有人前来。你在这边做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外传来,越走越近。
姜玉珂瞧着卫琢往前走了两步,喊住了一侧旁观的崔肆,却又生生止住了声音,往假山一侧躲去。
来人一袭浅蓝长裙,腰间坠着白色鱼尾佩环,同浅色锦绣香囊吊坠上的珠串上一撞,便弄出清脆的响声。甚是好听,显示拨弄的琵琶弦声。耳上坠着的珍珠也极大,整个人缓缓而行,便是世间最美妙的乐器。
衣着颜色浅淡,但行事张扬。
她捏着一款牡丹纹样的绣帕,瞧见立在正中的姜玉珂嫣然一笑。
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哦,原来是崔夫人啊。”
她左右环顾,似乎在看什么人。
姜玉珂侧身挡住身后的卫琢,那截雪白的身影消失在了假山之后,人也彻底没了身影。姜玉珂松了口气,儒生果然极其在乎脸面,走得比较快。不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赵青蓝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
又空又容易被发现,但是要是让人跑,也跑得挺快的。
姜玉珂瞧着来人的视线仍然在四周,心下便有了计较:“陈小姐在找什么?”
陈家二女,陈新雁。崔大人绯闻中出现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何竟然和崔肆一同过来。看样子,这是有意为之啊。
陈新雁年岁较小,却比姐姐更加张扬:“哦,不过是好奇,这假山之侧究竟有什么,竟然引得崔夫人独自前往。”
无不得意,姜玉珂想,她定然是知道卫琢在这儿的。可是赵青蓝不会害她,陈新雁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青蓝站了出来,正要说话,却见等在一侧的崔肆往前走来。这人存在感极强,整个人都藏着风雨欲来的压迫和恐怖威慑。
姜玉珂缩了缩身子,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她,目光中满是澄澈,还有迷茫,像是迷路的猫崽。
崔肆叹了口气,牵起了她的手。瓷白细腻的肌肤太过柔软,掌心的一点湿意就更加明显。她看着镇定,实际上也在惶恐不安。崔肆按捺住酸涩的心口,轻声道:“别怕。”
姜玉珂怔了怔,手心传来炽烈的温度,后知后觉想到,她刚刚的想法都是对的。这人看起来冷N像是冰块,但是实际上比太阳还要炽热。她不由得反握回去,就好像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怕了。
明明,今日这场景之中最应该有矛盾的就应该是他们俩才对啊。
陈新雁疑惑道:“崔大人?”
崔肆牵着姜玉珂往前走,待路过之时不咸不淡道:“让开。”
竟然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陈新雁忙不迭让开,伪装极好的脸一寸寸裂开,暴露出那点微不可查的嫉妒。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还面不改色!她不相信,更何况是崔肆这样的男人。他掌着兵权,掌着手下那么多人,怎么可以容忍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陈新雁的眼中冒出怒火。
赵青蓝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赶紧跟着姜玉珂走了。
原本只是成人之美,怎么似乎弄错了?
不仅赵青蓝很迷糊,姜玉珂也很迷糊。
她手心紧贴着崔肆,走了很远也没有放开,而是轻轻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像是质问,却又底气不足,声音又轻又小,像在撒娇似的。
崔肆停下步子,放开手。姜玉珂反手攥住,只仰着头看他,手轻轻晃了晃,喊道:“崔肆。”
要了命了。
崔肆拉着她往殿外一躲,将她桎
梏在臂弯之中。曾经那么怕他的一个人,胆子也真是越发大了,竟然还是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身后是宫殿冰凉的墙壁,耳边是宫人裙摆曳地之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宫宴正中,有丝竹管乐之声隐隐传来。
姜玉珂似乎从整个宫宴之上剥离了,只剩下耳边砰砰的心跳。不是姜玉珂的,而是崔肆的。
“别生我气,今日之事,都是意外。”姜玉珂解释道。
两人脑袋挨得极近,呼吸都交缠在一处。姜玉珂的脸上红晕就没有消散过,实在是羞人。怎么可以在宫里这么亲近呢?
崔肆狼狈的别过头,站远了些,扭头往宫宴去了。
他想,今晚一定不要在搭理她了。怎么能够在宫内这么堂而皇之的和曾经谈婚论嫁的郎君交谈呢,她明明已经成婚了。
可另一个脑子在提醒他,成婚了又如何。
她来崔府的第一天,便想着要离开。
她想要和卫琢重修旧好,怪不得她。毕竟当初她说过,卫琢公子可堪良配。卫琢送的君子兰都还在平安苑内,她怎么能够将他轻易丢开。
不能着急,不能逼她。
“入宴吧。”崔肆率先走了。
姜玉珂哎了一声,提着裙摆小心的跟上了。
这场宴会似乎有伶人唱了曲儿,有舞姬跳了舞。姜玉珂却在发呆,眼神却总是跟着崔肆转,想着他今日为何会这样。
有人处心积虑的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想要看他俩反目吗?
这人是谁?
崔大人呢?为何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对了,他毕竟是因为皇命而成婚,也许对这桩婚事一点也不喜欢。如果她先犯了七出之条,那不就能够顺利成章
的和离了吗?
是这样吗?他想要和离吗?
“崔夫人。”
伴随着最后一支舞乐离场,空荡的大殿倏然安静了下来。杯盘碰撞之声却越发大了,上首传来一阵极具威严的女声,让姜玉珂的整个心神都收了回来。、
今日圣人和皇后暂时都未曾露面,整个场上最为尊贵的便是太后。太后以春日将尽赏花为由,将王公贵族当中的公子、小姐都喊了进宫来,凑了一副热闹的席面。
姜玉珂恭敬的起身,眼角却掠过太后绣着金色云纹的长袍,不仅仅显出贵气,还有几分阴沉和威压。她不想再看,便垂着头静候差遣。
对面隔着一扇屏风,坐的是男客,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人来的不少。
这不像是一场专门准备的道歉宴席。
此后,上首恰无任何差遣。
陈若雁从身后的宫殿之中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穿着浅色宫装的侍女。个个长得清秀貌美,捧着茶盏,缓步而来时可见柔韧腰肢。
不多时,人已经停在了姜玉珂面前。
陈若雁温顺的垂着头,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卑下的姿态摆的十足。
这分明是任凭揉搓的模样。
但姜玉珂却瞧见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压抑的委屈和愤恨。
她躬身行礼,姜玉珂不闪不避,也不道起身。
便有好事者将两人之间发生的龌龊道了一遍,还有人牵扯到前些时日陈家上下被崔肆下了诏狱之事。众人脸色青白不定,忌惮的看向坐在男客一行之中的崔大人。
崔大人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瞧上去十分冷漠。
陈若雁道:“前些时日之事,是小女冲动,任凭崔夫人责骂。”
太后站在高处,道:“崔夫人可还有什么疑虑。”
两家差不多身份的贵女发生冲突,这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宫宴之上行道歉之事。陈家的面子里子都丢得差不多了,还有太后从中调和,若是再拿乔,那定然是同太后过不去了。
姜玉珂便让她起来,陈若雁众目睽睽之下斟了一杯酒,姜玉珂便接了。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台下众人一言不发,台上太后倒是欣慰的笑了,重新召唤了舞乐登场。
这事崔大人已经出过气儿了,若是再揪着不放,倒像是他们理亏似的。
瞧着堂上气氛正好,太后不由得走下殿来,道:“哀家这个侄女,就是从小在家中娇惯坏了,经此一事,哀家也看明白了,女大不中留啊。还是嫁出去的好,相夫教子,才能成熟稳重。”
堂下有逐渐寂静了起来。
赵青蓝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姜玉珂身边,闻言不由得呲笑一声。
姜玉珂拉了拉她的衣袖。
太后继续道:“哀家观卫家卫公子德艺双馨,乃是文人典范。可否承哀家这个情?”
众人的视线都挪了过去,看向上首出现的卫琢。
卫琢公子啊,前些日子刚中了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再加上祖父乃是内阁首辅。
啧,好一个前途无量的儿郎。
娶陈氏女,算是低娶了。
陈若雁红着脸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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