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崔肆领着镇国公站在门外,出声催着柳夫人离去。
柳夫人只能叮嘱几声便走了。
姜玉珂松了口气,却瞧见崔大人正站在门口:“做衣服?放回来?”
语气有点微妙。
姜玉珂想着娘亲定然会不定时来访,这院子里必然得做些伪装。
她小声道:“崔大人,求求了。”
第26章
不可违崔大人不也是这样吗
姜玉珂面带乞求,崔肆看了她一眼,并未继续抓着不放。倒是走上前的镇国公夫妇疑惑的转了回来,不知道崔肆说了
什么,两人倒是面色如常的离开了。
恰恰到了换药的时候,珊瑚将调好的药膏准备好,姜玉珂褪下衣裤别过头去。冰凉的触感落在膝盖上,异样从腿上蔓延。
窗外是冒出新鲜枝丫的树,树下坐着一人,像是崔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镇国公夫妇回来的。脸上还是那冷漠的模样,窗户半掩着,他便坐在树下。
似乎在发愣。
姜玉珂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丢了出去。
崔大人会发愣?这似乎和他这个人的感觉不太搭才对。
姜玉珂叹了口气,对底下的珊瑚说道:“珊瑚,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谎啊。一个谎言,总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起初,我只是告诉爹娘崔大人人不错,于是想要嫁过来。虽然崔大人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但到底不是正经夫妻。如今爹娘想要来探望我,我只能让崔大人和我一起扯另一个谎来。”
她看着窗外,心下无限愁绪。
这也太麻烦了。
珊瑚轻柔的将伤口包扎好:“小小姐,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撒谎吗?”
姜玉珂道:“会啊,不然爹娘真的把我送走了。”
这可是镇国公哎,送走一个人,还是去熟悉的扬州。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珊瑚便在一旁笑着,也不说话。
待收拾好了,姜玉珂也想明白了。她提着裙摆挪到屋外去,正好听见响声的崔肆转过了头。他起身,姜玉珂刚好走到他的面前。
这人身量极高,站得近了,便似乎把姜玉珂整个人都笼罩在羽翼之下。
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触手的肌肤却是那样的热烈滚烫。
姜玉珂不敢看他,只盯着银线编织的暗纹不放:“崔大人,这个忙,你帮吗?”
崔肆道:“什么?”他听清楚了,却还是想在听她说一次。
当初可是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小姐,像是被欺负狠了,哭着要他把东西都搬出去的。
姜玉珂红着脸,道:“你……你再搬些衣物回来。这段时日帮我瞒过娘亲可以吗?”
崔肆不说话,姜玉珂便有些着急了,道:“我娘出身扬州柳氏,曾经是族里顶顶聪慧的姑娘。就今日这个情景,她心里定然是存有疑虑的。到时候再来个两次,往屋子里转一圈,那不就什么都猜出来了吗?”
“崔大人,你帮帮我嘛!”
崔肆听明白了,她是瞒着镇国公夫妇嫁过来的。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眼神陡然暗沉了下来。
当初陛下下令赐婚,他就在当场,亲眼看着她面色苍白,满脸不情愿。再加上前些时日白水巷相见似乎把她吓了个够呛。他便知道,姜玉珂是不愿意嫁给他的。
第二日,镇国公前往乾清宫外跪求陛下退婚,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想,那便退吧。
她不喜的事,她不愿的事,他都不想勉强她。
于是他跪在乾清宫外,想着要成全她。
崔肆从来没有过不甘愿,他只希望她好。
但是陛下再次召见之后,却告知他,姜家小小姐同意婚事了。礼部正在拟定婚期,让他赶紧准备成亲。
崔肆原本是不信的,可坊间都这样传。镇国公不会再去乾清宫外跪请退婚,反而和夫人张罗着婚事。
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那日返回北镇抚司,他在府衙门口瞧见了姜家小小姐,一如往昔明媚张扬。
她应当是自愿的。
她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勉强她。
崔肆同意了成婚之事,虽然他知道,陛下只是希望借此让他留下来。
如果能够和姜玉珂成婚,留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
崔肆看向面前面露希冀的女子,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语气艰涩问道:“小小姐,你当初,为何会同意和我成婚?”
既然是瞒着家里人嫁过来的,而在嫁过来的嫁过来的第一天便不想把这个日子过下来。那,为什么还会嫁过来呢?
镇国公夫妇的能力,不会保不住她。况且,当初,他也同陛下提过退婚的事情。
姜玉珂不知道话题为何会转到这里,但这些事情几乎不可能瞒过崔肆。她想要崔肆帮忙,又不乐意和他共处一室,这些问题早晚都要面对的。
“自然是皇命不可违啊。”姜玉珂理所当然说道,“崔大人不也是这样吗?”
姜玉珂说得自然,脸上带着一种了然。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都是因为皇命。
崔肆想,不是的:“在下不会娶不喜欢的女子。”
他说道,暗示地十分明显。
姜玉珂愣愣地看着他,惊疑未定。喜欢?是她想的那个喜欢吗?崔大人喜欢她?
崔肆脸上出现一些懊恼,平安苑中的君子兰,这次华安寺的事情都是因谁而起,难道他还看不明白吗?
“姜小姐很好……”崔肆坐了下来,将青瓷茶壶中的茶水倒了一些出来,微不可查的手抖,他悄悄将抖出来的茶水拭去,脸上有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冷漠,“明日我便让暮山送东西过来。”
一旁侍立的暮山:……不是这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姜玉珂欣喜点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崔肆咽下了苦涩的茶水,心口那泛着细密疼痛的感觉也被尽数压下。
她瞒着爹娘嫁过来,只是因为圣命不可违。但是不希望家里人担心,所以在崔宅中做足了戏码。
崔肆苦闷,但姜玉珂却十分高兴。
崔大人也太好了。
虽然囿于皇命不能不娶她,但是对她可真好。
“崔大人,你真是一个好人。”姜玉珂说道,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崔肆落荒而逃。
……
次日,崔肆依照昨日所说,将一些衣物送了过来。姜玉珂将自己的衣裳乖乖的搜罗了出来,过季的厚衣裳指挥着珊瑚装在紫檀箱匣中。不常穿的便同崔肆的挂在一处,但这个男人的衣裳很少,带过来的就更没有几件了,而且几乎都是黑色的。
黑黝黝的,看起来就像是坊间绣娘们没日没夜赶出来的大众款,一点也不好看。
但就是奇怪了,为何穿在崔大人身上就不是那么难看?
难道他把不好看的衣裳全都丢了过来?
那日用晚膳的时候,她便瞪着一双眼睛揪着看。
崔肆僵直着背任凭姜玉珂打量。
姜玉珂便是饭也不吃了,菜也不夹了。就这么打量了半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崔大人一定是把好看的衣裳都留下了,不好看的都丢过来了。
她这里是什么垃圾篓子吗?
时日,次日,做好的衣裳被黄娘子送来的时候姜玉珂倒有些意外了。
珊瑚指着这些姹紫嫣红,花了很多银钱的衣裳道:“小姐,黄娘子把定做的衣裳都送了过来。崔大人这份,是送到书房,还是?”
姜玉珂瞟了一眼,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倒是好看。而且十分新颖,特别能够体现姜玉珂的想法。这样的衣裳放在屋中,那不得把柳夫人弄迷糊。
反正崔大人都是黑衣裳,他又不用。
姜玉珂道:“都留下,和崔大人的衣裳放在一处。不用送过去了,在告诉黄娘子一声,再照着崔大人的身形做一身玄色长袍。”
珊瑚领了命下去了。
当日下午,柳夫人便从外走了过来,在姜玉珂这里嘘寒问暖。查看完伤势,便把从镇国公府中带来的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让珊瑚拿去炖了。
母女俩聊许久,都没能等到娘亲去屋中查看,心口正提着一口气儿呢。
谁料柳夫人便又问道夫妻房事之上,姜玉珂便红着脸不敢应。
“当日给你的画册你都看了吧。”柳夫
人问道,瞧她那模样就知道没看,“你不敢看,给崔大人看。男人脸皮都要厚些。”
姜玉珂:……娘亲你提醒我了,待会儿就把东西烧了。
这东西她不敢兴趣,崔大人也不许看。
柳夫人见她不语,又提了两句孩子的事儿。
“玉姐儿如今已为人妇了,唉,当初还只有那么定点大。”柳夫人感慨。
“孩子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你还小,要先把身子养好。知道吗?你若是害臊,娘亲便同崔大人提一提。”柳夫人说道。
姜玉珂赶紧拉着娘亲的手,红着脸连连答应下来。
这要是告诉崔大人,她还活不活了。
丢死人了。
柳夫人没待多久,但姜玉珂度日如年。她准备的衣裳也没有派上用场,光顾着说话了。
姜玉珂的心上提着,总是惦记着她那些藏在衣柜之中亟待被柳夫人发现的证据。
待到她的伤痂渐渐脱落,那些证据竟然理所应当被柳夫人看见了。
姜玉珂瞧着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她便大大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把这些事儿糊弄过去了。
但很快太后拟定的宫宴日子也逐渐逼近了,姜玉珂数着手指头,根本想不到办法糊弄,便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
那日午后,崔大人打马从北镇抚司回府,脸上冷漠依旧。却让下人备好马匹,准备同她一起进宫赴宴,姜玉珂愣了愣。
崔肆:?
姜玉珂那些忐忑和忧虑突然就没了,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第27章
解释一脸黑心鳏夫样
崔肆脚步未停,躬身上了马车。
姜玉珂赶紧挪了挪身子,让出马车的主位。眼珠子定在崔肆的身上,直到他坐下也不曾离开。
这辆马车珊瑚重新装饰过,已经逐渐逼近夏日,厚重的毛毡和毯子都被撤了下去,换上了柔软清凉的丝绸坐垫。小桌上依旧是放了几块香甜的糕点,和吊在马车四周的香囊味道相处交错。
像面前的人儿似的,软乎乎的。
崔肆看了过去,小姑娘不闪不避的。
“崔大人今日也要进宫去?”姜玉珂吃了一块清甜的水果,眼神还在崔肆的身上。
姜玉珂带着笑道:“崔大人也是去太后娘娘的宴会吗?”
崔肆眼里带了笑:“是,小小姐不允吗?”
姜玉珂笑着道:“自然不会,你能去,那当然很好啊。”
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主人的好心情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姜玉珂撩开车帘,跟着的玛瑙赶紧上前来,倒是被姜玉珂偌大的笑容感染了:“小小姐,这是遇上这么高兴事儿了?”
此话倒是惹得四周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姜玉珂倒是觉得莫名其妙:“我瞧上去,很高兴吗?”
琥珀道:“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姜玉珂作势要打她,身子露出一截。琥珀往后一退,姜玉珂便往前动了一下。还没有打到人,却再也挣脱不来哦。她回过头,却瞧见崔肆拉扯她的一截衣袖。
见着姜玉珂回神,又赶紧把手中的衣袖放掉。
“小心。”崔肆道。
姜玉珂赶紧把身子收了回来,心口不明缘由砰砰跳着。
整个马车内像是放了一盆炭火似的,逐渐热了起来。姜玉珂拿了一块糕点,几口吃完,又把车帘撩起来看窗外的街市。
好不容易挨到宫门口,还未等马车停稳,便抢着站了起来。
车外不知为何,马儿一动,她便往前扑去。崔肆一动未动,刚刚冷静许久的姜玉珂脸色陡然变得通红。
还好没有扑进崔大人怀里,还好只是撑在了马车壁上。
但是距离太近了,她垂眼,便能看见稳如泰山的男人,和她的慌乱不适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姜玉珂的心上又陡然冒出些许不喜来。
她匆匆忙忙下了车,由着身侧接引的宫人往宫内走去。
崔肆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姜玉珂走得快了些,等想起来身后跟着人时,往后一瞧,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下更不爽了。
……
太后在永安宫前赐宴,此处距离太后的寝宫极近。宫殿是从前皇帝用来组织家宴的地方,漂亮空旷。宫殿之外有一处池塘,池塘四周有一片假山。
姜玉珂闷头往前走,倒是不注意和身侧转过来的姑娘撞了个正着。
两人哎哟一声往后退去。
姜玉珂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带着熟悉的皂荚气味。她就算是不回头,也知道此人一定是崔肆。
于是那点莫名其妙的燥意又从耳根往前蔓延,直到脸颊之上。
“姜玉珂?”对面的姑娘惊疑不定,上前两步便要仔细查看。
姜玉珂赶紧手忙角落的从他的怀中站起来,这声音真耳熟啊。
来人一袭青色襦裙,头上戴着一套白玉制成的头面。许是不习惯身上这么多钗环,走路叮当作响,她便又伸手扶了一扶。
“青蓝?”姜玉珂从头上洁白的玉饰落到此人姣好的脸蛋上,隐约把人认出来了。
实在是赵青蓝这个模样同半年之前大相径庭,白里透红的肌肤变成了小麦色,眼神明亮而带有攻击性。
在姜玉珂出声,似乎把人认出来之后,赵青蓝直接略过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把姜玉珂给带走了。
姜玉珂没有半分不情愿,反而叽叽喳喳询问道:“赵青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你今日怎么会进宫?你还要跟着你那便宜师傅出远门吗?”
赵青蓝一字未答,直接鬼鬼祟祟把人拉到假山之后,道:“解释!”
姜玉珂:“什么?”
赵青蓝神神秘秘道:“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嫁给崔肆?这人在外风评不佳,一脸黑心鳏夫模样,都不怕他克死你啊!”
姜玉珂蹙眉道:“也没有吧,我们这婚事,可是陛下亲自卜卦算出来的好姻缘。”
赵青蓝伸出一截麦色的手指头,在姜玉珂的额头戳出来一个红印子,两相对比肤色十分明显:“姜玉珂,还是不是一辈子的手帕交?对着我都还说谎话!”
谎话?姜玉珂心下一紧,她回过神想了想,她确实没有说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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