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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妹妹匡扶大明——梦驴子【完结】

时间:2025-03-15 23:22:41  作者:梦驴子【完结】
  ――彻底完蛋了……
  透过茂密的枝叶,赵般般和杨骑校四目相对,般般闭目待死,杨骑校张口欲喊,千钧一发之际,树冠中飞出一黑漆漆的物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稳准狠地劈在杨骑校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儿上,“噗”的一声,杨骑校的脑壳也如劈开的西瓜一般,脆生生地淌出了一滩五颜六色的浓稠汁水。
  杨骑校矮胖的身子晃了晃,带着尚未收敛的笑意,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地,没入树下齐及小腿的蒿草中。
  “唰啦”,“白毛狐狸”揽着般般的腰轻巧地落了地。
  定睛细瞧,这所谓的“白毛狐狸”竟是一位青袍裹身,道髻锁发的年轻道士,他的皮肤白得惊人,连挽着的长发也是雪白的,隐隐透出妖异的浅金色,素首凝脂,仙气逼人,也难怪赵般般会把他看成一只白毛狐狸了。
  那年轻道士待赵般般站稳,便转身走向蒿草中杨骑校的尸体。杨骑校早已没了声息,脑袋上插着的漆黑物件竟是一把道士常用的法器――天蓬尺。
  这道士手劲儿骇人,天蓬尺插得极深,嵌在骨头缝儿里。年轻道士一脚抵着杨骑校的下巴,双手齐上方才把它拔了出来。随着天蓬尺的拔出,一道白浆子也随之喷射而出,恶心得道士不由啧啧两声。
  “污我法器,该!”
  年轻道士嘴上不饶人地唠叨了两句,回头对赵般般道:“小王爷,咱……诶?诶!别介小王爷!”
  只见正靠着树移儿的赵般般已然翻起了白眼,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张了过去,竟是被这血腥场景吓晕了!
  年纪尚幼的般般先是经历了生死的磋磨,又亲眼见证了杨骑校的脑浆迸射,哪里还支持得住?头脑一片空白的赵般般双腿一软,在眼睛即将闭合的瞬间,般般看见了那疾步奔来揽住她腰肢的年轻道士,也看清了映在道士清亮眼眸中的“自己”的倒影。
  那不是别人,正是梦中才见过的――朱由榔。
第7章
  扬州十日(七)这个比先生是个奇人,……
  赵般般再一次站在了庭院的入口。
  依旧是那株美得动人心魄的杏花树,满树几近纯白的花朵随着微风轻柔颤动,宛若万千蝴蝶汇集成的薄雾。树下立着一人,仰头看向那片被无数花朵遮蔽的晴空,浅淡的光束穿过花瓣的间隙投射下来,如同月光下新生的雪野,那人也被这片光芒照得通亮,像极了一个白瓷铸成的影子。
  他应该是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肩头积了一层落花。不知为何,般般觉得那花下站着的朱由榔有些可怜,而这种没来由的同情冲淡了她积蓄的怒火,让她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
  那是来自一个孩子,对陌生成年人感同身受的宽宥。
  “你是朱由榔,对吧?”
  男子转过身来,缓缓点了点头。
  赵般般走到树下,疲惫地盘腿坐了下来:“这就说得通了……虽然我也不想,但目前我好像是穿越到了你的身上。”
  朱由榔沉默了很久,他也学着般般的样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穿越……是何意?”
  “嗯……怎么给你解释呢,就是说我的魂魄,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寄居到了你的身体上。”赵般般摸着下巴,尽量用朱由榔能听懂的方式说道:“因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我的魂魄呢‘嗖’的一下,被你的身体接住了。”
  赵般般环顾了一下四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这个庭院应该就是你放置魂魄的容器吧,所以当我的魂魄也进入你的身体,便能在这个庭院中见到你,有点儿像24个比利。”
  说完,她又意识到朱由榔不可能知道这个故事,便
  赶紧解释道:“这个比……比先生,是个奇人,体内呢有24个魂魄,跟咱俩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这24个魂魄,不会同时掌管身体,而是像24个船长一样,交替着开船。”
  “这样说来,刚刚就应该是我开船的时间……”赵般般垂下头沉思了片刻,方才惊悚血腥的场景又冲入了脑海,她带着哭腔控诉道:“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什么了吗?没吓死我!”
  小丫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住,将苦水倾吐而出。从她如何掉入了飞驰的马车,再到如何被鞑子追击,再到被白毛狐狸扯上树顶,再到如何眼睁睁地看着杨骑校的脑浆子喷射而出,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了朱由榔。
  朱由榔也不插言打断,只是歪着头,格外认真地倾听着。待赵般般一口气说完,朱由榔叹息一声,诚挚道:“倒是我害苦了小赵姑娘……”
  般般心眼儿实,她本就对朱由榔未存丝毫的恶意,这时见对方不反驳只是道歉,反倒内疚起来,慌忙摆手道:“这不怪你,反正我也是死了,多活一会儿还是我赚了呢!”
  朱由榔眼睛弯了弯,明明做出了笑的姿态,眼角眉梢却没有流溢出丁点儿笑意,反添几分愁绪:“穿越到我这般无能之辈身上,小赵姑娘是亏了。”
  “你可不无能,你只是……只是……”
  ――懦弱。
  赵般般尴尬地搓了搓手,像一只面对残羹冷炙的小小苍蝇,心里暗道:懦弱也不比无能强到哪儿去,我还是少说话吧,多说多错。
  就这样,一大一小呆呆地坐在杏花树下,各怀心事,良久无言。
  突然,赵般般想起了什么,小脸儿上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坏了……朱由榔,刚才我们出的那座城,还能回去吗?”
  “不能。”朱由榔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曾力劝史阁部不要和建奴硬碰硬,提前组织百姓撤离,史阁部不肯,终致围城之势。此番若我们再返回扬州城,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了性命。”
  “你说……你说那是扬州!?”赵般般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是啊,扬州城。”
  “可是阿姐……我好像看到阿姐还在城里呢!”
  闻言,朱由榔的长眉也紧紧蹙了起来。虽然在与赵般般相遇之后,他尚未掌握控制身体的主动权,可仅凭之前积累的印象,他也知道鞑子破城之后绝不会手软,只怕会将城中还没来得及出逃的百姓屠戮殆尽,那小赵姑娘的姐姐岂不是……
  而此时,被寄居在同一个身体内的两个灵魂担心着的赵明州,正奋力将自己肩上扛着的小男孩儿抛到一垛晒干的稻草上。
  “哗啦”一声,男孩儿脸朝下陷在草堆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醒了,起来,自己走。”赵明州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硬声硬气道。
  草堆里静默无声,赵明州盯着那处小小的凹陷半晌,开口道:“也行,反正已经出了城,咱们就各奔东西吧!我呢,把盘缠分成――”
  话才说了一半,那草堆中就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动作僵硬地从草垛里爬出来,浑身草屑地立在干燥的地面上,满脸的叛逆。
  赵明州也不多话,把自己分好的两个包裹丢了一个给他,转身便走。男孩儿也有样学样一声不吭,扛着小包裹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明州屁股后面。
  赵明州一个头两个大,她虽是不想让男孩儿死在扬州城里,可也不想就这么多了一个小尾巴,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跟着我也没用,我只知道往南走,连去哪儿都不知道,你还不如自己奔条生路。”
  男孩儿一言不发地停下脚步,梗着脖子定定地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倔强,刺得赵明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做作一些地说,是她无法承担这个少年的人生;可自私一些地讲,便是她压根儿不想管除了妹妹般般之外的任何人。
  但这样的话,她又实在不能对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直言,毕竟说到底,也是她把他打晕了背出来的。
  赵明州的叹息更加真挚了。
  男孩儿盯了她片刻,轻声道:“去宁波吧,我有一个世伯在宁波,咱们可以去投奔他。”
  赵明州没说话,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小家伙既然有了下家可以托付,自己便能放心地去寻妹妹了,正欲婉言谢绝,男孩儿的下一句话却让赵明州改变了主意。
  “我世伯是大官,家里也有钱,能给你盘缠,也说不定认识你说的那个……那个小王爷。”
  赵明州的嘴角勾了勾,心中暗道:还真是没有白做的好事。
  见赵明州只是笑不说话,男孩儿气得跺脚:“你去不去倒是吱一声啊!”
  “吱――”走在前头的赵明州头也不回地应道。
  “诶,你世伯叫什么?”
  ――你到现在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呢!
  男孩儿气闷道:“……我叫齐白岳,我世伯叫谢三宾。”
第8章
  甬上狂生(一)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
  弘光元年,闰六月。
  距宁波府50多公里的一处官道上,一支汉军旗小队正押送一批物资北上。小队人不多,只有十数人,其中大半都是沿途掳掠的青壮劳力。满清的剃发令一下,这些没有能力反抗的百姓尽皆被剃去长发,脑后绑着一根难看的“猪尾巴”。
  此时正是蒸郁天气,酷热与潮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七窍,焚煮得人难受。领头的骑校嫌队伍行得慢了,时不时扬起马鞭喝骂抽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隐忍的闷哼声和地面上扬起的滚滚烟尘。
  “都给咱精神起来!刘将军正候着咱们呢!若是迟了,老子固然是活不成,你们也甭想跑!”他一边喊,一边发泄似的一鞭子抽打在最后面一名汉子光//裸的脊背上,印上一道张牙舞爪的红痕。
  那汉子默默地受了,本就弯成虾米的背拱得更高了,锋锐的脊骨分外明显。除了麻木,汉子容长的脸上已经很难读出其他的表情,而这沉默的麻木,早已在这支北上的队伍中传播许久了。
  据说,有一座叫江阴的小城起兵造反,还杀了常州知府率领的三百人部队。清廷大怒,派降将刘良佐前往镇压,而他们正是给这位刘将军运送粮草的队伍之一。
  刘良佐拥兵三万余众,攻下江阴城无非旦夕之间,若是城都攻下来了他们的粮草还没到,只怕结局会同江阴城中的“义民”一样惨。想及此,那骑校的鞭子甩得更高了,路上的浮土随着一声声的鞭响飞舞,彻底遮住了这支队伍的视线,让他们忽略了路边蒿草中晃动的两根“猪尾巴”。
  那骑校正兀自骂骂咧咧,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摔将下去。当是时,他正一手指点江山,一手挥舞马鞭,两只手都没闲着。这一下摔得突然,他根本没有机会调整姿势,便直接大头朝下栽了下去,下巴提前着了地。
  “轰”地一声,无数沙尘随着他惊恐的大喊涌入口中,而两颗带着血沫的门牙则滴溜溜抛入空中,继而落入他身下的沙土中再难找见了。还不待他翻身起来大骂,腰上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疼得他朝前一扑趴在地上哎呦个没完。
  这一突变把队伍中的其他人吓呆了,看上去平整的路面转瞬间多了个大坑,走在最前面的骑校连点儿反应都没有就掉了进去,紧跟着他一同掉进去的还有三四个人,后续抓来的壮劳力们走在后面,竟好巧不巧地躲过了这一劫。
  坑里的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后面跟着的牛车也头朝下栽了进去。还好牛车宽大,车辕把骑校撞倒之后就卡在坑口,原地摆荡了两下便停住不动了,一堆人围在坑边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坑里七倒八歪的几个领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子拉上来!”那崩了两颗门牙的骑校一手捂着撞得七荤八素的老腰,一手朝上伸着命令道。
  还不待围观的人帮忙,一旁的树丛之中喊杀声顿起,树影缭乱,人头攒动,刀剑纷杂,似乎有无数兵马正在赶来。
  这下,本就是强抓的壮丁再也没了斗志,纷纷做鸟兽散。十多人的小队不出片刻便只剩下三四个吓傻的人还浑浑噩噩地立在坑边,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快拉我!”还是坑
  里的骑校反应快,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爬出来就是瓮中捉鳖,只有死路一条。此时他正踩着一名大头兵的肩膀,奋力向上挣扎着。
  人在慌乱之时,往往会听从一个强有力的命令者发号施令。这支散兵游勇的小队,平日里被骑校呼来喝去惯了,早就没了自己的主心骨。此时虽是想跑,可被坑里的骑校一喝骂,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拉扯着骑校往坑外爬。
  说是迟那时快,树丛中寒光一现,伴随着“嗖”地一声箭响,一支制作粗糙的箭矢应声飞出,箭镞狠狠地钉在众人眼前不过寸许的地面上。
  “还不逃命去!”一声断喝响彻莽林,那声音清越高亢,既有少年人的爽利,又带着几分属于女性的明快。
  “还不逃命去!”无数人随声附和,声震九霄。
  这一嗓子彻底把坑外的几人喊醒了,他们哪里还敢管那爬到一半的骑校,手死命一挣,掉头就跑。这可苦了那骑校,手上失了助力,脚下偏又没踩稳,再一次直挺挺地摔将下去。
  官道之上,空无一人,只余一辆还兀自在坑边晃晃悠悠的牛车,坑中哀叫声一片,和着“哞哞”的牛叫声,倒是说不出的滑稽。
  这时,路边的树丛一晃,当先钻出一名身量不高却动作敏捷的青年――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明州。紧随其后地,瘦脱了相的齐白岳也钻了出来,经过一个多月时光的打磨,这位曾经胖嘟嘟的小少年如同拔节的竹子般,高瘦了许多。
  二人机警地四下望了望,扬手一挥。瞬时,被苦夏熬得枯黄的树丛里便接二连三地钻出许多人来,众人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扶老携幼,竟是罕有男丁。定睛细瞧,这哪里是什么骑校想象中的大队人马,明明是一群饿得一摇三晃的妇孺流民!
  赵明州朝着牛车一指,低声命令道:“拿了就跑,不准留连。”
  为首的老妇感激地向着赵明州躬身而拜,领着众人向牛车围拢过去。因着赵明州提前做了吩咐,众人忙而不乱,小心翼翼地收拢着牛车上的粮草,继而又分成几个小群体向着南面撤退而去。不多时,牛车上便只剩下两大袋留给赵明州和齐白岳的粮食,和一土坑哀叫的汉军旗清兵。
  见妇孺都已按照计划撤退,赵明州松了一口气,冲着齐白岳点了点头:“走。”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俗话说,兵车未动,粮草先行,这支看上去散兵游勇的小队伍的后面,难保没有大部援军。赵明州和齐白岳为了保护老弱妇孺,让她们先行收拢粮草,而将最危险的“断后”留给了自己。
  赵明州紧了紧围在脸上的破布,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她飞奔到牛车旁,看也不看坑中挣扎的众人,扛起一袋粮食掉头就跑。她早就盯上了队伍中的一头小青驴,准备把它当做逃亡的座驾。
  待她将粮食在小青驴的背上绑好,却发现齐白岳迟迟没有过来,便焦急地抬头张望,一眼就看到蹲在坑边的少年手中寒芒一现!
  赵明州心道不好,赶紧上前阻拦,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坑中骑校的惨叫声便嚎了起来。
  赵明州三步并作两步,提起齐白岳的后领,半拖半拽地将他扯到小青驴旁。
  “上去!”赵明州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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