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擎乐不可支:“儿子甘愿领罚,只要阿耶替我们保密!”
李宣威瞧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头疼,挥挥手示意,懒得再说一个字。
“风回旋这一招,要处不在回身后倾,而是后脚踮步利于出击。看似是为躲避螣蛇、梨花摆头等凶枪,但实际身体后倾是故意做出败的姿势,待敌枪扎来立刻回身闪开,后脚发力向敌推进,变成骑马势,将敌人的正面攻势化为侧面,同时还能避开敌枪的‘钉膝’。”
林翱边说边摆出相应招式,阿鹭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点点头。
“你主要是缺人陪练,待我回家拿着枪与你对上几招,你就知晓招式的妙处了。”
“我啊!”李擎走近,正好听到表兄的话,“我阿耶也教过我枪棒,虽比不上阿鹭,但陪她过过招还是可以的。”
阿鹭想着回去再试试他的底子,先点点头。
林翱看他已回来,就轻拍阿鹭的后脑勺:“下次回去再教你其他的
。”
看她不舍的模样,林翱也心头酸软:“你的生辰礼早就备好了,后日青松会给你。”
阿鹭吸吸鼻子,抱拳躬身:“先提前贺阿兄生辰,愿阿兄平安康健,在军中得展宏图。”
说罢又牵起他的袖子,细细打量着他黝黑精瘦的脸:“军营里定是苦得很,阿兄你好好保重,昨日吃饭阿娘还说要给你煲人参鸡汤补身子。”
林翱还没说话,李擎开口:“我给你当陪练,也能喝鸡汤吗?”
林翱兄妹双双无奈地看向他,李擎却笑得一脸真诚,满是期待。
第十五章 来因去果
(十五)来因去果
因探望林翱一事极为顺利,并未耽搁时间,李擎、阿鹭早早到了别业。
“咱们娘子和两位小郎君在山下跑马,还未回来。二位从南边过来,可能没瞧见。”别业的管家说道。
“日头这么高,应该也快回来了,我们歇一歇等他们。”李擎说。
“两位请到花廊歇息片刻。”
坐下不久,就有婢女捧上银盆、手巾和镜匣,二人净手梳理。廊中清风拂过,捎来阵阵花香,疲惫稍减。
“下午要不要登卿玉山?”李擎问。
林翡点点头:“不然回去我阿娘问起来,连山上有什么都不知,还得现编。”
“编多了,也就熟练了。你看我和阿适,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呵。”她哂笑一声。
“笑什么?”
她一回头,看到满头是汗、眉宇间带着戾气的晏如陶。
虽不算是背后说人坏话,但毕竟今日得以顺利见到阿兄,也是因这人的主意。过河拆桥这种事,阿鹭是不屑做的。
“笑话表兄。”
李擎:???
虽然听得出来,但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啊!
晏如陶看到李擎羞愤涨红的脸,有些想笑,但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女郎,还是叫他有些不快,因此仍旧绷着一张脸。
李擎想找回一些面子:“阿鹭你……如此直白地笑话我,不怕我撂挑子不当陪练了吗?”
阿鹭挑挑眉:“要不现在就比画比画?”
“要什么趁手的武器?我叫人去寻来。”在一旁
看热闹的唐愉很有做主人家的自觉。
李承蹿到李擎身边:“阿兄,试试!虽然阿鹭姊姊厉害,但你也不差啊!”
晏如陶抱着双臂,笑得意味不明:“阿岭,你既上赶着做陪练,还不准人家验验你的身手吗?”
阿鹭转过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好生讨厌,明明自己已念在出主意的份儿上没有叫他难堪,他却像只已经被惹恼的猫,浑身竖着毛,警惕万分。
偏又心思细、脑子快,别人掩着盖着的想法都被他挑将出来,抖落得清清白白,叫人无处隐藏。
这恼怒的一眼,却让晏如陶放下双臂,他觉得心中痛快舒服许多。
明明从小就是暴脾气,偏要装什么端庄淑女,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或是忍气吞声装大度,何苦呢?
此时阿鹭没忍住被挑衅,露出了狐狸尾巴,像是自己冷不丁窥见她面具下的真面容,且还只有自己一人发现。
他确有几分得意。
李擎被架上火烤,只得使出拖延之术——“你容我回去准备准备,三日……不,五日之后,在我家庄子比试棍法。先说好,点到为止!”
“凭什么在你家庄子?”阿鹭不肯让步。
“若是在林家,我们不便进去,如何做见证?”晏如陶一眼看破李擎怕丢人的想法,顺水推舟堵住她的话头。
唐愉连忙说:“阿鹭,我还没见识过你的身手呢!”
阿鹭缓缓点头,眼睛却紧盯着自恃高明的晏如陶。
越看
,他越是一副开怀的模样,真叫人恼恨。
下午登完卿玉山,风景也不过尔尔,打马各回各家,只有晏如陶被李擎留下。
“知道我为何改口说五日后吗?”
晏如陶嘲讽道:“临阵磨枪,多两天也好啊。”
“非也非也。”李擎摆摆手,“后天是阿鹭的生辰。哪有前一日给她过生辰,后一日就打起来的道理,所以我才宽限了两日。”
晏如陶拍了下他的肩膀:“糊弄别人就算了,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一,我不跟她比枪法,比棍法。二,我不跟她在地上比,在马上比。”
晏如陶挑起眉头看他,想了片刻:“棍法,比较容易点到为止,你不想见血我理解。可是马上……我知道你骑术不错,可她在巍州长大,北方土地广阔,又多好马,她今日骑的白马就不逊于贡马,自然也是从小练的,你哪来的信心?”
李擎笑得狡黠:“我听阿娘说过,舅母只允许她在后院练练棍棒,不让她出门跑马。那匹白马是她八岁时我阿舅送的,为了这事,我舅母还闹了回脾气,觉得舅舅纵着她。若不是之后出了那事,我舅母根本不会放开让她骑马,所以满打满算她骑马也不到两年。”
晏如陶站住:“之后出了什么事?”
李擎意识到说漏了嘴,但又不想撒谎骗他,半张着嘴愣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我阿娘不让我往外说,但我觉得和你讲讲也没什么
问题。”
这一说,就说到林雪青亲自来催他们吃饭。
“婢子来请了三遍,我也没瞧见人影。你们聊什么呢?”
李擎心虚,看看晏如陶。
“今日登山看见的风景好,在说下回去哪里游览,一时兴起就忘了时间。”晏如陶解释道。
坐在饭桌上,他吃什么也不觉滋味好,脑子里还在回想方才李擎所说阿鹭三人遇险的事。
当时她刚过八岁生日没多久,同自己初遇她时年纪差不多。自己那时莽莽撞撞、磕掉牙了都想大哭,可她经历的是生死险境,还带着两个稚童。
不得不说,听完这个故事,他心里对这个小女郎多了些敬佩,叹她有勇有谋、冷静机敏。
在经此大难后,她还不愿立刻返回巍州养伤。平常人家的小儿女获救后定想立刻回到耶娘怀中,可她却坚持祭拜丁家大郎,又妥善安置了丁家人,可知她知恩图报、有情有义。
性情难移,她骨子里想来仍是这般坚毅正直,若大大方方行事,自己定愿与之相交,究竟为何要假模假样呢?
吃罢饭,李擎送他出门,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阿鹭武艺过人,性子刚直,若是个儿郎,早就与我们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李擎看着他,表情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晏如陶点点头,等着下面的话。
李擎却知道他没有听懂。
“她‘若是个儿郎’!”李擎重重地讲出这句话,“可她不是。”
晏如陶怔住,皱着
眉,迷茫又困惑。
“不是儿郎又如何?淳筠也是女郎,不也和我们常在一处吗?”
“淳筠是什么家世,我们又是什么出身?”李擎直白道出根源,纵然知道晏如陶不看重这些,可确是避不开的事实。
他接着说:“世家结交权贵,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寒门女子做这些事,向来为世家耻笑,宫里的例子还少吗?再说,唐愉有这样的家世,在旁人面前仍要装作乖巧文静,不就是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你想想阿鹭入学第一日的事,她哪里敢随着性子来?”
“因为是寒门,因为是女郎,她只能掩饰性情,免惹祸事、免招指摘。武艺再好,她也只能在后院内宅里和亲人比画一二。再大两岁,怕是连阿鸿表兄和我,也不便和她近身较量。”李擎想到阿鹭今天见到兄长天真烂漫的模样,鼻头有些发酸。
纵然晏如陶已算心细,可究竟出身不同,身边又无姊妹,这些事他从未设身处地想过,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阿娘虽教会他察言观色,却是用来看破人心,并非要他曲意逢迎。
他是何等身份,至多在帝后面前撒娇卖乖,其余场合向来随心随性,只要不至恣意忘形,旁人都会忍让包涵,甚至多的是人赞他翩翩少年、倜傥不羁。
无惧流言毁谤,因为他是男子。
亦无仇敌打压,因为他是皇亲。
而她置身于陌生的都城,不得不在心中时刻提防
,世家皇亲个个不敢开罪,小心谨慎生怕叫人寻了错处,只能压抑着,隐藏着。
圆月挂在檐上,熏风吹拂着相对而立的两个少年。
蝉鸣未歇,吵得晏如陶心里格外烦躁。
“阿鹭回京之后对我刻意疏离,可时不时又会流露出关心和善意。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端庄规矩’的她不该和我这样顽劣的表兄多有来往,偏她骨子里又并非厌恶我这人,所以……”李擎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
听李擎说了这么多,晏如陶也想明白了一些。
“所以她才答应让你陪练,说比画比画也并非真想让你知难而退,就算你身手不如她,她最多奚落两句。”晏如陶想到她那个眼神,真是劲劲儿的,明明带着恼怒,现在想来又觉有些娇俏的意味儿。
他想到李擎之前的打算:“那你为何还打定主意要在马上比?索性输个彻底让她高兴好了。”
李擎猛地仰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突然就叛变阵营了?我定要让她知道,我也有些真本事,否则今后都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晏如陶讪讪笑了两声:“呵呵,我这不是觉得她身不由己,有些可怜嘛。”
“我若是被打得浑身青紫、终日受她白眼就不可怜了?”李擎瞪大了眼质问道,声音也扬起来,“我……我给你讲她的事,是不愿你们再起冲突,并非让你倒戈!”
晏如陶觉得解释不清了,一踩马镫,稳稳坐
在马上:“改日再见。”
“你给我回来!听完故事就跑,你停下!停下!”
晏如陶回望,只看到夜色中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影,笑得极为开怀,扬鞭策马而去。
忽然,他脑中冒出一件事——后日,是她生辰。
若是在今日之前,他定会将此事抛诸脑后。不过是好友家的表亲,小时候凶巴巴,现在又爱装样子,过个生辰和自己有何相干。
可是此刻他骑在马上,夏夜的风飒飒吹过耳边,他想起那个噩梦。原来当时她真的在被人追杀,真的命悬一线。
这种奇妙的感觉夹杂在今日对她的重新认识里,让他动了准备贺礼的念头。
第十六章 纵马较量
(十六)纵马较量
“他送我的?”
“对,今日御苑有宴饮,他走不开,托我带来。”
阿鹭蹙着眉,迟疑着接过来雕花精致的小木箱,分量不轻。
本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走不开,我哪里敢请他”,可在她打开盖子的一瞬,蓦地静了下来。
是一对马镫。
马镫盛行不过是近年的事,时人多用单镫,作上马和稳定之用。
因铜铁珍贵,军队骑兵中基本也都是单镫,阿鹭自然也是。
前日骑马,她留意到唐愉和晏如陶都踏着双镫,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日收到这对马镫,确是意料之外。
她抬头看着李擎。
“看来你是领了这份情,那我同你讲讲。”李擎松了一口气,晏如陶叮嘱的是“倘若她不屑一顾,你就无须多言”。
“双镫踏得更稳,这你肯定知道。但这马镫的柄被削短,镫体上部做成弧状,更加贴合马腹和腿。踏脚的位置也加宽了,微有弧曲,这样跑得久了腿脚也不易累。”
听着李擎说,阿鹭拿起马镫细细地看他说的地方,又上下掂量,是木芯包着鎏金的铜片,所以有些分量。
“替我道声谢谢,这礼物很是贵重。”阿鹭又拿起被马镫压在盒子下面的一封信,展开看了一眼,“字不怎么样,这句就不必转告了。”
李擎:“……我当然不会。”
阿鹭想不通晏如陶为何送礼物,直接问道:“是你告诉他,今日是我
的生辰?”
李擎点头。
阿鹭继续问:“你去年生辰,他送的什么?”
李擎想了想:“一壶陈年曲酒。我俩喝得酩酊大醉,我还滑进了小灵湖,挨了我娘一顿打。后来我才知道那酒是他从长公主的酒窖里偷拿的珍品,被发现后他也挨了顿打。”
阿鹭听到第二句就坐下捂住了阿雀的耳朵,示意阿鹤自己捂住。
看阿鹤没捂紧,她又放下阿雀去捂他的。阿雀倒乖,自己抬手捂得严严实实,一脸懵懂地看着满脸得意的表兄和面无表情的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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