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翱张口结舌,没想到阿鹭一句话就把人选给定了。
“你……你要么再想想?这事还早呢,我看你也不怎么待见李擎那小子,万一以后看见更顺眼的呢?”
“倒也不讨厌他。今天比试,看他也并非不学无术,至少骑术还是不错的。谁家还能比姑母家更知根知底?姑父已是右卫将军,李擎进军营也不必苦熬。阿兄,这么一想李擎倒真符合你方才说的,就他吧!”
这下慌的人变成林翱了,他看着妹妹飞扬的眉眼,知道她压根儿没理解婚姻之事,只是觉得这样能练武、能实现抱负,劲头上来了便想敲定。
他按住她的肩,想让她冷静下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阿妹,这……反正还早,他小子也跑不了,你这几年且安心练武,旁的事交给阿耶和我,如何?”
阿鹭眨眨眼,不置可否,但之前沮丧担忧的心情一扫而光,抓住林翱的手:“阿兄,
明早教我枪法!”
林翱赶紧点头,只要不再提李擎,什么都行。阿耶、阿娘要是知道他们俩今晚差一点儿就定下李擎作为郎婿人选,肯定不会放过他。
白日里被捶打的李擎此刻正在睡梦中,浑然不知隔壁林家兄妹的“密谋”……
第十八章 武科选录
(十八)武科选录
“二十日这就过去了?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啊……”李擎倒在青草地上,看着天边。
今日云淡,起不了成片的晚霞,只在西坠的日头一线,晕开深深浅浅的红。
“夫子布置的字帖,就写了两幅半。唉,阿适,你写了多少?”
“同你差不多。”
“中元、中秋、圣寿、冬至、元日,假期都不长,最难的是还有年末的课业考试。要不明年我不读了,和阿鸿表哥一起在军营里也挺好,就是不知我阿娘准不准。”
晏如陶看了他一眼:“你再等等。”
“等什么?等课业考试结束我又是末等,翻过年兴许就要和阿鹭一个班,太丢人了。”
“昨日蹴鞠时,听辛家人说了一句开武科。是五皇子问起他们,我偶然听到,当时也不好多问。事情定没定下来也不知,是否在勉勤书院开、何时开,都得再打听。总之,你别太早动离开书院的心思。”
李擎一骨碌坐起来,眼睛放光:“若是能在书院开武科,当然比去军营里好!”
晏如陶双手枕在颈下,看他兴奋的样子,也跟着笑:“自然。这摆明是要培养将才,哪里是军营苦熬可比?”
李擎叹了口气:“可惜阿鸿表兄已进了南大营,若能去武科定是名列前茅。”
听李擎提起林翱,倒让晏如陶想起另一个人来。倘若事成,这小女郎定会想去。
他瞟了眼李擎,想着若是李擎去了,她却去不
了……又想到李擎那番“若是个儿郎”的言论,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这事先别宣扬出去,我来打听,有消息了自会让你早做准备。明日回家抓紧把字帖补一补,别武科还没开,你先被夫子逐出去了。”
李擎咬牙点点头。
晏如陶自然懒得补字帖,回京路上就钻进了端华郡主的马车。
“阿姊!”他将捧盒放在小几上,打开盖子推过去,“我阿娘昨日尝了这糖渍梅干,想着你肯定喜欢。本来预备回去了遣人送去你家,我想着路上闲着无事,便自告奋勇给你送来。”
“哎呀,还是姑母最想着我。”她接过婢女递上的牙箸,夹了一片。
“酸甜滋味真足。”她笑道,“我正愁路上没人讲话,你就来了。伏假我都没怎么瞧见你,想着定是四处去耍,今日一见,还真是晒黑了些,倒添了些英武气概。”
“我前日蹴鞠时还看见姊夫了。怎么他今日没陪着阿姊?”
她摸摸隆起的小腹:“我嫌他在耳朵边上叨叨不停,叫他去找旁人玩陆博。”
“前日听姊夫和人说什么开武科,还想着今日顺道问问,不知是不是在我们书院开设?”
“这事啊——”端华倚着小几,冲他挑挑眉,笑得很是得意,“问他,还不如问我。”
晏如陶眼睛一亮,凑上前去:“果然还是阿姊消息灵通!”
端华笑吟吟,又夹起一块梅干,慢条斯理地吃完。
“看在你今日特意跑
这一趟的份儿上,阿姊就给你透透口风。设武科这事啊,已有个七八分准了,待拟好章程,再吵一吵、改一改,最早年底就可颁行。”
“那明年开年就可招揽第一批武科学生?是从原来勉勤书院的学生中考选,还是朝中举荐?”
“怎么,你也有兴趣?”
“左右我也读不进诗书,去试试也无妨。”
端华叹了口气:“你以为会比读书轻松?你姊夫可说了,设武科关乎军政大事,尤其是头一批学生,不狠狠练出个样子,怎么叫反对的大臣们服气?”
“反正先打听着,万一我是练武的料子呢。”晏如陶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端华只笑笑,接着说:“究竟如何选拔,如今尚无定论。但我估摸着,放开了举荐怕是不成。该进的进不去,这不该进的自然就……”
她停住话头,晏如陶略一思索,领会了她的意思:“多谢阿姊。只还有一事不明——怎么突然就要开设武科了?”
“你也不看看谁回了京城,占了什么位置。”端华知道他聪慧,话也无须挑明,真有不懂的他自会回去问长公主。
果然,他也不再多问,拱手又谢她:“我就不叨扰阿姊了,后面都是平缓的路,阿姊可以休息养神。待回京安顿好,我再带新鲜玩意儿去拜会阿姊。”
端华就喜欢他这知趣讨喜的性子,拿出一个碧蓝色的药玉小罐子,递到他手里。
“这是你姊夫的门生
特意送来的白蔷薇膏脂。膏脂不算什么稀罕物,不过味道我很是喜欢,又看这盒子配得倒是清爽可爱,特意留了一盒给姑母,你帮我带去。”
晏如陶好生收起来,又冲端华拱了拱手,才转身跳下马车。
他将端华所说悉数告诉阿娘,又将那一小罐膏脂递给她,看她摩挲药玉时出神的模样,便知有眉目,耐心在一旁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长公主就把那药玉罐子往桌上轻轻一放,眼中的光芒有些锐利。
晏如陶抢先说道:“阿娘,您可别像端华阿姊一样同我打哑谜。亲娘俩若还说话说一半,儿就算有一万个心眼子也不够用。”
熹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还一万个心眼子?你那点心思若入了朝堂,早被人看得一干二净。说,是不是替李擎打听此事?”
晏如陶顿时垂下头:“阿娘英明。”
“你当端华不知道?否则她最后一句为何那样讲?知道你最后会说给李家听,关系到林家的事她就不多说。”
“儿也猜到是说林郎中,可没听说巍州最近有什么动静啊?”
长公主指尖轻叩了几下桌子:“那是因为你想差了。不是巍州出了什么事,他林济琅才出谋献策,而是他一早就想好要设武科。一回京城,不,或许还在巍州时,他就向阿兄提议过,难怪他能力排众议坐上台郎的位置。”
她看阿适正在思索,也不急着讲,待他有所领悟才接
着说:“世家子弟,连尚书台都不愿进,何况去学武科?聂都督年纪也不轻了,聂家近年可没个好苗子来接他的班。这不正是寒门新贵的好时机?士族占尽文官,寒门就琢磨先从军权中分一杯羹。”
“所以这本就是阿舅给寒门子弟开设的捷径?”
“是啊,书院里苦读数十载,哪比得上在疆场上拼杀立功来得快?”
“那阿岭入武科定然不成问题了,林家大郎也是。”
“人家阿耶自会替他们操心,何须你来费心打听!”熹平笑瞪了他一眼。
晏如陶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原本还暗喜打听这事极其顺利,没想到最后竟发现是林郎中的主意。
他又不想承认自己此举多余,继续缠着阿娘问:“那世家怎会同意此事呢?真能像端华阿姊说的那样,‘吵一吵’便罢休?”
“那自然是要拿阿勒真说事。至于怎么个选荐法才能让世家松口,就让林济琅琢磨去,我们费这脑子又不会发俸禄。不过,既然选在辛家的勉勤书院开武科,就说明并非所有世家都极力排斥,回旋的余地还是有的。”
晏如陶点点头,想着先跟李擎透透口风,具体的自然有他舅舅和阿耶告诉他。
转念又想到了林翡。林济琅谋划时定然是考虑到长子林翱,可这长女恐怕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毕竟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
届时林翱和李擎都入了武科,同在一个书院,她虽有一身好武
艺,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中该是什么滋味?
啧,想着想着他就觉得牙根酸,不禁有些来气。怎么又开始替她委屈了?人家有阿耶和兄长,要你多管闲事?
他揉了揉额角,看向外面的风景。
第十九章 望眼欲穿
(十九)望眼欲穿
晏如陶看到林翡一手牵着一个走进书院时,忍俊不禁,刚准备跟李擎打趣两句,却见他已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阿鹭,我陪你们同去!”
只见她避开李擎妄图伸向阿雀的手,说了句:“你在前头领路便是。”
晏如陶暗自庆幸没凑上去找没趣。她有多宝贝那一对龙凤,李擎心里竟还没数。
他转身回了课室。
李擎陪着录核姓名,又跑去领了书本,反复叮嘱阿峻和他几个好友好生看顾,殷勤的模样叫阿鹭不禁腹诽:这人莫不是知道了自己和阿兄的打算?
哪里想得到李擎是怕陪练时吃闷亏,现在他肋下还隐隐作痛呢,趁机给阿鹭留个好印象,今后下手别那么重。
忙前忙后,待他回课室时已经迟了,被正在讲书法的萧夫子抓个正着,问他暑假的字帖临了没有。
他连忙奉上,萧夫子逐张看完,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他回座位。
中午吃饭的时候,晏如陶悄悄和李擎说了开设武科的消息,他心中一喜:“那我就安心等着!”
炎夏刚过,林家就摆了宴席,接到请帖的都应邀前往。
林济琅入了尚书台,日常遭遇的掣肘比预想的要少。实实在在干活的令史没必要拆他的台,大家都是出身寒门,林济琅若能高升,对他们有益无害。
世家也不至于为了小事为难他,毕竟那意味着他们还得去费心庶务,这是他们抵死不肯的。他们打
的主意,就是在设武科这类事上死死咬住即可。
因此,这事远比端华郡主预料得艰难。以聂、沈两家为首,又加上襄王为之张目,一时间僵持不下。
秋日里,两个月未归家的林翱为着龙凤的生辰匆匆赶回来,径直去了书房。本来兴冲冲等在书房门口的阿鹭三人,到了月上树梢也没见他出来。
“饿了?咱们先去吃些点心。阿兄跑不了的,回来就是为了你们的生辰,明日定会在家。”
阿鹭揽着他们俩向饭厅走去,回首看了眼灯火投映在窗上的两人轮廓,心中好奇到底在说些什么,门外一丝动静也听不见。
书房内,父子两人在说的正是设武科一事。本来林济琅打算叫阿鹭一同听听,毕竟涉及朝政和自家,可林翱拦住了他。
因为他想促成的事还毫无把握,不想让阿鹭空欢喜一场。
他是在军中听姑父说到设武科,话语间的意思,是阿耶的主意。
他立刻想到了阿鹭。新设制度,培养将才,在勉勤书院,又是自家阿耶提出,简直是天降的机会!
可回家听阿耶一说现状,才知道自己想得太过乐观。
别说放开女子入武科,就是寒门子弟想进,都被设下了重重门槛。
反复拉锯了数月,眼下世家提出的条件是:限在朝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年十四岁至十六岁,勉勤书院就读者优先。三年招收一届,每年考校两次,最末位者除名。
想大批培养寒门
将才?也不数数中高级官员中,新贵才占了几成?年龄一限,再加上书院里新贵子弟本就少,这样一算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再把选拔周期拉长,原本打的“严格训练让世家子弟知难而退”的主意原样奉回,三年淘汰六人,最终零星出来的几人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咬死了这个条件,官家三天两头即使找林济琅商议,他们也不怕。
林翱听完,笑了笑:“按这条件,儿也进不了。”
夏天刚满十六岁,又不在勉勤书院就读,这条件卡得可真准。
“不只是你,长岭的年纪也不够。他们这是看准了要让你们两人入不了第一批。再等三年,变数又多了。若是拿考校结果不尽如人意来说事,还有没有下一届都难讲。”
“磨了数月,还是如此严苛的条件,那一开始他们是如何设的门槛?”
林济琅皱眉挥挥手:“更是滑稽可笑,官家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他们才假作退让,把这真正的要求提出来。”
“薛、程二人可有说什么?”
“都是老狐狸,他们两家子弟没什么从军的苗子,但官家欲促成此事,他们自然不能显得事不关己,跟着打打边鼓罢了。”
林翱苦笑着摇头:“不如世家势大,还不如世家一心。想必官家也是不愿看到的。”
林济琅长叹一声:“他们二人的心还是齐的。老相识,前两年还结了姻亲。”
他见儿子看过来,怔了怔,忽地懂
了:“你的亲事由你阿娘相看,没本事的老子才靠儿女婚事铺前途!”
林翱无所谓地笑笑:“儿没什么想法。与志同道合的人家结亲固然好,结了亲更志同道合亦不是坏事,耶娘做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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