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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好公主生死未卜，而安泰公主近在眼前。”卢含笑执着从东宫带过来的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再度微微一笑，根本就不惧怕李纯简的威严。
“那阿游娘子有可能是安好公主，怎么不朝着这个方向去查一查？还是说，二哥和二嫂担忧，本王被御史台羞辱了一顿，阿耶看着心疼，便要将菲王的命案交给本王，以致于和解协议无法顺利继续。其实，和解协议已经不可能继续了，二哥和二嫂没有必要执着。”李纯简忽然换成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模样，桃花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五弟，只是例行检查，不必忧心。”卢含笑摇头失笑，尔后抿了一口温热的泉水，特意压低了嗓音，继续道:“除非，南燕遗臣真的参与其中，比如说攀附了吐蕃，千方百计地破坏和解协议，那么安泰公主就摆脱不了嫌疑。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意思是，贺清笳只要一天还活着，就是大燕安泰公主，必须承担起南燕遗臣为了复国而动摇社稷的罪名。这也是南燕遗臣一直小动作不断的原因，逼迫贺清笳正视自己的安泰公主身份。
“更何况，那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阿游娘子的首饰盒里头，说不定是栽赃嫁祸。”卢含笑示意侍女收起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笑容浅淡。
昨晚，她和李纯笷召集一众心腹谋士，商讨菲王的命案。大部分心腹谋士赞同，将安泰公主引入菲王的命案，最好能够给安泰公主定罪。这样一来，既削弱了康王的实力，又解决了大夏的心头大患，对东宫最为有利。
因此，大部分心腹谋士都彻夜未眠，研究安泰公主的生平许久，才发现了阿游娘子的首饰盒里头有一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可以增加安泰公主的嫌疑。
当然，小部分心腹谋士露出些许反感，对付安泰公主这事。他们认为，康王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安泰公主，是因为康王对自己非常自信，可谓实力雄厚。他们觉得，应当将研究重心放在康王身上，以备后患。
其实，卢含笑从一开始就察觉出来，李纯简正在韬光养晦。只是，李纯简掩藏得太好，她无法找到合理的证据，去提醒李纯笷，导致耽搁到现在。
所以，卢含笑有私心，要用贺清笳的牢狱之灾，打乱李纯简的思绪。
“确实是栽赃嫁祸。康王殿下，就让我跟着太子妃娘娘去一趟刑部大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三天没有更新证据，刑部大牢必须无罪释放我。”贺清笳淡淡地道，不大自在地伸出冰凉指尖，探一探李纯简的手背，尔后耳根子薄红。
卢含笑看到这点，噗嗤一笑。
再怎么女神般的大人物，一旦动了凡心，就会沾染尘埃。
可惜，李纯简正烦恼，贺清笳为什么不告诉他，有一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的存在，便对贺清笳的示弱无动于衷。
“二嫂，容我们吃完这顿火锅。”李纯简蓦然笑得纯良无害。
“五弟，本宫等不了太久。”卢含笑轻声道。
“二嫂，本王承诺，今晚一定会将清笳护送到刑部。”李纯简作揖道。
“五弟，倘若从前，混世魔王的承诺，本宫断然是不相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关注。”卢含笑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离开。
“娘子，你那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几年前就弄丢了。另外两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需不需要我去查探一下。”刚才一直没有开口的绿筠，眉头微蹙，忍不住轻声道。
绿筠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卢含笑的到访，她家娘子早有预料。否则，她家娘子就不会安抚李纯简了。
不错，绿筠也注意到贺清笳下意识的动作。绿筠暗自感慨，康王那个混账东西，到底还是攻下了她家娘子，这是益州顾氏家主顾籍不能比拟的。
“不必了，刑部会查清楚的。”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于是，贺清笳带头，继续吃火锅。毛肚、鹅肠、鸭血、豆腐，砸吧起来，肚子暖和。李纯简看着贺清笳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摔了筷子。
第292章 疑凶
火锅吃得相当沉闷，因为李纯简不乐意活跃气氛了。篮羽几次想要开口，却被绿筠递了眼色，只能闷头吃肉，越吃越没劲。
贺清笳倒是表情淡漠，一直慢条斯理地吃着，吃了一炷香时间才搁下筷子，用素帕擦了嘴巴，就安安静静地等待。
“清笳，需不需要将阿筠带进去？”李纯简不得不出声问道。
“不必了，阿筠喜欢自由。”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我不喜欢自由，我喜欢跟着你！”绿筠大概是被李纯简传染了，立即蹭到贺清笳的身边，轻轻摇晃贺清笳的胳膊，娇嗔道。
“阿筠，若是都进入刑部大牢，外面的消息谁来打探。”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绿筠听后，立刻会意，点头如捣蒜。
她家娘子，毕竟是大燕安泰公主，有一些事情，不方便被李家皇室知道，包括李纯简。因此，她必须留在外边，随时给她家娘子做内应，可谓责任重大。
“清笳，我很担心你。”李纯简若有所思，叹息一声。
“康王殿下，我不是小娘子。”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语罢，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而篮羽被绿筠死劲拽走。
“康王殿下，时间不早，进入刑部大牢之后还有一点手续，办完就是亥时，我想早点睡觉。”贺清笳首先打破了僵局，无奈叹道。
“清笳，我在刑部有眼线。不如我将眼线暴露出来，护着你平平安安度过？”李纯简拥抱了贺清笳，拖长软绵调子，桃花眼儿水雾朦胧，楚楚可怜地道。
哎，正如贺清笳所说，她不是小娘子，不喜欢娇妻文化，他想要保护贺清笳，就必须征求贺清笳的同意。
“康王殿下，眼线也是你的下属，你有责任护他周全，而不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任由他卖命。”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显然，贺清笳不喜欢这种保护。
“清笳，我觉得你有东西瞒着我。”李纯简望着贺清笳，委屈巴巴地道。
既然贺清笳不愿意他暴露眼线，他总可以明面上贿赂几个人，保证贺清笳在刑部大牢过得舒坦吧。当然，这事也要征求贺清笳的同意，省得贺清笳冷暴力他。
“康王殿下，你觉得有就有吧，可以侦查。”贺清笳摇头失笑。
贺清笳认为，李纯简对待她过于小心翼翼，反而不够上心了。当然，这个不够上心指的是，李纯简到现在都没有整理出清晰的思绪，去应对菲王的命案。
“清笳，你这么说就太伤情分了。”李纯简闷闷地道。
“康王殿下，时候真的不早了。”贺清笳抚了抚额头，轻叹道。
“清笳，我真的害怕。”李纯简弱弱地道，尔后抱着贺清笳不撒手，亲吻贺清笳的额头、耳朵、眼睛、鼻子、脸蛋、唇瓣、下巴、锁骨，情意缱绻。
贺清笳颇有耐心，等待李纯简依依不舍地松开，才缓慢站起来。
“康王殿下，早去早回。”贺清笳轻声道。
“清笳，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李纯简委屈巴巴地望着贺清笳，桃花眼儿波光潋滟，像是盛满了细碎星光。
贺清笳听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算了，她还是不欺骗李纯简了。
直至亥时，李纯简才坚持用宝马香车送贺清笳抵达刑部大牢。
“清笳，还以为二哥乐意等你，然后夜审，没想到他要陪伴二嫂，还有那位吧。”李纯简冷笑道，尔后握着贺清笳的手吻了又吻。
一盏茶功夫后，李纯简准备告辞离开。
可是，贺清笳突然从后边拥抱了李纯简。
“康王殿下，不知何时可以再见到你，我有点想念。”贺清笳不大习惯说情话，嗓音极轻，宛若飞入梦中的羽毛，带出一丝人间烟火。
“清笳，要不我陪你坐牢吧？”李纯简低声问道，暗自欣喜，却没有转过身子。
李纯简害怕，此情此景，只是梦境，他转过去，美梦就会灰飞烟灭。
“康王殿下又说笑了，别将坐牢当作儿戏。”贺清笳轻声道，语调愈发柔软，就像蒹葭上的白露被月光温热。
“清笳，早知今日，我就应当将刑部牢牢抓在手中。”李纯简沉声道。
“康王殿下，不必责怪自己。”贺清笳终于松开手，一步一步进入刑部大牢。
她必须放手了，再多说下去，李纯简必然有所察觉。
于是，贺清笳任由狱卒戴上手铐脚镣，表现得云淡风轻。
在最后一间牢房，贺清笳见到了精神头十足的李纯笷。
“安泰公主，扶风国君向大夏施压，如果大夏不能揪出杀害菲王的凶手，扶风太后将亲自前往大夏讨个说法。倘若扶风太后去了大夏也找不到真相，扶风唯有投靠吐蕃，希望吐蕃可以解开菲王之死的谜题。你说孤应当怎么做才能够周全呢？”李纯笷负着双手，神色凝重。
“敢问太子殿下，菲王一定死在南燕遗臣手中吗？”贺清笳质问道。
比起与多罗郡王合作，南燕遗臣更希望是菲王，因为菲王在扶风比较有地位，而多罗郡王只是一个落难贵子。多罗郡王也是清楚地知道这点，才不遗余力地追求她贺清笳，让南燕遗臣看见他的诚意。
可惜，南燕遗臣认为，与云桑的丞相夫人即多罗郡王的继母合作，致使多罗郡王死在大夏，更有价值，尤其是见证了多罗郡王远远不如李纯简的时候。
人就是这么自大，以为李纯简是人人可以对比。
孰不知，紫微帝星，天上仅有一个。
贺清笳这几日思来想去，挖掘不出半点南燕遗臣谋杀菲王的好处。最后，贺清笳只能肯定，菲王根本不是南燕遗臣所杀。
其实，菲王的死，是一个阳谋。
即便李纯笷能够找到充足的证据去指正疑凶，可是为了促成扶风与云桑的和解协议，为了大夏的长治久安，李纯笷也说不得，只能拿到夏太宗面前，等待秋后算账。
因此，李纯笷必须认定，一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躺在阿游娘子的首饰盒里，不是栽赃嫁祸。
“安泰公主，南燕遗臣很多，你未必记得完全。不如孤同你玩一个游戏，让你慢慢记得每一个南燕遗臣。”李纯笷冷笑道，眼底划过狠厉之色。
第293章 愤怒
“太子殿下，倘若太子妃娘娘生下孩子，很有可能死去，对不对？”贺清笳有点犯困，便寻了角落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放肆，简直一派胡言！”太子李纯笷怒道。
“太子殿下，我想了许久，为什么你如此急切地凭借一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就顺势冤枉我。大概是太想要向太子妃娘娘证明，即使没有子嗣，也可以稳坐太子之位。”贺清笳淡淡地道，蜷缩一团，合上双眼。
这样缩小的她，看着一点也不可爱，还是昆仑山巅的晶莹雪。
李纯笷瞅了一眼，是越看着越心烦。
其实，夏太宗叮嘱过他，如果没有万全把握，就不要动大燕的安泰公主，只会适得其反。可是，正如贺清笳所说，李纯笷等不急了，卢含笑正在死亡。
“太子殿下，您偷偷摸摸地收藏了桃红在书房，临盆时间应当与太子妃娘娘差不多，至少有三个外人知晓。”贺清笳哈欠连连，语气淡然。
哎，她今晚大概是不能睡觉了，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含笑怎么可能知道！”李纯笷涨红了脸，愤怒不已。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配合您到访怨歌行。”贺清笳揉了揉额头，轻叹道。
此刻，贺清笳盼着一盏温热的桃夭茶，实在不行，洞庭碧螺春也可以，因为她对着李纯笷说了太多废话，实在口渴。
三个外人，正是太子妃卢含笑、康王李纯简、夏太宗。
老实说，夏太宗疑心太重，这长安大小事，很难逃过夏太宗的眼线。即便有幸避开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反而会加重夏太宗的猜疑。这就是人的习惯，越是神神秘秘，越是吸引外人。
“孤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李纯笷恼道。
接着，李纯笷挥挥手，示意刑部尚书崔氏开始审判。
“安泰公主，得罪了。”崔氏作揖道，教李纯笷眉头紧锁。
原来，崔氏做过前朝臣子，通晓安泰公主颁布的每一条利国利民政策，就像别的读书人一样，对安泰公主保持着敬佩之情。同时，又十分怜悯安泰公主，总以为安泰公主生不逢时。
如果安泰公主生在太平盛世，安泰公主必定能够创造一个女帝的辉煌。
这是许许多多的读书人，听闻安泰公主的故事所产生的想法。
绿筠很想纠正一下，话到嘴边又不得不放弃。
她家娘子，要是生在太平盛世，大概会找个道观过日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还真的对家国天下毫无兴趣。这样的话，她家娘子就不会碰上李纯简，也不会沾染烟火气息，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
“崔尚书客气了。”贺清笳挑起瑞凤眼，不自觉拿出上位者的气势。
她有些懊恼，又感到无奈，最后叹息一声。
贺清笳哪里预料得到，她这么不在意皇权的态度，激怒了李纯笷。就像一个十年寒窗苦读的普通人，熬得身心疲惫，终于考上榜眼，最后发现高中状元的天才只读了三年圣贤书，内心充满了不公平的情绪。
“崔尚书，孤亲自审判。”李纯笷忽然清朗一笑，笑不达意，眸光凛冽。
崔氏听见，欲言又止，暗自摇头。
打从这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被发现，崔氏就劝过李纯笷一次，办案切记操之过急，必须慢慢进展，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可惜，李纯笷听进去了，却还是要犯错。
“安泰公主，当年妙华堂只替燕哀帝打造了三支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一支赠给燕哀后，一支送给安泰公主，一支赠给安好公主。那年，正是安泰公主的生辰。”李纯笷重复了卢含笑的话语，让贺清笳轻微蹙眉。
贺清笳此时此刻思绪纷飞。爱情就真的会让人变得痴傻、软弱吗？那么，这么关键时刻，她是不是应该克制住自己的爱情呢？
“安泰公主，燕哀后和安好公主的镂空缠枝三凤石榴纹银花钗已经验证过了，确实存在。唯独你的，留在阿游娘子的首饰盒里。”李纯笷冷声道。
“你们挖了哀陵和妙陵。”贺清笳睁开眼睛，眸光冰冷，教李纯笷下意识打了寒颤，更别说不自觉退后几步的崔氏。
哀陵，安葬燕哀帝和燕哀后。妙陵，则是安葬大燕公主，安好公主是其中一位。当然，像安泰公主这种级别的，会单独开辟陵墓。不过，贺清笳从来就不想当安泰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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