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终于看向他怀中的人,她睁着水波晃荡的双眼,无辜得仿佛那掉落一地的棋子不是她作乱的,甚至在他看过来时歪着头蹭着他的胸膛。
他的面上仍然平静,目光沉沉地压着她,令她呼吸渐渐放缓,她见他忽地轻笑一声,带着凉意的唇在她耳廓若即若离:“转过去。”
“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听从他的话。
她方转过身,腰后的力气将她压在腿上,她来不及挣扎,沉闷的声音自马车内响起。
萧蕴龄呆愣了许久,迟钝的痛感从身后传来,她后知后觉知道沈策对她做了什么,下意识便要挣着从他腿上离开,后腰如铁的力道压着她,她如搁浅在岸上的游鱼,无助地张着红唇呼吸。
“知错了吗?”他慵懒地握着美人的腰,耳边是珠翠玎玲,另一只手还留在她的腰下。
他允许萧蕴龄第一次的娇纵,但她这种坏习惯不能有第二次。
他身上是沉静醇厚的檀香,萧蕴龄却满心的焦躁,她紧紧攥着他腿边的衣袍,羞耻令她憋得眼角发红,泪光盈盈。他已经不是对她毫不尊重了,他简直是在羞辱她。
在第三声响起时,她哽咽道:“知错了。”
泪水洇湿沈策玄色的衣袍,他松开对她的禁锢,将趴伏在腿上的萧蕴龄重新抱在怀中,他的手还留在她身上,安抚地揉着还残留痛意之处。
萧蕴龄抽噎着,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这样软硬兼施的手段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第39章 (小修)
萧蕴龄看着伸在她面前的手, 她指尖发颤地扶着车门,面色还带着潮红。
她绷着脸,刻意不去看沈策的表情, 侧身避开他的帮助, 自己扶着马车从杌凳上走下, 微微拖尾的裙摆随风垂落, 遮掩她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的鞋履。
沈策心情不错地看着她闹脾气, 他走在前头, 落下两字:“跟上。”
萧蕴龄抬头观望周围景象,这里远离京城热闹区域,处于郊外的半山腰,林深幽静处,一山居伫立在碧绿中。
这是沈策的某一住处。
轻薄如纱的云雾随清风缓缓游荡, 琉璃剔透般的碧空被高大树木分成零星碎片,脆弱地粘连在万里之上。
鸟雀歌唱中,她听见山居中泉水叮咚的声响,更显周围环境的静谧,萧蕴龄转身看向身后,马车已被车夫驾驶离开,层叠的树干几乎要将她吞没到黑暗之中,在这荒郊野岭, 她顾不得计较沈策方才的作为, 忙提着裙摆地追上他的身影。
陌生的仆从侯在大门旁边, 与沈策说着客人已到。
萧蕴龄心中疑惑,但不想开口问他。
大门自身后关上, 瑰丽画卷在她面前铺展开,亭台楼阁与自然景色巧妙地融合, 精巧绝伦,风光秀丽。
她呼吸一滞,隐秘的激动在内心回荡。
看在沈策的财力份上,她暂时不计较他的过失,她直觉二姐说的不全对。在她认识沈策的这段时间,沈策所展现出来的,并不像大厦将倾的衰败模样。
沈策看着她沉默地伸手来牵着他的衣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进入正厅后,里面侯着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子,她身着女官服饰,面上神情、身体姿态皆恰到好处,令人心生尊敬。
她见沈策进来,起身行礼道:“沈将军,惠柔郡主。”
她行礼动作优美标准,与从前萧蕴龄在书中所学一般无二,她对这位女官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
沈策与萧蕴龄引见,“这位是梁尚仪,专司宫中的礼仪教导,她会教你入宫后该怎么做。”
“尚仪姑姑。”萧蕴龄对她盈盈一礼,“劳烦您了。”
落落大方的模样,梁尚仪见状对她印象不错。
沈策离开后,留下萧蕴龄跟着梁尚仪学着动作与注意事项。
梁尚仪是六尚局女官,萧蕴龄没想到沈策竟然将她请来,因此态度认真,期望令她满意。
木云重视对儿女的教育,专门请了在宫中担任过女官的夫人进府教导萧令涵。木云不管庶出儿女,但对他们主动想跟着学习并无异议,因此萧蕴龄跟在萧令涵身边学了一段时间的言行仪态。
她在永州时便常常被称赞仪态端庄,许多礼仪已经仔细学过,现下只需补充一些在宫中特殊场合的礼仪,因此她学得很快。
梁尚仪眼神赞赏地看着萧蕴龄的动作,她原本空了一天的时间来教导这位新封的惠柔郡主,不曾想不到半天她便合格了。
长公主应当会满意的。
-
珠帘轻纱后,雍容华贵的女子身着宫装,发髻上别着绯色重瓣牡丹,她手执毫笔,在奏折上落下道道批语。
明亮的大殿之上,女官悄声将她身边已经批注完成,堆叠成山的奏折抱在珠帘外的案几分类。
珠串轻碰,发出悦耳清响,萧华将毛笔搁在和田玉笔山上,凤仙花染就的琥珀指甲触碰富丽花朵,她将别在发上的牡丹花摘下。
伺候在身边的宫女躬身向前,接过长公主指尖有些蔫了的花卉,将另一朵新剪下的牡丹簪在原来的位置上。
水晶垂帘被宫女素手卷向两旁,露出安静等候在外的梁尚仪。
“如何?”萧华漫不经心地看着奏折上言官痛骂她的句子,在权力中心浸透多年的声音即使散漫依旧令梁尚仪感到威严。
她闲暇之余听闻了那少女跟随沈策进京,起了些许好奇,于是派了梁尚仪去看看。
梁尚仪恭敬地回道:“惠柔郡主仪容姣美,言谈举止得体大方,与惠柔二字实乃相配。”
萧华记性很好,知道十年前誉王携家人进宫参加宫宴,但彼时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女儿却入不了她的眼。她坐在父亲身边,注意力皆在被皇祖父宠爱的叔叔身上。
“惠柔。”萧华琢磨这两个字。
虽然沈策在上书的奏折中写明了萧蕴龄在破解萧敛竹身世中的作用,但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竟然动用她给的懿旨,专门封了誉王的女儿为郡主,令萧华感到些许有趣。
“听着像个娇娇女。”
“郡主性情温柔,是养于深闺的模样。”梁尚仪回答她的疑惑。
这是这样的性子,不像是能够发现兄长身世疑窦,进而协助沈策追踪萧敛竹的人。
“你退下罢。”萧华重新拿起笔批阅。
性情如何,待她见一面便知晓了。
-
门扉吱呀一声,带动桌案上被镇尺压成一叠的纸张飒飒生响。
萧蕴龄踏入书房,她的目光越过格架上的瓷瓶,看着端坐在方桌后的沈策。
她走到桌子一旁,垂下的眼眸看见沈策在阅读公文,她行至他对面,注意分寸着不去打探他桌上那些公文的内容。
“教导我礼仪,为何需要请动尚仪姑姑?”她以为是沈策出面请梁尚仪出宫教导她。
宫中六尚局,设有尚仪三人,虽然她们管理着宫中礼仪教学,但区区一个空有名头的郡主,何必需要她亲自出马。
沈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忘了方才坚定不与他交谈的决心。
“是殿下让她来的。”
他声音落下,便见萧蕴龄神情认真起来,如炸毛的猫,他安慰道:“殿下只是一时好奇,不必紧张。”
萧蕴龄仔细回忆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否有出错之处,好在她表现得认真,尚仪姑姑对她也是称赞有加。
“她对我……”萧蕴龄话未说完,便见沈策已然低头,连她何时安静都不曾注意。
萧蕴龄感到些许挫败。
她在架子上寻着书,都是些令人头脑发昏的知识,萧蕴龄又阖上一本,她转身看着提笔的沈策,他回京后忙碌了起来,只有她还无所事事地停留在原地。
而她在京城中认识的人除了二姐一家,便只有沈策。
萧蕴龄将手上的《礼记》放回书架上,她从书房中走出,迈过门槛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策,他拿起新的一张白纸,对她的离去并不在意。
她即使离开书房,也还在山居中。
仆从见着她便对她行礼,进退有序,都有着自己忙碌的活计。
萧蕴龄走到河流前,心中不解地看着落花流水。
她回忆方才一路上的情形,他的手指若即若离地落在她身上,拂过她的脖颈,落于她的腰上,又往下问她还痛否。
令她脸红耳赤,自己却云淡风轻地继续下棋。
他对她不像对待一个女子,他真的愿意娶她吗?
澄澈的河面映出她的容貌,柳眉杏眼,琼鼻瑶唇,随着她的思考而逐渐忧愁。
“五小姐。”
听到熟悉的称呼,萧蕴龄抬头,是吴百山,他提着一箩筐色彩鲜艳的落花,正从横跨河流的木质桥梁经过。
“吴管家,你怎么总在干活。”这些活计原本不该是他做的。
吴百山笑了一声,他远远便瞧见了萧蕴龄在河边唉声叹气,他走到她身旁,问道:“可是在为进宫一事担忧?”
“是有些担忧。”萧蕴龄拂动河中流水,好奇问他:“吴管家见过长公主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令萧蕴龄感到讶异,他轻声回道:“见过。”
他的声音几乎要碎在风中,她意识到自己恐怕说错话了。
吴百山继续道,“殿下赏罚分明,五小姐不必忧心。”
“她喜欢什么性格的女子?”萧蕴龄问道。
“长公主殿下,喜欢有用之人。”
吴百山有自己的事情,他提着竹筐离开,萧蕴龄捡起他落在地上的一片绯红牡丹花瓣,因思索他所说的“有用之人”更加低落。
萧蕴龄回到书房时,见沈策还是那样的姿势坐在案前,四脚香炉中的香已经燃尽,灰烬余留残温。
她给香炉添了些香,重新点燃,目光悠悠地看着白烟从浅到浓。
沈策手上的笔墨溅落在写了一半的纸上,又落了几滴墨点在萧蕴龄手背上,他将笔挪开,目光沉沉地看着坐在他腿上的萧蕴龄。
在他生气之前,萧蕴龄抬手抱着他,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我难受,好像是那些药又发作了。”
这般神态,从永州来到京城的路途中也发生过几次。
那些澄心下在她药中的虎狼之药早已被大夫开的解药稀散,留下的效果不足为惧,只是她还剩下半包……
沈策将毛笔搁下,叹息一声,他寻着怀中的药丸,那些用于解毒药的药丸已经多次被用在她身上。
他的手臂被按住,下一瞬柔软的唇瓣贴着他,主动熟练地寻找解决之法。
萧蕴龄知道在她难受时,沈策总会顺从她的动作,遵从她的想法,只是他很少回应她。
点燃的香料气味逐渐弥漫书房,檀香环绕中,一丝其他的味道混入其中,沈策蓦地抬眸望向角落的香炉。
第40章
沈策目光晦暗地注视着她, 没有人教导过她,她凭着三两页隐晦残缺的书籍,如幼兽般舔着薄唇, 这样的出格, 已经令她身心满足, 药效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 令她寻觅着荒野甘泉。
主人随意搁在墨砚上的毛笔被扬起的衣袖扫落在地, 墨汁在袖口描绘着不成线的断续。
馥郁醇厚的香味弥漫中, 落在她后颈的手掌拉扯着迫使她离开,萧蕴龄睁着潋滟美目无助地看着他。
被她按住的手臂轻易脱离她的桎梏,从瓷白药瓶中倒出解毒药丸,她蹙眉地避开送到她嘴边的解药。
黑色的药丸塞入萧蕴龄口中,苦涩的蔓延令她抗拒着将它往外推。沈策感受着指尖的阻力,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直到药丸彻底化开,他将手指抽离,指尖的水光令萧蕴龄目光一顿,她移开视线,柔软地靠在男子怀中。
鼻端的的檀香味渐浓,萧蕴龄眸光微动,她握着沈策腰间的如凝脂般光滑的佩玉, 指尖在纹路上打着转。
她抬头去观沈策神情, 他如平时一般, 纵容她在他怀中的自娱自乐,双唇轻触他的喉结, 那颗不靠近几乎无法察觉的红痣如残阳殷红,似乎与她的红唇融化在一处。
那些从青莲手中得到的药物似乎没有发挥应有作用, 萧蕴龄试探地伸手去摸他。
肩上微痛,萧蕴龄手指停在原处虚虚点着,晃荡的泪水如珠串滑下,滴落在他的红痣上,消失在衣襟中。
触及沈策幽暗的眼眸,萧蕴龄柔柔弱弱问着“做甚”。
他不过将她放在他处寄养了一日,她便学了许多坏习惯。
“谁教你的?”他克制着来自香炉的药效,心神比平日躁动,手指粗暴地摩挲着她微启的双唇。
萧蕴龄在香料中混入其他东西时便做好被他发现的准备,她忍着唇上的刺痛,轻声道:“我自己学的。”
她对沈策存在利用之心,但他这副随时抽身而去的模样令她感到不安,他们二人之间,现在更需要这段关系的是萧蕴龄。她得让他意识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随意把玩的宠物。
“你真的喜爱我吗?”她神情哀伤,担忧着被抛弃,“我父亲喜爱一个人,总是会将人带回自己房中,可你从不回应我。”
她湿漉漉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等候他的回应。
红唇启合,在指腹的压迫下口脂在嘴角晕开,残留在他手指上的红色口脂被他在她的唇边抹开,一副被人亲吻过的荒诞模样。
“你分明亲吻过我,可只有一次。”她委屈地抱紧他的腰,“我的身体一直很难受,我想让你体会我的难受。”
她诉说着给他下药的缘由,语气彷徨,又因药物的折磨声音轻颤不止,喘/息连连。
“你知道什么是亲吻?什么是男女之事吗?”他的身影覆盖着她,她吐息之间尽是他身上的气息。
“知道。”萧蕴龄哀哀地望着他,“如果你不愿意,而我又忍受不住……”
未尽的话语被带着玉戒的拇指止住,寒玉的刺激令她下意识要将异物推出。
她呜呜几声,看着沈策嘴角擒着不屑的笑,他冷冷地重复着她的话:“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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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京城繁华的山居是沈策多年前从一位商人手中购置的,自从他与父亲对立后,他许多时候歇在此处。
距离他上一次回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山居堆积的许多事情由吴百山直接决定,但也有需要沈策做出决断的时候。
吴百山将分类出来的书信放在木盒中,上锁后递给一旁研墨的侍女,嘱咐道:“送到主子书房。”
侍女接过,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沈策的书房外。
山中鸟雀立于枝头歌唱,鸟啼声空灵婉转,与泉水潺潺交织的悦耳声响中,夹杂着另一种容易被忽略的轻吟。
日光将侍女的影子长长投射在紧闭的门扉上,她抬手正要敲响房门,忽地听闻里面的几丝声响,似乎是主子在说话。
侍女凑近一步,断断续续地听着他在问“这是何物?”
有客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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