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银弦听了没什么反应,大概就算是默认了,心里雀跃得不行,若是轻功一跃十步,他现在脚下用力,大概就能直冲云霄,满心攒着的欢喜将他淹没包裹,像堆在心口柔软的棉花,什么情绪撒上去,反弹回来的力道都是软绵绵的,挠的他心痒。又像是水,密不透风地在他周遭流淌,指尖若是碰上,那就是凉凉的,却又无比温柔,像银弦这个人的脾性一样。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秘密见到了三水也没有任何地改变――甚至更严重。
都说爱一个人三分,就想要四处显摆,爱他十分,就想把他揣在怀里,谁都不让看。
姚羽和这两种状态都不一样。
他不炫耀,却把幸福和骄傲都写在了眼睛里,别人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他就又想悄咪咪地提醒,好显示一下自己的N瑟。却又有些担心,担心银弦知道了会不开心。
姚羽很少去揣度别人的悲观,可却要在银弦身上患得患失,银弦身上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能在他自己身上放大,只至于影响他很久。
三水何等玲珑心思,他一看到姚羽这副样子就知道两人的事情怕是有了大的进步。
金陵的停雨小筑是全城最大的酒楼,高阁百尺,最高的雅阁得是轻功不错的人才能上去,那里是除却皇宫最高的地方,坐上去可俯瞰金陵的一切,城郭数百里尽收眼底。
雅阁今日迎来了客人。
鎏金的案几上摆着釉色上乘的酒杯,小二上了菜,就低着头退了出去。暗红色的纱垂在空旷的大窗前,随风摇摆,与金色交相辉映,浮现出一股纸醉金迷的暧昧光芒。
银弦和姚羽坐在一边,傅准和三水坐在他们对面。
傅准今日没有坐轮椅,这高阁坐着轮椅是上不来的。
三水带他带的时候,他不愿意。
三水嘴角一扯,下一秒就抄着他的腿弯将他抱在怀里,一跃而起。
傅准惊呼一声,随即被袭来的大氅裹了个结实,风声呼呼,不过几息,三水就已稳稳落到了地板上。
傅准猛的挣扎起来,照面就甩了三水一巴掌。
三水皮实,被他这样甩了一下也不觉得多疼。倒是傅准看起来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他头发微有些乱,气息不匀,眼眶通红,蒙着一层水,显然是被他的泼皮给吓到了。
傅准挣脱他的怀抱,摔在了座位上。
三水赶忙去扶他,他一把甩开三水的手,凶道:“能耐了你!你这样引人注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擅自出了王府吗?!”
这话说的凶狠,又像是变相的关心。三水听了就笑嘻嘻地挨过去,道:“阿准最好了!”
傅准狠狠地睨他一眼,倒没再推开他了。
早就坐在一旁的姚羽终于出了声:“咳。”
“……”
第52章
银弦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俱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她是个接受能力非常强大的四大皆空人士,只要不是能惹怒她的东西,基本上是不理的。
而作为目睹了刚才发生一切的姚羽实在是没办法装瞎,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两只手摩挲着茶盏,尴尬地扯了一句:“这茶怪好喝的。”
“……”
三水挨着傅准坐下来,完全不觉刚才有什么问题,非常自然地说:“你点什么茶?说好了过来喝酒呢?”
他这话接的自然,而且非常之妙。
因为姚羽是个重承诺、守信用的人,对他们之前的击拳约定是非常重视,这次来金陵除了必要的大事,肯定就是来找他喝一场。
果不其然,姚羽听了眼睛一亮,爽快地点了酒,道:“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三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在下萧江,往日之事还多担待,我先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他刚放下碗,姚羽就把他俩面前的酒杯给满上了。
三水道:“傅准身体不好,饮不了酒。”
姚羽看了一眼,傅准点点头,道:“你们喝,我和银弦姑娘用菜就行。”
他这话一放,这两个人就像八百年没喝过酒一样,一边喝一边聊,左一杯右一杯,最后烧酒上头,开始互相吹捧吹起了牛。
尤其是三水,整个一条脱了缰的野狗。姚羽要比他好上一些,毕竟平日里就是个规矩的人,但也跟着他一起傻乎乎地笑,面颊通红。
傅准嫌弃三水这样,他皱着眉往三水怀里塞了一坛酒,道:“去去去,一边喝去。”
三水大着嘴巴嘿嘿笑:“听媳妇儿的。”
然后就晃晃荡荡地走到了窗台那边,又啪叽一声坐下,半条腿在空中晃荡。
姚羽也抱着一坛酒,走了过去,他走的挺稳,但是路过傅准的时候说了句:“听嫂子的。”
傅准:“……”
等这边清净了点,傅准就对银弦说:“今天来还是有点正事的。”
银弦点点头,道:“你说吧。”
傅准笑笑,捏住了垂在自己耳侧的一缕头发,道:“你们想见谢茗他老人家,我们可以帮忙。”
“那你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就是希望你们闹大点,我们趁乱送两个人出城。”
……
月亮渐渐爬到了夜幕中央,残烛滴泪,夜风有些冷。
傅准收回有些冻得冰冷的手,将身上的大氅拢紧,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那边的两个人已经闹翻了天。
只见姚羽抱着空酒坛,站在窗沿上,吹着大风,道:“萧兄,我真是羡慕你这种天赋异禀,练功一日千里的人啊!”
三水像条死狗似的瘫在一边,大声嚷嚷:“低调一点!给大哥点面子!姚小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剑法经常相当厉害了吧!?这在姓谢的本家里也找不出几个比你厉害的!这叫天道酬勤!”
他说着好像不尽兴,又爬了起来:“天赋异禀都是屁!小爷今天我就要和你比划比划!”
“啊?”姚羽说话的嗓门比平时高了好几度,“来我俩比比!定谁兄谁弟!”
“好!”三水满口答应,他摸摸头,“怎么没枪?”
姚羽迷迷瞪瞪,道:“是哦……”
三水晕头转向地转了几圈,突然跳上外面装饰性的走廊,一掌拍断了一根圆柱!
傅准被他这疯样吓了一跳,想起身阻止他,却又没办法,他急得干瞪眼:“银弦姑娘?”
银弦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道:“喝醉酒比武挺好的。”
“……”
傅准叫了一声:“萧江!!”
可惜屋外风太大,他这点声音根本传不进醉了酒的三水耳里。
屋外寒风阵阵,三水扛着圆柱,对姚羽道:“我今天以圆柱作枪,和你比试一番!快出剑吧!!”
于是姚羽出了剑,三水挥起了圆柱,两人在高阁之上打得难舍难分,差点就掀了屋顶。后来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分出胜负,只知道第二天金陵城传遍了这壮观景象,羞得姚羽整整三天没出门,三水被傅准在屋外罚跪了一天没让进门。
第53章
停雨小筑高阁之上有两大高手大打出手,据说大战了三百回合,打得天昏地暗,路人难分昼夜。
三水不得不因自己的愚蠢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了好久,等到风波平静,本该有的惩罚也没有到来。
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失落起来,这或许意味着他在父皇的心里依旧那么无足轻重,连寻常人家都可以拥有的母爱,他也从尝过。
从一开始,三水就应该明白,他们不在乎他根本不是因为他纨绔,而是因为不爱这个人。
月黑风高,秋风飒爽。
一驾马车行使到城门,守卫持枪拦截,道:“下车检查!”
厚重的幕布后闻声探出一只苍白的手。
与此同时,谢府。
姚羽、银弦、三水三人一身黑衣悄悄潜入。
谢家家大业大,门下客卿无数,全城到处都有他的势力,只要今夜谢府出了大事,届时必定全城支援,城门看守肯定要更加松懈。城门一开,又无人顾及他们,到时候天下之大,总有一处是皇帝鞭长莫及的。
再加上有傅准在,萧泠和方汶棋出城轻而易举。
夜黑得浓重,像墨平铺在白纸上,只留了月亮所在的一块白,压抑却有些通透。
月凉如水,周遭死一般寂静。
傅准伸手掀开帘子露出脸。
他生的好,月色下更要亮眼三分,平日里就不曾收敛的清冷气质让他如透净的水一样,吸引人靠近,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守卫愣神半刻,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傅大公子。只是……这秋夜里凉,傅公子又……”
他扫了眼傅准下身,?又往马车里看去,道:“不知这是要去哪里呢?”
傅准垂着眸,连眼皮也没掀,清辉下的睫毛刷了一层阴影在他白皙脸上,美得雌雄莫辨。
一旁的另一个守卫瞧得都呆了。
傅准凉凉地开口:“我与小王爷打赌抢芙蓉阁的头牌,这不我连夜带着姑娘出城,准备回无定去,到时候天高路远,小王爷这赌便输了。”
说罢,他勾起唇角,有点得意地笑了。
守卫抬头看见傅准的膝上的确放着一双柔荑。
那女人似乎说了句什么,非常轻,带着软糯糯的江南口音。
只见傅准轻轻拍拍了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这时,城内上空升起了烟花,巨大的响声过后是绚烂飞溅的火星。
守卫抬头,面孔是被光照亮的火红。
这座夜里空寂的金陵城仿佛在一瞬间活起来了。
一个守卫焦急道:“是谢大人家的地方!”
一时间,大家都躁动起来。
他们看见周围有很多人都跑了过去支援,毕竟皇帝之下,谢家只手遮天。光这自愿支援的一点点人情都足够大部分人一辈子吃穿不愁,更好一点的甚至可以一步登天。
不怪这些人趋之若鹜。
傅准面前拦着地守卫脸上明显写着焦急。
傅准一挑长眉,道:“还不开门?”
守卫赶忙高喝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傅准的马车稳稳向外驶去――
这里除了必要的守卫,大都已经去了谢府。
傅准在一地月色中,轻轻掀开小帘子,无声看了半晌,身子随着地上的坎坷而颠簸着。
良久,他道:“公主,已经安全了。”
第54章
此时谢府已乱作了一片。
姚羽一行人在府里摸了大半天也没找出谢老爷子的住处到底在什么地方,绕是三水对金陵如此熟悉也没有想到他到底在哪。
后来他们看时机成熟,便绕过两路侍卫去了主宅,放了一串烟花。
这是三水偷来地谢家专属求救信号,届时全城必定大乱。
烟花刚升上天空,一路经过的巡卫就大惊失色,与爆炸声一齐喊道:“刺客!!有刺客――”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自脑后袭来,巡卫中那个出声的头头直接被踢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晕了。
姚羽勾手握住走廊长柱,借力踢了一圈,这支巡卫队便倒了一地。
主宅仅有两天通道,另一条道已经又跑来了一队人,举着火把。
三水从天而降,手中长枪一扫而过,所来之人均倒翻在地。
这时,主宅周遭的烛火均亮了,偌大的谢府逐渐亮堂起来。
银弦手持长刀长刀站在正门前,三水姚羽一人守一条小道。
谢家客卿无数,想必也有高手留宿。虽然谢函武艺不精,他的儿子谢凇也是个草包纨绔,但是未知的人就是一个变数。
骤然间,夜风四起。
银弦指尖一动――
只见一瞬之间兵刃相接、火星四溅,那黑夜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手中长剑与银弦的佑镜相撞,打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随即他脚下运气,一个闪身飞出去了好远,又稳稳落地。
他所站方向来了一大群人,大部分人手里都举着火把,领头的两人衣着华贵,不像是匆匆赶来,大抵是爱面子的。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长髯偏偏,打理得很是精致,眉眼流转尽显雍容气度,但是落在银弦眼里,却多出了几分圆滑世故。
大概就是谢函本人了。
银弦握紧了手中的刀。
谢函在这种场面下不慌不忙,丝毫不像是家里进了贼的人,反而悠悠哉哉地上前,腰间那把中看不中用的剑随着他的步伐还发出了声响。
谢函看着面前这姑娘,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道:“不知女侠夜闯我谢府所为何事?”
银弦不打算和他废话,她手中长刀一转,发带无风自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谢函面前,冷冷道:“取你狗命。”
她眼神冷冽直接,这般凶狠看人时,让谢函这个长袖善舞,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极其善于收买人心的人感觉像是被寒冰兜头罩了个全,杀意来袭,他浑身僵硬,竟是动不了了!
这时,谢函身旁那位黑衣剑客忙出剑阻挡,顺手将谢函拂到了身后。
刀锋中纯粹的定风波之意说着剑客的剑直袭他的身体,仿佛在这平地掀起了大风大浪,一瞬之间江潮侵袭,沁骨寒意久久不绝。
剑客抬手与银弦对上一掌,内力震开,他往后推开了好几步,胳膊垂在身旁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旁的谢函只觉如坠冰窟,一身冷汗都凝成了冰疙瘩。
可谢函毕竟是谢函,他花了点时间调整好自己,甚至想自己这里高手如云,量这丫头翻出天来也逃不出去。
这天底下难不成还能人人都如张宪真吗?
他面色稍霁,问那剑客:“燕客卿,如何?能拿下吗?”
燕巡木着一张黑脸,道:“不能。”
“什么?!”
燕巡看了谢函一眼,又扫向身后那个满肚子贼心烂肺的烂泥谢凇,道:“不止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拿不下她。”
第55章
燕巡今天也算是倒霉倒到家了。
他原本就是第一次来谢家,这次奉主上之命北上查一件陈年往事,事情查了大半月也没寻到什么头绪,还不巧惊动了上面的人。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住进了谢府做了客卿歇脚。
没想到今夜耽搁了点没来得及走,谢府就进了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燕巡就再次给别人当了苦力。
谁知道这年头苦力也不好当,随便进了个贼就是个隐藏的少年高手,怕是功力要在他之上。
谢函在一旁抹了把汗,还端着一副温文儒雅的大家样子,询问道:“那……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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