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无意的,温热的呼吸落在裴端肿胀敏感的伤口处。
未擦干的水滴也恰在此时顺着乌发滚落了下来,钻进了亵衣内。那水珠冰凉的,裴端弓着腰哆嗦了一下,呼吸也全然乱了,他拖着还未包扎好的腿向后挪动身子,同宋长瑛拉开了距离。
“瑛姑娘……”
“嗯,瑛娘弄疼公公了么?”宋长瑛疑惑他忽然古怪的反应。
裴端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乱跳的心脏,阴沉沉地威胁:“离咱家远点,若是夜里敢碰到咱家,砍了你的手脚!”
裴端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一床棉被,两人夜里自然也只能睡在一起。只是安静下来裴端浑身更疼,完全无法入睡。
一翻身,只见宋长瑛背对自己睡在外侧,从亵衣柔软的布料里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许是今夜月色太好,竟然衬得那肌肤细腻莹润,活色生香。
呼吸声,也近在咫尺。
他同宋长瑛睡在一起,只要稍稍伸手,就能将对方搂入怀中。
这个认知让裴端浑身毛孔微张,心悸异常,眼中蒙上层潋滟的水光。不知是否是发烧的原因,明明嗅到的是清苦的草药香,他却觉得口干舌燥,后心窜上一股潮热,脖颈、手心、后背皆是一层薄汗。
他又想起方才宋长瑛就在屏风后沐浴,一帘之隔后,就是对方赤裸的身体。他不是没见过丰满珠润的美人宫妃,多少日夜他在皇帝身边守夜,见到女子欢好的媚态。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单单露出一截后颈就让他心头重重乱跳,热意刁钻凶猛地窜向脊骨。
宋长瑛在裴端眼里,好像是月下浅眠的妖精,只是在一旁停留呼吸,就如同刻意挑逗。
他几乎是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才昏昏睡去。
这第二日,禁军仍然没有撤走,宋长瑛查看他的伤口,摇了摇头。
“公公膝盖上的伤口要治,不然以后恐怕要常常发作,我去捣些药草用。”
宋长瑛掀帘子出去了,裴端心里仍旧烦躁得很,垂下眼睫,强迫自己盯着那血糊糊的伤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前头飘去。女人正坐在案前捣药。襻膊将牙色的宽袖卷起,一截白皙的腕子就露出来,日光穿过朦胧窗影落在她皮肤上,透出深青的血管。
她双手原来也是细腻柔软的,只从永巷出来,就粗糙了许多。指甲也没有像多数宫女一样染了红,反而是被草药染了棕褐的汁液。
除了还算白皙,全没什么好看的,与宫妃的柔美婉约之美,沾不上半个字。
裴端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察觉自己的走神,又开始狗嘴吐不出象牙。
“再在屋里捣你那药,咱家便打断你的手,吵死了。”捣药声停了片刻,跟着又继续起来。
“公公且忍着吧,眼下这时候,确实没旁的门路给你抓药了。”
宋长瑛向来不搭理他无理取闹,她专心致志,但若是回头,定然会对裴端感到古怪。
他分明满嘴嫌恶阴沉,眼眸却近乎病态地盯着宋长瑛,从细瘦白皙的后颈,到手腕,指尖。又不自觉用舌尖顶了顶齿尖,心里好像烧了团火,恨不得将宋长瑛的手指连皮带肉咬断了,不叫她再发出声音。
裴端瞧了许久,宋长瑛却全无察觉,他心中恶意腾起,尖酸刻薄地令他发疯。
太监挨了一刀,不能人道,可并非没有欲望,却因为无法同寻常男子一般和女子敦伦,在闺阁内折腾发泄淫欲的法子就更恶心些。这也是为什么在宫内成了太监对食,于宫女来说实为羞辱。
可宋长瑛,还因为他是个太监,便对他全无戒心,在他屋内洗浴安睡,全然不知道他心中龌龊腌H……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端子发火belike:在脑子里恶狠狠地开车
宋长瑛:无鸡之谈
第三十章 暗潮
庭院中仍然驻扎着禁军,还未到轮班的时候,这几个已经站了一天,领头的少年模样青涩稚气,面带疲倦。宋长瑛瞧了几眼,便端了热茶又拿了件裴端的外衣走出去。
还没出门口几步,已经被那少年禁军拦下。
“我不是要出去。”面对锋利的刀刃,宋长瑛自然不再靠近,奉了茶过去:“刚刚下了雨,有些冷,喝点茶免得着凉。”
那少年谨慎地看她一眼,仍然板着脸,并不接收她好意,宋长瑛只好将茶水和衣服放到石桌上,再退回去屋中。
宋家远离京城,但宋长瑛也对朝堂局势知道一些,当初皇帝分明是靠皇后母家登上的皇位。如今皇后一脉已经式微,太子虽有储君之位,但却是端王在朝堂上势大,甚至宋长瑛原来也以为皇帝更青睐素有贤名的三殿下,毕竟在后宫中,皇帝对贵妃也是颇为宠爱。
如今细想,情况恐怕不如如此,皇帝若真看重端王,裴端既然已经用完,合该成为弃子,这些禁军就不应该在此,或者至少不是如此行事。
他们虽然包围裴府软禁他们,却并没有做出失礼之举,那便说明皇上并没有要杀裴端的意思。若她再大胆揣测,禁军正是在那群来裴府搜查的官兵来以后赶到,说不准恰是皇帝收到消息派人来保他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在宫内听到满朝文武请皇上治裴端罪时,还以为他是死定了……没料到,到这地步,皇帝居然还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他。
只怕在皇帝那边,裴端不仅仅只是个贴合心意的御前总管,至少这把刀他仍然在使,至于挥刀刺向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遂安下心来,静静等到傍晚,果然宫里司礼监来了人,李长安亲自送药过来,被拦在裴府外的汉竹汉青二人也得以入内。
裴端的伤口被宋长瑛简单换了药,对方痛得一张脸苍白,汗透了薄衫,却强忍着没说一句话。待他又睡下,脸又迅速烧成不正常的红,病中虚弱地模样,平添了几分阴柔艳丽。
宋长瑛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会,她自小身体健康,纵使在永巷过得最凄苦的一段时间,她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从不生病。宋长瑛从没有见过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将自己过成这幅凄惨模样,像只精贵娇气的鸟儿遭了难……
她隐约察觉,裴端好似是在故意惩戒自己。
宫中太监稍微年长一点,大都知道自己与寻常男人有什么不同,变得自卑还敏感,稍微提及相关的事都会恼怒非常。但裴端似乎并不避讳别人骂他阉狗,甚至是自己也总频繁地提起他的残缺,与他在人前阴沉冷傲的模样完全是矛盾的。
他总给宋长瑛一种隐晦的感觉――自贬、自厌、自罪,却仍然贪念活着。
宋长瑛忽然眉头一皱,察觉出自己对裴端生出了探究欲,这显然不是好的征兆。宋家覆灭一事在她心中隐有预料,无论是皇宫还是裴端,都处在漩涡中心,而宋长瑛无意久留。
眼下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她不该将心思多耽误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汉青汉竹来时拿着一卷名单,正是前些日子裴端让手下人调查的疑似患了疫病的人。此事耽误不得,若裴端说的是实话,就必须尽快将患病的人与旁人隔开。
这回再出门,果然已经没人拦她,想来李长安已经打点好,除了裴端是皇上口谕在家思过,不得出门,裴府上下已经解禁。
向裴府报了消息的是济世医馆,估摸着也是裴端收下的店面,宋长瑛便装作是医馆里出诊的大夫的随从,跟着见了那几个人。
这第一个姓王,住在客栈,只是稍微有些发烧,面色苍白,眼窝凹陷,昏睡过去了。宋长瑛摸了他的脉,微弱细速,眼见是脱水了。但他又吐又泄了两天,食欲不佳,半分水米都喂不进去。大夫只得开了药方子,又叮嘱下人小心,伺候时以棉布蒙住口鼻,更要记得勤烫洗主人换下的衣物,不食主人的剩饭剩菜。至于其他家眷,则被隔离在外,不许同他接触。
跟着后面的都是如此,只是有几个精神尚可,还可进食服药。
这仅有五个染病的,如今又有裴端手下医馆的人盯着,即便是真的疫病,应当也已经被拦截在源头了。
可回裴府路上,宋长瑛还觉得有些诡异,总觉得放不下心。
若说病症,倒与裴端说的分毫不差,只是这三个人住处不算近,吃的也不是同一地方的水源,如何看也不是疫病传染,若非她先入为主,只会当是吃错了东西。
可如果真当是几处水源同时传染的,不当只有这么零星几个才是。
她又仔仔细细回想那些个病人。
三个住在客栈,两个在京中有宅邸,但只有一个是京城人士。身宽体胖,家眷皆是衣着光鲜,腰上挂的是翠玉环佩,头戴琳琅金簪,出手便是碎银。在京中既然不是官,出手如此阔绰,那便只能是商人了。
住在不同地方的商人,要同食一处水,必然是因生意往来,而这些男子推杯换盏之处,就免不了充场面要女人陪笑陪酒――而京城最大的花街柳巷,就在前日她逛的庭湖附近,那里正是一处水源。
这做皮肉生意的与别的不同,姑娘们生了病是羞于说出口的,更不敢请外面的大夫来,即便是惜命地请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去看。怪不得裴端的人手眼通天,却没摸到半点消息。
宋长瑛心中大感不妙,若真是花楼里水源出了问题,那么裴端所说,疫病爆发在五月中旬的事情便站不住脚了,情况比之更早!
眼下,只有告知裴端,再他看有无办法控制住庭湖花坊的姑娘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担心肯定是会he的,肉也是会有的,而且不写GB,因为瑛娘会嫌弃伺候对方麻烦。
感情线只会虐小端子,瑛娘的情感一直都是内敛理智的,分析利弊的,不会有那种双向热烈奔赴的情节。但她同时又是个会在一定程度上对照顾周围的人,所以在两个人没有反目之前,会帮帮小端子。
掉马反目的剧情自然也在后面,不会让小端子好过的(变态的笑
第三十一章 更声
已经是三更天。
阵阵的锣声和更夫悠长的喊声了,划破漆黑夜空,由远及近,响彻在寂静东河边街巷的每个角落,宋长瑛满身是汗地赶回了裴府。
她将自己推测告知裴端后,两人便立刻抓了那五个患病的商人在院中,一番询问,得知他们确实都在五天前曾在庭湖的花坊喝过酒,宋长瑛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是对的。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五个人是最先被发现发病的,依照他们喝酒的日子往前推,至少需要隔开观察这五日内出入花坊接触的人才成。这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单靠如今革职在家的裴端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他又不可能让为爆发的疫病被人相信。
裴端却早有预料,提笔书信一封去了都尉府,不紧不慢道,关在哪里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只需要告诉咱家,关哪些人,怎么关就成了。
宋长瑛这便拿定主意,先去捉拿庭湖花坊患了病的姑娘到裴府,这个人数应该不算很多,而裴端则称重病,请宫中数位御医就诊。至于其他可疑接触,但尚未显出症状者,则关押在诏狱内,以免和其他人接触。
可如此一来,裴端便担上了巨大的风险。
没人知晓也不会相信他是为了疫病才抓的人,他如今本就是戴罪之身,多双眼睛对他虎视眈眈。当街闯入毫无缘由地抓走平民百姓,一旦闹大,恐怕连皇上也保不住他。
瞧出她的犹豫,裴端勾了勾唇,柔柔道:“姑娘不必忧心,咱家不仅不会死,还会借着此事,重回司礼监,继续作恶。”
大理寺丞张蕴府中有座筱岚楼,珍藏了许多前朝名家的字画,张蕴自己也爱惜如命。筱岚楼多不予开放,仅几个挚友前来相聚时,才会吝啬地抽出两幅让人远远看着。顾淮安的朋友徐生爱字如痴,听得有幅自己寻找已久的名画藏于筱岚楼,便拉着顾淮安让他为自己引荐入张府参观。
顾淮安虽然是读书人,但对字画缺并不感兴趣,他读书念字,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一方百姓谋福祉,更爱读论策经说。
徐生却目露痴迷,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叨,啧啧赞叹。
顾淮安略有几分好笑,问道:“世怀看出什么来了?”
徐生指了其中一副字兴奋道:“你看着金明堂赋,运锋飘逸中见内敛,气势端美中具有俯仰起伏,可谓晚明风骨……”
顾淮安从字中瞧不出他说的,但仅看这金明堂赋的内容,也能觉出这位前朝名家空有一腔治国平天的理想,却束手束脚的伤情来。
如今朝廷局势,任由那宦官祸害,储君之位不稳,百姓又要受苦,总不该走前朝的老路。
何况,长瑛还在那奸人府中。
他心中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徐生看他兴致不高,劝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那阉人已经被皇上革职查办,恐怕是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
顾淮安心中并不认同,从宋长瑛传来的消息看,那裴端革职查办,只是皇上的幌子,实际上并没有损失多少权利。而他在张蕴家中读书,更是清楚对方几次搜查,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虽然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手段,但只要还杀不了他,对方就有法子官复原职。
待徐生心满意足地看完,已经是深夜,顾淮安才送他出府。徐生才刚走出几步,就被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撞倒在地,对方也不道歉,反倒是骂他不长眼睛,便走了。
“真是晦气!”徐生拍了拍灰尘,“这锦衣卫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顾淮安搀他起身,若有所思道:“这般深夜,瞧着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是有差事在身?”
“他们能有什么差事,”徐生愤愤不平,“不过是捕风捉影,又将无辜之人抓紧诏狱拷打受刑而已。”
顾淮安心里一紧,谁都知道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萧谨同裴端两个同出深宫,又是其提拔上来,所谓锦衣卫办事,许多时候都是裴端在后授意。
可如今对方正在风头浪尖,内阁大臣都在紧盯着他,只要他出一点纰漏,定不会再让他死里逃生,他裴端还真敢在如此机要关头再行恶事不成?
顾淮安心中隐有不安,送走好友以后,并未返回张府温书,而是向着庭湖方向走去。
路上果然瞧见越来越多的锦衣卫前往,顾淮安更加不安,加快步伐赶去了母亲住处。
屋内烛火灭了,顾母应当是在休息,顾淮安往常是绝不会打搅她的,如今心中万分焦急,不停地敲门。
“诶呀大半夜的做什么呀!”里头终于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顾淮安一口气吐出来,终于是安心不少。
“娘,儿子来看你。”
过了一会,顾母才打开门,瞧见顾淮安站在门口,还瞪了他一眼:“再有一月你就要会试,还不安心读书!娘都与你说了,我在这京中面馆开的好好的,不委屈也不觉得苦,你非要来气我……”
顾淮安任她批评,脸上还是笑:“淮安知道不对,夜里风凉,娘还是进去再教训淮安吧。”
为了供他安心读书,顾母在京城中开了家面馆,生意还算不错。顾淮安受张蕴赏识以后,原本想接母亲同住,但顾母似乎很喜欢她这家面馆,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关门走人。而顾淮安为了安心温书,也不可能频繁往来于距离甚远的庭湖和张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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