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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灰——云十洲【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4:34  作者:云十洲【完结+番外】
  她一头说,一头笑,虽是容色尚稚,但巧笑嫣然,竟是满室生粲,刘玉虹暗中嘀咕,何处山里小孩,堪若人间精灵。她已看出这女孩毫无武功根基,先前对她的疑心就消了几分,疑心既去,爱才之念油然而生。
  η逶圃懊扬天下,人才鼎盛,尤以才色双绝的女子为重。玉成覆朝的这十年中,清云亦颇受挫折,十年来偃声息气,大有萎缩之势,盛名之下,美质佳材尤其难得,因而见了这小姑娘,怦然心动。
  望望天时,她不禁有些焦燥:“怎地这般时候,人还没到?我们来到此地,大是机密,所采取的路线均是千踪万变,取人所不料,这片刻之中,却怎地聚了这许多人来?”
  看人数,远不下一二百,但刘玉虹辨踪听音,已知内中固有一二高手,更多却是碌碌平庸之辈,她自是不看在眼里,只不过前往尧玉深山暗引冰衍公主这等绝密大事,竟会在短时间内满城风雨,路人皆知,也是出于意料。
  进山时与同门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时辰已过,己方未至半个人影,不明来历的人却越聚越多,目下虽还无足惧,只恐历久生变。再一者她性子急燥,不耐久等,当下一拍桌面,叫道:“店家,结帐!”
  这一记有意示威,声音清清朗朗传了出去,彻楼皆闻,那些江湖豪客聚在一处,本是闹哄哄的,仿佛受到震慑,立无半点声息。
  会过帐目,刘玉虹站起身来,顺便把施芷蕾带在一边,许绫颜同时拉住华妍雪,柔声道:“你和我们一道下楼去罢。”
  华妍雪墨如点漆的眸子滴溜溜一转,笑道:“这里有好多坏蛋,阿姨可是怕了么?”
  许绫颜微笑道:“好孩子,咱们犯不着理会。”
  方自走出雅座间,一个彪形大汉扬身而起,大张双臂拦在面前,粗声吼道:“好朋友――”
  刘玉虹脸色倏地一沉:“谁和你是好朋友!”
  她手一扬,那大汉腾云驾雾般地倒飞而起,结结实实落在桌子上,碗筷杯盏四处飞溅,那人却爬不起来,举起血淋淋的右手大声呻吟,原来在这片刻之间,已被削去三根手指。
  刘玉虹一招伤人,忽然就退回雅室,带着芷蕾掠出窗外,落在那棵大树上面。出剑、伤人、倒退,三者一气呵成。
第二章 玉树琼花天分付 突袭
  风声微飒,素衣女子携着那中途闯来的女孩,也同时站到了树梢顶上,更不稍停,再次飞纵起来,跃上五六丈开外第二株大树。
  百忙中许绫颜不免担心不谙武功的华妍雪遇到这突兀情况,是否害怕,岂知那小女孩似觉有趣极了,呱呱直笑,若非一只手被许绫颜拉着,简直要鼓起掌来:“好玩!好玩!我从小就想着在天上飞呢,阿姨你再快些。”
  许绫颜又好气又好笑,这种“在天上飞”说是五六岁小孩的天真梦想,倒也说得过去,这古灵精怪的孩子显然在有意捣蛋,胡说八道。
  但她忽然向前不得了,非但向前不得,连在她之前的刘玉虹也倒跃了回来。
  方才还是晴光滟好,突然之间冷气森森。酒楼外空场上围观之人,惊呼连连,没命价四下逃散。
  只因从附近的酒楼、饭馆、当铺、成衣店,乃至于排档、民居之间,都露出了黑黝黝的闪亮箭簇,一时之间也不计其数,齐唰唰指住了她们!
  刘玉虹沉着脸,把芷蕾往许绫颜怀里一送,低声道:“退回去!”
  只说了这一句,如雨飞箭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紫色身形乍然而起,剑光如惊虹交剪,竟连一枝飞弩都射不进她剑光之中。
  且战且退,退回酒楼。酒楼上早就强敌环伺,就在等她们逼退回来,刘玉虹却不给他们出手机会,剑光所到之处,惨呼连声,鲜血四溅。片刻之间,楼面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刘玉虹号称“无情剑”,她这一路剑法也便称为“无情剑法”,招招狠厉,七十二招皆是进手势,竟无一路回护自身。对方若挨到一剑,必定身中要害,不死亦伤残,对人无情,对己不护,“无情剑”名不虚传。
  阳光下募见什么东西闪了一闪,那东西飞来的速度很快,准头却是极差,直向刘玉虹旁边相距尚有数尺的窗格上 重重撞去,一蓬火星由此散开,原来是一枝绑上了火绳的箭。刘玉虹一剑斩落那扇窗格,只听许绫颜轻声道:“左前方,第三个窗格。”
  刘玉虹会意,紫色身影从窗户中飞掠了出去,瞬间千千万万朵火箭在天空炸开,争相流艳,却无一支飞箭可近她咫尺。
  许绫颜一直就淡淡站着,由她师姐独自去承当风风雨雨。这当儿放开了两个女孩子,从肩上缓缓取下一个孔雀罗金锦长形囊袋,上面绣着一片疏落梅花,清浅碧流,精致之中流露几分冷峭。
  这女子的动作,总是那么雍容文雅,对芷蕾温柔相待,对师姐言听计从,便是此刻,她仍是十分从容地把行囊搭链拉开,自内取出一件金碧辉煌的东西来,但见她左一折,右一翻,把那个东西展开,赫然是一把弓,通体纯金的光华,曜曜地灼人眼目。
  她动作虽然看上去十分缓慢,却又如行云流水,中间绝无片刻停滞,仿佛很久很久她才完成这些动作,又仿佛仅仅在一眨眼间。
  两个小姑娘看得眼睛也直了,不知道这把玩具一样精美的弓能派什么用场,许绫颜察觉她们心意似的盈盈一笑,柔声说:“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看啊。”
  两人眼前一花,淡然素衣轻轻飘拂而起,再回来时,金色的弓上熊熊燃烧,弓弦上搭了一枚对方射来的火箭。
  她张弓而射,口中也不肯稍示占人便宜:“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也接接我的箭!”
  弦张箭飞,迅捷无比飞到先前射箭最为密集的所在,但听大声厉叫,显是有人中箭了。
  弓上奇迹般又多了一枚火箭,再次疾射而出。
  她们师姊妹多年相处,早有默契,前面的刘玉虹纵不回头,也知她亮出了兵刃,飞纵的身形不再因为阻挡来箭而稍作停顿,向左前方成衣铺子那边一扇黑漆漆的窗格里直扑了进去。
  一枝连着一枝的火箭在空中飞舞,被许绫颜中途截下,又飞回去。只是,这些箭射过来,不能伤到她们一星半点,许绫颜每次射飞回去,却毫不例外响起惊呼惨厉之声。
  火树银花归于平寂。两个女孩即使对于高深武功知之甚少,也看得透不过气来了,施芷蕾眨眨眼睛,想到义父的一句话:“散花天女……”
  她终于有些明白,义父初见这清丽淡雅的素衣女子时,失口唤出那一声里面,所包含的无限惊诧和钦敬。
  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叫出声来,但此时却有一个声音,代替她说道:“散花天女,果然了得,佩服啊佩服。”
  随着这语声,角落里一张桌子上,有个人抬起头,伸了个懒腰,从颈后拔下一把泥金折扇,哗的打开,装模作样摇晃着。此人年约三十来岁,身着白衣,样貌颇为英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色迷迷盯住素衣女子,如视奇货,邪淫之气横流。
  许绫颜并不惊慌,将那只金色的弓缓缓折叠了起来,动作异常柔缓,似乎是方才轮番射箭把她的力气用完了,已无余力,全不理那个声音,微侧了头,向华妍雪微笑道:“小妹妹,你瞧这边楼里也快要打起来了,刀剑不长眼,待会儿我若是护你不周,切记自己快快走开,你人小不会武功,当无人难为你。”
  这似是再体贴温柔不过的一句话,施芷蕾心头一凛,见着了许绫颜那明亮夺目、但始终毫无感情色彩的眼底,隐隐约约闪过一抹深藏笑意。她突然恍惚起来。
  书生模样的人立时向华妍雪盯了两眼,这才转向许绫颜,笑咪咪道:“久闻许姑娘弓名‘濯锦’,箭名‘翠华’,一套金碧箭法,华彩斑斓,光耀夺目,传者无不称羡,鄙人今日得见,何幸之如。只不过比起姑娘容色来,任凭这套箭法如何出色,却还须输上三分。散花天女,人如其名,在下仰慕啊是仰慕!”
  许绫颜浅笑不语,纤细手指缓缓滑过那张绮转生色的弓,那书生又笑道:“我还知道许姑娘表面上行若无事,其实是又惊又怕。第一,这楼里的人明明赶尽杀绝的了,怎么还会有一个大活人还阳起来?第二,你师姐追杀了出去,此间只剩你一人,要保护那件物事,只怕有点力不从心。哈哈,但姑娘不需惧怕,象姑娘这样的容色,在下定当怜香惜玉,一指头也舍不得伤你的。”
  他不停夸赞许绫颜之容貌,语气轻浮,许绫颜恍若未闻,微笑着开口道:“尊驾似乎什么都知道。”
  那书生笑道:“承蒙夸奖。”
  “只不过我也猜到了尊驾一点心事。”
  那书生“什么”二字尚未启口,募觉有道金黄闪闪的影子向他直挥过来,许绫颜以弓为剑,抢攻上来,变幻奥妙非常,那书生情急之下,已被削去半幅头巾,急缩身钻入桌子底下,许绫颜樱唇中方自吐露:“你的话太多,意欲激将。”
  她和刘玉虹份属同门,两者招式之间,并无半分相似,刘玉虹那种拚命三郎式奋不顾身的打法,在她这里全然不见半些痕迹,一味幽密绵长,攻少守多,只是那偶然的一攻,却总是奇诡莫名,令人防不胜防。
  那书生绝不料这把“濯锦弓”合起即为宝剑,一招之间落了下风,再也扳不回来,只得步步后退。
  施芷蕾不喜欢打打杀杀,看了一会只觉头晕目眩,回过头来,发现华妍雪很专注地盯着那光怪陆离的剑式,她微微皱眉,道:“你喜欢吗?以后请她教你便是了。”
  华妍雪摇摇头,稚气神色里有些惘然,低声道:“你看她的样子,象不象一个很伤心的人,守着无边春光,飞絮飞花何处是,有满腹委屈和悲伤,无从流露?”
  施芷蕾听了倒还罢了,许绫颜却是大震,一剑不稳,被那书生以扇格挡,一声轻响,那把扇显非平常之物,许绫颜手腕一麻,宝剑险些飞出手外。
  那书生好容易扳回局势,扬声大笑:“想不到区区一个小丫头,竟能看出姑娘的剑法奥妙来,在下这回可算开了眼了!”
  许绫颜冷冷道:“不见得。”步下绕转,那金黄色流光底下,突然又冒出来一缕绿色,若轻烟,若飞絮,霎时迷髁怂眼,那书生为之一凛,刚欲后退,募觉双目剧痛,许绫颜轻言缓语:“万妙书生,你这双招子,喜欢不干不净的看人,我废了它,从今而后,教你不能再亵渎天下的女子了。”
  原来这人浑号“万妙书生”,是一个有名的采花贼,素以倜傥自许,对敌时用特制泥金扇为兵刃,许绫颜起初想不起对方来历,待至剑与扇相交,未损其半毫,便记了起来,立下杀手。那万妙书生双手蒙着刺瞎的眼睛,涔涔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呻吟一声,竟不能答。
  忽听一个阴渗渗的声音说道:“蠢才,蠢才,这小丫头都说出了飞絮飞花何处是,如何还不知那翠华翎又名绿杨烟,本就是败中求胜的一记杀招。只不过暗藏弓内,突起伤人,未免不够光明磊落。”
  那声音在说时,仿佛还距此极远极远,缥缈虚空,每说一个字,便近了数丈,待到说完,已俨然响在耳畔。
  饶是许绫颜镇定非常,也不禁脸上变色。
  “散花天女”自出清云,同门师姊妹极多,她甚得诸人爱护,逢着险情,总象今天这样刘玉虹挺身而出的情况较为常见,因而许绫颜极少与人短兵相接,偶尔一露惊才绝艳的箭法。弓名濯锦,箭为翠华,名声倒也流传在外,但几乎就没有人知道她更仗取胜的实是折弓为剑的一路“飞絮剑法”,而翠华翎化为“绿杨烟”,总在人所最最难料之际惊神一击,向无不中。
  可是来的这个人,却一清二楚。她霎时在心内转过七八个念头,也想不出对方可能是谁。不及答言,甚至不及转身,袍袖拂处,将两个小姑娘带往身后。
  “蓬”的一声,一枝流矢射中酒楼横窗,火焰四下里散发开来。
第三章 满身清露一径香 危机
  刘玉虹向西首一间铺子,第三窗格扑了进去。许绫颜耳力绝佳,向来言不轻发,既指出了这里,必定是听到了某些响动,敌首多半就这扇长窗后面。敌众我寡,唯有先发制人,擒住对方主使之人,才有可能掌握主动。
  室内光线暗弱,一角衫尾迅速闪过,刘玉虹高喝:“哪里走!”
  一剑劈了过去,但听得轧轧连声,竟是铁门关闸的声音,她爱惜宝剑,忙缩回来,忽见眼前一片白鞯亩西扑了出来,她舞剑回护,但闻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是从屋顶盖下一张装满倒刺的网来,更兼无数铁枪钢链接从四面八方飞出,紫塞剑断金切玉,其利无匹,虽伤她不得,脚下却被绊阻了。这期间,铁门关闸之声一 直未停,陡地陷入漆黑一团,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登时停止。屋内全无声响,恍若顿处两个世界。
  刘玉虹心头一凉,此番对阵,似乎处处落在下风。对方显是有意引她落入陷阱,抛下了许绫颜行动本来不很方便,再要携带着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何逃脱?
  紫塞剑受到内力催逼,荧荧发出光芒,若一泓秋水照人寒。仔细打量困住她的这间屋子,靠墙边一系列木头架子,挂十来件衣裳,角落里堆着皮毛、布卷,零星布片与黑qq的枪头暗器争落一地。她跃进来时,曾见有人从后面逃了出去,这时两扇铁门之间缝合得严严实实,缝隙中渗出些许水银。方才发动那么多暗器偷袭,就为的是做这番手脚。
  不想一间看似寻常的成衣坊,遍布机关。它在何时被布置成机关?清云园为接引冰衍公主大费周张,若是敌人在近期做的手脚,清云岂能纹丝不知?
  难道说很早就安排下这一机关?――也不可能,朝廷对芷蕾三人下落十年来捕风捉影,何惜鲜血横流遍地,若是发现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谋定而动。
  忽然鼻端闻着浓浓火熏的焦味,刘玉虹登时明白:“贼子用火烧屋!”紫塞剑归鞘,闪身躲向那架子上挂着的十几件成衣之后。
  她手摸墙壁,灰土落了一手,原来那只是普通泥土瓦墙,想道:“这就是了。房子还是寻常民居,只不过是临时布置起来的,在这砖房外头临时架起铁墙。”
  一会儿功夫,屋子里浓烟滚滚,呛得她目中流泪,几乎窒息。她暂且躲在衣服后面,手里抓着一把衣服,却想到:铁外烧火,容易传热。只怕过不了多久,不必火星子溅上来,这里的皮毛布片烧得滚烫自己也会起火了。
  浓烟愈重,可是熏了一阵子,室内温度居然不见上升,刘玉虹猛地想起:“他们来意,除小公主外,必定是那件东西,可是不能确定那东西在哪一个人身上!”
  按照一般思路,最贵重的东西最有可能就在此行武功最高之人身上,因此对方并不肯起火烧屋,而是想用烟火生生把人熏死!这手段阴骛之极。
  她终于大声呛咳出来,恨恨想道:“我若有命出去,这帮该死的家伙,谁也别想着活着走出这个镇!”
  刘玉虹生平历险,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又打回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她性子颇急,但越是遇着情形危急,反倒越能够冷静处理。双目阵阵酸涩流泪,已是难睁,却不着慌,在屋内各处敲打。
  来路和通往屋后的两边都是生铁重防,另外两边不用再试,土墙后面肯定也是一堵铁墙。但浓烟既烧得进来,这屋里当然还留有气孔。拔出紫塞剑,全力一挥,在铁壁上留下的仅是深深一痕而已,全然不露天光,更没有分毫动摇,这临时发动的铁壁装置竟厚度如斯,想分量也是重如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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