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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灰——云十洲【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4:34  作者:云十洲【完结+番外】
  她一连用了三个“无”,明澈眼波盯住沈慧薇,一转不转。
  沈慧薇没有立刻答言,半晌才道:“逝波不可追,旧情隔天远。但愿姑娘莫记前情,此番上京,拜谒你皇伯父,执子侄之礼即可。”
  施芷蕾望住她:“我明白,师傅她们也是这个意思,别提过去。但过去种种,于我亲历,又岂能当它白云过隙,流电飞霜?”
  “这……”沈慧薇为之语塞,苦笑道,“此非罪人所能言。姑娘慧若天人,福泽深厚,必然遇难成祥,前程灿烂。”
  施芷蕾来见她,心里实在有种莫名的期待,但沈慧薇的回答岂止“轻”,更兼“淡”,与想象中的“肺腑之言”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她想着:是我错了,她从小便待我这样,我又岂能奢望她多付一分真心?犹记得荒山暴雨,她虽踏雨而来,却又不顾远去。少女倏忽冷颜,道:“芷蕾看来,却是前途茫茫,祸福难测。”
  沈慧薇何尝不明白她失望,沉吟一会,慢慢问道:“你心里,可愿进京?”
  施芷蕾一愣 ,昂然道:“我没想过。进京势已难改,我纵然不安,却从未想着退缩。”
  她尚存三分稚气的脸上,决绝清傲,沈慧薇心头一震,忽然之间,觉得这女孩儿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作为玉成帝唯一的女儿,表面上虽然温文尔雅有所相似,性格中却几乎没传袭到其哪怕一成的优柔,那般冷隽孤傲,更象她祖父,从前的德宗皇帝,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又似乎象她祖母,那个从微不足道的宫女以至母仪天下的莫皇后。就连这孩子的容貌,也兼容了祖父母许多特质。她不象……她怎么就不象……
  沈慧薇咬着唇,强令自己从一时恍惚中脱出:“我有一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说。施姑娘若不喜欢,那也别放在心上。”
  “愿闻其详。”
  “姑娘身世特别,在你周围的人也很多。你――父母早亡,这世上,无人一意为你着想,真心照拂,你此后,一言一行,均需三思而后行。别人面子上对你好,不一定当真对你好;百般奉承,或为利使。姑娘既然认定了要、要成其事,周遭环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无需事事计较。小处是非,无关紧要,你记得所要的那个结果便好。”
  这几句肺腑之言,若含深意,施芷蕾安静听完,忽而嫣然:“是,我记着了,多谢慧夫人金玉良言。”
  紧接着,那嫣然明媚的笑颜依然挂在脸上,仿佛是漫不经心随口而问:“这么说,慧夫人一定是真心为我着想,关爱照拂之人了。”
  沈慧薇的脸色更加惨白:“岂敢。”
  “芷蕾心中还有困惑,始终不解,万望夫人有以教我。”清清脆脆的少女声音,有如利刃,“我父皇,因何故被废?”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一问,才是施芷蕾大费周章来到冰衍院的真实目的!
  毕竟才是十四岁的孩子,恩仇之间极难取舍。怎能如实以告,成宣帝篡弑君王,让这个孩子心中形成当今成宣帝即是篡位之人的第一感念。她进京以后,身遭处境其实险极,半点差池,难保杀机上身。
  沈慧薇似乎已然无力站定,伸手扶住花屏:“绫夫人应该说了的啊,施姑娘,你还有什么疑问?”
  “师傅说是因父皇身边多有奸佞,民怨如山不可收拾,各地藩员举今上出兵靖难,父皇自焚薨于宫变之中。百官另推明君,诏废先帝。今上义兵,所谓吊民伐罪,是之谓乎?”
  隆隆雷霆在头顶滚过,这样的说辞,无疑是立足于今朝。换言之,承认了今帝的合法性,承认玉成被罢黜的正确性,芷蕾进宫,仅仅是由于这孩子的血缘,毕竟,她是大离皇朝唯一拥有上代帝后的所谓“纯子之血”。
  同时也就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摆明了的态度,是要牺牲她而成全芷蕾在京安全,并换来清云和朝廷之间和睦相处。
  然而……沈慧薇闭目。不敢再想下去。
  施芷蕾想不得这么多,她双目微有焰光闪烁,炯炯看来:“我看过了那篇废帝檄文,诏废先帝列罪三十二项,涉及夫人达一十三项之多,所列桩桩件件,竟不知是否理据俱在。”
  沈慧薇呆得一呆,猛然苦笑起来:这个孩子,前面说得好听,什么“所知无几”,什么“懵懵懂懂”,她根本是有备而来啊!
  诏废玉成若是无误,便将问罪及废帝身边的那些误国之“奸佞”,那些人大半早就死于成宣立朝之后,例如前朝宰相,成宣一立,全族被诛。可是,说到“媚惑误国”,罪无可恕,当年成宣帝打着名号起来的理由,指向最盛的,却是她这个清云罪人!――那罪诏,字字句句千钧之重:“破千年完璧,损万里山河龙脉;馋惑君王,弃正后,疏良臣,谋小人,参政误国;物议沸腾,民怨如山……”
  施芷蕾声音有若冷泉之清冽,无情:“有些,我想未必是真。就象文恺之大人,而今既为之正名,说明仅是当年牵连。但这篇檄文中涉及夫人十三项罪名,我不知道,是否也如文大人一般?朝堂剧变,夫人独为幸存,未曾卷入奇祸,也是芷蕾不明白之处。”
  她语气咄咄逼人,沈慧薇一步退一步,身子已是忍不住颤抖。
  “帮主到!”
  堂外,叫声陡然响起,划破这一片难堪的寂静。室内两人一时色改。
  转眼间进入之人络绎不绝,正副帮主,九位堂主,竟然云集而至。除逢年节祭礼等重大典礼以外,再没这般齐全过。
第二二章 前情往事但长嗟 藏恨
  纱屏轻移,位次排定。冰衍院清静花堂,霎时翻作肃穆涧月堂。
  沈慧薇默默跪倒。
  施芷蕾多少有些尴尬,没想到居然惊动了ψ盥≈氐恼笳蹋严阵以待,不知是何用意。
  她望望厅外,妍雪、旭蓝,还有雁志,那三个事前躲起来的少年,就象平空失踪了似的,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没有理由听不见响动,此刻境遇不问可知。目光游移,从厅外转到沈慧薇,一个人跪在堂下,其他人都是居高临下,越显得她衣怯单薄,伶仃孤苦,明明对她有着无数疑问,可那自心底发出的怜惜之意不可遏止滋生出来。
  “师傅……”施芷蕾唤了声,许绫颜轻轻摇手示意,她欲言而止。
  有一会静止。
  然后,冷若冰霜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慧薇,你可知罪?”
  施芷蕾吃了一惊,断然没想到谢红菁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沈慧薇并无意外:“是,弟子该死。”
  谢红菁嘴角向上微微一翘,似讽若讥:“慧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每次做下事来的时候,从来不考虑,事后认罪总是认得快的。”
  讥讽阵阵芒刺在背,沈慧薇一阵茫然。一边是气势煌煌,一边是忍气吞声。数年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大伙儿兴高采烈与她做寿,而今,连那种身临悬崖将就过的日子亦一去不再。同门姊妹的翻面无情,冷言冷语,比之她忍种种种苛难侮辱苟活于世,更加难以承当。
  陈倩珠道:“你是受到限制的,禁足,禁言,禁身。别人未必清楚,你自己不会不知道罢?”作为紫微堂堂主,这当儿若判其罪责,理应由她开口。
  沈慧薇无言可回,只道:“是。”
  陈倩珠更是连眼角都不望她一下:“孩子们设计偷入冰衍是不对,但你岂不知君子不立于危墙,就算拦不住那等小小诡计,难道自己避开也不行?分明是知错故犯,把清云禁令抛诸脑后。不加惩戒,难戒后来。禁言不能自束,当掌嘴,执法弟子,――”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扶住沈慧薇肩膀,迫她抬头。芷蕾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陈夫人,是我私入冰衍,请不要责怪她!”
  陈倩珠性子向来孤傲,施芷蕾因其身世之故,上下对她无不尊重,惮让三分,唯有陈倩珠从不肯假以辞色,此时仍然不为所动,断然吩咐:
  “执刑!”
  不让施芷蕾再有分解的机会,执法弟子开始用刑。
  一块宽约五寸的朱红板子,非木非胶,撞击在脸上,只三五下,血就出来了。
  施芷蕾紧闭了双目,以手掩耳,但那清脆无情的响声,一记记有规律地响起,似毒蛇蜿蜒进心脏,一口口恶意啮咬。忍无可忍,挣脱许绫颜再三拉紧她的手,拦在受刑女子面前:“不要打!不可以!”
  陈倩珠怫然不悦:“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芷蕾,你不应干涉。”
  施芷蕾摇头,坚决地道:“我答应过小妍,决不伤害慧姨。今日夫人雷霆大动,是因我之故而连累了她。请帮主和陈夫人,格外宽容。”
  以她从小所受到的刻意高高在上的培养,说出“格外宽容”这四个字,简直是破天荒的委屈。
  陈倩珠执法如山,换了别人这样挡着,她一定命令连拦阻施刑的人一起打下去,但眼前这人终究与众不同,非但不可以一起打进去,连叫人用力拉开她都不好。
  “芷蕾啊,”谢红菁慢慢地说起,打破僵持,“你以后要临大事,决大计,心情不应易受波动。”
  施芷蕾毫不退缩,明净如水的眼眸与对方直视:“芷蕾只是做自己认为值得一做之事。我百般央求小妍,欲与慧夫人一会,但决非为了伤害慧夫人而来。夫人欲执帮规,可问罪于我,不顾禁令明知故犯!”
  “嗯――”谢红菁忽然发现,这素日安静的少女,她那倔犟与执拗,比之那个一向令自己头大如斗的顽劣孩子华妍雪,丝毫不逊。
  深深吸了口气:“那么,你进冰衍,要问什么?”
  施芷蕾薄薄唇角向上一翘,似不耐烦,又若不屑,眉眼里流露出与她年龄决不相趁的冷光,乍现而逝:“临别之际,我只想与慧夫人道别而已。该说的已说完,请恕 无礼,芷蕾告辞。”
  她竟然说走就走,也不再看跪于地下的沈慧薇一眼。
  只因她听得出来,谢红菁口气已软下,是打算卖给她这一个面子,若瞧不出好歹,一力回护到底,徒使事情闹得更僵,毕竟谢红菁才是可以一言震动连云岭清云园的人,自己不过徒具虚名寄人篱下而已。
  谢红菁也不说话,眼里变幻莫名。
  轻轻摆手,令众人退去。
  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却在施芷蕾退出以后,偃旗息鼓般,逐一退去。
  片刻之间,单只留了谢红菁一人,与长跪不起的女子相对。
  “慧姐,些许教训,小惩大戒。我希望你牢牢记着,可别一错再错,重蹈覆辙,行那十余年前任性之事。”
  未闻答复,她向厅外走去,又停下脚步,说道:“小妍胆大妄为,念在芷蕾份上,这次我不和她计较,你不必为她担心。但是,以后我不再允许她和旭蓝进冰衍院一步。你,好自为之!”
  冰衍院由于沈慧薇长年受禁锢的缘故,陈设虽然精巧,却已渐显破败靡废之象,桌,椅,花屏,乃至靠垫壁毯等物,都不免显得陈旧了。昔日雪白的墙体,自监禁以来,尽管翠合与沈慧薇都会常常洗涤,但从未涂刷翻新,也被一块块暗黄所侵袭。
  一厅陈旧寂寂,愈显黯然。
  她依然跪着,日月消蚀,天落地陷,仿佛世间万物已将她遗弃……
  长久的跪下去,跪下去!
  浑身如坠冰里,慢慢的,一簇火焰升腾上来,席卷过胸膛。不知是痛是怒是悲是愤?
  一滴汗水,从发际流到面颊上,和着血水,慢慢滚落,滴在地上。
  轻声响。碎裂。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握住丝巾,犹疑着伸过来,替她拭去融着血水的汗滴。
  丝巾清凉,轻轻抚在面庞,舒缓那浮肿、灼热的瘀痕,小心翼翼,轻柔得宛若只是拂面微风。
  许雁志。
  沈慧薇抬起了头,正和孱弱少年面面相对。
  许雁志心中募地一寒。
  她的眼睛!
  素日那温和、亲切、波澜不惊的明明眼波,此时居然冰冷,蕴满敌意。莫名的眼神底下,有一簇火焰惊人跳动,烈烈燃烧。
  “走开!”她低低说。
  “师傅?”在那样拒人千里的眼神之下,许雁志胆怯而疑惑的,往后退却。
  “我不要你。”她说,“她们剥夺我一切生趣,却故意留下你。明知我看到了你,日日夜夜,针毡难安。”
  “师傅,你说什么?”雁志惶然,第一次,看见那从不流露出一丝一毫喜愠之色的素衣女子,倾泻出那么强烈的厌憎。
  “你的父亲,若不是因为你的父亲……”失态的女子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掩面踉跄夺出花厅。
  六月天,阴云如聚,低低盘旋在天空,仿佛黑夜提前来临。
  一缕风在干燥闷热的空气里划过。
  风声越来越紧。
  卷起片片绿叶,飘摇而下。
  雨,终于落下了。
  沈慧薇抬首向天,雨丝霎时落满面颊。连得一向干涩的眼睛深处,也泛起一丝湿意。
  往事前情,茫茫若梦……
  一把伞在头顶张开,密集的雨丝纷纷落在伞顶,弹跳着闪开。
  病弱少年凄楚与忍耐的神情,在他那落花一般绝美面庞上,分外触目惊心。沈慧薇心里终是软了下来,轻声说道:“对不起。”
  这个空旷旷的院落,墙高不过三丈,却似是一座浇铸得不留一丝气缝的铁炉,把这里面的人,生生包围起来,埋陷其中。
  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她,但这个孩子,漫长的一生才只开头。
  就象一枚落花,尚未绽放开来,就坠入泥土,不见天日。
  “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却无能护你。来日若有机会,趁早离开这里为是。”她走出伞底,留下一串腕间寂寞的铃声在风雨之中,“我说的是,离开清云。”
  少年手剧颤,那把伞落在地上,怔怔站在雨中,回味那几句言语。
  ※  ※  ※  ※  ※  ※  ※  ※
  雨淅淅沥沥的飘洒,一直持续到午后,黄昏,夜半,那般缠绵,似乎重回黄梅时节那缠绵恼人的雨,无尽无止,绝望而哀伤。
  长长的芭蕉叶舒展开来,雨中颤栗,捉摸不定如人心。
  “帮主今天疯了啊,大张旗鼓的全班人马赶过去,结果只给那小姑娘冷言冷语说了两句,就全撤下来了。难道她还真是怕那个尚是一文不名的小丫头?”
  说话的女声,纤细,慵懒,轻飘飘的,甚至似有那么一丝稚气,却含着掩饰不住的魅惑味道。
  “她意在警告。目的既已达成,到这份上,见好就收就对了。不然,我还真怕慧姐忍不了,终于要起而反击了呢。”另一个女子轻轻说,依然带有当时的震惊,“掌嘴……这真是只有她才想的出了,堂堂前帮主,受到那些禁锢和刑罚,一直以来她所忍受的羞辱,也比不上今天更难堪罢?”
  先前那女子懒洋洋笑道:“她吃定了慧姐的性子才敢做。我倒是奇怪,那种情形再明显不过了,她难道就不怕,机关算尽,反惹得一场笑话。”
  “怎么说?”
  “你听慧姐今天讲的什么?――在你身边,无一人真心照拂。哼,再看看她对着芷蕾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哼,要我说啊,芷蕾究竟是不是纯血之子,大有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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