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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灰——云十洲【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4:34  作者:云十洲【完结+番外】
  他在层层密林间疲惫不堪地行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婴儿的哭声!
  那个婴儿应该是哭了很久很久了罢,稚嫩的喉音,逐渐沙哑了,原本嘹亮的哭声,一阵比一阵微弱。
  因为好奇,也因为哭声引动他心内的凄楚,他循着哭声方向走过去,走过去。
  几人合抱的浓荫大树下,荒草棘棘的地面上,依稀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
  那小小的白色影子,仿佛觉得有人走近,不愿意放弃了唯一求生希望,哭声猛然响亮起来,并且不断蠕动!
  有轻风吹过,推走天上密密层层的乌云,月亮,乍然洒遍银光。
  照在那个小小婴孩的脸上。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实在是个过于美丽的婴儿啊!
  满月似的面庞,凝脂般雪白娇嫩的肌肤,尽管紧闭着眼睛,眼线修长,可见将来是一双流徕生色的大眼睛,双唇因为啼哭的时间过久,已有些青紫,却丝毫无损于柔美,襁褓里透出几绺黑漆漆的卷发。
  虽然出生便遭抛弃,看得出来婴儿的父母仍是有爱心的。
  在放置这小婴儿的周围,堆了一圈石块,石块以外又扎了一堆荆棘,把婴儿密密保护起来,石块圈里,铺一层柔软青草,这样,她不会因为无知而滚落出去,被杂草刺伤,也在某种程度上使野兽不能轻易伤害到她。
  “多可爱的婴儿……她的父母,太狠心了罢?”
  可怜的猎人默默地想,不是不动恻隐之心,然而几乎就在立刻,他感到了腹中饥饿,更想到家中一个两岁、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他狠心摇摇头,转过身去。
  哭声乍然大作,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
  自己的命是命,可这小小孩儿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几经犹豫,天人作战,终于上前把婴儿抱入怀中。
  半幅月白袍子撕破开来,裹住婴儿的身体,还在八月,天气不算太冷,但密林之中,气温比能感受到阳光的任何地方都要低,婴儿小小的手足冰凉。
  在年轻猎人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婴儿哭声渐止,长长眼线不住抖动,忽然,那双比明星更亮的眼睛张了开来,向着他甜甜一笑,似一朵花儿千次万第的盛放。
  假如说,在这之前猎人还有一点犹豫,见到了这小婴儿那纯真、信任、无暇的笑容以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算吃草皮挖树根,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至于她戴的那块绿色的玉,回家以后才发现的。小人见识浅,实在瞧不出它的来路。还有那块布料,是很好的料子呢,那时我就在想,小姑娘肯定不是个普通之人。说不定她父母遭了难,说不定将来还会拿着这个玉认到父母哪。那玉是小妍挂着,袍子小人收着,直到那一年,清云来了一位郑明翎郑夫人,我把那袍子交给了她。”
  “华大哥,袍子虽然给出去了,但它在您这儿十几年,想必还能认得它的料子、式样吧?要是看到那件袍子,华大哥还认得出么?”
  华罗郴想了一想,肯定的点头:“小人应该记得。”
  室中软帘无风自动,华罗郴惊得目瞪口呆。――软帘后面,一溜挂着十几件女式长袍。
  一色月白,有的一纯似雪,有的上面画着隐性花纹,各种各样的料子:天净纱。罗花素。绫柿缔。克丝。结罗。杜缙。唐绢。
  眼花缭乱,压根儿认不得。衣袂飘飘,每一件纱罗,舞出一段凄婉,都似隐藏一段辗转的悲伤。
  “华大哥,您仔细认认。”到了这时,沈慧薇声音之中,也不禁有了一丝颤抖,“仔细认认哪,哪一件,是捡到小妍时,她身上裹着的?”
  华罗郴目光在那十数件衣衫上逗留,注目,游移,渐渐的,困惑不定的目光集中于某处,指着其中一件,说道:“就是这样的,不过当初那件衣服是撕开来的,而且下摆缺掉一角。”
  “缺掉一角”,为求形容得更清楚,他还用手在空中虚画了个圈子。沈慧薇顺着他指向看去,那是一件月色绸衫,用隐性手法绣同色梅花样纹,她拿起桌上一柄利剪,走到那件衣裳面前,扯过下幅,快速剪下一块来,又问道:“可是这样的么?”
  几近圆形,边角处线条很硬,如果是这样一块缺幅,可见当事人手上虽有利器,气力不佳,割下那一幅时,下手并不流畅。华罗郴目中一亮,叫道:“啊!正是这样!原来夫人你早就见过的了?”
  沈慧薇凄凉一笑,压住翻腾激荡的心潮,缓缓坐倒在椅中,久久不语。
  “华大哥,小妍曾说,你收养她以后洪荒山里一场大火,她第一位养母死在这场火中,不知怎么回事?”
  “啊!”华罗郴黝黑的脸庞,肌肉微微抽搐,这个老成憨厚的汉子似乎突然有了什么顾虑,不愿意明说,“就是那样,夫人,您知道,山里的大火一蔓延开来,是没法扑的,等到大伙儿发现了,就逃不出了。我头一个妻子是这样死的,逃不出了,所幸孩子们都没事。这个事情很正常,没什么意外的。”
  “孩子们?”
  “是,小妍和她两个哥哥。”
  “这场火于何时发生?”
  “就在、就在捡到小妍不久以后……”华罗郴面上恐惧犹疑之色愈来愈盛,声音愈来愈低,“一、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左右……”沈慧薇轻声重复,心里有一丝丝凉气冒了出来。
  她不再多问,浅浅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华大哥,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失礼了。”
  华罗郴愣愣地瞧着那温润如月的笑容,不由泛起一缕怪异,这女子自称是小妍的姨妈,对她的身世过往却显得忽而陌生,忽而深知内情,但她提到小妍时,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慈祥关爱却是不容曲解,张口叫道:“夫人!”
  沈慧薇止步,微笑道:“华大哥有何吩咐?”
  华罗郴鼓起勇气道:“夫人,有些事情,小人见识浅薄,说不明白。那场大火,几乎全村之人死于非命,只小人一家逃了出来,我妻子也是因为烧伤而于半路死去的。小人一家因之不敢继续留在洪荒。”
  或许还有什么隐藏着没有说出来,但已无异于清清楚楚告诉沈慧薇,他也一直在怀疑那场大火的起因。
  沈慧薇谢过了他,转入内室。
  取出一幅折叠齐整的衣襟,慢慢打开平摊于桌面。
  衣襟呈不规则的圆形,雪白的色泽,因为岁长月深,有些地方,染上了掖黄的陈旧。衣襟上有深色血痕,草草书两行字。血字以下,依稀看出绣着梅花纹样,清浅而不华丽,雍容而无张扬。
  若是拿着这幅衣襟和方才被她剪去衣衫的下摆拼将起来,定然拼回一件完好的衣衫。
  衣角上草草书有两行文字,那是瑾郎用鲜血所写就的遗书:
  “儿于四月二十九辰时生。无处可携,愧为生母,弃于洪荒深岭。唯瀚海有信,人世有情,儿得不死。”
  瑾郎归园自杀,她不在,直过了数月方归,拿到了瑾郎生前留给她的乌木盒子,那里面有两件东西,冰凰软剑,以及这块衣袂。
  明知时间过去好几个月,希望渺茫,她还是寻回了洪荒,果然一通寻找,枉费心机,她也没能打听到附近有人捡到或者收养小孩。
  只道孩子早已不在人世,哪知过了十年,又一次风云翻覆。
  “瑾郎,瑾郎,如此 说来,小妍真是你的女儿么?”
  但又微微摇头。
  瑾郎获救在初夏的五月初,不久自尽身亡。
  最大的疑点,就在于妍雪被发现时,已经是八月初二。
  没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可能会在无人相救的情况下,活上三个月之久。
  可若说妍雪不是那个孩子,怎么她会挂着玉珞,以及裹住婴儿身体的那幅衣裙也确是瑾郎生前所穿。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才使得这孩子的出生日期乃至身世错位至此?
  难道会是婴儿弃而复拾?
  还有那场大火,在捡到妍雪一月之后发生,那个时间,恰是她赶往洪荒前夕,难道有人暗中在操作这一切,逼使华家离开秦州洪荒,从而不让当时的她寻到踪迹?
  这暗中操纵之人,又所图为何呢?
  千思万虑,莫衷一是。
第二七章 耿耿离念缁尘飒 伤心
  沈慧薇把那幅割下来的衣襟收好,低唤侍立在外的清、奇、古、拙:
  “我要去洪荒。”
  四人吃惊:“夫人,千里迢迢,您不方便……”
  沈慧薇疲倦地笑着,语声轻柔但坚决:“虽然借着官府的命令把华家两位请出来相见了,但也不会不引起清云怀疑。尧玉城能有多大,挨门逐户的搜,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会得知我躲在这里的。我不论去何处都好,总之不能在此久留了。”
  “你不论去何处都好,总之不能去洪荒。”
  突如其来的声音,毫无商量余地。沈慧薇神色波澜不惊,问道:“为什么呢,杨大哥?”
  “因为,”杨独翎在外面说着走入,“两国快要开战了。洪荒在两国边境,你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当然不能去了。”
  他风尘仆仆,青衫上满是灰尘,须发同样染着尘土。他的眼睛深邃而疲倦,仿佛数日以来,没有阖过眼。
  四大管事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彼此示意对方去询问:堡主就算是用飞,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从尧玉飞到期颐,谈判完毕又飞回来吧?他这两天究竟去了哪里?!
  其实这倒误会了杨独翎。他确曾飞马赶去期颐,只是方到中途,便给再三力邀他出面主持公道的两湖大侠邹天明拦下来了。
  杨独翎一见到两湖大侠的模样,由不得大惊失色。邹天明原本是个清瘦老者,眼下形象大异往常,一张脸又紫又涨,比原先足足大出两倍有余,成了猪头一般。
  邹天明抵死不肯说明被打成这副模样的原因,苦着脸瓜恳求杨独翎打道回府,并且说清云园那里,他也派人取消了约会,灵湖山上事端纯粹一场误会,和清云华姑娘没有半点相干。
  不到三个时辰内,当夜参加灵湖山之役的黑白两道来了十余人之多,一个个形相与两湖大侠仿佛,众口一词恳求取缔约会。同时那几天再无血案发生,杨独翎猜到大概,多半是那个杀人的狂魔,因为顾忌到连累他的救命恩人,从而杀心稍收,但同时狠狠警告了剩下来的那些江湖人士,才会使情况如此发展。众人请求正合杨独翎之意,对方既遮遮掩掩,他连内中情由也懒得打探,便忙忙赶了回来。
  这当口杨独翎被沈慧薇的反映吓慌了,哪有心思去向他的得力助手们解释。
  沈慧薇在听说了那个消息之后的反应十分奇特,她几乎是立刻沉默下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似乎让她不去洪荒,无异宣判了她的死刑。
  杨独翎把她带到后院荷花池边上的亭子里。时令入秋,池子里绿萍依旧,荷花香泽渐散。沈慧薇瞅着不远处那一池碎萍,什么也不说。
  杨独翎看在眼里,又痛又怜,曾经象阳光一般明耀,黄金一般璀璨的女子哪里去了,曾经雪峰云雾为之而开深受苍天眷爱的女子哪里去了?
  “你相信我么?”他不紧不慢地替她沏上一杯香茗,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问道,“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天大的难事,我去替你完成。”
  沈慧薇回过神来,黯然苦笑:“杨大哥,如此厚意,我不能报。”
  杨独翎深深看着她,道:“你竟然对我说不能报,岂不是愧煞我吗?”
  沈慧薇心中一恸,无话可说,慢慢低下了头去。
  夕阳西下,在那样绝美变幻的晚霞里,她却是那样忧伤,那样无力的软弱,年深月长,她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至今朝的低徊不胜,阴霾满怀?
  杨独翎叹了口气,低低唤道:“亦媚……”
  沈慧薇抬起头,奇道:“你在叫谁?”
  杨独翎自知失言,微笑道:“我叫惯了,还记得初见你时,你用你妹妹的名字来骗我,害我亦媚亦媚叫了数千遍。直到现在,你姊妹俩在我心中都还是一个名字。”
  “嗯――”对于往事,在杨独翎心中或许沉淀得太久,太沉,在沈慧薇心里,却早就淡得如同前生隔世,她再也记不起,“杨大哥,我意已决,即使两国开战,我还是要去一趟洪荒。”
  “为什么?”
  沈慧薇欲言又止,当年她在洪荒便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如今过去十余年,理论上这个希望更加渺茫,但当年被抛弃的婴孩现身,迷雾正在逐渐散开,她无论如何,都得再去一次。
  “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杨独翎脸色渐渐严肃下来,说道:“你现在处境相当危险,绝不能任性妄为,清云加给你好大的罪名,可听说了吗?”
  沈慧薇截取过清云内部密令,淡淡道:“我是死罪,十多年前就在身上的。这次逃出来,只要能完成心愿,我也不打算活着回去了。”
  杨独翎干咳两声,对于宁愿用死来迎接将会发生的任何事情的女子,他实在有种深沉的无力感:“你不能总这样,把一件件事堆在身上,不去想着解决它。你知道清云加的是什么罪名吗?――说你杀了人,杀了冰衍院看守的两个老婆子,还以无比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一直对你不满的丁长老!――面对这样的罪名,你即使完成了心愿,即使死去,你可以安心?”
  沈慧薇全身一震,倏地起立,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丁长老死了?!”
  呆了半晌,重又颓然坐倒,苦笑道:“怪不得,清云颁布了必杀令,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你只说这么一句话?”杨独翎惊奇地看着她,“你竟这样安然,你竟不愤怒,竟打算接受这个罪名么?”
  沈慧薇低声道:“杨大哥,多谢你的关心。事既至此,我多留你处,只怕也会连累了你,我告辞了。”
  杨独翎反手抓住了她,又惊又怒:“我告诉你这个,难道是为了怕你连累我,为了让你早早离开?”
  沈慧薇抽出手来。
  “你在逃避!”杨独翎忍无可忍,叫道,“你不敢面对事实,人不是你杀的,你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甘于忍受这样的污名加诸于身,难道不能解释清楚,难道她们见了你会不容许你一句辩解就格杀勿论?!”
  “没错。是格杀勿论。”沈慧薇静静地说。
  “什么?!”杨独翎震惊。
  沈慧薇踉跄着扶住亭柱边上,神情异常淡然,甚至浮起一丝微笑:“十几年前我本该死的,只是没有处死前帮主的先例。我禁锢在冰衍院内,此生不允踏出一步,一旦违令,格杀勿论。即使没有丁长老被害,我也没再打算活着回去。这只是……只是她们耽心功败垂成,于火中浇油罢了。”
  “慧薇……”杨独翎瞧着她的表情,但觉丝丝冷气从背上泛起,说话也有些结巴了,“我、我不太了解,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沈慧薇眼神空茫无物的望着远方,象是对着他,又象对自己,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说清楚么?你以为我甘愿把污水往自己身上倒吗?沈慧薇多么不济,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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