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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灰——云十洲【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4:34  作者:云十洲【完结+番外】
  “慧姐是大好人,在她治下雨露均沾,功德平分,可是同一件事情我做的那就百分之一百是我做的,被她轻而易举分了出去,别人的事情又轮不着多少光彩在我头上。我和她争论,说服不了她,她也说服不了我,她同样认为我这个人难说话、难相处,又且好大喜功,不能容让他人,宁可以礼相待敬而远之,甚至到了后来有事她拐十七八个弯来让我做,也不肯亲自和我讲一声。一个新兴的帮派里,你和帮主走得远,这意味着什么明白吗?”
  “这种情形维持到有一次外出办事,已经办好了,无意中见到珂兰被人跟踪。我左右无事就暗中跟着保护了一段,哪知对手出奇强大,我们虽然逃了一命,但我就受了很严重的伤。珂兰很感激我,我告诉她不必感谢,要是知道这次所谓的见义勇为可能搭上自己性命,我才不会多事。但珂兰还是感激我,天天守着我,讲故事,唱山歌,采花编草,逗我开心,我的伤很重,一天天晕迷时间见长,她始终对着我笑靥如花。”
  “有一次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听见她在哭,哭得很伤心,叫我不要死,她好想有我这么一个姐姐。我大抵是重伤之下心软了,终于对她露出平生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到后来我也没死,三姐请来了北医淳于极。师傅花了三天来治我的伤,结果我伤愈之后,他所用的药、下的针,药的份量、针的手法,每一种用药和每一次施针所针对的症状,一概背得清清楚楚,淳于师傅甚为惊讶,夸赞我是学医的天才。”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意识的表现,没想到师傅虽然认同了天才,却说不喜我的心术,说我把这些展示出来无非就想拜他为师。他真是把我看得透彻无比,正因此,尽管后来他为使医门不绝收我为徒,我们这对师徒却是,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他更喜欢慧姐,虽然慧姐只随便学了些皮毛;他还尊重三姐,虽然三姐从没跟他学过医术;我和他倒象陌路人。但好处是很大的:我谢红菁做了北医的徒弟,我的地位,已渐渐稳固。”
  “这一切都靠着我努力得来,我没有一个好爹爹好妈妈来重视宠溺,没有一个好家世可以衬托高调,没有一个姐姐妹妹关照提携,甚至没有师傅打从心底里关心爱护。无论先天到后天,我哪一点能比得上慧姐、三姐,还有出身金玉刘家、嫁到首富宗家的小虹?唯一几十年始终跟我好、不嫌我严酷冷漠不近人情的只有珂兰,但是珂兰啊,在她心里,绫儿才是她最知己的人,我呢,她只是出于感激罢了!”
  珂兰是唯一的例外,虽然她对珂兰来说,也许没有特殊的意义,她只把她当成要好姊妹之一,然而珂兰对她来说,真的就是这一辈子当中的唯一,唯一对她好过、肯真心来逗她笑的人。
  为了珂兰和绫颜好,她也对绫颜青眼有加、多方照顾;为了珂兰与晨彤遮遮掩掩的关系,她也对后者种种戾行视若无睹、容忍多年。而今她死去了,她只得孤身一人寂寞清冷地活在这个世上。
  珂兰谢世对她几乎意味着灭顶式的打击,可是这一点,也无人知晓,无人关心。人们都以为她生就一付冷漠如冰的心肠,不重人情,也根本不需要人情。人死了,花谢了,天塌了,对 她而言,没有任何独特意义。
  她慢慢地弯下腰去,仿佛不胜重负,意识逐渐地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第3章 外传:蓝桥约(三) 大工程!要让师傅笑!
  柳昭萱直等到贾仲抱着他母亲离开,才敢探出头来,吐吐舌头,好在师傅神思恍惚,才没有发现她在偷听,要让师傅发现她偷听她的心里话,该发飚了吧!不过正因连她尾缀师傅都没发现,可想而知,师傅心里有多么难受了。
  不知道为啥,柳昭萱的小眉小眼小心肝里,也透着点沉甸甸的不快乐。
  不快乐……这可是柳大小姐长到十二岁,从来没感觉过的玩意儿啊!
  师傅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最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强人,浑身上下都浸浴在万丈耀眼的光芒里面。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师傅如此软弱地依附在别人肩头,絮絮叨叨诉说那些如水一样的陈年往事。
  师傅也是平常人啊,她其实也需要正常感情的渲泄,需要正常的喜、怒、哀、乐。
  原来方夫人去世,对她打击有那么大,就因为方夫人是唯一给过她关心,逗过她笑的人。
  嗳?逗师傅笑?小指头儿放到嘴里咬着,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如果逗师傅笑一笑,可以让她开心一点的话,这不算很难完成的任务吧?
  说干就干!打现在开始,让师傅笑一笑,就是我柳昭萱现阶段的神圣任务,终极目的!
  怎么才能让她笑呢?
  要说让我柳大小姐笑可不是难事,背后放个炮仗,使绊子让人摔一跤,被窝里放点毛毛虫,拿墨汁涂上睡觉中人的脸,再不然拔掉鸳鸯尾巴上的毛把它们赶去和鸭子作伴……随便一天笑上一百次都行啊;但是让师傅笑嘛,这些貌似让她眉毛抬一抬的可能性都很低,巴巴跑到她面前去做,没准还会让她大动肝火,适得其反。
  刚才师傅说什么了?方夫人怎么让她笑的?DD讲故事,唱山歌,采花编草。柳昭萱两只大眼睛熠熠生辉,要叫她干点正经事那叫一个难,这些玩乐小事体嘛,还不是手到随来?
  她蹦蹦跳跳往回程上走,看到因为被她跟踪师傅而撂在中途的师嫂百合,还在原地手足无措,一把抓住,又叫又跳:“我有法子,有法子了!师嫂,我们一起来哦,让我师傅笑一笑,笑一笑她就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人在关心她的,快快,跟我来!”
  柳大小姐难得干件正经事儿,精神抖擞,分外卖力。也不管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三更,大忙人柳昭萱跑去藤阴学苑,死活把何玮平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何玮平是何梦云认的义子,何梦云出了事,他也连带受到影响,剑灵们虽是小孩子,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经渭分明?只这几天就被排挤到圈子外面了,也只有柳昭萱这种只懂调皮捣蛋的小霸王浑然未察。
  这会子之所以一定要把他从被窝里拔出来的原因,何在剑灵中素有书痴之称,她小人家情急之间想不出啥山歌,当然得有请小才子帮忙了。
  “苹果哥哥!苹果哥哥!”一连串叫着她给何玮平起的独有外号,疲劳轰炸。
  可怜苹果哥哥两眼迷糊、满腹心事,被小霸王从暖和的被窝里抓出来,听说要歌词,还要最最契合谢帮主情境的那种,谢帮主?不就是个医生吗?行了行了,给你一打现成的,唉唉,我要睡觉!别扰我睡觉!
  ……
  一大早,天麻麻亮,喝药睡过一夜的谢红菁在一种奇怪的歌声里醒来。
  “红娘子,叹一声,受尽了槟榔的气,你有远志,随风子,不想当归是何时,续断再得甜如蜜,金银花都费尽了,相思病没药医,待他有日茴芗也,把玄胡索儿缚住了你。”
  清晨时静,字字句句飘入窗来,听得分明。红娘子、槟榔、远志、随风子、当归、续断、金银花、茴芗、玄胡索,都是药名,入谱作歌,意思倒不算牵强,可是品格太低,分明是一支靡靡情歌,唱歌的这人喉音清嫩,尚未足年,偏生唱得怪声怪气。
  谢红菁她听了大半方才辨出味儿来,可不是她那叫人一想起来就头疼脑热的宝贝徒弟么?一大清早,在楼底下耍什么宝?
  一歌既罢,又来一歌。
  “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里为伊担闷,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使君子莫做负恩人,你果是半夏的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等。”
  听得谢红菁嘴角一抽一抽的。
  还有还有,“你说我,负了心,无凭枳实,激得我蹬穿了地骨皮,愿对威灵仙发下盟誓,细辛将奴想,厚朴你自知,莫把我情书也,当做破故纸。”
  贾仲陪了母亲一夜,这时候被这抹脖子杀鸡叫的“情歌”早也惊醒了,想笑又拚命忍着。
  清清喉咙,大概还在意犹未尽。谢红菁忍无可忍一推窗:“柳昭萱你给我闭嘴!”
  底下犹如一只皮球泄了气,呼的一声跑得没影没踪。
  谢红菁洗漱完毕,在儿子陪同下下得楼来,顿时脸如霜打茄子,秋意凌人。她那不受待见的小媳妇儿百合杵在那儿呢。
  百合也可怜,打从夜里起,被柳昭萱差东使西,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又被赶过来,说是让她天天请安,实行“亲情暖人”的招术。虽然百合挺怀疑她要是严格执行早请安晚作别的程序,是会把婆婆给气死而不会有其他效果。然而柳大小姐的压力那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了的,见婆婆吓死,不见婆婆被那丫头烦死,两者皆是死,还是来立立规矩好了。
  扬起笑脸,殷勤上前扶住:“婆婆,媳妇听说婆婆身体微恙,特来请安。”
  这不象她以往的风格,见了面就行礼,行完礼就怯生生垂头丧眉悄立一边,好象随时有三座大山当头压顶。谢红菁瞧着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眼神极为凌厉,却没挣开。
  贾仲和百合在拿眼睛说话。
  “你怎么来了?”
  “你那好师妹把我硬拉来的。”
  “说话小心。”
  “没事,她让我笑,一直笑婆婆不打笑脸人,不然就一直哭,哭得稀里哗啦婆婆也中招。”
  “那你……”
  “我想我还是笑罢!”
  于是谢红菁看见很诡异DD也很陌生的一幕。
  她那低眉顺眼的受气小媳妇今天打从露面起就笑得象只大南瓜,眼睛弯弯眉毛弯弯,白亮白亮的牙齿在咧开的嘴巴里耀武扬威。笑得侍立在旁的贾仲也吊起了眉毛和嘴巴,活象两只大南瓜。
  哼。无事傻笑,非奸即盗。
  谢红菁当作没看见,让底下人端了早膳上来,冷冰冰地问了句:“吃不吃,你们俩?”
  “吃!吃!”贾仲应得飞快,主动替母亲盛上小半碗碧玉梗米粥。
  粥还是以前的粥,贾仲怕她发一夜烧,没胃口,所以盛得比较少,谢红菁倒是觉着胃口还算正常。
  “母亲再添一点吗?”
  谢红菁正要答应,眼睛忽然直了。
  门口走进一个……摇摇摆摆、肥大胖硕、奇形怪状、五彩斑澜的……怪物。
  两只橘黄色鸭掌,太大了,所以让整个步姿都一步一晃,随时可能摔倒,看得人提心吊胆。
  一件五颜六色光彩夺目的羽衣,本来应该是很漂亮的,可惜上面简直是什么毛都有,孔雀毛朱鹤毛野鸭毛鹅毛鸡毛乃至乌鸦毛,长的长短的短粗的粗细的细。
  背后是两只破麻袋缝出来的超大翅膀,用各种颜料笔涂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难以名状的图形,用两根木头叉起来神气活现地张在背后,差点卡在门口进不来。
  最古怪的是头上,插满一头红红绿绿惨不忍睹的家花和野花,另外高高矗立两根狗尾巴草。
  唯有红扑扑一张小脸蛋,还是鲜艳如新。
  谢红菁发了半天楞,连声音也是哆嗦的:“你在干嘛?”
  柳昭萱用鸟叫似的声音回答:“古人云,彩衣娱亲,萱儿效仿古人DD嗳哟,轰隆,哗啦啦DD”
  她那巨型翅膀不争气,先是碰倒一排沉香阁,然后推溃十二扇描金屏风,最后鸭掌撑不住重心,一个趔趄,扑上桌面,横扫千军,把谢红菁一家三口面前的杯盏茶碗连消带打摔个粉碎,百合身上倒扣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若非谢红菁闪得快,一样遭殃。
  柳昭萱从碎米粒里抬起头来,眉上挂着一丝莴丝,颊边粥水嘀里嗒啦直往下掉。
  “嘿嘿,嘿嘿……”她也不知尴尬,一个劲儿傻笑,“哦呵呵呵呵……”
  “你这是彩衣娱亲?这叫效仿古人?!”谢红菁气得浑身发抖,大袖一摔掉头就走。
  贾仲摸着鼻子,先扶受惊的百合躲到一边,才把趴在桌上被两只大翅膀压得直不起腰的柳昭萱拎起来:“彩衣娱亲?你的方法倒也奇特。”
  柳昭萱扁扁小嘴,努力想表现出很委屈的样子,可惜一张清水小脸上什么都有,再委 屈也是滑稽:“人家是好心嘛!”
  贾仲道:“你师傅天性不通幽默,你这叫捣乱,不是好心。”
  他望着她的脸,哈哈大笑:“可是我就没有她那么严肃了,我实在想笑,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想笑……”
  这下柳昭萱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这她还分得清的,明明这不是开心,是把她当小丑来取笑嘛!
  百合拉拉贾仲:“相公你别这样,小师妹为了让婆婆欢颜,一夜都没睡,一直在忙这个。”说到“这个”,她眉毛也抖了两抖。她是知道这小妹子彻夜忙碌,还指使了她挺多活计,但……她哪曾料到这忙碌的成果啊!
  贾仲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师妹我没想着笑你,我我,那个,咳!”
  “一大早的,彩衣娱亲,相对认错,亲情大戏演完了没有?”
  断冰切雪的声音,“贾仲贾神医,是时候你拿出点悬壶济世、救人急难的心肠来了吧?冰衍院那眼巴巴指着神医大人去救命呢。”
  靠门框,捣蛋鬼第一代,长大了的华妍雪。
  青衣索索,容颜似玉,只是那张曾经阳光灿烂的脸,冰霜一片。
  沈慧薇一案,时间跨度十几年,关系到的人物更是复杂庞陈,这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对外宣明了结果,其间因由细节略过。但贾仲作为帮主之子,对于如此大案,所知甚详,实在是自己母亲有负人家。
  他心里有愧,忙说:“是是,慧姨怎么样了,我本要去探望她的。”
  记起母亲先前在炼制一套针,以她目前的状态,多半无法施针,便往药房去,取了针出来,却听谢红菁冷冷道:“给我。”
  他的母亲妆容整肃,没事人一般站着,不细心瞧,和往常毫无异样。
  “娘!”贾仲迟疑,早上见她还有些怏怏的,这么一会,又回到昔日谢红菁了?
  “母亲要不歇息着,儿子前往探视慧姨。我会小心行事的,先看看她情形,眼下能否施针。”
  谢红菁说得干脆:“用不着你,我来。”
  贾仲还是犹豫,谢红菁冷笑一声:“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娶媳妇固然用不着老娘,就连看病行医,足够高明,也不必把为娘放在眼里了。”
  贾仲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红菁接过针,看了儿子不自在的表情,没来由心里一软,叹了口气:“我是想还有些事能亲自为她做。罢了,一起去罢,也许,我真是老了,你在旁边看着些也好。”
  在这对母子俩身后,柳昭萱悄悄探出头来,抹一把眼泪。莫名其妙的,好感动哦!“还有些事能亲自为她做”,虽然柳昭萱半点也没闹明白啥意思,可就是觉得难过。
  好失败啊。一面醒着鼻子一面想,还说要让师傅笑呢,结果,倒让她把自己弄哭了。
  不行,再来!师傅明显是不快乐的,绝不允许中途放弃,许诺的事情做不到,有个词叫什么,“食言而肥”,才不做这样的人呢!继续努力,把师傅逗笑为止!
第4章 外传:蓝桥约(四) 为什么她要和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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