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了池三爷的话,开口道:“既然池三爷邀请,季园发生的事情我来继续吧。我在新房等你季先生没来,肚子饥饿,是姚夫人的丫鬟溜进来,给我带了点食物。我假装捂着肚子,她看我痛苦难忍,带我走出来。于是我摸清了去餐室的路,我以出恭为借口,到了宴席上,我说季先生还没有揭盖头,便隔着盖头,以先给大家敬酒为名,为韩四爷和马二爷苑先生他们斟酒,然后他们的样子就如你所见。
对了,苑先生一时高兴,还对我说出了顾山主护卫队的落脚处,还有接头的一些方法,现在,只怕池三爷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邢涛完全懂了。季远凝心中也算计到了,他压着心里种种懊恼,自己从隐藏处走出来。
第十三章 罗网(5)
季远凝想了想,镇定问道:“既然我已经落在你们彀中,池三爷你的所求又是什么,是不是和闵舵主一般?既然今天都来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不说真话,我都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死也要死个明白。”
“好。”池三爷看了眼闵舵主,咽了下口水,他权衡再三不得不承认,今晚是绝佳机会,错过绝不再来,于是道,“我和闵培元手中都有筹码,只是对你而言,孰轻孰重罢了。我想我今天应该不会输。你说得对,我的所求和闵培元一样。”
闵舵主这才恍然大悟,他以为池三出现是为了帮助自己,不想他也有的是野心。
“池三爷,你一个残废了的人,你觉得有这个能力弹压住帮里人么?”季远凝缓缓道,“依我看,你不要和闵舵主争。”
“放屁,我为闵培元卖命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腿怎么废的,我可没有忘!我劝你把印信交给我,你的宝贝新婚小老婆,连洞房都没来得及,你甘心吗?
而且,你把印信给了我,咱们联手,你也是我池三上位的大功臣,你不过牺牲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得到的是我重用你的承诺,不亏哟。”池三爷诱惑道,“再说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事,我赋予你第二把交椅的权力,你一样可以再娶。”
“为什么你能找到护卫队,还需要我手中的印信。”季远凝问道。
“顾山主一言九鼎,既然以印信为凭,他刚刚上位,犹未坐稳,只要有这个,加上我愿意拥护他,想他并不会在意谁做这个分舵舵主。”池三爷道,这和闵舵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只需要这枚印信,便有筹码可以和顾山主谈条件。
“那好,我得先想一想。”季远凝得了解释,点头道,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季远凝思考着,在桥头这边踱步到那边,池三爷和闵舵主在等他的决定。
池三爷道:“季先生,我数到十,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对了,我该提醒你一下,小慧给韩四他们服用的可不是一般的迷药,而是一种慢性毒药,只有我才有解药。你把印信给了我,也同时救了韩四他们。你可要想清楚。”说完他清了清嗓子,这是他不经意给小慧扔了“信号”,对方心领神会,立即给手下人一个眼色,季远凝知道他已经被包围了。
“老三,我没想到你这么狠。”闵舵主摇了摇头,“你还记不记得残害自家兄弟手足要受什么处罚?”
“这种毒药现在还没起效,何况解药我 有的是。只要季先生做出正确的决定,自然不会是我让弟兄们受的伤。”池三爷不紧不慢说这话,嘴角带着微笑。
林宁忽然有些体验到季远凝的难处,她盯着踱步的他,感受到他的为难,这确实是个难给的答案。救谁想必季远凝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她的余光扫视闵舵主身边的众人,和曾俊才对视一眼。林宁揣测季远凝的选择绝不是自己。同时她估计身后池三爷手里的姚阿杏大抵更期盼季远凝救她自己吧。
大而响亮的夜风似乎从桃花江里扶摇而起,拂过他们所有人,桥边树叶草木都不停摇摆着。草里躲的人不得不往更深的地方而去,比方邢涛带着的数十家丁。
季远凝摆摆手,邢涛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八。”池三爷数数的声音在夜空里格外响亮,八声而落,闵舵主喝道:“等等,我有个想法。”
池三爷停了计数,连季远凝也暂时放下自身处境,观察闵舵主。
“这不公平。”闵舵主道,“老三,你把你手中的姚阿杏放到桥中间来,我手中的林小姐也一样,让小季他自己选择,把印信交给她们中的一个。她们都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会把印信交出来。而你我呢,各凭实力,不论谁最后拿到印信,我们都放过交出印信的人,这样公平吧。”
“公平。既然舵主不服,我可以陪你玩一玩。”池三爷环顾自己兵精粮足,而闵舵主那里才数个人数条枪,明眼可知胜负。他欣然同意,让手下把姚阿杏放在季远凝不远的眼前。
闵舵主实力弱,自然想乱中取胜,他同样让人把林宁推到姚阿杏身边,一样在季远凝眼前。
于是枪口齐刷刷对准季远凝和阿杏林宁三个人。季园三个人同时成为被狙击的猎物。
季远凝把衣兜里的带着“顾”字的铁印拿出来,他的手现在是全场的焦点,大家都不错眼地盯着他往哪里走。
他镇定往林宁方向走,池三爷的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里,季远凝对池三爷和闵舵主朗声道:“先等一下,我有话对林小姐说。”
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闵舵主点点头:“小季,你有什么就快点和她说吧。”
有了闵舵主的发话,池三爷也不便反驳。
“阿宁,你跟我来。”季远凝收了印信道,他尝试着去拉她的手。
林宁缩回手,但脚步还是随着他走到桥边:“你要对我说什么就说吧,只怕之后我们都不会再有这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机会。”
“倘若我不拿这枚印信救你,你应该更恨我吧。”季远凝站定望着栏杆边的她道。
“现在这个处境,我确实恨你。我恨你不早些放过我,放过我等于放过你自己,是你让自己陷入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不得不接受别人用性命相要挟,我恨你季远凝。”林宁惊了一下,他说这个话大概意思是他不会拿印信交换自己。
饶是林宁一直在修心,她心底还是隐隐约约希望他可以救自己。因此有不经意的情绪从心底浮上来,他对自己做过的桩桩件件,他的偏执,都成为她如今的悲剧底色。
“既然你如此恨我,我不指望你能谅解。与其这样,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和谅解,能得到你的恨也不错。因爱生恨,说明你对我还有想法,我此生亦足够。”季远凝用极其淡然的语气,在林宁还来不及思考的情形下,他喊了一句, “阿宁,我们来生再相遇!”
第十三章 罗网(6)
季远凝说这句话的同时,使劲推了尚未反应过来的林宁,桃江桥很矮,是一条年纪久远的桥,栏杆处早有了缺口,季远凝看准位置,出了手!
“季远凝,你这个……啊!!……”林宁没有防备,单薄的身子被他直接推下了水!
冬季的桃花江水冰冷刺骨,闵舵主和池三爷完全没有预料季远凝会这样做,他们一时之间全部愣了神,只听得水中“扑通”一声,似乎风还送来几声女人的挣扎,紧接着一片死寂。
这一幕更看得曾俊才目瞪口呆,他想喊几声“表妹”应应景,但他一点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呆呆看着。
“小季,你对你曾经的女人真狠,我服了。”闵舵主口中称服,这一招出其不意,闵舵主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是池三爷手中的姚阿杏。看来只能硬抢了,就算力量比池三爷弱,也得试试。
季远凝侧耳听了一阵,没有声音了。
林宁没了,场面上只有姚阿杏站着他面前。姚阿杏偏头带着喜悦望着季远凝,他不惜弄死林宁,看来是铁了心要保全自己。她满心期待他把印信交到自己手上,然后双双把家还。
季远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见他快步转身返回之前从隐蔽处出来的地方,把铁印往桥中间一抛:“这是我的交代。”
铁印骨碌碌翻滚着,停在闵舵主的面前。姚阿杏想去抢,但是慢了一步,闵舵主弯腰把印信捡起来,他“嘿嘿嘿”大笑起来,笑的同时还不忘拉过身旁的喽掩护自己。
池三爷又气又恨,再看季远凝,哪里还有人影!他示意着手下人赶紧对闵舵主开枪。
姚阿杏怕流弹伤了自己,就地匍匐抱住了头。曾俊才更害怕,就着现在混乱的空挡,往树林里深处跑去。他不过一个毫无关碍的小人物罢了。
闵舵主身前的喽中了枪,闵舵主一手执枪一手抱着尸体不放,做自己的掩护。他一样来到刚刚林宁掉下去的缺口处,得空向下望了一眼,黑洞洞深不见底似的,还能听见水流哗哗响声。这一刻他想好的水遁一下子又不敢了。
“舵主,快跳。”闵舵主左边的男人胳膊中了一枪。形势紧急,闵舵主咬咬牙,放下用作护盾的那具尸体,他刚刚鼓足勇气要跳。
小慧的枪法又快又稳,就在闵舵主刚刚放下尸体的那会子,她上前补开一枪。
于是天门山云城分舵赫赫有名的闵舵主,就这样死不暝目“挂”在桃江桥的栏杆缺口处,他身子一歪一沉,林宁被推下去形成的更深断裂的栏杆尖顶把他衣衫的荷包撕破,那枚重要的铁印信再次“哐哐”落地。
印信从小慧端着枪来不及捡拾的脚下,极快速度向桥另一边翻滚着,这次落在姚阿杏的眼前,她伸手一抓,现在这个小物事完完全全落在她的掌心。
姚阿杏站起来,她知道马上就会有很多拿枪的人比着自己交出来。她脑子里快速权衡着利弊,季远凝宁可丢了印信也不救自己,那时的行为已经冷了姚阿杏的心肠,季远凝定然是难以靠得住的,眼下她要用这件东西为自己搏一个未来。
主意打定,姚阿杏换了副表情,她捧着这颗印信,娇娇滴滴用身子撞开了用枪比着自己的喽们,半嗔半娇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走!”
她挪动步子到池三爷面前,躬下身子,掌心托出那颗印信道:“三爷,这是你落下的东西,阿杏我物归原主。希望三爷念在我捡回东西有功,饶我一命。三爷,好不好嘛三爷……”
她的语气是故意卖弄和撒娇,更大着胆子走到池三爷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阿杏愿意为三爷鞍前马后,三爷可不要嫌弃奴家。”
“乖,难怪季远凝稀罕你呢,真是个嘴上抹了蜜糖的可人儿。好好好,你以后就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季远凝给你什么,我给你的只有更好的。”池三爷被姚阿杏一顿迷魂汤神魂颠倒,他立即对她许诺道。
他收了她,更因为她是季远凝的女人,这个女人在他的身边,只能让他记起季远凝是他的手下败将,一雪废腿之恨。这么久的积怨,终于能在今天得以雪耻!
他从她手中接过印信,仔细打量那东西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他仔细摸着印信上凹凸不平的“顾”字,牢牢捏在手心里,更凭借拿印信的机会,捏了捏姚阿杏柔若无骨的手腕。
同时吩咐小慧道:“去把解药给老四他们,给我去找季远凝,把他请回来,我说过不会亏待他。”
他找季远凝,除了相中他的才华,谈谈能不能为己所用,更是向他炫耀,他的所有都捏在自己手中。
季远凝此刻在哪里呢?
季远凝汇合了自己剩余的家丁,脱身出来,往桃江桥下奔跑。
然后他在桥下,扶起了昏迷的邢涛。
他扶邢涛靠坐起来,掐了邢涛的人中,还命家丁取点江水来。
很快家丁们取水而来,他把水洒在邢涛的面部,冬天的水冰而冷,邢涛悠悠转醒。
“怎么回事?”季远凝问道,在邢涛回答之前,他的心一揪紧着。
“小季,我辜负了你的期望。”邢涛转醒,在众人搀扶下不及起身,就跪倒在季远凝的面前! “我没有找 到林小姐,是我无能。”邢涛面带悲色,“她……她只怕凶多吉少。” “……”季远凝见到如此自责,跪倒自己面前的邢涛,他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能责备邢涛,因为邢涛是自己兄弟,兄弟如手足,尤其在这险恶的局势下。他不能不悲苦,阿宁没了,还不能光明正大沿着河流漫溯而求!从此天人永隔,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他低下头,狠狠锤了自己的大腿,还不解恨,用指甲掐自己的腿,似乎可以抵消一些心中丧了阿宁的痛。
“唉,这就是我的命吧。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我自己亲自去找她。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这是我的承诺。” 他走到江边,看软泥和着水草遥遥在水里招摇,此时乌云有些微散,淡淡月华洒下来,在江水上的波光粼粼地晃荡着。他估计着林宁掉落的位置,仰头望望桥上,他轻声道:“阿宁,你等我。” 说着,他从裤兜里取出贴身的一枚物事,攒在手心里,打开。正是当初林宁在向他发火时扔出的订婚戒指,最后他还是捡回来贴身保存着,想着今天和她重新洞房时可以取出来亲自套上她的纤纤玉指。 一切,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季远凝把这枚戒指连带自己的,一同向江水里扔了进去。东西激起一点水花,但很快被后来水流吞没了,大概被裹挟着向东奔流。
季远凝想到了它们,就仿佛被洪流推着向前的自己和林宁,他始终不能,甚至不敢和她解释清楚,起初是怕季园里有闵舵主等人的眼线,譬如小七等人;后来是不敢,他伤她太深,她又增添心病,他一靠近只会让满身是伤的她反弹得更厉害。 她不停地跑,他在后面疲于奔命地追。而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从来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消停过。
第十四章 错综(1)
季远凝面对江水,整理好情绪,他转过身子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邢大哥,你不需要自责,不是你的错,是老天让我们缘份已尽。”季远凝过来扶起了邢涛,“我有点不解,邢大哥你身手这么好,闵舵主他们应该都不会想到在桥下布防,谁会伤你呢?”
“我不知道。”邢涛回忆起之前的情形。
他和季远凝商量好,闵舵主拿林宁要挟,不破不立,邢涛直接来桥下等着救人,于是趁着季远凝暴露自己在闵舵主和池三爷面前时,他偷偷来到桥下,看准缺口的位置,埋伏等着。哪知他一心只顾仰头看桥上,从后被人打了记闷棍,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只瞧见季远凝和几个家丁们。
“只怕是闵舵主他们的人,林小姐恐怕……”邢涛猜测道,他看看季远凝阴沉的脸色,把后半截话咽下去。
“是或者不是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季远凝感叹道,“在我心里,总要给她一个交代的。走吧,我们回去,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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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已经不是一次大难不死了。她生命中满是贵人相助。张慧清望着陶正礼怀中抱着的林宁,心中不是滋味。
陶正礼时不时看看昏迷的她,对司机吼道:“快,快点开!”
张慧清想转个话题平复一下他的焦虑,便道:“幸亏正礼你留了个心眼,跟着车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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