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退下吧，让朕好好想想。”
淳元帝在这座都城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让他突然搬离这儿，就跟挪了祖宗的根一般，他得好好考虑清楚。
“臣等遵命。”
顾衍他们朝他垂首行礼后，一一退出崇政殿。
“陛下他会不会听不进咱们的计策？”楚若渝十分看重接下来这一千万的用途，他觉得顾衍说得对的，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要花在刀刃上。
“不会的，再给他些时间，他会想清楚的。”顾言昌首先开口回答他的话。
顾衍亦是点点头，这场动员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出宫后，几家人各回了各自的家。
崇政殿安静下来后，淳元帝开口对王喜道：“走，陪朕到外边去走一走。”
王喜立刻倾身，扶起龙座上的人。
彼时金秋高挂枝头，宫里到处是一片金灿灿的黄色，宫女太监们在宫里各处进进出出忙碌着，今日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简单不过的日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在淳元帝的眼里，他觉得是看一眼少一眼。
等离开汴京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这里。
他走到后宫的某处园子里，打扫地上落叶的小宫女不小心扫到他金靴，忙跪下请罪，王喜也呵斥那小宫女不懂事。
他笑着让地上的小宫女站起身子，开口让她不用扫了，退下去好好歇一会。
那小宫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王喜催促，才慌忙从地上站起来退了下去。
“陛下对宫人们实在是太过宽容了。”
瞧着那小宫女走远，王喜才开口与他闲聊起来。
“咱们在这宫里也待不了多久了，能对人宽容一点就宽容一点吧。”
淳元帝凝视地上的落叶道。
“是。”
王喜赶忙应着。
王喜陪着他在后宫走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跟着他走进姚贵妃的玉蓬殿。
“皇上。”
难得见到他有兴致过来，姚贵妃极是高兴。
“来看看你和皇儿。”
淳元帝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孩子，抱到怀里轻声逗他。
姚贵妃看出他今日有些不太对劲，但这段日子以来难得见他一笑，便也就没管太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与他一道逗孩子。
姚氏见他们夫妇俩人高兴地逗孩子，识趣的领着宫人退了出去。
回到裕王府里，顾衍见楚蘅正在收拾小孩子的东西，忙问道：“哪里来的？”
“阿璟今日拿过来的。”她回道。
“这么多新衣服新鞋子，是她新买的？”顾衍喝下一口茶，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有些是新买的，有些是之前顾枫穿过的，但看起来还是新的，她就没舍得扔掉。”
收拾完，楚蘅交给婉月。
“看来你们姐妹俩的感情突飞猛进缓和不少，不再带着以前的仇恨了。”顾衍欣慰地道。
楚蘅叹了口气，撑着小腹要站起来，顾衍赶忙过来扶她一把，只听见她说道：“现在家国才是大事，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罢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放心，等到了淮北，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自从回到汴京，除了回楚家一趟，平日里顾衍都不让楚蘅出门，现在外面乱得很，出去还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
“陛下他答应撤出汴京了？”楚蘅开口问。
“他说要考虑考虑，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
顾衍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楚蘅看到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这件事情难不倒他。
顾衍接着说：“等到了淮北，我第一件事就是得给你找个接生手艺好的稳婆。”
“还生不了那么快呢。”楚蘅算了算，还有小半年自己才会生。
顾衍将她搂着道：“也快了，总之定是会在淮北生的，早点找也好。”
楚蘅干脆试探性地问：“那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么？”
顾衍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在淮北生，就叫他顾淮北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搬迁
楚蘅扬眉问：“这么随意？”
“不好听？”
顾衍反问。
楚蘅自己自言自语念了两遍之后，开口回道：“倒也没有。”
她自己也觉得挺好听的，就是觉得他起得太随意了罢了。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就叫顾淮北。”
顾衍低下头，用脸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亲昵地叫：“顾淮北，以后出来要听娘亲的话，听到了没？不然打你屁屁。”
楚蘅被他逗得咯咯大笑。
没想到二十三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自从淳元帝下令让朝中的官员将府上的银两捐赠出来后，肯捐赠的官员已经将全部身家捐赠出来了，不吭捐赠的也偷偷转移了，朝中肯留下来支持淳元帝的越来越少。
淳元帝让楚若渝统计好人数，将他们尽数聚集到宫中，在朝堂上等他。
顾衍知道，他这是要做出决定了。
聚集起来的官员都站不完两列，他们或已垂暮之年，或同顾衍他们一般风华正茂，此刻正满怀希望地看着龙座之上的主心骨。
“朕将你们叫过来，是有事要同你们宣布，这件事关乎大楚未来的国运，所以朕今日叫过来的都是对大楚忠心耿耿之臣，你们不仅是大楚的肱骨之臣，更是大楚未来的栋梁。”
淳元帝说得动情，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
“臣等愿听陛下差遣。”
他们都扑通跪到地上，人虽比平时少了很多，但声音依旧洪亮震动朝殿。
“朕决定，撤离汴京，举朝迁往淮北。肯跟朕走的朕心里会十分高兴，不肯跟朕走的朕也不会强求，你们自行做决定。”淳元帝开口下令，震慑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崇政殿里。
听到他宣布这个消息，顾衍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官员们似乎是说好了似的十分有默契，都表示愿意跟随他，同他一道迁往淮北，驻扎在淮北寻求重振旗鼓的机会。
见到还有官员愿意追随自己，淳元帝也不管人数多少，心里好歹还算是得到了宽慰。
听到淳元帝下了旨意后，众人纷纷退下去准备，等将城中的一切都打点好，他们便能动身举家迁往淮北。
淮北距离荆州不算远，到时候有什么变故荆州还能支援一把。
秦铮暗中收到淳元帝派人送过来的密旨，他留在青州继续与顾承乾周旋，等淳元帝他们平安撤到淮北后，他们再从青州撤退。
顾承乾很早之前就收到顾衍从荆州赶回汴京的消息了，可没想到迟迟未在青州与他打照面，如此看来，他是不会来青州了。
他想派人赶到汴京看是什么状况，可有秦铮在中间挡着，他又无法施展拳脚，只好想着等将秦铮收拾完，再派人来汴京看看是怎么回事。
撤离汴京前，楚若渝想起自己安顿的钟良夫妇，赶忙将他们的事跟顾衍说了。
于是顾衍便让陆燃带上钟婉，赶到楚若渝安顿他们的那处宅子里与她的父母相认。
钟良将那对镯子交给楚若渝，与钟婉相认后，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选择投奔了楚若渝，钟婉也决定继续留在楚蘅身边照顾她。
众人都知道撤离的事迫在眉睫，参与撤离的官员们都加紧步伐打点完汴京的事，做好迁都的准备。
淳元帝也列出了自己要走到的妃子名单，以及他膝下的几名儿女，其他的宫人都命王喜结算完月钱后打发出宫去了。
九月初八这一日，淳元帝和姚贵妃坐上轿辇，众人踏上了浩浩荡荡的迁都之程。
曹氏见到众人都准备走了，她像发了疯似的拦住顾言昌道：“老爷，您不能不管沅哥儿啊，他如今还在牢狱里呢！”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顾沅。
顾言昌忙叫两个下人去天牢里将顾沅给救出来，同他们一道赶往淮北。
顾沅被救出来时人瘦骨嶙峋的，身上满是污秽，他在牢里无人问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以为自己就这么交待在牢里了，直到见到自己身边的沈末和画堂，这才又活了过来。
沈末也看得出来，他身上早已没了当初和顾衍相斗时的风采，都被这场牢狱之灾给磨灭没了。
“大公子，您慢点吃。”
众人都忙着往城外走，唯有顾沅，正坐在街边上不顾形象地啃包子。
“我在里面差点饿死了。”
他边啃边哭，觉得此刻能吃上这些东西像是在做梦。
“他们这是要去哪？”他等精神稍微缓过来，看到手里提着被褥席子纷纷往外撤离的人群，疑惑地问道。
“陛下下了圣旨，咱们都要撤到淮北去了。”沈末回他。
“什么？去淮北？！”
他不可思议看着涌动的人群。
“嗯，此刻他们都走了，就等您了。”沈末为难地道。
“那咱们也赶紧走。”
听到府上都空了，顾沅也坐不住了，他的心里还想着当回顾家那风光一世的大公子。
“嗯，老爷吩咐了，咱们慢慢跟在后面就成。”俩人赶紧跟上去，跟他解释。
顾沅脚步停顿一下，随后便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转而改口道：“后面就后面，有什么大不了。”
淮北距离汴京没有荆州远，但行路也要十来日，加上还有淳元帝在，这日程更是赶不得。
不过相比酷暑的夏日和严寒的冬日，此时赶路秋高气爽，众人倒是没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
“衍儿，我看陛下的兴致不太高，咱们是不是先歇一歇？”行了大半日，也没听到淳元帝要下令休息，顾言昌心里反而开始不安起来。
“还是听陛下的吧，兴许他也想早日赶到淮北安顿下来。”
顾衍原本是要跟着楚蘅坐在马车里的，这样方便照顾她，可淳元帝指定他为此次搬迁往淮北的领队，他便没办法与楚蘅同坐一辆马车，只能带兵在前面带路。
不过有顾芊芊她们陪着她，他倒也放心。若是发生什么事，她们会知会他一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释怀
楚蘅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有顾芊芊陪着她，她觉得很有乐趣。
顾芊芊第一次碰到这种举家搬迁的情景，人显得很兴奋，没有不舍的情绪，就连楚蘅原本沉闷的心情都被她带动起来。
“你倒是闹腾得很。”
楚蘅瞧着她这副叽叽喳喳的样子，笑着道。
“三嫂嫂，你不觉得很新奇吗？这样的事人的一生中好不容易才碰到一次。虽然我们离开原本长大的地方，可接纳另一种新的生活何尝不是人生的另一乐事？”
楚蘅难以想象得到，她一个平日只会在深闺中玩闹的小姑娘，居然能说出这样深谙人生哲理的话来，这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在她眼里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
“好了，别闹了，去替你三嫂嫂打些水回来。”顾衍突然过来，摸着她的头道。
他们正在原地休息，赶了大半日的路，人和马都累了。
顾芊芊将水囊拿过来，蹦蹦跳跳走了，喜鹊和陆燃都在跟着她，怕她路上闹出什么岔子。
“陛下那边可有说什么？”
见顾衍好不容易得空坐下来好好休息，楚蘅忙给他挪开些位置。顾衍让她别动，自己将车内收拾了下，坐到她身旁回道：“能看得出来陛下还是不太高兴，毕竟汴京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楚蘅点了点头：“嗯，他能做出这个决定已是十分不易，也许等淮北的情况好起来，他的心结才能慢慢打开。”
“咱们在淮北的家我已经命人打点好了，包托你爹他们的府邸，到了那儿你不必担心，一切都会跟汴京一样。”
顾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楚蘅看他的眼神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他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怎么，吓到了？”顾衍捏捏她的鼻尖。
“你想得真周到。”
楚蘅赞许地道，扑到他怀里。
恰好这时候顾芊芊提拎着水囊回来了，她站在车帘外用手捂了捂自己眼睛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
顾衍将她手里水囊抢过来，给楚蘅边倒水边道：“就算是看到了也无事，我跟你三嫂嫂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没错，你们不仅名正言顺，还恩爱如初呢。”顾芊芊酸溜溜地道。
“芊芊儿这话说得带气，要不等到了淮北三哥给你介绍个淮北公子哥？”顾衍凑近她，调侃道。
顾芊芊傲气地道：“我才不好呢。”
楚蘅笑着摸摸她的头，向着她说道：“我们芊芊儿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地上的凡夫俗子怎能够得着呢？”
“就是，还是三嫂嫂对我最好。”她也亲昵地靠到楚蘅身上。
顾衍看着这两个女人一台戏，无奈地笑了笑，退出了车厢。
顾芊芊朝他咧咧嘴，做了个鬼脸。
她原本是家中最小的，因着上面有三个哥哥护着，长大后倒是出落成了高门贵府里骄纵的大小姐样子。
因着顾沅没那么快赶上他们，一家人一路上倒是也热热闹闹地十分融洽。
直到汴京人去城空，秦铮从青州退兵后，顾承乾才得知淳元帝从汴京撤离到淮北的消息。
他干脆举兵北上，将汴京占领下来，当成自己的都城。他自己自立国号，成为大梁，改年号为洪元。
坐在淳元帝曾经做过的龙椅上，听着下面的百官朝拜，顾承乾的心里极为满足。
这座都城轻而易举到手，倒叫他省了许多事。
纪殷奕得知他在汴京自立称帝的消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派大使过来朝贺。大楚如今一分为二，顾承乾又是他的亲哥哥，以后他们免不了要打照面，不如趁着此刻先将关系维系好，等顾承乾将大楚完全占领后，没准他也能分到一杯羹。
大楚百姓看到大楚如今分裂成这副田地，民众间渐渐有了指责淳元帝的声音，声称是他造成大楚分裂的罪魁祸首，昏君的骂名渐渐从大楚百姓间传出来。
沿途间，同程的宫人听到这个事情，都不敢透露给淳元帝。
直到有有一日，淳元帝在路上碰到一家子，听到孩童在乞讨时将那首歌谣唱出口，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在百姓中间居然被骂得那般不堪。
“陛下。”
顾衍被王喜悄悄带过来，王喜想着此刻或许只有顾衍能跟他谈一谈。
山野间，淳元帝站在石崖边上，俯瞰底下的天地，这是他的天下，如今他却遭到自己的子民如此唾骂，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衍，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很失败？”王喜将顾衍带过来是对的，至少此时淳元帝还愿开口与他说话。
“陛下从原来繁华的都城搬迁至淮北，想必您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54/69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