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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垂手而立，与他一样在俯瞰山崖下的天地。
再赶上两日的路，他们便能到淮北城了，到时候会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淳元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嘲弄自己的愚蠢，也在肯定顾衍说出口的话。
他说的没错，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片刻后，他恍若自言自语般道：“或许在大楚日后很长的一段历史年轮里，朕称得上是大楚最愚蠢的皇帝了。”
这时，顾衍收回俯瞰远方的目光，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恍若照耀在这天地间的一束光望着淳元帝道：“陛下，就算是曾经失败了又如何，只要咱们不放弃继续往前走的心，不放弃还在拥护我们的大楚百姓，咱们重新撑起这大楚分裂的一方天地，又有何不可能？咱们此时此刻正在做这件事不是吗？”
淳元帝愣了愣，他微微张口看着眼前的顾衍，他总能在他最低落最低谷的时候，说出让他燃起生机的话，而且他总有这样的能力。
“臣相信，等到了淮北，咱们会开启一个新的大楚，让大楚的百姓找回当初拥护您成为君主的感觉。现在在汴京里的那个皇帝他是北椋人，不是大楚人，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北椋人将汴京彻底占领为北椋的福地吗？”
“臣不容许，臣相信您一样不容许。”
顾衍的面容坚毅又冷静，眼神果敢而坚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冤家
看着他，淳元帝忽然笑了，笑得十分释怀。从汴京出来这么多天，顾衍终于见到他脸上显现出发自内心的笑。
“你说的没错，朕不容许，你们也不会容许。”
与他的这一番交谈，让淳元帝找到了当年刚登基时的感觉，他觉得顾衍身上有一种魔力，能叫人重燃对心中渴望的魔力。
王喜见到淳元帝喜笑颜开的样子，便知道他没事了，忙对着顾衍哈腰道谢。
“小子，比你爹要厉害啊。”
顾言昌就站在不远处，看到顾衍走过来，他拍拍他的肩，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眼里还带着一丝崇敬。
“要不怎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顾衍呵呵笑着，从他身前走过。
顾言昌心甘情愿被他嘲笑，也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众人再行了两日的路之后，终于来到了淮北城。
城中的官员和百姓知道淳元帝将都城迁到这来，都纷纷站在街道两侧，夹道欢迎他们即将到来的君主。
淳元帝和姚贵妃坐在轿辇里，接受他们的朝拜，等到了宫城，那里虽然没有汴京的宫城气势宏伟，宽敞大气，可该准备的礼节王喜都命宫中的礼官准备妥当了。
进了宫城淳元帝要领着百官登上天台祭坛，举行迁都仪式，仪式上要准备的东西，淮北城的官员们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礼官唱和声起，淳元帝在祭坛上举行祭祀仪式就行。
祭祀仪式举行得十分顺利，唯独在结束时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这是遇水则发呀陛下。”
王喜反应机敏，对着淳元帝就是一顿夸赞。
淳元帝也算是默许了他这个说法，乐呵呵地遣退百官后，退回到自己的殿宇中。
女眷们都已经先回了王府，唯独男人们在冒雨赶回家中。
淮北的裕王府里，顾衍确实已经命人将府上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楚蘅站在东院的屋檐下，瞧着来到淮北的第一场大雨，心中只盼望着顾衍早点回来，不要被雨淋到的好。
她正担忧着，便见到前面雨幕中闯进来一个黑影，是顾衍冒着雨跑回来了。
“怎的也不撑把伞？”
见他在檐下抖动身上不断滴落下来的雨珠，楚蘅用带着嗔怒的语气责骂他。
“撑伞作甚？这第一场雨我是要淋的，等会洗洗就好了。”顾衍让她不要凑近来，免得他将甩开的雨珠甩到她身上，将她弄湿。
“那我让陆燃准备热水，一会你赶紧去洗洗。”就算是他身子硬朗，这雨淋久了楚蘅也怕他染上风寒。
“知道了。”
顾衍顽劣笑着。
等冲完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袍从内室里走出来，顾衍便觉得屋内暖烘烘的，原来是楚蘅叫婉月她们支起了火盆，桌上也摆上了蜜饯点心，屋内一下变得温馨起来。
“有种还在汴京的错觉。”
他边擦拭着浸湿的墨发，边来到她身边道。
楚蘅环顾四周，笑道：“这府里的一切你都是按汴京里的来置办的，不就是想要有在汴京里一样的感觉么？”
顾衍低头笑了笑，随后忽然道：“也不知祖母她能不能住得惯？”
楚蘅接话道：“放心吧，进府时我嘱咐过孙婆婆了，让她在屋子里多放上两个火盆，这里比汴京要干燥寒冷，祖母屋里弄得暖和一些，她兴许就能适应了。”
“但愿如此。”
老人家最是念旧，虽然从汴京里搬出来直到现在，老人家嘴里一句怨言也没有，可顾衍心里清楚，她比任何人都要留恋在汴京的王府。
有了顾衍的提前准备，楚若渝一家落脚在淮北，一切也都极为顺利。
不过令他感到棘手的问题很快就来了。
淮北城最大的商贾之家王家，在给他奉上淳元帝迁都淮北的见面礼之后，府上大小姐王姝然筹备用来开支东街胭脂铺伙计一年酬劳的一百万两银票不见了。
“楚大人，你家下人有没有乱动手脚偷人钱财，搜一搜便知道了。”
此时此刻，王姝然正带着胭脂铺的伙计堵在楚家门口，找欲出府门的楚若渝要一个说法。
楚若渝她蛮横地拦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一帮店铺的伙计，他委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不是蛮不讲理么？
“王小姐，楚某只收了王员外呈给陛下的见面礼，其他一律不该楚某和楚某家下人碰的，楚某一概不会碰。您没有证据就这么堵在人家门口，难道就不怕街坊邻居们说你们本地人欺负外地人？”
楚若渝就一个儒雅的读书人，这会儿被如此骄纵明艳的商贾大小姐堵在门口，别说外人了，他自己都觉得稀奇得很。
顾芊芊刚到淮北，恰好觉得稀奇得很，此刻正在城中到处转悠，见到楚若渝被人欺负，急忙跑回来找楚蘅。
楚蘅听她七嘴八舌讲自己哥哥被一个女子围堵在府门口的事，顿时也觉稀奇得很，但稀奇归稀奇，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被欺负坐视不管，忙让她扶着自己往楚家走。
到了那儿，见俩人正争得面红耳赤，很明显，楚若渝斗不过人家当地的土豪大小姐。
“你怀着个身子，怎么来了？”见她忽然出现在眼前，楚若渝将她拉扯到一旁，小声责问。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欺负到天上去了。”楚蘅看一眼眼前气势汹汹的王姝然，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强势女子。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顾衍可饶不了我。”
楚若渝正说着，楚蘅已经挣脱开他的桎梏，来到了王姝然的面前。
她在淮北的背景，楚蘅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知道她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商贾小姐，不仅生意做得好，还生了一副沉鱼落雁之姿，唯独性子泼辣了些。
楚蘅走上前，跟她理论道：“王小姐，若是你在我楚家搜不出这一百万两银票，是不是也会咬定是我们楚家拿的？”
哪知，王姝然打量了她一眼，冷哼道：“我不与孕妇理论，吃亏的只会是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得罪
“你不必把我当成孕妇，就算是我与你理论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到你身上。这里有这么多人，都能作证我说的话。”
楚蘅用手撑着小腹，站在她面前也不失将/军夫人的威仪。
这番话，总算是让王姝然放下了戒心，她环顾四周后开口说道：“只要肯让我带人进去搜，就算是搜不到，我也不会赖在你们楚家身上。”
一百万两银票不是小数目，王姝然心里明白，银票是昨日不见的，上面还印着王家的银号，楚若渝家里的人若是偷了去，定然还不敢往外边转移。
“好，待我与家兄商量一下，该让你搜的定会让你搜。”楚蘅也爽快，她到这来就是想帮楚若渝解决问题的，既然王姝然执意要搜楚家，那便让她搜好了，她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件事迟迟不解决，吃亏的只会是楚家。
“阿蘅，你当真要让她进府里去到处搜？”
显然，楚若渝不同意楚蘅这么做。
“唯今之计，只有这么做才能打消她的猜忌，况且她搜得越晚形势对我们就越不利。”楚蘅转过头，小声回他的话。
“可我们刚来就要受他们这么欺负，岂不是助长他们的威风？”楚若渝认为他们是官宦之家，到了淮北却被做生意的人家骑在头上，心里很是不舒服。
“哥哥，你身为户部尚书，往后是需要跟这些商贾多走动走动的，若是此刻就跟他们结下仇恨，往后想寻求他们的帮忙可就难了。”
楚蘅的话，终于让楚若渝认清此刻的形势，就算是他心里再不承认，此刻和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都需要这些商贾的帮忙，大楚的国库才能充盈起来。
片刻后，楚若渝才松口道：“吴伯，带他们进去吧。”
“是。”
吴伯应承下来，随后对着王姝然道：“王小姐，里面请。”
“哼。”
王姝然见他终于肯放人进去，娇嫩白皙的脸上映出得逞的笑意。
“我可有言在先，若是搜不到你们就给我出去。”楚若渝也跟在她身旁，算是提醒她。
“搜不到本小姐也绝不会赖在这里。”
王姝然爽言爽语，做事说话一点不拖泥带水。
“好。”
楚若渝也稍稍放下心来，由着他们在府里折腾。
婉月扶着楚蘅在前院里坐下来，楚若渝也在一旁坐着，剩下王姝然一人站在他们面前，等胭脂铺里的伙计上来禀告搜查结果。
一个时辰后，胭脂铺里的伙计们都纷纷从后院跑出来，朝王姝然禀告道：“回大小姐，没搜到银票。”
王姝然竖起柳眉，不可置信问：“怎么可能？”
昨日他们就仅与楚家接触过，献上见面礼之后银票就不见了，任谁都会想到与楚家有关。
“王小姐，你和你的伙计们可以从楚家离开了吧？”在最后一名伙计从后院跑上来后，楚若渝站起身子赶人了。
“哼！我们走！”
王姝然虽不愿认输，可自己有言在先，此刻也只能挥袖走人。
那些伙计们都跟在她身后，浩浩荡荡走出楚家府门。
“哥哥，你是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啊。”见一个端庄大气、唇红齿白的美人被自己哥哥气成这样，楚蘅哭笑不得。
“她那么嚣张，也没给我们留半点面子，我何必要顾及她的颜面。”
楚若渝想到她将自己堵在门口的样子，就觉得颜面有失，一个女子能抛头露面将不相识的男子理论成那个样子，楚若渝觉得一点都不需要他的怜惜。
难怪一直娶不到媳妇。
楚蘅摇了摇头心想。
她站起身，让婉月她们扶着自己上了马车。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她也该回去了。
楚若渝上前来说要送她回去，被她给拒绝了，她笑言道：“若是你方才对王小姐能有这份觉悟就好了。”
楚若渝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好端端的，又说她作甚？”
楚蘅收回意味深长的眼神，让车夫回了裕王府。
回到半道上，碰到了顾衍。
“我听说你回楚家解决棘手问题去了，想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他从马背上下来，坐进马车与她说道。
“已经解决了。”
楚蘅回他。
“瞧你这副样子，解决了怎么也没见脸上有笑意？”顾衍见她愁眉苦脸的，还以为事情没解决。
“还不是愁我那心大的哥哥的亲事。”楚蘅瞧着眼前的夫君，无奈道：“我哥与你同岁，如今你都要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了，我连我未来嫂嫂在哪都还没见着呢。”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家中父母在操心，怎么你一个小姑子也操心起来了。”顾衍取笑她。
“如今家中就我爹了，他还整日埋头朝堂上的事，可不就得由我来操心么？”
楚蘅苦笑道。
“行了，婚姻大事急不得，若是没有也强求不来，若是缘分到了你想拦也拦不住。”
顾衍劝她，帮她捶捶肩膀捏捏腿，最近身子越来越大，她老是觉得身上酸累，所以顾衍一有空就给她捏。
楚蘅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就看她那直男哥哥什么时候开窍了。
王姝然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王家，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外面受过一次气，亏过一回理，今日她不仅受了气还亏了理，心里的怒火简直要烧到眉头上了。
“我的乖女儿，这是在外面受欺负了？”王茂山和柳氏见到她怒气冲冲回来，都纷纷跑上前去询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汴京来的那个楚若渝，我带了胭脂铺里的伙计们到他家府门口去堵他，还去他家里到处搜了，可就是没找到那一百万两银票！”
王姝然嘴里冒着怒火往外喷，竖起柳眉坐到圈椅上。
哪知，王茂山和柳氏却被她这一通骂吓得脸色变了变，忙追问她：“你是说我们昨日拿见面礼去见的那位楚大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王姝然没好气地回。
柳氏赶忙抓住她手腕道：“哎哟，我的乖女儿，他可是户部的尚书，位高权重，咱们可不能得罪他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犯愁
“娘，咱们在淮北家大业大，往后他要在淮北立足还得看咱们家的脸色呢，不用怕他。”
王姝然反过来安慰她。
王茂山瞧自己女儿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心里有苦但是也没当着女儿的面发泄出来。
“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柳氏见他不言语，急得催促道。
“然儿说得没错，咱们在淮北家大业大，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朝堂现下国库空虚，正是需要四处筹钱的时候，若是遇到难处他们还得来求我们。”
王茂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至于王姝然一得罪朝廷权贵就慌成柳氏这般。
王姝然见王茂山也向着自己，心里的怒火更是烧得旺盛。
这时，胭脂铺里的一名伙计叫王四的，忽然跑到她面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禀小姐，那，那一百万两银票找到了...”
他跪在地上，不敢看王姝然的脸色。
王姝然顿时来了精神，开口问他：“在哪找到的？”
“就压在咱们的柜台下面，被夹在了账本里...”王四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你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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