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人早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的话。
另一边,沈家宴会厅。
唐婉柔心不在焉地品尝着果酒,“你确定她不会游泳?”
“奴婢看得真真的,那河边水草茂盛,指不定还藏着蛇呢,这初春里的蛇,可厉害着。”
“那也是水蛇,再厉害,也没毒。”唐婉柔看上去颇有些遗憾,“大意了,早知该叫人放些毒蛇进去的。”
“我说林家妹妹,怎么弄得这一身湿的呀?”沈梓君看见林清嘉从偏殿进来,迎上去。
“方才不慎落入水中。”
“啊?怎会落入水中啊?”
林清嘉正想回答。
“啪啦――”唐婉柔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
引得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向这边看过来。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擦干净!”她迁怒于身边的一个丫鬟。
“唐小姐。”林清嘉掩面咳嗽了声,慢慢向她走过去。
唐婉柔抓紧桌角,不自觉紧张了一瞬,“你要做什么?”
“不过与你说一下,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林清嘉轻皱眉,似是疑惑,“唐小姐为何如此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
林清嘉笑而不答,等她离去后,唐婉柔才松一口气,“真是好笑,我跟她又不熟,她走不走关我什么事?还非要同我讲一声套近乎。”
“还有你啊。”她点了点那小丫鬟的脑袋,“你不是说她不会水吗?怎么又爬上来了?”
“我在后面看的时候,她确实在水里挣扎啊?怎么会……”
“算了,反正人已经打发走了,就算是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她若是去告状,那也得要有人肯相信才行。”唐婉柔这么说着,也算是自我安慰。
*
季无谢从更衣室出来,系着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
陈冼在旁边看着,“怎么好好的,衣服全湿了?”
不是跟沈先生谈生意么?
“我看那河水甚清,下去游了个泳。”
陈冼:“……”
这还真是有够随意。
恰时,门外传来苦苦哀求声:“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偷东西!”
“那怎么从你身上搜出来如此贵重的物品?”
那人犹疑了一瞬,他自然不会说出这是唐小姐赏赐于他的,更不会说出唐婉柔指使他所做的事情,因为尚有把柄在唐婉柔手里拿捏着。
他正是当时推林清嘉落水的人。
季无谢往外面看了眼,做了个手势,手下会意,将人拖出去解决掉。
在一旁目睹一切的一个属下看得愣愣的,小声说:“奇了怪了,老大怎么有闲暇管起这等小事来了?”
“不该问的别多问。”陈冼是明白季无谢的,定然是那人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他叹道:“既然为非作歹,就别想着能安然无恙了。”
林懿近来很忙,一则是生意上的事情,二则是实在碰上个难缠的人物。
拳击搏斗场。
满场都在为台上两个赤身搏斗的人呼喊着,健壮的身躯和挥拳收拳时的招式叫嚣着男人的野性难驯,不知是哪一方赢了,又是一阵欢呼,大把的银票从阁楼上撒落下来,燃起一阵沸腾。
“林家那老爷子倔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应下。”
“不急。”男人不端不正地坐在一把交椅上,食指轻掸雪茄,便有烟灰簌簌落下。
说话间,他眼睛仍是随意地看向台下的搏斗场,调子疏懒:“听说林懿有位太太和个女儿是吧?”
男人指尖在檀木椅上轻点着,唇角微微勾起,他是高鼻梁、薄眼皮的长相,皮相不错,只是表情太过冷漠,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似是对此事已有打算。
*
入春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日光如瀑,洒落在窗台,窗外那片栀子树也蓊蓊郁郁的,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白色纱幔的帘帐随窗台边钻入房间的风轻轻拂动,林清嘉忽然惊醒,又一次做噩梦了。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她眼睛下有淡淡的轻青色,看向衣柜里挂着的那件黑色西装外套,眼神有些许波动。
之前只是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了,救她的人就是那天晚上她看见的杀人的那个人。
林清嘉扶着额,仔细回忆。
只是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
小玉来打扫卫生时发现衣柜里的衣服,“小姐,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捡来的。”
林清嘉面不改色将衣服塞进衣柜的角落,拿东西挡起来。
小玉还是懵的:“啊?”
这衣服做工精细,布料和样式看起来就知价值不菲,捡还能捡到这样的衣服?在哪里捡的,她也好想去捡。
林清嘉说:“此事莫要让父亲知晓。”
小玉似乎悟得了什么,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哦。”
“对了,小姐,方才有位唐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想邀你今晚去看戏,就在隆福戏苑。”
林清嘉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的雕花木梳一顿。
想必是唐婉柔了。
落水一事她还未追究,这会儿又来找麻烦了。林清嘉是想将落水的事揭过去的,就算她说出去,无凭无据,唐婉柔只要死不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何况,她和秦家又是即将联姻的关系。
所幸她也没伤着。
以后还是能避则避,也少些矛盾。
“你去帮我回了,说没时间。”
“是,小姐。”
小玉走到门口,青青正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差点撞到小玉,“小姐,不好了!”
小玉拍着胸口,“哎呀,你小心点儿!”
青青气喘吁吁,仍是重复刚才的话:“小姐,不好了!”
这冒失性子改不了了。林清嘉叹口气,“何事如此慌张?”
青青喘了口气,“赌场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说是太太欠了赌债惹了事,让我们拿钱过去赎人。”
“赴牌局已经满足不了她了,竟还要跑去赌场赌?”
林清嘉先是诧异,而后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太着急,悠哉悠哉地洗漱完,用完午餐,再去看医书,一切都很正常,仿佛并无异样。
也是了,太太平素与林清嘉那般不对付,此刻林清嘉怎会拿钱去赎她?定然是希望她在里面多吃些苦头才是。
几个小丫鬟在干活的空闲窃窃私语。
壁钟敲响,下午四点整,林清嘉合上书,捏了捏眉心,起身去换衣服,又叫司机备好车。
小玉端茶过来,“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总不能叫某些人死在赌场里。”
林清嘉抿了口茶,拧眉道:“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够忙,不能让他晚上回来还要处理这样叫人头疼的事。”
离了市区的繁华地段,街道愈发拥挤,巷子蜿蜒纵横,琳琅满目的商铺挨挨挤挤的。
但这条街到了晚上又会是另一番景象。几家地下搏斗场和赌坊都分布在周围。
“季公子,当真不再坐会儿用过茶点再走?”说话的是李虎的部下。
陈冼睨过他一眼,“不用了,我们老大忙得很,没空。”
春天的午后,街上没有一丝风,车子急躁的鸣笛声偶尔响起,本就不太宽敞的街道人流如织。
林清嘉从车上跨下来,一身墨绿的裙装,点缀白色披肩,戴一顶素青色宽大帽子,帽沿上垂下黑色的网面,堪堪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时候的太阳虽然淡了,却还是有些晒人。
她行色匆匆,径直往一家装潢得繁华的店面走去。
季无谢手搭在车门上,周围热闹熙攘,嘈杂人群里,他远远看见她,眉目鲜妍,婷婷袅袅的,日光浮动里,像春日里盛开的一株栀子。
进了李虎管辖区域的那家地下赌场的明里店面。
季无谢眸色微动。
陈冼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要走的意思,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季无谢随意地转动几下脖子,“乏了,再去李虎那儿歇息歇息。”
赌场内。
黎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手与脚皆被缚住,动弹不得,嘴巴里也被塞了布包,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左右是拿着刀与枪的守卫,面无表情冷如煞神。
她懊悔,当初就不该听那狗屁冯太太的话,为了赚大来这鬼地方。
冰冷锋利的刀刃轻划过她脸庞,最后按住,黎氏吓得一哆嗦,她哪里见过这阵仗,泪与汗俱是下来了,“呜呜,呜呜呜……”
“虎哥说了,日落之前你家里要是没人来赎你。”那人慢慢地摆弄着刀,像凌迟一样,“你是想先划破脸,还是砍掉手剁掉脚,碾烂了拿去喂狗?”
“呜呜呜,不呜呜呜……”
黎氏拼命地摆着头挣扎。
会来的,一定会有人来的。
左边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好生无趣,等得都没耐心了,要不早点办完事早点收工?”
“也是,反正那姓林的还有个女儿,也不止她这一个软肋。”
门缓缓拉开,缝隙间,外头灿烂的阳光透进来,照亮里边的大半暗处。
黎氏嘴巴里的布被扯掉,她睁大眼睛:“……老爷。”
光里的人影慢慢近了,变清晰,林清嘉摘了帽子,手里提了沉甸甸的包,朝这边走来。
黎氏:“怎么是你?”
“哦,看来是我不该来。”林清嘉若无其事点点头,“行,那我回去。”
“哎!等等!你别走!”
林清嘉又转过身来,“钱我带来了,放人。”
“林小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赌场。”
“那就得在牌场上说话。”
几个人眼珠子一转,没等到应该要来的人,他们也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不巧,我不会。”
“那便怪不得我们了。”
“等一下。”林清嘉看着他们,“不是说好,拿钱来赎人吗?怎么到了这儿,规矩又变了?如此不讲信用,出尔反尔,若是传出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小姐是在威胁在下吗?只可惜,进了这儿,就别想轻易出去了。”他一挥手,便有人过来押住林清嘉,跟黎氏一样,被迫在纸上按了指印。
林清嘉也不是没有准备就过来的,她提前联系好了警署,如若她没有在一定的时间内回去,会有警察进来救人。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只是她不知晓,这些人的势力究竟可以有多大,警署的人大部分都被他们买通了,即便是真的有正直守旧之人在,也根本拿这帮人没办法。
真正到了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程度。
所以林清嘉提前做的准备根本没用。
第5章 .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前厅,侍者送走季无谢,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又见旋转门那里进来客人。左右有人拥着,一身考究的黑色正装,身姿颀长,轮廓冷硬,那张厌世的“面瘫脸”上好像写着――老子不太高兴别惹老子。说不出的煞气。
不是季无谢又是谁?
侍者内心忐忑,好不容易才送走,这尊瘟神怎的又回来了?
“季公子,可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其实不消回来一趟的,电话里通传一声,我们差人送过去。”
大可不必再回来啊。
陈冼环视四周一圈,说:“怕是还要继续叨扰会儿了。”
“……”
不是说忙得很,没空吗?
却也只敢暗自腹诽,任一行人浩浩荡荡继续逛过去。
这场子是李虎在管的,季无谢今日是尽监管之责前来巡视。
而他季无谢素来不喜这些繁琐事,是故没一会儿便离去,如今又折回来倒是让人诧异。
*
只知道林懿有个女儿,但不知晓林懿的女儿这般模样,长得跟仙女似的。
几个人乍一见这么个娇娇美美,灵动轻盈的小姑娘,不免起了点龌龊心思。
林清嘉一点牌技也不会,被要挟着来了几局,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喏,你又输了。”对面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骰子在他手里转着,指尖抚过点面,如同摩挲把玩着一块上好的玉。
无声而又直勾勾地盯住对面的少女。
“这场子里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林清嘉直接说:“不知道。”
这回答着实让人噎了一下。
那人笑道:“没关系,那我就给你好好讲讲。”
“凡是赌局,有输就有赢,这输了的没有银钱抵,好办,卸下一只手一只腿,或者耳朵眼睛鼻子什么的,都可。”
林清嘉咽了咽口水,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这些法子对着这么个小姑娘,也不忍心。”他站在林清嘉身后说话间,还勾起手指捻住林清嘉的几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林清嘉嫌恶地拧了拧眉。
“不如就让她来偿还吧。”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手向黎氏那么一指。
那边,黎氏的嘴巴又被堵上了,这回她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睁大眼,嘴里发出“呜呜”的强烈抗议声。
虽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但猜也知道,大抵是些“她欠下的赌债,凭什么让我来偿还?”之类。
她分明什么也没干呐,实在无辜。
“看来林太太也不是很愿意,那怎么办?”他叹口气,“这样,输了几局,便脱掉几件衣服吧?”
林清嘉眸子蓦然一凛:“――”
她从未听过如此流氓无理的要求。
也没有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也是,这并不是在与她商议,而是她必须执行的命令。
“脱,还是不脱?”那边黎氏的脖子上已然架上一把闪着亮光的刀,只需轻轻一按,顷刻便有汩汩鲜血迸出。
“三、二……”
倒数的“一”就快脱口而出。
黎氏绝望地闭上眼睛,这小丫头,当然是巴不得她早些死掉。
“住手。”
一道清冷决然的声音按下这暂停键。
黎氏睁开眼,怎么会……
她怔怔地看向林清嘉的方向。
只见女孩眼尾红红的,泛着隐忍的水光,那是剥了一半壳的荔枝,水润润的。
林清嘉抿着嘴,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指尖才慢慢向前襟的盘扣勾扯,先是那件白色披肩,再是墨绿色的外套,时间似乎很漫长,但其实也不过几十秒,布料轻缓落在地上。
里面是一件针织细吊带,薄软的白色,愈发衬得她柔弱堪怜。
细细的肩带挂在肩上,肩膀清瘦,白生生的细腻,如新雪一般。
“接着啊。”
4/26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