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则是这般想,给主家施压,想来以后主家的人也不会为难林醉君,哪知在林老爷子的寿辰之上看见了林醉君的位置。
世家的位置极为严格,主家的人坐在一起,旁支的人坐在一起,且主家的人坐的位置在上堂。林醉君坐在上堂角落的位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位置在主家那一脉。
回想起谈及林樾时,林醉君默而不语的神情,李捷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林樾竟然真是她的父亲。
他居然还为了她求了一份编外相面师的圣旨,好一个林醉君!
“你!”李捷虽有怒气,看向她之时却生了不忍。
世家子弟在外,有化名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当年林桓游学之时,也用了化名林垣,况林醉君还没有用过化名,只能说是他对华京世家子弟了解不深,倒是怨不上她了。
“小侯爷,既然来了,不妨喝杯酒再走吧,算是给老夫一个面子。”
这小侯爷似乎脾气不大好,会不会背地里欺负他孙女呢?
“不了,江阳还有些事务急需处理,礼已经送到了,祝林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说话铿将有力,颇有虎将之风,直接将圣旨送到了林醉君手中。
这时候,林醉君若是肯哄一哄他,他没准就原谅了她的隐瞒。可林醉君呢,低头又是吃了一片鸡茸糕,恨不能早点开席。
“谢主隆恩。”林醉君拿着圣旨,只觉颇为烫手。
这可是圣旨!
头一回看见了圣旨的真容,这檀木,这黄绢的手感简直不要太好!得好好收起来,林醉君将圣旨收到了袖口中。
众人???
那么随便的吗?他们还没有下跪,这就完了?不走个流程什么?
“阿君,送一送小侯爷。”
林醉君???
刚吃下去的鸡茸糕还没咽下,林醉君赶紧吞下去,颇为无奈地应下。
“江阳路远,阿君便送小侯爷到……”遭了,吃得太急,卡住了。
席中众人面面相觑,这林家嫡女还要送小侯爷到江阳?当真是情深义重!
“那倒不必,送到门口即可。”李捷微微扬起下巴,她这肯定是想跟他示弱。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得以张口,林醉君想着,她本来也是想送到门口,李捷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好。”她的喜色漫上了眉枝,一瞬瓦解他所有的怨气。
李捷啊李捷,她一个姑娘行走在外,本就多有不便,你还要因她无心的隐瞒责怨于她,你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儿啊。
席中众人皆明了,林醉君同李捷的关系不一般。李捷那么多年,鲜有女子接近,还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动不动就搞出刺杀儿子的戏码,惹得整个华京的女子望而生畏。
如今林醉君竟然和李捷有了情意,这倒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甚至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了。
林万引小酌了一杯酒,林桓看了林万引一眼,随后捻起桌子上的糕点。
林昆山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太极香片,那么多年了,还是小阿君做的太极香片最合他胃口,清香沁鼻。
接下来,应该无人祝寿了吧。
林醉君小跑着出去,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吃鸡茸糕了。
“小侯爷,这边请。”
林醉君有模有样地说着,他倒是头次见到她如此端庄的体态,无论是商女还是贵女,林醉君都能游刃有余地驾驭。
清光下,她如是一抹霞光,晕染了他的山色。
李捷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有劳了。”
说话之时,他嘴角都在噙着笑意。
好似这句话是对一个相熟的人说出来。
二人走得不快,路上,林醉君又吃了一片鸡茸糕,说是糕点,不如说鸡肉居多,需得把鸡泥锤得跟黄泥一般,再加入一些糯米粉和调料,肉粉的比例是七比三。
“好吃吗?”
林醉君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胆怯,反而仰起头来理直气壮地说:“还行,你要吃的话,下次吧。”
“你不送我点东西?万一路上想你了……”李捷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醉君嘴角一撇,脱下自己的玉镯子。
“回来还我。”
这冰种翡翠镯子,清蓝明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怎地,送出去的东西,还包收回?”他偏不还。
“再者说,林小姐当日也不是很想救我,若不是我紧紧抓住你的脚踝,未必存了生机。”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她当日没曾想救他,她自身都难保了。
“李大人也不差,生攀我一个弱女子,怎地还好意思出口责我的不是了。”
有正义感,但不多。
况,若非她水性过人,只怕是要被他拖累在水里了。
李捷的眸子里生出了一抹悦色,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哪怕知晓了他是武安小侯爷,也没有生出了怯意。
“你就不怕我治你大不敬之罪?”
“大人惜才,阿君自诩才艺尚可,女子八艺,倒也通晓几分。况,大人心悦阿君,岂会舍得阿君死呢?”
啥?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李捷兀地想起,她是会看相的,他的情意怎么能够瞒得住她呢。
“你,你别太得寸进尺。”
“如何算得上得寸进尺?攀上了大人的身子?”
李捷忽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她将一片鸡茸糕放在了他的嘴边。
他的眸子中不自觉划过了一抹失望,只是鸡茸糕啊,他还以为……
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哼~
“你你你,不知廉耻啦。”
尾音一出来,李捷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他到底在说一些什么话?怎么还撒娇起来了,真是太讨厌啦!
“大人,呃,一路顺风。”林醉君憋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取笑他的意思。
李捷真是太可爱了,像是大厨房后面的兔子,有时候气鼓鼓的,可爱极了。
“你你你,想笑就笑吧。”真是丢死个人了,不过,他又庆幸是在她的面前丢脸。
“不,等你离开后再笑。”
她果然还是想取笑他的!
“太可爱了。”
那就让她取笑一下下吧,他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李捷的马早早地在林府外面等候了,他从铁锤的手里接过了缰绳,回头看了林醉君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说了一句唇语。
登枝殿有鬼,勿碰。
以林醉君的性子,应该不会碰,眼下他最担心的不是林醉君会碰,而是有人逼着她碰。
“大人,慢走!”她说这话,看来是明了他的意思。
登枝殿,乃是华贵妃生前所居住的宫殿。李捷说登枝殿有鬼,莫不是这案件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华镶玉得宠后,她的父亲也由八品小官走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如今华镶玉死了一年,户部尚书还是她爹。
可见,华尚书的手段,远不是那么简单。
华镶玉入宫不到一年,就得到了皇帝圣宠,三年便是贵妃,当了贵妃一年后,便传出了华贵妃被瞎子神算算死的事,这背后到底在隐瞒什么。
李捷一声“驾”起,马儿载着他慢慢消失在街道之中,刚开始马儿走得极慢,慢慢离开了林府之后才变快起来,逐渐化成了蚊点。
林醉君……
铜鼓声响了三下,开席了。
林醉君略有不满,侧门的乞丐都吃饱了,这会才开席,鸡茸糕被她吃完了,也有了饱意。
罢了,回去象征性地吃几口吧。
林醉君正欲折回,一个乞丐忽然间叫了一声,丢过来一封信件。
林醉君接住信件,摇了摇,里面没有信,只是一个信封,信封无信……
坏了,是她那不省心的神算师傅出了事。
信封的右下角缺了一个角。
林醉君一眼明了,出事的地方在城南东向。
恰好碰上了文络缜过来巡街,林醉君看了一眼,文络缜此人的面相虽有一些古板,但却是一个好人。
“大人,城南东向,有命案!”
文络缜认出了林醉君,心中略有疑惑,她不是应该在江阳吗?这会儿怎么来了华京。
坏了,若是圣上知晓他找到了瞎子神算的徒弟,还没及时上报,这可是欺君之罪。
“姑娘,请不要妨碍锦衣卫办事。”
林醉君情急之下给他算了一下人际关系,倏尔她美眸一怔。
居然那么巧!
他居然心悦黎茯苓!
“我是茯苓姐的朋友,您就信我一次。”
眼下黎茯苓不在身旁,她贸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李捷又刚离开,江阳世家正整顿当中,一事未了,又生一事就不好了。
听见“茯苓”二字,文络缜有些动容。
“走,去城南东向的地方,看看有无命案,若是没有,休怪本大人拿你治罪。”
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此举能给他师父解困,治不治罪倒是其次。
林醉君顾不得其他,立马跑到了马厩,牵出了一匹好马,往医馆的方向奔去。因是寿宴,身上带的银两不多,所幸她还有一个镯子,价值千金。
她先是去了附近的当铺,当铺是她家开的,自然是有人识得她,换钱的过程中没出现什么意外,只是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当铺。
此时,纤凝正过天穹,旱意悄然击打五谷。
城南东向破庙。
长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那么能打,不过把他困在破庙里,没有水和食物,他迟早撑不住。
长生擦拭了一下低落到下巴的血,这老乞丐分明是个瞎子,竟然能够伤他。
“老家伙,你身受重伤,没有水和食物,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破庙里传来了三声咳嗽:“咳咳咳,我老家伙身子骨硬朗,还能多活一些时日,倒是你,手上人命过多,早晚自食恶果!”
红鸢手中的弯刀沾上了半面的血。
第四十九章 登枝殿(六)
黄烟弥空,庙若腾飞。
“世上人何必痴醉世上事,不过身死归还一y黄土罢了。”
老乞丐结垢的额头上掉落一块硬痂,这伤还是一年前在皇宫受的,这会儿终于掉落了。
“旧伤愈合,吉兆。”
“哈哈哈,吉兆!”
“老头子我总算没有白收这个徒儿!”
外头的长生恼羞成怒,破庙外是砍落一地的长生花,长生不复,何求长生?
这些长生花,是他挑灯夜战了数十年才制作完成,每一朵都是他爱的心血,每一朵制作的过程中,他都想着有朝一日她看见这些长生花,该有多高兴,如今被这个老乞丐毁了!!!
“红鸢,给我将他抽骨扒皮!”
红鸢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刀口,刀口上已经出现了四五个缺口,老家伙是有些真本事傍在身上的。
再来几刀,只怕她这破狼刀要废了。
“你在犹豫什么?到底我是你主子,怎么,主子的话你也敢反抗了吗!”
“红鸢不敢。”
周围呛起了浓烟,她此刻进去,只怕有幸弄死老乞丐,自己也未必出得来了。
罢了,赌一场!
红鸢只身入了破庙,弄烟太大,她一时半会找不到老乞丐的位置。
“老瞎子,你在哪里?”
这姑娘怕不是蠢,他要是出声,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了,他才没那么蠢呢。
不过浓烟那么大,能不能出去还是一个问题。
乖徒儿,你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再不来就只能给为师收尸了!
庙外忽来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好像是长生教的人。”
长生教婢女多着红色,占据了太行山一城,自称是长生教。
“撤!”
青铜面具男突觉不妙,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抓住他们!”
这可是头功,听说长生教的人在开采黄金,还没有官府的应许,这要是能抓到一个小头目,明年他离正统领就更进一步了。
长生怎么也没有想到,锦衣卫会出现在这里,锦衣卫这个时间段不是应该巡街吗!
终究是长生的逃跑功夫更胜一筹,几个假回合下来,便鞭马离开了破庙,剩下四名婢女被锦衣卫的人抓住。
长生一回头,吹出了四根银针,一针封喉,四名婢女瞬间没了生息。
“这小头目,可真下得去手,二头,这可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太可惜了。”
“这要是我家的婆娘,指不定我能高兴一辈子。”
“行了,把她们四个人抬回去。”
长生教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城南的破庙里,难不成林醉君也是长生教的人?不然怎么能够精准地知道长生教在城南东向的破庙。
破庙内忽然传来一阵械斗,从里面冲出了两个人,一红一老。
“老家伙,你……”
“你什么你,大人,她就是长生教的人,长生教的人好生不讲理,我一个老人家在破庙里睡觉,非说我这一身破烂不能碍了他们的眼,把我打成了重伤!”
“你胡说,分明是你……”
文络缜率先认出了红鸢手中的刀。
“弯刀破狼,剔骨挑筋,只在吹灰之间。”
“那么看来,江阳发生的命案,杀害晏三公子的凶手,就是你了。”
红鸢见形势不对,想要逃,奈何方才同老乞丐的打斗之中挨了老乞丐一掌,内力还没有提上来,强行使用内力反而被反噬吐了一口血。
文络缜见状,从马背上抽出了捆绑犯人用的麻绳,一把将红鸢给绑住。
“将她押去大理寺。”
这下,李捷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总不能一直记着那条狗的事故了吧。
“卿本佳人,奈何为寇啊,真是太可惜了。”锦衣卫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什么佳人不佳人的,她手里的那把刀能将牛骨轻松剥离。”文络缜那么一说,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是了,再美丽的毒蛇,终归也是毒蛇。
果然,这些新兵蛋子没有他的带领,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还是得多加上心,毕竟新酿才是大明明日的璀璨。
“哎,大人,您们不打算捎带我这个老人家一程?我还被打伤了呢!”老乞丐怎么叫也没能阻止文络缜一走了之的想法。
官家人鲜有人周顾底层老百姓的生死,更何况这老乞丐还受了重伤,他那一点俸禄还不够自己糊口,将来还要娶媳妇,哪里还能有额外的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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