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人来头有些诡异,同你有些渊源。”
林醉君指了指自己,她虽说走南闯北多年,不至于招惹上如此变态的人物。
“罢了,你不是要查华镶玉一事吗?等此事过后,我再详说关于长生的事。”
所以,师父这伤有可能是因为她受的,想到这里,林醉君暗暗卷起了拳头,若是能有一个入仕的机会,是不是行事更加方便了呢。
“好好好,您老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林醉君明白沈灼明自己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我这一生啊,有你那么一个徒儿给我养老送终,也值当了。”
林醉君见羊排汤熟了,拿了一个碗儿放在红木桌子上,舀了两勺出来放到沈灼明的面前,筷子故意放得声音重些,好叫沈灼明辨得清方向。
“晦气的话您愿意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芳莲清洗完了猪心,林醉君舀了一瓢水冲洗一下芭蕉花,方才下了一场小雨,皮面上倒也看不出来脏相。
芭蕉花和猪心一块儿放进砂锅里炖煮,加入少许细盐调味。
不多时,君六君七总算把屋顶修葺完成了,虽说钉得不好看,但好在砖瓦铺得过去,不用担心渗透的问题。
厨房外有一排砖瓦,都是围花坛时剩下来的,堆砌在了厨房旁,如今也算是派得上用场了。
“喝完再去喝药。”
羊排汤中她还加入了一些薏米,可当粥使。
“乖徒儿,药苦……”
“苦也得喝。”
林醉君又道:“我的医术还是你教的。”
她学的虽是皮毛,应对一些外伤也够用了。
“受了伤就好生养着,我会让君六君七保护好您。”
沈灼明喝了汤吃了肉,倒也配合地喝上了药。喝完之后,沈灼明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那日我经过登枝殿的时候,听见了鼓声,如是密雨,那天风大,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乖徒儿,这一点对你有用吗?”
“有没有用暂且不说,师父,您先好好养伤。”林醉君的语气不容拒绝。
话说君一他们此行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没有八字没有面相,还真难算得出来。
君一他们回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这三日期间,林泊南数次去青霞院寻她,终是未果。
找了老爷子,老爷子以静养的名头避而不见,整个林家似乎格外地排斥林泊南。
无可奈何之下,林泊南只好去找自己的妻子柘纠公主。
此时的柘纠公主和堂妹正在逛花街,倒是没曾想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会过来。
大萨满在世的时候曾说,她的第一任丈夫对她别有用心,可能危及社稷,需得多加小心。
柘纠和堂妹云萝略有不同,柘纠是被大萨满扶养长大,身上带着一丝萨满的神性。而云萝是在蜜罐中成长,造就了她不可一世的性子,常以笞人取乐,品性不明。
“公主,还望助我一臂之力!”
“柘纠姐姐,驸马好不容易求你一次,这可是你们关系……”云萝的两只手做出了鸟喙交合的样子。
“云萝,别胡闹。”
柘纠只留下那么一句话,便微笑有礼地看了林泊南一眼,大萨满在她来时便叮嘱,不可多管闲事方能安全抽身华京。
这个朱玉为饰的女子,长辫缀上细珠,头戴宝蓝色的冠品,容貌姣好,那一双杏眼中透着一股圣女的慧性。
又是这样的眼神!
他最讨厌这样的眼神了,仿佛视众生为蝼蚁,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可以不管不顾,泰若安然地身居高位!
林醉君是如此,柘纠也是如此!冷慧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
“驸马哥哥,柘纠姐姐也就是不熟悉这儿,你多给我一些银票,我同柘纠说去,说不定柘纠姐姐一高兴,没准能应了你的事。”
还是云萝好哄,只需要银票就可以收买柘纠的堂妹,倘若柘纠同云萝一般,是不是很容易助他达成所愿呢?
林泊南问:“你要银票做什么?”
“驸马哥哥,你是不知道,我看上了一个虾灯笼,偏是有人故意跟我作对,买走了,我要银票,好多的银票,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还要有钱,这样,她就不敢抢我的东西了。”
虾灯笼?
林醉君回来之时,芳莲的手中的确拿了一只精美的虾灯笼,看她春风满面的样子,他料想是和人争赢了。
不曾想,和林醉君争虾灯笼的竟然是柘纠。
“这我就没办法了。”
林醉君有生意头脑,祖父又宠着她,家中的资源优先过一遍林醉君,她不想要的才轮得到其他二房,他怎么做也不可能比林醉君还有钱。
“驸马哥哥,这是不愿意帮我了?那我也不帮你同柘纠姐姐求情了!我们走!”
云萝郡主负气离开,她来华京好不容易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被人抢走了,这让她一国郡主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是他不帮,而是他这个妹妹太有能力。
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帮助他的人吗?
君一回来时正好赶上大家伙喝茶吃糕。
正午的日头闷得慌,偏偏又不灼热,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大地的生息。
“小姐,我们这几天观察华尚书,除了休沐日在屋里头不出来,连家人也不能打搅,每日的吃食从小窗口送进去,鞋面每日都是新的。其他时间都在户部待着,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点。”君一说道。
君二接着道:“我看华尚书的妻子,精力充沛,日日同好姐妹出街游玩,不像是女儿死了一年的样子。”
君三道:“华尚书有两个儿子,两个小妾,三个通房丫鬟,听说奶妈也是半个小妾,私德不检点。”
这些事在官僚家中很常见,男人们并不认为三妻四妾有错,整个时代都认为这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事情,做不得华镶玉之事的线索。
“不过,华尚书似乎有吸食淡巴枯的迹象,属下乔装路过他散值的路上,闻到了淡巴枯的味道。”
华青竟然喜欢吸食淡巴枯吗?
从华青的身上似乎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小姐,这是华青的户籍,胶州人。”
林醉君拿过抄录下来的户籍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华青的身世。
今年正好是酉年,华青已经过了四个酉年,照理说他在这个位置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再坐十年之久。
只是,她算不出来这纸上的八字有大贵之相,一个极为寻常的八字怎么可能是户部尚书的八字呢。
除非八字不是华青的……
林醉君将宣纸丢到了火炉之中,芳莲被她支出去和君七买菜了,这会儿院子里就只有暗卫和她。
“不过华尚书这些年政绩一般,听闻圣上为中原腹地干旱一事发愁,将此事交给了华青,如今,华青温书两日竟然出了给百姓布粥的策略,惹得圣上龙颜大怒。”
林醉君思索着其中利害,连她都知道造渠引水,华青作为一个户部尚书能力平平,是如何在位那么久的?
除非圣上有意保他,那么圣上又为何要保他,为了华镶玉还是另有隐情。
“这些天你们先别盯着华青,找几件华镶玉的遗物,尤其是幼时之物放到他的床头,君四君五君六看看他的反应,换一身衣裳。”
换人换服盯梢,即便是华青发现了,也会误以为是有几批人盯上了他,大大降低了发现林家的可能性。
“是。”
“今日你们先休息,君八君九,跟我回林家一趟,我师父就交给你们保护了。”
“是。”
待在别庄真好呀,有吃有喝还有睡,空闲的时候打打拳,也就是看顾小姐的师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天她不在林家,林泊南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第五十三章 登枝殿(十)华青
薄云刚散,天幕化丝。
偌大的林府里鲜少听见不合时宜的声音,女婢仆人井然有序地干活,仿佛叫一声都成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而这样的声音多半来自于林泊南。
林万引青髯微动,狭狸眸中露出一丝鄙夷,手中端拿的茶水随着男子的跪动而滞停,他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下跪的青衣男子。
男子有一双和他父亲一样的丹凤眸子,光是看着就令他十分生厌,恨不能摔碎了这一双眸子,再踩上几脚,方能泄愤。
“泊南,你这是做什么?大伯素日里可有短了你吃处?”
比起林醉君,林泊南这个废物更让他厌恶。
“大伯未短了侄儿的吃处,实在是侄儿有事相求。”
“你倒是和你妹妹生反了,醉君遇事能自己解决。泊南啊,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即便不能为家族提供什么助力,也不该拖了家族的后腿,百年世家发展至今不易。”
兄妹相残倒是一个不错的戏码。
林万引又添了一把火。
“你身为兄长,多次求助于自己的妹妹,传出去,咱们林家面上也没有光彩。”
林泊南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林万引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句话先堵住了林泊南的口。
“好了,泊南,大伯还有事要处理,你的事以后再说。”
柘纠来大明只待一个月,似乎是因为中原旱地来的,一个月之后,柘纠将不会再来华京,他也就没有了停留的借口。
这个机会他要是把握不住,就没有了把握的机会了。
“大伯,大伯!”
任凭林泊南如何叫唤,林万引都没有回头。
“林泊南啊林泊南,你最亲的人都没有帮助你,还欺骗了你,大伯又怎么可能帮助你呢,你可真是一个蠢货!”
林醉君不应该是他最亲的人吗,如今却不见了人影。
难道他唯一所愿就这样达不成了?
林醉君听得心烦,冷不丁出声:“哥哥这是在大厅作何?装悲作腔的样子莫露出来让人作呕了。”
林泊南惊喜回望,林醉君不想给他纠缠的机会。
“答应了哥哥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也请哥哥莫要丢人现眼了。”
林泊南起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三天,你是去查案了?好妹妹我就知道!”
林醉君直生生甩过去一巴掌,这个不成器的哥哥,非要在大厅之中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这是想把林家往死里逼!
“君八,给我看住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云石院一步。”省得出去胡乱说什么,给林家带来麻烦。
“是!”
林泊南还没从惊喜中回味过来,君八已经将他架走了,耳边总算是清净了。
再让他说下去,还不得让皇帝听见,真当世家是什么百密无一疏的铜墙铁壁吗?若非安插了皇帝的人,那么多年皇上又怎么放心林家的存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华青也不知是被什么风给吹了过来,竟然带了礼物前来林府了,老爷子正在清修,林万引方才已经离开大厅。
如今,这大厅之上的林家人,唯有林醉君。
华青穿了便服,一身素灰的布衣,连腰带在普通老百姓身上都少见,脸上也没有修饰过的痕迹,这会儿,只带了一个仆人陪伴左右。
华青白脸墨髯,山峰颇高,一双眸子带着些许清亮,唇平是他最为显著的亮点,一笑起来,细白的脸儿像是刚发软的面团儿。
华青看见女子身在大厅,后面还跟着两名暗卫,林家之中,唯有林醉君有这样的待遇。
眼前这个女子百合发髻,简单用了一根碧玉簪子和两根花钗金簪,半头珠翠精致大气。上身湘叶,下身渐变春辰,美得像是这方天地的精灵儿。举手投足之间或可执掌乾坤,一看就是当家主的料子,可惜生为女儿身,只怕与高位无缘了。
林醉君瞧出了眼前这中年男子叹生出来的惋惜之意,想来又是因为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惋惜。
女儿身又如何?
她可是林家嫡女,世家贵女即便全在她面前,也得尊称她一声“林小姐”。
“华青,见过林小姐。”
原来这就是户部尚书华青。
“林家林醉君,见过户部尚书大人。”
瞧华青这副模样,只带了一个仆从,行事颇为低调,看起来廉洁清明,鞋面上还有一个破洞。
林醉君下看了一眼华青鞋面上的破洞,鞋面上的布丝没有开叉,像是用剪子往上拉扯造成的破损。
华青这次来,只怕是有事相求。
“华尚书为长辈,请坐。”
“你就是林家嫡女吧,头次见还真是一个妙人。”这丫头知礼数,林家注重礼节,生出来的公子小姐自然是教导好了的。
华青坐下了,林醉君才跟着坐下。
“华伯父,唤我醉君即可。”
林醉君坐姿之上,已经颇有了一些家主的气场了,即便她不是坐在中间的那两个位置上。
“啊,这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特有的腌萝卜干,别地是买不到的。”
她若是没记错,胶州腌的萝卜干不是这个味道,这应该是华青临时腌制的,还没有腌入味,漏了风,夹杂了一丝丝霉儿味。
华青故意带了生霉的萝卜干来,这是何意?
“别看它卖相不好,拿来炒肉下粥极好,侄女儿若是有兴趣,可以试试……”华青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自顾自地改了口:“想来这等H物,你们这些小辈也是瞧不上的。”
林醉君秀眉一挑,她似乎知道了明帝为何让他坐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十年之久了,明帝耳根子软,听不得什么人间疾苦的话。
可她林醉君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华伯父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华青两手互揪,他这故作为难的样子,好似林醉君刁难了他一般。
“不瞒侄女你说,还真有一件事……”
华青嘴唇扯动了两下,林醉君静待他的下文。
林醉君不问,他说出来显得他像是一个要饭的乞丐了,想到这里,华青捂住了心口,难以吐出一个字。
林醉君瞅着差不多了,才勉强问了一句:“华伯父,直言就是了。”
华青适才如释重负,心口也好上了一些。
“这件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同你一个小辈开口。”
至少也得是林家家主。
“林府最近吃紧,能招待华伯父的就只有这盏粗茶了。”
华青听出了林醉君的弦外之音,她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啊!
这丫头当真不可小觑!
“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中原生旱,灾民大生,这会儿朝廷各位同僚正在号召各大世家募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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