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送出去,可等了许久也没回音,阴雨天最催眠,她意识沉沉,于是就这么平躺着握着手机睡了过去。
梦境会在人焦虑时适时到来,她踏在草坪上,居然看见了季望舟。
愕然之余,他朝她走过来,捏住她下巴,啃噬她的唇,同时半身压下来,他们齐齐陷入柔软的草坪中,他热烫的手扣她的,垂头间,眼神迷离又缠绵。
青草的香气,阳光的香气,还有,滴落在她胸前的汗水……
她醒了,被冲撞惊醒。
房间幽深黑暗,和事故发生那天的亮度如出一辙。
她久久回不过神。
静坐了一会儿,明竹忽然觉得自己是疯了。
先是害怕,怕场景重现,再是羞耻,耻于做了一场春梦。
手机猝然在黑夜中一亮,是她掌侧误触了屏幕。
网名叫舟的人发来了消息:[给你放在门外。]
她定下心神,下床打开门,暖黄光线霎时洒进眼底。
门口放了两双鞋,一双是她的登山靴,靴底已被清理过,没有泥尘,还有一双是崭新的棕灰色的拖鞋,男士尺码。
人是有多面性的。
这个男人很难搞,却也很细心。
还有,在她梦里,他很厉害。
玻璃大门被紧紧关着,大厅里静悄悄,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深,有些沉,大概是梦境的余味。
楼上也没有灯光。
明竹打电话过去,是忙音。
她没想太多,手绑了一把皮筋,穿上拖鞋,先解决吃饭问题。
厨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
冰箱里,食材俱全。
可她平素不下厨房,最后选择在一边的橱柜里取出方便面,热水简单冲泡。
“美食”于五分钟后可享用。
但对话框迟迟没动静,她点着手机随意乱看,演出平台上已经开始售卖Find me乐团新一轮巡演的票。
这次的主题是新生·拥抱。
明竹笑了,何谓新生?和谁拥抱?
随后想通了,没有她便谓之新生,新鲜血脉的注入值得其他成员与听众加以拥抱。
半年前虚情假意的关心在时间的磋磨下早就消失殆尽,她打开微博,幸好评论区还有几位真粉丝。
她冲窗外拍了一张照片,黑夜里,暴雨正幕天席地地浇注下来。
编辑上文字:人生新挑战。
很快,有一条私信——明老师什么时候准备复出呀?[哇],超级超级想念你,[悲伤]。
她发送一个微笑表情回过去,再不看手机。
复出?去年做完手术,医生诊断是手腕韧带断裂,她再也拉不了琴杆了。
更何况,那架伴随她走过风风雨雨的提琴,已成了碎片。
她说的新挑战,是季望舟。
第11章 11
季望舟究竟去了哪里明竹并不知道,她原以为他是在楼上休息,可直到天光亮起,野蔷薇里依旧没有传出第二个人的声音。
那通电话也没有等来回电。
明竹没深究,反正她也的确不是很在乎。
她想挑战他,又不是爱上他。他的路、他的目的地,她都不想过问,她在乎的,只有那双漠视自己的眼睛。
个性要强的人总是这样,猛烈冒出来的征服欲是无穷无尽的。
暴雨预警下调成了橙色级,凭肉眼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风小了,山上的树平静了很多,雨丝也不再七歪八扭。
之前那包被压瘪的烟盒里已经弹尽粮绝,明竹翻了翻登山包的一个小隔层,幸好有一包新的。
她抽烟有些年头了,众人都觉得她年少出名,一帆风顺,只有她自己清楚,人生中的每一个奖章都夹杂了血汗,如果没有烟,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排解烦闷。
一口烟吐出来,连带着夜晚未清出的浊气一起散了。明竹深深呼吸了一口,烟味、雨水味,还有绿树被洗透的味道,她意外发现在这里住着,真的还挺不错。
起码睡眠质量变好了,没有失眠,没有焦虑,早晨起床时整个人是神清气爽的。
右脚定时喷药,已经消肿了许多,就是身上和手掌上的擦伤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她早上换药时,缠绷带废了很大的劲,最终也没能包得像季望舟那样工整。
还有身上的衣服,连续穿了两天,似乎也该换一下。
如果他是去了城区,不知道是否能拜托他去取些衣物。
她又拨通电话。
“嘟——嘟——嘟——”
仍无果。
怕他是故意为之,明竹弹弹烟灰,再拨过去。
“嘟——”
“喂?”
明竹一愣,那头分明是个女声。
一大清晨,如此疲累的声音。
一些画面忽然就在她脑海里滚动起来,组接成一组完整的场景:纠缠的、旖旎的……
“打错了,不好意思。”她把电话挂了。
过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必要慌张,他们什么都没做,她有什么可心虚?
然而随后又立马自洽成功。
她说什么也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她又看向如瀑的雨帘,想到他看向自己的薄情眼睛,摇了摇头。
烟燃至根部被狠狠捻灭。
玻璃窗上反射出一抹冷笑:装什么正人君子?明明性/欲比她还强。
就这样,明竹在没有季望舟的,独自一人的茶馆过了极度舒适的一天。
这样远离喧嚣,只有雨声相伴的日子太棒了。
她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想留下来。
如果生活暂时寻找不到目标,那么给自己提供一个安乐窝也很不错。
只是,这个安乐窝里的人碰不得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有些吓到,她居然冒出一丝遗憾心态。
大概真是欲求不满了。
她发语音消息问白桐,“你的小路哥哥身边有没有优质男性?”
白桐迅速回复,语气自然掺杂不快,先是反驳:“什么叫我的小路哥哥?”
她比林路大一岁,斤斤计较着年龄问题。
接着又给予答复:“这个优质包含什么特点?”
明竹构想了下,以文字形式发送——[有姿色且那方面厉害的。]
还真是直言不讳。
但白桐见怪不怪,“直接说活好的不就行了?”
再一条:“行,我给你挑,保证让你的初夜难忘。”
二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明竹倒扣住屏幕,趴在桌上听雨,她后知后觉地把自己发出去的那些文字与一个人对应在一起。
一秒过后,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靠。”啐出一声,心里感叹活见鬼了。
荒谬的梦实在太摧残人,如此回顾着,没伤的那只手就开始不受控起来,她一寸寸按压揉搓下去,直至指尖深陷,一瞬间热流涌动……
直至最后整个人躬身一卷,彻底风平浪静。
实在离谱,她在用纸巾擦拭时如此评价自己。
做这些的事其实不是第一次,可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过程中把某个人作为具体的性/幻想对象,她瘫在床上,忽然发觉自己神经错乱。
真是病了。
第12章 12
这个令她情迷的对象是在入夜之后回来的。
她当时刚洗完澡,听见外厅窸窸窣窣有动静便赶忙穿了衣服出门看,接着就发现季望舟站在门口。
不知道是去跟人打了一架还是怎么着,他受伤了,而且比她那晚伤得还重,头缠了一整圈的纱布,背也没那么直,看着一点儿盛气凌人的劲都没了,眼睛里只蒙了一层雾气,头发丝上还沾了雨水。
那一瞬间,她甚至恍惚了一下,长久无过大起伏的心脏被软化成水,她疼惜到想摸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地抱着他安慰几句。
可是再下一刻,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时,这一丝怜悯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视线内,一身精致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身材娇小,小鸟依人的一个,五官幼态,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透出一股书卷气,和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心里并不涩,反而平静下来。
她突然醍醐灌顶,将一切成功串联。
明竹猜想,这个女人正是早晨接听她电话的那位。
可是他这伤怎么回事?
约会遇到了劫匪?
算了算了,她懒得深入思考。
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顺下了之前的那股气。
季望舟对她没兴趣,不过是不好她这一口罢了。
他喜欢眼前这样干净如玉的,而她呢?
明竹一向认为自己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是偏张扬款的,什么玲珑剔透的特点,她可没有。
甭管男人女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忠于的类型,这太正常不过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她传递来的目光,小鸟似的女人在开灯的瞬间捕捉到她脸时,眼底也闪过惊诧,不自觉张开了口,“你是?”
明竹这才发现女人的眼睛在上下打量着她的打扮。
她没衣服可换,穿得像在自家遛弯。
对比之下,挺糟糕的。
她笑笑,接着想回应。
可也就是刚动了下嘴唇,被打断了。
季望舟嗓子哑了。
“明竹,来扶我。”
他手腕也跟着一块动了动,是在招呼她过来。
明竹听到称呼微愣,她没走过去,反倒是有脚步声从身前过来,接着,她忽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
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肩,指尖轻扣。
她隐约闻到了药腥味。
抬头间,发现他脖子后方也受了伤,白色的包扎布没盖住全部擦伤,有一些晕在外面,泛出暗红色的血痂。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蜗进入鸣响。
他声音本就浑厚,像在她耳边打鼓。
没在对她说话,是对着那个小鸟似的女人,“方雯,我早对你说过的,我是不婚主义,你现在提出的要求太高,所以,真的不如算了。”
明竹听得一头雾水,接着就看见名叫方雯的女人走近她。
这回可不再是打量她的衣着了,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着,眼睛里的东西跟她的气质太不相符,内里有鄙夷,还有些……
方雯说话了,手指隔空戳她鼻梁骨,“那她呢?你的新女人是么?她又给了你什么?”
语气凌厉,声音尖细。
明竹确定了,她眼睛里还有着愤怒。
这是把她当敌人了。
这哪能行?她可什么都没做。
可当想解释一番的瞬间,一道浑厚声音再度响起,“快感。”
明竹还没在脑子里转过弯来,就见方雯肉眼可见地臊红了脸。
樱桃般的粉唇大开大合,紧盯季望舟,“你!……可是,我答应过你,我们结婚,结婚了我就会把自己完全交给你的,你就这么等不——”
明竹也不是全然的傻子,她是被人当了挡箭牌,于是挣开季望舟的手,打断方雯为自己辩白,方雯看着比她年纪小些,于是,“方妹妹,你误会——”
谁承想,忽然,“啪”一声。
脸颊一热,她几乎在一瞬现出惊愕的眼。
力道不大,可侮辱性太强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扇她耳光了?
心情霎时难以控制,她立刻以相同力度回击。
阒静夜里又是“啪”地响亮一声。
这下轮到方雯捂住自己的脸颊。
她不像明竹一样心无旁骛,反倒直直看向季望舟。
“望舟哥……”
明竹的确是一报还一报的人,但既然还了手便不想再过多掺和进这场乱局。
可总有人存心不要她好过。
也就是脚部微动的一刹那,季望舟又扣住她肩膀,力道比先前大得多,彻底箍住了她,他忽视方雯,低了头,附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帮个忙。”
明竹抬头瞧他,嘴上说帮忙,但这脸上可没半分求人的姿态。
她假模假样一笑:谁管你?
她照旧预备走。
谁知,被方雯抢先一步,明竹挥开手,从余光里瞥见她人咬着牙背过身去,书卷气也就在顷刻之间全部散了。
什么精致、柔情全被大雨冲散而去。
一下子,外厅安静下来。
明竹看见她的粉色高跟融进黑夜里,一去不返。
她懂了,或许是方才自己和季望舟的那几秒眼神交汇又引发了误会。
自己彻彻底底被人拉来挡了枪子。
人彻底走了,静谧重新降临。
“放开我,”明竹脸还疼着,深怀不满,有种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她别开自己的肩膀,冷笑一声,“呵,季老板,你真让我开了眼。”
第13章 13
而季望舟却一句解释也没有,他径直上前关上大门,将风雨与含着泪眼的人一同隔绝在门外。
明竹实在是觉得这男人糟糕极了,前一天在野蔷薇产生的所有好情绪全部消散,她当下做出决定:明天就离开这儿。
她看着那条人影即将走上楼梯,反而比他快一步,率先过去打开门进去,而后重重关上了休息室的门,故意发出碰撞的声响。她的确为自己有想和这个男人上床的念头而感到彻头彻尾的悔恨。
这叫什么事?
躺在床上,明竹盯着天花板的藤蔓灯看,看着看着又感觉头皮发麻。
她并不想深究季望舟和方雯的关系,可还是从刚刚的那个巴掌里悟出一些什么来。
男人与女人在感情里,终究是女人占下风。
母亲杨兰是,打她一巴掌的方雯是,就连她也身处漩涡之中。
这种现象可太奇怪了。
她想着想着就开始刷起短视频来,大数据尤为恐怖,五条里有三条都是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打起架来的狗血剧情。
和刚刚方雯和她互扇巴掌的情景很相似。
明竹明知那一巴掌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的不忿而出气,可还是心里不舒服了。
有时候,往往是你不愿身处漩涡,可偏要被捉弄般地拉进漩涡中心。
她挠乱了头发,因为刚洗过,蓬乱的发丝堆在头上,她越想越不爽。
季望舟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头型跟鸡窝似的女人站在门口,这次倒穿了拖鞋,黑色指甲油显得脚面更白皙。
他若无其事地用眼神掠过那张有怨气的脸:“脚好了?”
明竹拉来半开的门走进去,角落有张沙发椅,灰棕色的,中间深凹一个坑,她本来想坐下来说话,但一坐下去时忽的感觉整个人被包裹在其中,怎么挪都觉得失了些气势。
4/2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