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干脆站起来,和季望舟面对面而立。
季望舟刚洗完澡便没穿上衣,明竹可以看见他宽阔的胸膛,那里的肌肉线条规整迷人,她还下意识数了数。
六块。
心里暗笑,也并非那么完美。
她懒得回答他这种不走心的问题,单刀直入,“你对人做了什么?”
上楼梯的那会儿功夫,她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性,有一个想法最终占据上风。
——一个爱玩弄女人的男人因得不到性/欲的满足而做了情感上的甩手掌柜。
如此雨势,甚至还负了伤回来,可见他对这场约会抱有多大的期待。
说明什么呢?无非是令人看出他的行为有多恶劣:赴约不是为了爱情,反而是为了“情爱”,或者更直接来说,是为了欢好。
这实在让人作呕。
明竹只要一想到离去的方雯,就会忍不住去猜度后者脑海中的想法,她大概成了别人眼中无故插足情感的第三者。
“你不去追人回来说清楚原因?”她这时尚且还好言好语,以免显得自己太过于咄咄逼人。
“登堂入室,”季望舟套上一件简单的净版白T,靠近脖子的发丝上因水流冲过而挂着丝丝水汽,有一绺微卷的发丝从纱布里溜出来垂挂在眼前,他眉眼极冷,“还问这些不相干的问题——”
他拎了下衣服肩线,边整理好边走近两步,“明小姐,你似乎不太弄得清你的身份。”
明竹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下唇,不抬下巴,只翻着眼球睇他,觉得愈发可笑了,“原来季老板清楚我的身份?刚刚在楼下你可不是这种态度。”
“我的态度取决于你是否有利用价值。”
好一个利用价值。
“我对你没利用价值的话,刚刚那一巴掌是怎么捱的?”
季望舟越过她坐上那张沙发,一双长腿支着,漫不经心地倒杯水,“刚才你有,现在没有。”
他丝毫不在意她究竟为何而来,解了渴,抽出药盒里的药丸,一颗两颗数好后塞进嘴里,先咽,后又喝一口水压下去。
明竹站着,看见的是他的侧脸,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又说:“但你确实帮了我的忙,所以,你需要我给你一个解释的话,没问题。”
第14章 14
明竹脚踝还有轻微痛感,站不了这么久,就在床脚坐下来,看见他轻微皱眉,猜到了什么便更放肆地向内挪了挪。
“你说,我听。”她语调干脆。
季望舟是有一些洁癖的,但因为早上受了伤,头痛得紧,不欲和她在当下追究。
他闭了眼,舒适地将脑袋仰放在头枕上,“你可以理解成,她从前对我而言有用,但如今没了。”
又是这套说辞。
明竹听着夜里渐弱的雨声,用一双审视的眼睛开始勾勒他脖颈的线条,他皮肤不算白,但依旧看得见青筋的形状,喉结有轻微滚动,是唾液下行所引起的,真真长得一副极好的皮相。
如果没有今天这茬事,以她的性格,一定得在野蔷薇多磨上一段时间从而拿下这人。
她的视线又迂回到他的下巴上,这人似乎不长胡子,说:“你是利益至上主义者。”
这话并非是绝对地做出定义,相反,她用这句话在试探。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我和方雯是大学校友,部门联谊认识的。”季望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明竹歪着头看他,尝试找到一个角度来看清他脸上其余地方有没有胡青。
明竹:“你需要联谊?”
季望舟:“既然要在社会上生存,人际交往是必要的事。”
他把大学称为社会。
明竹想,这是他给自己寻觅女人找的借口。
“所以,你看中了方雯。”
话音盘旋在以雨声衬托寂静的卧室里,忽然响起一声笑。
视线的停留处变了,季望舟正看着她,明竹发现,他上唇上方的人中处泛着些许青色。
“你这么想?”
“不然?”
季望舟又靠了回去,这次是睁眼盯着天花板,“她看中了我。”
短促的一句话,引起了明竹不自禁地一声笑。
不是嘲笑,就是忽然胸腔内一股气流憋不住了。
“嗯……”她尽量把笑意沉下去,“她追你,你不答应,是这样?”
她终于发现他们的第二个共通点,一样的自信。
虽然,他的皮相足够作为一项夸耀和展示的资本。
“不重要,”季望舟平静地说,“总之,我的确利用了她。”
利用这个词太微妙了,明竹不忍好奇。
“什么意思?”
“我的另一间茶室出了一点事,”他把来龙去脉简单陈述,“……方雯帮了我一个大忙,请了她的父亲出面解决,事情办得很顺利……当然,所谓人际关系,必须得有来有往。”
明竹微微拧眉,有所遐想。
季望舟将双眸投射到她脸上时看到了这一微妙变化,笑了。
“没你想得那么脏,只是吃了顿饭。不过——”
明竹看他停顿了,问:“不过什么?”
“第二次还想求人帮忙的话就得有深层次的付出了。”
其实就在昨晚,他给方雯去了一通电话,因为临时找场地是件困难事,而方雯恰好经营一家画廊,画廊最近的展览布置为古朴清淡风格,里面有个封闭空间适合谈事,仅需稍微调整布局和装饰便可使用,他向方雯提出了请求,也很快得到了同意。
不过给出的条件双方各有不同,他说的是金钱,而她要的是情感。
他说隔天细说,只想着先将眼前遇到的关给过了。
只是没成想,今早上他们约定了时间后他要出发时,这场雨没给他半点情面,糊了整面前挡风玻璃不说,去的路上,还遇上一个小的山体滑坡,山坡上的落石和泥水一块儿滚下来堵住了前行的路。
幸好路面够宽阔,他撑伞下车略微清理了下障碍物,可也就是准备回身上车的那须臾功夫,山坡上被卡着的那些积压的石块又一次下落,这回便没那么幸运,头被砸伤,脖颈处被尖细石子刮破。
也就是这样,他带着伤处理了空间布置又接待了人,最后是被方雯硬拉着去了医院包扎了伤口。
季望舟隐去了诸多细节不谈,只说:“而她,的的确确,在今天又帮了我一次。”
“深层次地付出……”明竹琢磨了下,随后回想起方雯的话做出猜测,“她要你和她结婚?”
“是。”
两个人有来有回地对话。
“那就怪了,她帮你忙,你倒打一耙?”她感觉季望舟是在胡诌。
既然都利益至上了,说到结婚反就放不开?
不过又转念,他骗她,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做生意的人,求利是本性,但,”季望舟坐直了,直视明竹,“心,不卖。”
他的沉笃语气把明竹下一句想说的话给吞噬掉。
他继续说:“结婚,是件需要走心的事,不是么?”
第15章 15
明竹反应过来,嗤笑一下,这回是嘲笑,“婚姻在你眼里这么神圣?”
季望舟浑不在意她的表情,兀自低头去看地板上掉落的一个银色物品,“是。”
他没说假话。
从小便是孤儿的他一直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家庭。而在十几岁的时候,他也确实遇到过那么一个令他内心生发波澜的人,只不过,因为时机不对和性格差异,最后连恋爱的点都没摁下去就错过了。
就在去年,那个人结婚了。
他收到请柬之后还去参加了婚礼并送上了祝贺,其实时隔多年,他早就释怀了,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结婚得从心的原则在他这里始终不会改变。
“有什么问题么?”他低头捡起那个银色物品,很小,是一个钩子形状,“你的?”
两人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近,一左一右的对角线,明竹看不清他手掌里的东西,“你凑近点。”
季望舟不理她,放到一边桌子上。
明竹也懒得动弹,他的床比自己的舒服多了,床品是真丝的,触感很好,透着清凉。
所以关于这个银色钩子的话题就这么止住,明竹说:“没什么问题,但你让我不爽了。”
她指着自己。
季望舟:“哪方面?”
明竹:“拿我挡枪子,以及害我陷入尴尬境地,我好歹有些名气,你知道的。”
季望舟看见她一条腿已经勾上了床,实在看不下去,索性站起身,边走边说:“知道,所以你放心,我发过消息给方雯了。”
明竹看他走近,不知他想做什么,但她不躲,就维持姿势坐在那里,一条腿挂下来,另一条腿弯曲向后放在床被上方。
“怎么说的?”
“坦白错误,说明实情,”季望舟站定了,大手一揽,抓了明竹的脚踝放下去,并且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提了起来,“以后不要上我的床。”
果然是洁癖,明竹这样想。
她干脆不坐了,走到季望舟刚才身侧的那张桌子边上,细看了看那个小东西究竟是什么。
下一瞬看出来了,她向后摸摸自己的后背,果然开了一个扣。
她收进裤子口袋里。
“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说明的。”
季望舟在掸那处她坐过的床单,明竹在后面啧声,“没这么脏。”
“脏不脏不是你说了算,”他重重拍了几下,接着才摸出手机,走过去将屏幕置于明竹眼前,但只停留了几秒功夫,“可以了?”
任是火眼金睛也没法这么迅疾地浏览完毕,明竹伸手一夺,上下翻阅。
确实,他向方雯道歉了,说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以及对辜负了她的感情而感到抱歉。
还有,他说会把场地费结算给方雯。
明竹在心里腹诽,这真是好一个只谈钱不谈爱的男人。
方雯发送来的消息明竹没仔细去看,但上下滑动屏幕时的确能看得出,这两个人的交流是方雯更为主动。
她把手机甩给季望舟,“行,那就没事了。”
只是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但你不是说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为什么还要对我解释?”
季望舟将手机放上无线充电台,翻了下眼睫看着她,神情淡漠,“你说了,你有名气,这是为了避免你多想,也是为了防范后续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而影响我的生意……这不代表你有利用价值。”
最后一句话是他补充而说的。
明竹往后一捋头发,“行。”
她走出去,气是消了,但突然觉得实在太没意思了。
第16章 16
就像是支撑着生活的三根柱子塌了一根,中心失去支点后就变得不再稳固。
她好像又找不到所谓生活的意义了。
明竹下了楼,揿灭楼梯的梯灯,边走边思考自己此刻的想法。
她从因遇风雨来到野蔷薇后,先是因季望舟漠视而生出不满,再是由于今天做了挡箭牌心内不爽,现在又因为他一声又一声的没有利用价值而觉得烦闷。
她觉得这个坑跌得实在太重了些。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她没进房间,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旋即,火光一亮。
是啊,没有一个人能在享受过众星捧月之后还能忍耐蒙尘的滋味。
她自以为可以不在乎他人评价了,其实她的心若芝麻小,和白桐说得一样——你这么傲的人,怎么甘心就这么算了。
黑夜在窗上落下画笔,明竹没有开灯,她手中一抹猩红的火光顺着黑夜的大笔往窗户上添色,周围都是暗的、静的、沉的。
她一口口吐着烟,烟雾顺着缝隙溜出去,似变成了黑色,也像化成了虚无。
没人甘心就这样算了,可是绝大多数时候,这事的决定权压根不在你手里。
风雨的确小了许多,明竹默默抽完一支烟,发现耳边的声音不像前两天那样有力度,她打开天气预报——原来明天下午雨会转晴。
她打开手机,长的令她有些糟心的指甲戳在屏幕上闹出“哒哒”的声响,[明天有时间么?送我去城区,会支付报酬。]
她虽看不太懂季望舟这人性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就是个掉进钱眼里深陷的人。
就比如他那么不怕死地冒着暴风雨出去不过是为了工作。
不过,汲汲营营,奔走忙碌,都是为了讨个生活,这她能理解。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心无旁骛地为了追求生命真谛而不食人间烟火。
她等味道消散尽了才回的房间,“掉进钱眼里”的季望舟刚巧回复了过来。
明竹设置的消息提醒是不显示消息详情的,所以她是在安心点进聊天框后才看见了那句[没时间]。
稀罕事。
她飞快打字,[你要做什么?]
那边回复也很快,[和你无关。]
明竹的的确确从未在一个人身上折过那么多次,他说的每句话都能把她堵得死死的,郁闷得要命。
还真有本事。
正要发作,手机滴滴两声。
[后天送你。]
又一条,[顺路送,不收钱。]
明竹笑了声,还好,不算一点儿人情也不通。
她又问:[那你能另外给我件短袖么?感觉我身上这衣服都臭了。]
发完,她拉起衣领闻了闻,其实还好,没什么气味,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沐浴露的清香。
有股青草的香气。
但她不习惯,她和季望舟一样也爱干净,别人坐她的床,她也会和他一样急眼。
没过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随后,“咚咚。”
她开门就看见季望舟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衣服。
“没有新的,介意么?”
明竹摇摇头,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谢谢。”
季望舟保持了惜字如金的风格,转身要走。
他头发那圈纱布围得紧紧的,包裹住完美的头型,他的卷发被扎成一个小揪。
“季望舟。”明竹喊他。
她觉得,在走之前,有些事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第17章 17
季望舟回头看她,明竹就站在光和暗的交界线上,下半身没穿裤子,只借极为宽松的上衣遮挡。但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并非是将他视作正人君子才敢这样做,反而是透着不怀好意的征服欲。
她素净的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不沾拖泥带水的情感,语气上扬,声调柔中带冷:“那件事,你真不考虑一下?”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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