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舟始终没回应她,直到一把把她摔到了他房间的那张沙发椅上,皮质沙发有被摩擦过后发出的沙沙声。
明竹觉得自己整个臀部和背部已经完全陷了进去。
她终于可以看见眼前那张沉黑的脸,于是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被反客为主了。
脑海里那个吻又一次重现,来势汹汹。
昨天没发挥好已经够让她懊丧的,这回说什么也不愿意落人下乘。
下一秒,迅速定心再行动。
季望舟清楚地看见自己没抓住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接着,脖颈处传来清凉,她的手像块冰。
她一揽,他们的距离一下子被缩得极短。
四目相对之下,彼此的气息都笼在对方脸上。
明竹一改被他一把拖走的惊慌感,眼神暂时柔和,里面漾着盈盈的水,她轻声细语却带着缠人之感,“不是说要处理我?”
再然后鼻音微泄:“嗯?”
季望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竟一时想不到怎么回应,一味深沉的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时候的心莫名其妙有点乱了。
他执意克制这种古怪变化,眼神变得更冷,手指伸出,将她下巴抵在自己的虎口之上,她的脸倒是热的。
“别挑战我。”他觉得现在该有危机感的人绝对不该是自己。
他不找事,但现在根据身位来看,明显他占上风。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在身下的明竹。
“非要挑战呢?处理呗,”她尾音扬起,另只手挣脱开来也勾上了他的脖子,轻轻捏了捏后颈的那块软肉,“你想怎么处理我?”
他说的每一句之后,她都会有千百句等着她。
他对她,还是知之甚少。
季望舟心烦意乱起来,他之所以开茶室,自然是为了谋生获利,可达成这个目标可选择的路有太多条,所以他还为了品茶能静心。
流连酒场的日子过惯了,人便莫名开始有“佛性”,自以为超脱俗世了。
季望舟本来真这样认为,而此时此刻,浓郁的满目气息混在一起倒是搅乱了他设想的全部。
她身上的烟草味竟也变得好闻了。
第21章 21
但是,不自制不成事。
季望舟想,自己可是一个满三十、达到而立之年的拥有自制力的男人。湖面被石子惊了后尚可恢复原状,所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况且,这样纠缠下去对他而言压根没好处。
于是想法转化为行动。
他比明竹力气大,十分轻易便拨开她手,紧接着向边上一甩。
这样一来,他迅速直了身子,而后才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明竹“变调”的眼神。
可是这眼神也仅维持一瞬而已。
她比他调节地还快。
明竹腿曲了起来,身子侧着,就这样与斜站在一旁的季望舟对视。
季望舟昨晚闲来无事,又把泰坦尼克号翻出来看了一遍,觉得她现在这姿势和杰克给女主角露丝作画时露丝摆出的躺姿如出一辙。
这样想着之后,他随即在心里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明竹只是一味看他,好像是也想令他立马作出一张画来的样子,红色艳唇微张,却不说话。
沉默的几秒时间像是过了三个秋天。
风扫落叶,而后将万物化雪。
季望舟哪是这么轻易被左右的人,他心湖微起波澜后归复平静,冷着看她,“收拾东西,我送你走。”
原本他今天的计划是去一趟医院,再约设计公司洽谈一下曹文路茶室的翻修事宜。
现在看来,解决眼前这根“刺”更为紧要。
可,
这根“刺”哪是这么好拔除的?
明竹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扎人的刺了,在一边不紧不慢地抻起脑袋,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沙发边沿,笑得轻快,“现在倒是着急了?”
她觉得这样逗弄人特别有劲,已经很久没有能让她这样提着性子去玩的事了。
季望舟这人吧,冷冰冰的,特像一款加冰的烈性鸡尾酒,你端着酒杯会发现冻手,然而一品,又特浓烈。
去年她就中了一回这样的招,最后是被好友沈云近给架回去的。
那天之后,她便尝到了烈酒的好处,醉而忘忧,她甘之如饴。
总之现在,谁也别想让她从这个房间出去,这杯“烈酒”,她喝定了。
季望舟就看见她眼珠轻微动了动,不明所以,但心里就一个念头,不能再和这人掰扯下去。
他手插在口袋里,云淡风轻,“要走要留,你随意。”
说完,人准备走了。
明竹是练琴练出来的耐心,她看着背影,说了句“拜拜”,而后闭上了眼。
她调整了下姿势,这沙发,确实舒服。
季望舟到门口转弯时凭借余光看见了她蛄蛹身子的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细品了品,判定这是一种厌烦情绪。
是,他收回不讨厌她的那种想法,他有点烦这个女人了。
徐子言的电话就在他下楼梯的时候再次打了过来,上来就问:“你刚刚要处理谁啊?”
季望舟压根不想提目前在他房间悠然休憩的女人,不耐烦地回了句:“你别管。”
徐子言“哟”了一声,“火气怪大?这不像你啊,小船。”
忽然,电话两头都寂静。
“小船”这称呼让季望舟从头皮麻到了脚底,他的这位好朋友偶尔会用这种恶心的称呼喊他,这是成心的。
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舟”字,和别人解释舟的意思时他就说是“船”,因此徐子言犯贱的时候会这样喊他。
他说:“滚。”
徐子言在那头也只闲了片刻,童嘉结束了台里的工作,例行公事般地又来了医院。
他连笑的心情都没了,说:“挂了挂了,我也去处理个人。”
季望舟没答复他,转手挂了电话。
可走到楼梯下,忽然品味过来,徐子言喊他小船会引起他反感,但明竹这么死缠烂打的,倒也没上升到反感这一层面。
接着,更心烦了。
明竹本来是打算跟季望舟僵持一会儿,想着她赖在他房间,他总会回来看一眼,结果一闭上眼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场瞌睡下来,再醒已经是下午。
雨如天气预报所述的果真停了,房间的窗帘拉开着,光线直晃她眼睛。
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此刻室外风平浪静,一片光明,浅黄色线条像绸带,挂在一座又一座的山腰之上。
路上维修队已经来了,这场突降的暴雨造成不少损害。
“季望舟?”
明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喊了一声。
可没人理,安静得很。
这人果真是不好对付,说走就走,完全没把当回事。
明竹下意识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喜欢这么静的氛围,一个有心事的人但凡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只好抽烟来缓解。
雨后的空气泛着泥土味和草木味,几天以来,她是第一次坐在茶室的门口好好欣赏周遭的风景。
远处一排树木折了好几棵,有一种残缺的破败感,身边的蔷薇花落了不少花瓣,覆盖在黑黄的土上,格格不入。
她靠着墙,看着烟雾由浓转淡,哪儿也不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一位维修队的大哥过来讨杯水,她趁隙看到他开的皮卡,问:“大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能捎我一程么?”
第22章 22
季望舟首先去医院重新包扎了下脑袋上的纱布,他头痛得紧,还以为是过一夜伤更严重了,没想到医生看了眼,当即下定论,说只是因为包得太扎实。
方雯带他去看急诊的时候,医院那个小护士有些手忙脚乱,原来是初生牛犊。
接着他便带着松快了几分的受伤脑袋和人谈了一下午的翻修设计,设计公司那头说最快下个月就可以重新开业,这倒是恰好对上了他心意,信守了承诺且办成了事。
于是心情总算畅快。
到宠物医院时,徐子言的那个让他头疼的前女友还没走,他们面对面坐在办公室里,头碰头也不知在谈什么,但很明显,徐子言的表情相当痛苦扭曲。
季望舟是十分“上道”的一个人,给他们留足空间,与护士比了一个噤声手势,自个儿坐在休息区。
一旁的护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但是聊到兴处,避免不了要加上重音。
所以,在进入季望舟耳里时,剩几个支离破碎的词。
——“漂亮”、“不喜欢”、“有一腿”。
季望舟下意识透过玻璃窗去看二人。
浓浓的暧昧气息肆意地蔓延在空气之中,这两个人确实看着像有那么一腿。
只是这个“不喜欢”和“漂亮”他便无法做出判断了。
一是感情是件私密的事,哪怕是好朋友之间,也没法窥视全部。
二是他极少注意女性外貌,漂不漂亮,他也不知道评价的标准具体是什么。
可这样想着,他脑子里却莫名冒出一张脸来。
徐子言透过玻璃窗才发现这个不速之客手臂撑在木牌上愣神,他眼睛一亮,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他对童嘉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谈。”
童嘉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接着笑眼弯弯地托着下巴回徐子言:“我知道他,野蔷薇的老板。”
她顿了下,“他单身么?”
徐子言低头睨她,“你要做什么?”
童嘉:“你急什么?”
徐子言就这样又被将了一军,他无言,再重复一次,“你先回去吧。”
说完就兀自开门走了。
一个响指打在季望舟面前,彻底拉回他神智。
回过神,他先看到徐子言冲他挤眉弄眼,接着就看见办公室里的另一人提着包出来,高跟鞋蹬得清脆响。
一会儿,一辆蓝色轿跑开出了车位,他给徐子言报信:“人走了。”
徐子言终于一屁股坐下,接着揉着太阳穴颓然叹气,“真要命啊。”
季望舟瞥了他一眼,不留情面,“你看着挺乐在其中。”
徐子言白他。
两个人没掰扯太多就转到了正事,徐子言听完看看木牌,鄙夷,“季望舟啊季望舟,你还真是个扒皮,连我爸那儿你都惦记上了?”
季望舟提眉一笑,拍拍他肩站了起来,“请你吃饭。”
“谁稀罕——”话还没说完,徐子言就看见人走到了门口,“去哪儿啊?不是请我吃饭?”
季望舟背着身挥手,“下次。”
他从医院出来便一路向野蔷薇开,日暮西沉,硕大的橙红夕阳异常瞩目,正用尽力气向下坠落,而远处,一辆黑色布满泥点的皮卡像是从坠落之际奋力挣扎而出一般于对面驶来。
季望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皮卡后装载的工具,确定了这是维修队的车。
上午他沿山路出来时看见不少在清理路面和维修电缆的工作人员。
雨过风止,希望这个夏季的雨到今日为止才好。
否则,太影响他生意了。
季望舟叹口气,一路向前。
到野蔷薇的时候,门是掩着的,甚至还贴心地将营业中的牌子转了个面,一看便知是谁做的。
他推开门,室内瞬间被橙红色光芒所侵略,四面八方都透着祥和。这人能操作这些,说明已经从他房间里出来。
于是季望舟没先上楼,反而是向前走叩响了楼下员工休息室的门。
一声之后,他耐心等着。
“开个门。”
结果,两声,再三声……都无人响应。
门把手于掌下一转后,季望舟才看见了房内情景——窗帘凝止着,各处都整洁,并且,空荡无人。
他沉口气,又退了出来上楼。
结果超出预料,依旧一样。
呵,她倒是半分招呼也不打。
季望舟表情很冷静,穿过隔间换下衣服,走进浴室,才感受到里头还有潮气,白茫茫的雾盖在还亮着白灯的镜面上。
人走了,还是洗过澡走的。
脏衣篮里换下来的衣物是证明。
他当即反应过来,走出去拉开衣柜门。
少了一件衬衫。
衣柜拉开有换衣镜,镜内,季望舟表情无奈,接着,再度陷入黑暗。
第23章 23
这个晚上算是近些天来最惬意的,他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占这样静谧温和的夜,因为白日出了太阳,入了夜之后空中也终于现了一轮月,说不清有多亮,但好歹比黑云堆积的天要好上许多。
季望舟坐在一张布摇椅上,身边案几摆盏小夜灯,怡然自得。
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凡人常忙碌,偶尔能得一抹清闲已经是不容易的事。
今天除赶了三处地方之外,他还在外遇见了供应商,所以此刻正品着新茶。
虽然原本的设想的是问问她要不要尝一尝。
茶叶品种十分繁复,再加上烘烤晒制工艺的不同,风味会产生各自的特点,他接待的大部分客户也都是和她一样的烟鬼,所以他一直想找一款能够清肺润喉的茶品,本想让她帮个忙,结果,他回来了,人倒先跑了。
想到这,他自嘲笑了。
短短几天,他居然已经并不单单把她视作客人而已了。
但又一转念,谁能和客人接吻呢?
遇见她之前,他没向任何人主动送上过吻,非要仔细算的话,初吻都是给了她的。
前提是,如果除去高中毕业那次被徐子言那喝醉了的傻帽偷袭的话。
那年,徐子言的那位初恋一声不吭地就搬离了北林,这人好一阵伤心,拎着一大提啤酒过来就是一顿灌,所谓人菜爱玩,这人没喝多少就开始神志不清,季望舟原本是要赶他回去,谁知道,脑子不清楚的醉鬼一下就凑了过来。
等隔日醒酒之后,徐子言记起来这件事差点想去跳楼,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洗了一个晚上的嘴巴,甚至擦破了皮。
徐子言还特二百五地指着那破口的地方问:“我干的……?”
不过那回季望舟闪避得快,其实只是蹭到了唇角边缘一点罢了。
后来吧,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动了心的,谁知道没能有什么好的结果。时间久了,再加上忙着赚钱之后,他对女人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但是,男人的生理本性还是不变的。
季望舟忽然来了段回忆,想起亲完明竹之后的那瞬间,他身体是有反应的。
原本在这时他应该恼,可他换个角度一想,起码,能证明他还是身为一个真实的男人在活着,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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