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下一刻,容玉珏毫无征兆的推开了门,皱风擦过她的衣襟,宋鸾枝愣了几秒随即走至他身侧,欲将大门关上,却被容玉珏用手挡住。
只见容玉珏眉眼浅笑着,温润的眸子从宋鸾枝的身上移至远方,抬手指了指城门,竟发现,那重新紧闭上的城门,竟有再次打开之势!
“世子,你——”
宋鸾枝疑惑不解地刚要开口询问,下一秒,尘烟四起,重重的嘎吱声惹得她下意识撤头,马蹄声变得愈发清晰、凌乱。
“卿卿,快来。”
容玉珏安抚似的抬手替宋鸾枝理了理乱了的碎发,将其别至耳旁。随后一手牵着她的胳膊,一手滑动着轮椅向着城门走去。
就在此刻,宋鸾枝才完全的看明白了——
为首的人,正是崔渡山。
他身姿俊朗,如松挺立。清隽挺拔的身影丝毫不畏惧暴雨,笔直地坐在马背上,迷蒙的雨丝没能挡住他的视线,也挡不住他前行的步伐。
在这纷乱的街道中,他双瞳半敛,居高临下般地扫视了一圈,骇人的气势压的众人连连后退。
而在他的身后,崔字旌旗猎猎,随风飘扬。马车内似乎坐满了人,沉甸甸之箱匣,推车载满,宛若满载世间之珍物。
崔渡山坐于马上,声音明亮:“明阳崔氏之崔渡山,奉吾皇之谕旨,特至云城,协同世子大人整顿流民之患。若有悖逆不从者,定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第39章 晋王 “宋小姐这是...投怀送抱?”……
独掩半分的月高挂寂空, 暴雨初歇,街道一片静默。
云城之下,城东唯有两家铺子亮着灯——
绸衣铺和医馆。
崔渡山携着纪律严明的军马, 在昏暗的街角看守着,他束起长发, 发丝被
风撩起, 双眸在月色下尤甚明亮。
街边, 流民们不再像那般匆忙, 而是整齐的排着队,一半在医馆门前接受诊治,另一半则在绸衣铺前领取保暖衣裳。
容玉珏端坐于门前, 笔迹清秀规整,将已领取衣裳的流民记载在册。而宋鸾枝则带着宋汝善在铺子后院,安排着由崔渡山带来的一群绣工们的工作。
“汝善,你要紧跟着我, 这里虽然被崔公子控制着, 但依旧太过危险, 姨娘竟也统同意让你跟来?”
宋汝善发放绸缎的手一愣, 憨憨笑道:“其实、其实我是偷偷翻墙出来的。”
“?!”宋鸾枝顿时愣在原地, 恨铁不成钢地抬手作势敲她的额头,被宋汝善轻松躲过。
“哎呀没事的阿姐,我刚刚已经让我的贴身丫鬟去和我阿母说啦, 你就放心吧。更何况, 在这样危险的时候, 我怎能放任阿姐不管?在我心里,阿姐可比任何事都重要。”
“只要是阿姐想要去做的,汝善都会支持阿姐, 努力跟随阿姐的!”
宋汝善言辞恳切诊真挚,那双明亮如鹿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鸾枝。宋鸾枝知道她说不过宋汝善,只好无奈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好,我们汝善最为懂事了。阿姐,也会尽全力保护我们汝善的。”
“咚咚”
宋鸾枝话音刚落,院内的后门突兀地响起一阵敲门声,宋鸾枝让宋汝善继续待在院里安排事情,自己则抬脚走了过去。
刚一打开门,只见兰若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一袭黑袍几乎让她隐没在黑夜之下。
“宋小姐,不好了。”
兰若咬紧下唇,声线微颤:“我们家主子,今日突然回了绣衣纺,派我来——”
宋鸾枝在心底暗叫不好,握着门栏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来做什么?”
“我们主子,让我带你去云月楼,见他一面。”
闻言,宋鸾枝回眸扫视了一周,发现并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随后跟着兰若出了门。
关上了门,寒风凛冽,漏雨凄切渗进矮脚处的断壁残垣中。宋鸾枝瑟缩了下,随后深吸了口气:“走吧。”
“你真的要去?”兰若蹙紧眉头,伸手拽住宋鸾枝的衣袖。
“难道真的要躲他一辈子吗?没关系的兰若,不必担心我。此次难民之患,城中的百姓都会将目光放在我们身上,若我今夜在云月楼消失不见,你们家主子也不好收场。”
“我想晋王如此聪慧,定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时机里对我下手。”
“更何况,若真想对我下手,也不会去选择云月楼见面了,在绣衣纺不是更好吗?”
宋鸾枝语气淡漠,逻辑清晰,但藏于衣袖下的那双手,却因紧张死死攥紧了袖口。
“好吧,但若有任何需要,大不了我暴露身份,闯进去救你。”话落,兰若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将宋鸾枝的手抽出,放在了手心。
“这枚玉佩,是当时晋王赠给我的,说是能给我一次免死的机会。若是他当真想要杀你,你便将一切罪责推到我的身上,将这枚玉佩递给他看,他一定会放了你。”
此话一出,宋鸾枝顿时觉着这手心的玉佩像个烫手山芋,她立刻回握住兰若的手,语气严肃:“不行,我不能收,这枚玉佩于你而言,十分重要。或许,你可以凭借此物,获得重生自由的机会。怎可随意给我?”
“若你真将这玉佩给了我,就相当于,你将你余下的生命,全都押在了我身上。兰若,你要想清楚了。”
兰若苦涩的扯起嘴角,轻笑了声,“宋鸾枝,其实从养父去世后,我被关进柴房不见天日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了。在得知十七死讯的那一天里,我差点就放弃一切跟着去了。是你,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的命,早就送给你了。”
兰若垂下眸,细细描摹着那纯白无瑕的玉佩,恍然间,十七那双清澈的双眸再次浮现于眼帘。
兰若深深叹出一口气,将其塞进了宋鸾枝的胸口处,语气不置可否:“宋鸾枝,我相信你。”
阴霾坠天,残月藏进深渊,晦暗的天笼罩着所有静物。青苔潮湿,风声掠过屋檐发出的呜呜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刺耳。
云月楼灯色明灭,青杏交织旁,徒留一盏余灯。灯光之下,人影绰绰。
云月楼内,安静一片。宋鸾枝刚踏进楼里,青姨带着那副熟悉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宋小姐,您终于来了,晋王殿下可等您许久了,来,这边请。”
“青姨。”宋鸾枝默默跟在她身后,毫无征兆地出声。“那日的贵人,应该就是晋王殿下吧。”
那一次,宋鸾枝原本以为屋内的贵人会是容玉珏,可后来提及此事,容玉珏却是摇了摇头,表示那次的贵人并不是他。
想来,怕是晋王早已趁其不备来过云城。
终是大意了。
青姨回眸,那双挑起的眉眼深深望了眼宋鸾枝。她小声叹了口气,尾调悠长:“哎呀宋小姐,有些事呢,倒也不必知道的如此清楚。知道的多了,麻烦也就找上门来了。您说,是不是?”
话落,青姨并未等宋鸾枝开口,便将她带到了上次二楼贵人所在的屋子,门前倒是没有任何侍卫的身影,屋子藏于角落,光线晦暗,若不仔细发现,还真看不出来这儿竟有个厢房。
青姨侧了侧身,微微躬身:“宋小姐,请进吧。”
宋鸾枝在门前微微顿了下,屋内声响不大,仔细听去,竟有咀嚼的声音。
宋鸾枝推开门,发现只有几个角落点燃了蜡烛。她两只脚刚踏进去,身后的门便被人重重关上,似乎生怕她逃了出来。
宋鸾枝哑言,放缓脚步,朝房内望去。下一秒,她瞳孔一缩,下意识愣在原地。
只见烟波浩渺之下,半开的窗户涌进的徐徐凉风撩起那人的衣衫——
那坐于小桌前,正拿着碗筷埋头吃饭的,竟然...是个看起来堪堪十岁大的稚子??
宋鸾枝有些摸不着头脑,那稚子似乎吃的太过认真,甚至都没发现宋鸾枝的靠近。
她小心环顾了下四周,见并无其他人的身影,脑中更是疑惑。
怎会如此?难不成...晋王在外还有个私生子?
宋鸾枝在距离那男童一尺的距离便停下,紧蹙着眉头,身子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未曾想,那稚子倒是先放下了碗筷,明眸带着纯善。他咂了咂嘴,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宋鸾枝,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他便认真地挑选盘中的菜肴放进碗中,哼哧哼哧朝宋鸾枝跑来,边跑还边小声喊着:“姐、姐姐...”
宋鸾枝被这一举动弄得一脸茫然无措,下意识后退。谁知稚子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她逼到墙角,抬起手腕,将盛满菜肴的饭碗举高至她眼前。
“姐、姐姐,吃...”
“不、不了,我不饿。”
见这稚子应该是没什么坏心,宋鸾枝也只敢松懈半口气。她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
此刻她才发现,这稚子应该是跟着这一波的流民一起来的云城。
他衣裳破烂,全身上下都有缝补过的痕迹。就连身上都带着些暴雨之后硬生生穿在身上晾干后的刺鼻味道。
就连凌乱的发丝上,都隐约带着些还未清理的菜叶子。
“好、好吧...”顿时,稚子像焉了吧唧的茄子,悻悻收回了手,无措的站在她身前,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
宋鸾枝咽了下干涩的喉咙,着实于心不忍,但又不敢太过相信,只好蹲下身,轻柔地擦掉他脸颊上的污渍。
“谢谢你的好意,但姐姐刚刚吃过了,要不..等过一会,姐姐再吃,好不好?”
“好!”稚子两眼瞬间一亮,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稚子收了下笑意,双眸带着不解,但
仍乖乖回答着宋鸾枝的问题:“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是哥哥在路边捡到我,将我带过来的。”
“哥哥?”宋鸾枝眉头一蹙,想必所谓的“哥哥”,就是晋王。
宋鸾枝在心里冷笑一声,一个比她还大好几岁的男人,还好意思让稚子叫他哥哥,真是...
宋鸾枝轻咳了声,继续柔声问道:“那你哥哥呢?怎么不在这里?他...应该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稚子似是不太懂为什么宋鸾枝会如此着急,他默默摇了摇头。
“没有,哥哥对我可好了,这些吃的都是哥哥派人送过来的。哥哥他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那你——”宋鸾枝还想要问出些什么,却被稚子一把打断,他急匆匆扯住宋鸾枝的衣袖,欲将她拽到桌前。
“姐姐,快吃吧,再不吃这饭要凉了,可不能辜负哥哥的一片心意。”
......
宋鸾枝严重怀疑,这句话是晋王教的。
“其实我真的不太饿——”
宋鸾枝直起身刚挣脱开稚子的手,下意识往后退去,却直直撞进一人宽大的怀抱中。
那人倒也不拒绝,反而顺势将其拦腰抱住,温热的唇轻蹭过她酥软的耳垂,轻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宋小姐这是...投怀送抱?”
第40章 致歉 “我想要的,不过是全天下人的道……
桌前的烛火因人的举动有了轻微的摇晃, 印得桌上的身后男子的脸庞看不真切。
耳边突然传来的热意吓得宋鸾枝小声惊呼了下,随后立刻冷静下来,侧过身逃开了他的桎梏。
宋鸾枝板起脸, 语气严肃:“晋王殿下,这并不好玩。”
晋王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宋鸾枝的双眸, 似是想要从中探出些什么。他挑了下眉, “是本王逾矩了, 不过是以往常听宋小姐的名字, 今日终于能见着真人,有些激动,还请宋小姐原谅。”
听着像是在道歉, 可晋王那双眼眸中的狡黠光芒太过强烈,这话听着反倒像是在逗弄,让宋鸾枝听着心里着实有些反感。
虽说云城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但她仍能从百姓口中听到些传闻。
晋王, 名周鹤礼, 是当今陛下的弟弟, 自小养在太后膝下, 但传言, 晋王殿下的生母是当朝太后宫中的一名宫婢,因先皇醉酒误了事,临幸了她, 才有了晋王。
传言, 晋王自小性格懦弱无能, 沉默寡言。相比于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且资质愚笨,一篇文章还需半月才能背完。
而和晋王同龄的千古才子容玉珏, 便成了他的对照。而先皇和当今陛下,也是过分敬赏容玉珏,晋王的存在在京城愈发低下。
在宫中也无人愿意接近他,同他说话。不仅如此,据说宫婢在生产时,一盆热水意外被人打翻,在他额角处留下了可怖的痕迹,在宫中也无人愿意正脸瞧他,都躲的不行。
但这一切不过是百姓口中的传言,也不能完全当真——
唯有一点,宋鸾枝十分相信,那就是他绝对是个爱捉弄人的人。
“晋王殿下不远万里只为见民女,是民女的荣幸。民女怎敢让晋王殿下道歉?”
“宋小姐真是太过自谦了,此次流民之患,崔渡山可没少在陛下那边提及你与容世子。想来要不了多久,等战事结束,他们便要南下江南了。但也不知,你远在边疆的裴小将军,能不能坚持住。”
晋王的语气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如同蛇在捕猎前的低吟声。他再次走近宋鸾枝,丝毫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修长的手撩起她落于肩上的长发,在她耳边呢喃着。
“裴将军自小学习武功和兵法,深受定远侯赏识,晋王怕是多虑了。此番战事,他定能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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