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玉郎,我与白隼也只是朋友而已。”
容玉珏再次将头埋进宋鸾枝怀中,轻哼一声,趁着宋鸾枝拿他没办法,故意骄纵着。
“总之就是不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卿卿不能弃我于不顾...”
宋鸾枝眼皮直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罢了,宋鸾枝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连连答应着。
“卿卿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和我留在这里的侍卫说,他们都会无条件帮助卿卿的。卿卿也要多注意着些,毕竟晋王他...在这里还有些势力,现在无人知道他究竟会做些什么...”
容玉珏担忧地勾了勾宋鸾枝的小拇指,轻蹙眉头,宋鸾枝见状抬起手替他抚平眉间,答应着。
“放心吧玉郎,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也会守住宋家。我想这些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们静谧地对视着,无声的思念如细微至极的蚕丝将他们裹挟、兼并。湿润的薄唇微微张着,容玉珏咽下忽起的欲望,手指微微用力紧攥住宋鸾枝的衣角。
骤然,风起。
宋鸾枝红嫩的唇上蓦地亮起湿润明亮的水珠,那些藏在心底最裸露、粘稠的念想顷刻间被放大。
落雨了。
沉墨半拢着天畔,一滴一滴细小的玉珠快速坠地,却无法将他们分离。
容玉珏压低眉眼,轻巧地用力将宋鸾枝拽进眼前,在她未能反应过来时凑近她的唇——
终究,他还是侧开了些距离,如弱雪般纯情带着凉意的薄吻落在宋鸾枝的唇角。
光晕模糊了人眼,清风匆匆,云也匆匆,唯独他们二人停在旖旎的时刻。
“卿卿,我会快些回来,回来娶你归家。”
宋鸾枝眼睫微颤,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
她想,仅这一句,便足矣。
只是,过度的沉溺总会遗漏些什么——
比如,藏于红柱旁一闪而过的人影。
第60章 入局 “好久不见。”
和绥十四年晨日, 天仍晦暗不明。
树影丛丛,人影匆匆。缥缈薄雾涌入尘世间,玉珠跌进漩涡, 连绵成跌宕起伏的长路。
宋鸾枝独坐于窗台一侧,因多日的雨天, 道路积攒了太多的泥泞, 铺子的客人相较于往日较少, 但暴雨如注, 空气稀薄,总让她内心隐隐不安。
四处溅落的凉丝、惊闪擦
过的雷声、忽明忽暗的光线,一切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宋鸾枝着急地想要做些什么事来压抑心中的这股焦虑情绪, 她坐在桌前翻看着历来的账簿,检查绸缎的质地以及账单的来往。
可是莫名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心底的焦急却更加迫切、强烈。
肆虐的狂风卷积路边零散的路线, 年久破败的墙留下显眼的刮痕, 雨水凝结成片击打着屋檐。桥畔仍盛着一摊死水, 残荷伶仃飘零, 倒影中却忽地出现结对的人群。
他们熙攘着、叫嚣着, 表情怒不可遏、愤怒憎恨,不顾风雨的阻挡,揣着怀中各色各类的衣裳默契地像是被训练好的一样, 脚步匆匆地来到宋铺的门前, 前后堵住宋鸾枝的路, 仿佛定下好了一切计划,就等宋鸾枝入网。
“小姐...”
秋曳头一次见这般大的架势,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尽管如此却仍挡在宋鸾枝身前,拦住她的衣袖,蹙着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上前。
这副场景落在领头的老太太眼前,倒成了宋鸾枝试图逃跑的前兆,她们冷笑着,指着宋鸾枝大声辱骂着:“快给这骗子抓起来,别让她找到机会跑了!”
宋鸾枝紧蹙着眉,属实听不懂她口中的“骗子”是何意味。她侧眸递给秋曳一个眼色,转而波澜不惊地来到众人眼前。
“我不会逃避,只是不知婆婆口中的骗子是什么意思?大家又为何聚集在我宋家店铺门口?”
“我呸!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样子!做了这等丑事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来人啊,都给我砸!最好把牌匾都砸了!”
眼见那群人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要么拿着斧头,要么那这棍棒,宋鸾枝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呵斥道:“都给我停下!当众砸我宋家铺子,你们是不将法放在眼里吗?!真不怕衙门将你们统统抓起来!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如此?!”
“我看衙门要抓走的人是你吧宋小姐!你放心,我们已经报官了,你保不住你铺子,也保不住你自己!”
牙尖嘴利的老太婆发狠地盯着宋鸾枝,嘲讽地笑着,那副嘴脸像极了深渊地底爬出的长虫,挑起的眉角和阴恻恻的脸旁让宋鸾枝心底不停地叫嚣着恐惧。
她知道,这就是晋王所要做的事情,无论怎么防,终是上了当。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皇帝和容玉珏,还有她。
而她,就是第一个。晋王他们就是要让容玉珏提前和皇帝离开,从而调虎离山,先从她开始击破,让所有人慌乱无措,再一网打尽。
她不是没察觉其中的异常,只是太过自信,却遗漏了自己或许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去独自撑起整个宋家。
但无论怎样,她都不能再上了晋王他们的当。
那群人不再顾宋鸾枝的阻挠,一窝蜂涌进本就狭小的店铺。衣服混杂着尘土和雨渍,让潮湿发霉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店铺。他们不断地用最肮脏下流的话辱骂着宋鸾枝,可她都隐隐承受着,直到,有人率先将手中的衣服径直砸向了宋鸾枝的脸——
“谁稀罕你这破衣服!真是无良商家,打着为我们着想的旗号却以次充好欺骗我们的感情和信任!你看看那些衣服,都被白蚁啃食成什么样了!?还能穿吗?!”
“就是!说好的用云锦,结果你自己摸摸看,这是锦缎吗?拿个如此粗糙的棉麻布来,真当我们是傻子呢?!”
紧接着,所有人都将能扔来的东西砸向宋鸾枝,她被逼得只能一步步后退,逼至角落后只能蜷缩下来抱住自己,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狼狈不堪地抱着头,无话可说、无理可辩。
腐烂的蔬菜、果子,甚至是铺子内售卖的胭脂水粉,统统被他们拿在手心用力地砸向宋鸾枝薄弱的身躯。她无法辩驳。
原先精致靓丽的发丝和衣裳此刻也变得凌乱不堪,鼻尖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她无法开口,只能默默受着这种侮辱。
因为他们说的不假。
他们扔来的所有衣物,的确都是粗糙便宜的布料,有些也是白蚁才能造成的痕迹。
可是,宋鸾枝也坚信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失误。所有的衣物她都亲自检验过,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错误,运输的时候也是让那些她信得过的人严格按照宋鸾枝定下的标准,货物送到也会亲自打开检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如此严重的闪失?
只有一个可能性,她的身边有内鬼。
若是这样的话...又会是谁呢?
“停下!”
一道严厉的声音突兀出现,是衙门的人到了。
“何人是宋小姐?”
衙门的头领走进铺内,难闻的味道瞬间让他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一番乱糟糟的一切,目光锁定在了角落无法言说的人身上,抬脚走上前。
“宋小姐,有百姓状告尔所售衣物丝绸,以劣充优,存欺诈之举,请随吾等前往一查,得罪了。”
突发的事端让宋鸾枝只能做到尽力稳下心绪,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事情的始末,她平静地摘下头上的菜叶子和橘子皮,擦了擦衣袖上还未流干的烂鸡蛋液,朝衙门首领点了点头。
“好,麻烦你们了。”
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是这一次,主人公换成了宋鸾枝。她的身影融进雨水下,疲软的身骨被磋磨得厉害,再也无暇顾及街道两侧指指点点的人们。
她抬眼掠过,熟悉的面孔仿佛昨日还在对着她和蔼地打招呼,带着丝谄媚的意味。现如今却避她如猛兽。
宋鸾枝缄默不言,咽下心底涌起的不适,庆幸哗然的雨声接替了那些愤慨不堪声。她只单单垂眸看着自己被雨打湿的裙摆,细细回想着周围亲近之人的奇怪举动。
等她再度回神时,牢前上锁发出的刺耳声充斥着耳畔。
肮脏潮湿的地面被随意用几堆杂草遮掩,破败残垣的墙壁上爬满不知道名称的长虫,极小的窗户只透出一点光,洒在她无神的双眸。
她孤独无依地瘫倒在冰凉的墙面,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入夜的空气温度骤降,冻得她面庞毫无脸色,她咽了咽口水,捏青了胳膊上的嫩肉才让她撑住最后一点点意识。
恍惚间,昏暗下摇曳的烛火映出了一抹身影,生了锈的门被再度打开,宋鸾枝挣扎着整挣开双眸,却见一位穿着外族服侍、笑得明媚张狂的少女站立在自己身前。
她居高临下地抬脚走至宋鸾枝面前,缓缓蹲下,尖锐的指甲狠狠剐蹭着她的脖颈,紧紧掐住宋鸾枝脆弱的下巴,逼她清醒地看着她。
少女轻笑出声,眼底都是轻蔑与不屑,
“宋鸾枝,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见面了。”
第61章 认命 “她不想再斗了。”
和阴暗腐败的牢房不同, 少女身着异族服饰,艳丽的色彩平铺在她胸前,伴随着抬脚的动作, 身上挂着的银铃声微动,悦耳动听。
“你是谁?”
宋鸾枝蹙着眉强撑着身子从地面上爬起, 上下打量了番少女, 警惕地问道。她在记忆里寻了一遍, 并未发现此人的身影。
“我?”
少女挑起嘴角, 用力将故意修剪得尖锐的指甲划破宋鸾枝的脸颊,留下一个短小的口子,听到宋鸾枝痛到倒吸口气时, 反而泄愤般笑出声来。
“你怎能不认识我?我就是让你被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啊。”
“可是...为什么?我貌似并不认识你——”
少女兀地打断宋鸾枝大声嘶吼道:“你当然不认识!你又凭什么认识我?”瘦弱的手腕格外有力地捏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道:“如若不是阿礼,我根本就不会亲自来见你,像你们这种人, 就该死不瞑目。”
“阿礼?你果真是周鹤礼的人, 你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那些丝绸都是经过我亲自检验的, 你们又是如何——”
阴凉的角落, 无力的嘶吼声在空荡的大牢间往复, 角落凝成的水滴无声地顺着墙壁落下,直至一人掠过,浸润至那人的黑斗篷上。
宋鸾枝的话语在一人身影悄然出现时戛然而止, 她微微张着嘴, 瞳孔骤缩, 已无力再去
看一旁少女讽刺的模样,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她无比熟悉的身形。
宋鸾枝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仿若被长虫的毒素侵入, 神经紊乱再无意识,只余下心脏快速地起伏声。
她的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无措地盯着眼前那人脱下衣帽和斗篷,露出那副面容。
是夏筠。
是那个,总是会在深夜看她被琐事烦心偷偷递来吃食的夏筠,是会担心她身体的夏筠,是她从未怀疑过的人。
她怀疑过秋曳、怀疑过母亲,唯独没有怀疑过她。
可残酷的现实赫然摆在了她面前,她不得不信,是她出卖了宋家,背叛了她的小姐。
不知何时,一股幽香缓缓流入心畔,一双玉手浅浅搭在宋鸾枝的双肩上,少女声调妩媚似蛊惑,凑近宋鸾枝的耳畔。
“好好看看吧,宋鸾枝。好好感受感受被至亲背叛的滋味,当年的周鹤礼遭受的可远比现在的你还要痛苦。”
宋鸾枝双眼空洞,无力倒在墙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夏筠,试图从她的神情上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太平静了,如同一潭死水。瘦小的身影隐匿在黑夜之中,双眸之下毫无起伏,却唯独不敢抬眼与宋鸾枝对视。
“为什么...夏筠,告诉我为什么?宋家待你不薄!如若是因为我...为何要牵连整个宋家,甚至是整个大绥?!”
宋鸾枝此举此言落于夏筠耳中彷如一个跳梁小丑,她不再似从前那般热情活泼,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夏筠压根没有搭理宋鸾枝,只是淡淡地对着少女问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我会说到做到的。”
少女侧眸,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宋鸾枝柔软白皙的脸颊,湿冷的触感落于指腹,这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溢出眼眶,她故作惋惜道:“啧啧啧,哭得真伤心啊。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以后就要看不到了。”
宋鸾枝用力从她怀中挣扎出来,狼狈地快速在地上攀爬着来到夏筠身边,抬起布满血痕的胳膊紧紧攥住她绿黄色的衣裙,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夏筠,你告诉我原因,我只想知道原因,你是不是被他们蒙蔽了?这一切并非你自愿的对不对?夏筠——”
“小姐。”
声嘶力竭之下,夏筠终于出声打断,她语气平淡如水,就像说着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小姐,这件绿黄色的衣裙还是您送给我的,说很适合我,可是我平生,最讨厌绿黄色了。”
“所以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下一刻,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刺眼的白光划过宋鸾枝的瞳孔,“嘶啦”一声,宋鸾枝被无情地重重砸向地面,她吃痛到无法抬起头,始终攥住的布料已经被切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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