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扬不懂,他觉得彭城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嘴碎话多,一点做人的边界感都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他尚能忍耐,可每次看到他对徐筱茹如此他心里就不自觉生出莫名恨意,偏偏徐筱茹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嚷嚷着叫人滚实则对那个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筱茹见他面上实在不快,想他可能是真被伤了心,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听到朋友和恋人背着自己讨论是否应该踹掉她换成别人不当场掀桌翻脸不认人都算好的了,于是缓声道:“那行吧,今天我们就撇下他自个玩去,不跟他一块。”
平市虽然也临海但毕竟是个市,去一趟海边费时费劲不说因为多年的开发想找到纯天然无污染供人游览玩耍的海岸线已不多见,麻浦则相反,从近中心的酒店出发驱车不足二十分钟即可到达海堤。海堤紧靠海,长三公里有余,一侧是宽敞的碧油的绿草带,此地视野宽阔一览无余能看到美丽的日出日落,因而得名“落日堤”。
徐筱茹没有看到夕阳,只感受到不加修饰的海风扑面而来,差点把刚下车的她掀了回去,出租车师傅在前头呵呵乐,问她是不是头一次来海边。今天天气不算太好,雾蒙蒙的,前几天刚涨过潮海水亦是浑浊一片。空气中有海边特有的咸腥味,不难闻,徐筱茹深吸了两口气。
“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爸妈带我去海边挖贝壳玩,那时候是夏天好多人游泳,有一个人埋在沙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没看着,就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很有意思上去一通乱踩乱挖,吭哧吭哧老半天差点没把人裤子扒了,幸亏我爸妈反应及时趁那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我跑了。”
海风吹乱了徐筱茹一早精心编的发,她吐出嘴里几根发丝,顾不上什么发型索性一并挽到耳后,看着边扬裂开的嘴角,松了一口气道:“终于笑了。”边扬牵着她的手沿着海堤走,起风时他便转身背靠着海将她护在怀里,“我是不是很不讨喜?以前小时候不听话吵得阳珍烦她就总说要把我送回去。”
“你曾经的养父母?”她曾经听他提起过这个人,不多,“老一辈教育小孩没那么多讲究,总爱说些吓唬人的话,我妈还说我是她挖蛤蜊挖出来的,不听话就扔回海里呢。”
临近年底春日花园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芬芬姐的蛋糕订单涨了比平时一倍还多,新招来的小刘是个比徐筱茹小两岁的男孩,相比较做蛋糕他更喜欢揉面团,这是在入职时就谈好的。徐筱茹跟在芬芬姐后面打下手,帮忙备料和面糊和装饰倒也井然有序。
如此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三,徐筱茹给大家发了工资和奖金便放了大假,丽丽高兴地跳起说从来没拿到过这么多钱,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要乱花,回去给叔叔阿姨帮你存起来。”徐筱茹知道她近来迷上网络购物,有用没用的买一堆,偶尔还嚷着没钱用。
“不会的筱茹姐,我跟鹏鹏说好了一起存钱买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说起男朋友,丽丽一脸幸福,羞怯中带着自豪,“而且后天我们两家人会一起吃饭,就在前面的明珠酒楼,这钱我要留着明天给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买礼物。”
“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芬芬姐问。
“我不知道,”丽丽彻底害了羞,圆嘟嘟脸颊染上一抹羞涩,难得别扭起来,“要等爸爸妈妈他们决定。”丽丽和小刘都走了芬芬姐还在后厨脚不沾地地忙活,徐筱茹催她回家也不听,“不急,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走,两个人一起动作快些。”
又问她:“小刘来了有一个多月吧,你觉得他干活怎么样?”
徐筱茹在对店内卫生进行最后的检查,时不时用酒精喷雾对着操作台和烤箱等设备喷一喷擦一擦,“总体上还行,就是有时做事粗心了点,芬芬姐有什么想法吗?”刘芬停下手里的活,靠着操作台先叹了口气,再道:“我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也千万不要让小刘知道省得怪我多舌,我还是觉得有华强在更好,做起事来心里也踏实。就好比拿早上开店来说吧,前后一个月的功夫他迟了三回,还有两次烤箱时间弄错差点烤过头,得亏我发现及时。”
这些徐筱茹天天看在眼里岂能不知,只是合适的人难招,除了大意小刘的能力其实还算不错,只是做事总离不开人需要盯着,“芬芬姐,快过年了,我想去看看强叔。”
“应该的,”刘芬点头应和,“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再往后我得回家不一定能有时间过来。”
同芬芬姐约在强叔家小区门口碰面,芬芬姐临出门被雪团绊住了脚晚到了十来分钟,徐筱茹干脆去旁边零售超市买了箱牛奶和水果,还没待买完芬芬姐就自身后出现拍了她肩膀一下。
“人在不在家还不一定你就买这些,昨天晚上让我儿子打听过听说好像最近都没看他在小区里出现,怕是过年回老家走亲戚去了。”说话间的功夫伸手从老板手里接过刚称完重的芦柑,徐筱茹在一旁结账。
两人边走边聊,快到三幢楼下碰到一个短发阿姨上前来跟芬芬姐打招呼,原来是她平时出来遛雪团时认识的,看见二人拎着东西像是来窜门,便停下脚多问了两句。“你们找华强啊,他不在家,”短发阿姨十分肯定道:“得有一个来星期吧,我估摸是他女儿又闹腾了。”
这不是徐筱茹第一次听说他女儿的事,但之前都属于有些空穴来风作不得数,默默与芬芬姐对视一眼,问道:“是生什么病吗?”
短发阿姨谨慎地上下打量她,说:“你来找他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有了上一次碰壁经历,徐筱茹猜测小区里的人大多认识彼此间也维护着体面,不轻易对她这样的外人说道内情,正苦恼要如何解释才不会让人生疑,芬芬姐上前一把拽住短发阿姨的手,乐呵道:“怎么不知道,我们一个店里干活的,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老板好心发奖金他请假不在,隔得也不远就过来看看他顺便把奖金给带过来嘛。”
因着是熟人加上芬芬姐向来惯会与人打交道,三言两语就令对方信服。
“他女儿在二院那头住着离不开人,现在快过年估计闹得更凶,他得在旁边守着,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第67章 疯了吗你
一月开头卢芝惠就打了几次电话来问徐筱茹什么时候放假,惦记着她开店头一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想让她早点回去一家人坐下来好生吃几顿饭,徐筱茹早几天放假也是想多陪陪爸妈还有和边扬好好约几次会,两个人谈恋爱到现在两个来月还没有正儿八经一起出去过。
“可能不太行,年底公司忙这两天已经有同事开始通宵了。”边扬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盯着面前的电脑出神。自从参加完唐玉平婚礼回来他就这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看手机就是抱着电脑,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徐筱茹总觉得不大对劲起初还以为他气没消,仔细观察又不像。
“这次回家如果我妈问起我打算跟她说咱俩的事,你介意吗?”临放假两天前徐筱茹在家里等了边扬半宿,他最近总是晚归,且并不总来她家,是以她特地发了信息让他早点回来有事要当面说。
边扬刚换完鞋进来,距离徐筱茹不过十步左右,闻言一滞,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徐筱茹站在房间门口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禁一沉,问:“边扬,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边扬抬脚,擦身而过进了卫生间,“最近有点累,我们的事......能过一段时间再说吗?”徐筱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针扎一样疼,还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的态度变得实在太快,若不是已经认识近一年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渣男圣体,新鲜劲过了就想着脱身。
可,好几次睡梦中她都能感觉到枕边人强烈的热情和压抑的喘息,总是在深夜,她想睁开眼看看他,嘴还没张开就被他死死堵住,她的脸被液体打湿,她想,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很卖力,就好像每次都是最后一次。
平市二院是本地一家精神病医院,主要负责收治和托管患有各种精神障碍的人群,医院不大上下三层楼共二百来张床位。一早,张华强从门口买了小笼包和豆浆,路遇来上班的护士彼此点头问好,声都没出。手机“滴”一声显示有消息进来,他当是广告传销没在意,直到女儿张盈吃完小笼包问他要手机玩才看到银行卡账面发生变动发的提醒消息。退出消息界面把手机递过去,说:“不要玩太久,对眼睛不好。”
张盈今年刚满二十五,但已是二院的常客,周围几个科室的护士医生对父女两个的出现都见怪不怪,早些年还有人好奇私下打听这家女主人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人,渐渐地也就形成默契闭口不谈。
徐筱茹接到强叔电话很意外,也惊喜,“强叔。”她先开口叫道。张华强烟瘾犯了,医院有规定他只能下楼来抽,烟雾熏得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出他心情。“筱茹,那钱......”
“那钱是之前的奖金,说好了大家努力干年底有分红,”徐筱茹没等他话说完就插言解释道:“本来打算有时间去给你拜年的,但我跟着爸妈回老家了,只能在这里给强叔你拜个早年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爸爸,你又抽烟了?”张华强在楼下连抽了三根烟,直熏得周身烟雾缭绕才上楼,走到二楼才想起来张盈不喜欢他浑身烟味说是难闻得很,最后在楼道里前后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进病房,谁料还是立马被识破。
张华强下意识想掩饰,咳嗽两声说:“没抽多少。”张盈穿着蓝白条纹形病号服,两只眼睛轻飘飘落在张华强欲盖弥彰的脸上,低头继续翻书,道:“臭死了。”
徐筱茹放假回家那天是周三,她本来打算在和馨苑呆到周六等边扬放假休息两个人出去逛一天看个电影吃顿饭再回家,边扬虽然没有明着拒绝,话里话外却都是在催她早点回去。徐筱茹看着他半天不说话,内心掀起层层波浪面上却一片平静,边扬亦是不作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徐筱茹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三番五次刻意冷着她不肯说出实情,她一腔热情跟兜头淋了雨没什么区别,故而也就冷言冷语道:“少吃点辛辣的,嘴角都上火了,橘子也是。”深夜,趁她熟睡之际他依旧贴上来,火热地,急不可耐地,动作比平时要粗鲁几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暴力贯穿,他的牙咬在她的左肩上,进了肉见了血。徐筱茹疼得泪水横流,一巴掌拍过去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左脸上,力道凶猛,声音清脆,她自己也被吓得愣两秒。
“疯了吗你,”饶是如此她依然没有松口,声音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嘶哑,但依然能看出她毫不掩饰的怒火,“到底怎么回事,再这样我真生气了。”那一巴掌无疑是疼痛的,但边扬不在乎,仍旧埋头去啃噬缠咬,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隔天徐筱茹就收拾行李回了家,张华强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陪着卢芝惠在超市置办年货,往年她通常要到大年二十九甚至除夕当天才放假,这事便轮不着她。按照卢芝惠的计划,他们一家三口置办完年货得赶在年前回一趟老家,虽然两边老人都不在了,但亲戚间必要的走动来往还是要的。如此一来一回就得花去两三天,今天已经是大年二十四,算算时间有点赶。
“那就年后再去呗,年前舅舅他们也不一定有时间,都忙着,”卢芝惠让徐筱茹列了张购物单,她在后面负责推车提醒,卢芝惠在前头比对采购。超市里已经播放起“恭喜发财”歌曲,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往年徐筱茹最盼望过年,因为放假可以在家睡大觉,现在却觉得吵得人心烦,手不自觉想去翻手机,又控制住。
“本来是这么想的,昨天跟你舅舅打电话他说磊子回来了,呆不了几天年后就得走。”
徐筱茹了然,问:“磊子哥当兵有五六年了吧,好像还是头一次回来过年,舅舅舅妈这个年肯定嘴都合不拢。”前头是生鲜区,徐筱茹她们要右拐去熟食区看看,那里有卖磊子哥喜欢吃的生腌,有人心急把推车扔在路中间自己跑过去跟卖生鲜的讨价还价起来,导致过道拥堵挤了一堆人。
“得有,他不是上大学那时候去的嘛,你们两个生日就差几个月,算起来是有那么些年了。”卢芝惠在前头拉着车不管不顾就往人堆里挤,徐筱茹跟在后面不停大声喊“借过借过”。
“你谈的朋友呢,什么时候见面一起吃个饭,”有人从这头挤过去就有人从那头挤过来,挤过去的徐筱茹被挤过来的壮实阿姨撞得一个趔趄,顺势倒进屁股后面紧跟着的五六岁小孩身上,要不是小孩妈妈反应快大力推她一把,今天说不定还得惹上口水官司,逛街的心情更是糟得不能再糟,烦闷的语气不加掩饰脱口而出。
“谁知道,说不定过几天就黄了,还吃什么饭。”
闷闷不乐的徐筱茹在黔林区郁郁寡欢,边扬在龙海也阴沉着脸,煞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现在的状况于他而言已经不是风雨飘摇那么简单,更像是一路饥渴的落魄旅人经过万里跋涉终于抵达绿洲时却突地漫天扬沙大雪飘落举目四望前路不见一丝光亮――是有人生生掐断他最后的生路。
疲累力竭的边扬想紧紧拽住徐筱茹的手,大声向她呼救,告诉她他很需要她。他是笼中困兽,精疲力尽地向一切来者挥舞着利爪,可看到的尽是嘲弄与讥讽,一番苦痛挣扎最后受伤的依旧只有自己。
边宇说,如果他不听话她就将家中这么些年所有始末一五一十全都向徐筱茹及其家人抖露出来,那些不堪的,肮脏的,令世人所不齿的,一切的一切,只要能让他下地狱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想要什么,边扬四肢摊开仰躺在徐筱茹家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灰白的天花板问,声音如此喑哑低沉。
边宇带着三百多万跟杨峰――她的新任男友,回到他的老家,一个名叫陵明的西南小县城,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在这里待上几个月等风声过去再想办法飞往泰国,边宇甚至已经提前看好一处房子只等着钱一到账立马拿下。为了安全起见,钱入账时她就取出然后转存进杨峰名下的几个户头。但世事难料,无数个夜晚畅享过的爽快日子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两个人就闹起矛盾,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杨峰甚至还动手推了她。
即使是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边宇也没受过这气,丝毫不示弱地伸出利爪上前抓挠他,最后两个人最后皆衣冠不整一身狼狈。“把钱还我。”她累极却依旧挺直腰板,将散乱的发重新用手梳理齐整,开口道。
“什么意思,”杨峰脸阴沉沉,眉头皱起一座山,“边宇,你想利用完我就踹,我告诉你没门。”边宇双手抱胸,嘴角扯向一边忍不住讥笑起来,“杨峰,你说话得凭良心,要是没有我你现在恐怕不知道躲什么地方要饭呢,还利用,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被我看上是你走狗屎运,别废话,赶紧把卡给我。”
杨峰没有给,他跑了,丢下边宇一个人在陵明。
第68章 女人哪有钱重要
边扬离开平市那天是大年二十八,距离新年还有两天,他没有带太多东西只拎着当时离家的一个深蓝色行李箱就出了门。赶上春节车票不好买他只抢到一张硬座,从平市到陵明需要转乘,下了火车再坐两次大巴,一路未歇抵达时已经是大年三十上午十一点。
陵明是一个常住人口只有几十万的小县城,边扬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边宇发来的位置――一个挤挨在自建房一楼门店的小卖铺。边宇入乡随俗,身穿花绿色衬衣披着米色薄风衣正在跟几个男男女女玩纸牌,如果不是地方偏远破旧倒颇有一种热带岛屿度假的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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