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不要回来!”朱倪喊道。
“我呸,这个屋你做了一星半点贡献没有,我是老头子早撵了你出去,撵了你再撵小的。”本华横了凌老太一眼,骂道:“老的不公,少的不敬,小的当魔王。你婆老就是坏事,小的教得目中无人,害了一代又一代,你将来自己看,看他长大有本事么,将来弱卵一个!”
“你敢这样讲,不要怪我不认你大姐。”朱倪道。
“不认得好,我信,你只要这样的本事!”本华冷笑道,接着目光扫向云秀,骂道:“你不是,大人没有大人量。房门上锁,你防贼,一屋烂东西,门要敲烂你的,今后你锁一次,我敲一次,看你日后还锁不锁,东西不要躲躲藏藏,孩子想吃就吃。”
她视线又锁住两孩子身上,仍骂道:“你两个鬼崽子,人小鬼大,鬼精鬼精。若还是一天到晚精精叫,我就吊起来打,你爸妈不打我来打,尤其赵维良,你再不听,割去你的卵,扒去你的皮,看你还敢不敢作怪。”
本红看了,一屋人都让大姐骂光了,看着朱倪嗒焉一声不吭又觉可怜,也假意劝朱倪,好气的说:“你上楼,消消气,大姐一直这么讲话,你们过好自己的小家,大家庭的事不要管!”朱倪带着孩子一灰溜上楼去了。
本君想说当说的大姐说尽了,看她没为难母亲,也就作罢“总是有股气想冲上去对她左右巴掌才泄气”忍了百忍,想着本逵中间人难做,不要搅了小家。
一时,大家坐在大厅里垂头丧气,本华说:“这个家难,一个家分三屋人,老的捞闲事,少的不理事,小的有样学样,个个窝里斗,自私眼浅。老娘是一个典型,私心自用。”
本红听着无意思,忽扭头看到本沫手上贴的膏药,便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贴的药膏好用吧。”
“手扭伤了,你怎么知道这药膏。”
“她买来的自然知道,没有跟婆婆拿,给了她很多。”
“你给她东西,她有进不出,她不会给我的。”
“我不信,你去问她要,她不可能不给。”
“你去拿可能有,我一定没有。”
本红听她怪里怪气说话,最是惹人嫌,恨道:“你就是跟娘老子一个德行,一样愚痴,家里的小事?斤斤计较,没本事怪脾气,合该你处理不好自己的生活。”
本沫一听合该,一听愚痴,字字刺在心里,赌气道:“我不会用她一针一线,即使手断了也不去要她东西。”本沫显出顽固的脸,再也不去问凌老太是她的底线。
本华看着妹妹,这愚痴的较劲,不是和朱倪一样令人嫌厌,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骂道:“枉长白大,痴长里,去跟老人家计较,早就想说你了,从小就邋遢,如今还是一样,你看看你一身黑皮肤、篾旧的衣裳,越活越落后。”她目光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久久地望着,又说:
“都往前面走,为了生存都在努力的拼搏。就我们姊妹六个,我虽然在做生意,总是风餐露宿、青眼白眼,能有今日真心的不容易。
二姐本红更是,一路走来更是不容易,两次婚姻的失败没有击垮她,反而越挫越勇,现在是市级组领导,有房有车,一个人撑起一片天。三姐本君也是了不起,丈夫长期在外,家庭孩子,勤俭节约、房子装修也是一个人操持着。
赵本逵在这个大家庭里生活,都是拼命的去挣钱,想办法去提高物质保障,还要面对家人的琐事。本唯大学毕业后从钢厂基层到如今的科长,也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今日,自己走过来的心酸只有自己懂。
偏你就落后还不自知,偏生还是读过书的人,比我还不如!连衣裳还靠姊妹接济,不知感恩,也毫无人情,亲姊妹也是要人情往来,这些你也不懂。”
本沫听完身体发热,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说:“这话是说只有我活得不像人,我没有努力,拖了姊妹的后退。”
“人只有活得人模狗样才会有人在乎的,物是人非没人会在乎的。你现在不是如朱倪一样连狗都要嫌。还不去工作,莫苦了两个孩子。”
“我身体不好。”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从儿时起她就被姐姐打骂受讽,在姐姐们面前,她仍是那个满心满眼嫌厌的蠢物。
“哼,身体不好?!死都要做,偏生了两个儿子,你现在拂袖不干躲累,往后几年你就有受不完的苦,不仅还要苦几十年,而且还要出一身黑汗。”
本君心疼妹妹,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大姐一向嘴皮尖,她是着急心疼你,也告诉我们不要在生活中忘记自我。”
本沫心底有些震动,就像刚刚她除了本能的自尊心受到打压外,对姐姐们仍是一贯听命。她明白自己的人生方式与姐姐们不同,她不羡慕大姐生意人,不羡慕姊妹为领导或女强人。
无论她们如何待她,姐姐是她心底里最柔软最温暖的,是不被生活击垮的底气,仍是她生命里尊贵的人,这就是姐姐在她心中的位置。
另外她也有一份执着,沉静活在自己的角落想着自己比姐姐们皆庄严些与透入些。她抬起头眼神呆滞,遥望着前方,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孤独之情。
云秀看见本沫被骂,对众人怒喊:“你们没待这个家不懂,总说我这个娘要不得,究竟是不明白凌老太的厉害,每天将门关得如鬼叫,这个脸摆得如鬼形,碰人讲人事,碰鬼做鬼事,尽干些捉鬼放鬼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哦。”
“你是几十岁老懵懂,望你一眼都呕血,屙屎都要隔三坳,令人作呕!”众姊妹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来,都泛着火红的怒光,照在云秀脸上,让她浑身热火,望着她们的冷目,又冰冷刺骨,她们全把冷漠归还于她,像当年云秀冷漠的眼神一样。
本沫发现大姐的目光时不时又转到自己的身上,隐约闪现着恨意,丝丝缕缕满是失望,那眼光与看云秀一模一样。一时云秀、本沫两人一声不吭地盯着她,这让她感到恼火,骂道:“看看你的样子,竟和娘一个货色,东怨西怒,哪一个会喜欢,你究竟是哪路神气嫌弃张埠,他不嫌弃都是好的。”
本沫撑不住众人的藐视的光赌气进房,云秀跟了来,细声劝道:“凌老太对各人能装出不同的姿态,你姐姐们不懂,只有我晓得,你不要置气,随你姐姐们去讲!”
“咩,大姐说得没错,几姊妹都在往前晋升,独我没有进意,合该凌老太越是看不起!”
“呸!信她嗒嗒嘀!你难道就差了,哪有一世差的,你将来也会好。”
话刚落,忽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凌老太探出头,手里拿了一张膏药递过来,说道:“本沫,你是不是需要膏药,要只管说,在我心里女儿和孙女都是一样对待!”两人扭头怔怔的望着凌老太,好似见了鬼。
此时本沫心内五味杂陈,呐喊:“老货,求求你了,你不要人不做做鬼,鬼不做做恶魔。”
门外几姊妹在门口齐齐怒视着她们,那眼珠里的火光犹如雷火,狂打在她们身上,不一会,等众人走后,她独在房里埋头大哭,没有人能明白她气生气死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妹妹本唯和王业唯走了进来,突然她怒气说道:“从今往后我过我的,你们好我真心实意为你们高兴,我不求不要你们一分。”本沫有些把所有的气全撒在妹妹身上,再者他见了王业唯也生气。
此刻她脑里有个画面:姊妹们全朝着她们的阳光大道走去,并且快速奔跑直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当姊妹向她招手时,她反而不跑了,或者置气的往回走。她用倔强的心要拒绝所有人关切,甚至想办法丢掉她们的好往回走。
“姐姐,你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本沫听到这话从王业唯的嘴里说出来,她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一颗滚烫心的倏地燃起来,这无疑是真的,说到底她还保持着孩子般的思考,比如,像儿时捡姐姐的旧衣服,还当作是一件欢喜的事,着瘾的事,比如习惯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事全能说明她还是小孩子一般的心理,他为王业唯搅乱她揭穿她而感到恼火。
“你是想磨死我!在你没被自己折磨死之前。”本唯被激怒了,她一发火就沉不住气,声嘶力竭一声声似乎要将她从自闭中解救出来。只听屋外有人喊“王业唯打牌去”,见本唯发飚,王业唯应着迅速离开了房间。
“明天我哪都不去,先带你去医院看精神科,逼着我这样怀疑你,有没有病,最好让医院证明一下。”
“我没病。”本沫低下头,一想到和姐妹们越来越远,控制不住的悲伤。
“你没病?你说的哪一句不是病话。‘从今以后你过你的’这一句开始,你是不是打算把姊妹当外人了。”
“我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是吧……”
“我就知道你为了刚刚王业唯这句话置气,深深陷入里面,自己折磨自己,王业唯这话就是随口一说,别人来去自由,偏你就受不住了。你的敏感、脆弱、多心,这就是你自己折磨你自己厉害之处。我想救你,拉你,你却看不到,我理解你,一直理解你!”
她当真是最理解本沫的,时而厉声时而忧伤里,她看到妹妹的心,无论心是被震怒而惊破还是被理解而激动,总之她能听到妹妹的心,自己又轻轻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又无奈回道:
“理解和不理解也只能这样,我总要学会长大,像个大人的样子。我在慢慢打开自己,只是这一次被现实抬不起头,再次证明我努力的还不够。”
“我和姐姐们都是为了你好,没有人嫌弃你。你是不是幻想着世上根本没人在乎你,关爱你,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做梦都这样想吧,这个梦你还不醒来,我都替你感到难过。”
似乎说到了心尖里,可不是么,她连做梦都渴望有人真正爱她,想到这,她的嘴角在轻轻扬起,连她自己都在耻笑自己。
“我劝你少顽固,倔强,那都是你自己折磨自己的手段,那时你不止白头还会癫魔。今天我骂了你,你可以不理我,但我仍会每天给你打电话,小时候你让着我,长大我保护你。”
本沫不觉泪流下来,趴在桌上久久不愿动,直到妹妹走开。
16.4
天已黑了,一家子吃过饭,荣芝急匆匆地离开家,走时他对着本华、本红说道:“我去冷背岭,不要你癫婆子娘跟来。”
这边云秀看荣芝出去,碗里的冷饭残羹胡乱一口闷,拿碗一丢,桌子不收,地面不管,厨灶不理,只看荣芝前脚一走,后脚就跟去了。
本华站在院子里,当她看见云秀冲刺跑来,像狗一样追去,莫名的邪火袭来,大声骂道:
“你跟去作什么,偏生你是一天不挨他村你几句你就浑身作痒,骂起来还嗤嗤作笑,十足个反痴皮。你还没活明白,还守在家里帮他省吃俭穿,爸爸的钱不是你的,你帮他省,可他在外快活,爸爸一世转变不来,你能拿他怎样,他只要不破了底线,让他去偷野老婆也好,吃喝嫖赌也好,现如今你只有惜命保命,有钱用钱,自由自在的,随他去摇卵!”
“你去捉他的奸,我劝你自己消停,你不是十六岁,是六十岁啊!还想他扭股糖似得围着你转,可能么,爸爸说一是一,你斗又斗不赢他,离又离不开他,你就是喜欢受爸爸的罪。还不想开些,变成了痴心疯,凝心凝鬼,十足个神经病!”本红说。
本君说道:“偏生你就爹娘子孙一个不要,心里只有一个爸爸。”
三姊妹只管这等横拦竖挡说着。云秀仍走,饭顺着喉咙咽了下去,天沉下来,她的脸也变黑了,三角眼里发出可怕的光,暗自嘟囔:
“可恶养了一群白眼狼,看着自己的亲爹去偷野老婆,不帮着我去揭他的底,反捉我不放,不凭天,不凭地,不凭良心,心里只有爸爸,没有我这个娘。
十恶不赦的他反纵容包容,十目十手都来监督我,没一个当我为娘尊重我,理解我,解我忧愁,当我不为人。凌老太吃住我,你爸爸吃住我,连是生养的女儿也吃住我,晓得我弱,单吃住我一个人,晓得我无法应当经受!”
只见云秀两手猛地一推,挣脱了去,连蹦带跳跑得老远,空中飘着一句话:“哼,我就是要去,我不能便宜那些野兽!”
本华看着云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从没有像恨她一样恨一个人,骂道:“呸!死不醒的,随她生也好死也好自己寻的!”灰心冷面的都离开了。
本沫从房里出来去厨房接水泡奶粉,看见哥哥赵本逵身缠腰带弓着背在洗碗,一时两人视线对撞,眼神里止不住的哀伤,赵本逵眼里似说:“你看看老娘,平日就是这副德行,整桌整灶都是我来收。”
本沫眼里似说:“你看看我,屋里两个孩子,在外没人扶助一下,在家还是没人扶助一下,孩子摔了也不管。”两人没说一句话,倒觉一股酸热从心口升起,在肚里翻腾燃烧,都去承受吧,承受双亲给他们带来不能言语的酸楚。
凌老太往房里探一探,轻移脚走到床前,挨着本沫坐下来,说道:“本沫,你那亲娘也忒不像样了,自己的女儿回家,孩子不带,饭不做好,扒了几口饭就走,整个下午泡在麻将桌上,现在天墨黑反守着你爸爸去了,哪能知道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的苦,没心没血没情义。平日的也就算了,你几年回一趟家,孩子竟是这等对待,太没思量啊。”
凌老太果真精明,一眼就看穿了本沫的难处,本沫原想回来至少还有父母待她宽厚,住了两日仍明白,他们只是嘴皮上的疼,实际也像往常一样麻将桌上作欢,顾着自己的玩法。
本沫看着凌老太,说道:“说是说你们年老力衰也是该享点福分,吃煮方面也得格外花心思弄细巧,哪能擦菜硬饭。”
凌老太见本沫这般说,正好说到自己心坎儿上,一时椎胸顿足,哭眼抹泪的喊道:“哎呀,我是多时想跟你讲讲,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在家歇一歇就知道,他对我们像防贼似的,想她格外煮,总是可能?”
凌老太见本沫是一个懂尊老知礼,又极肯忍耐的年轻人。本沫见凌老太心思细腻,知人冷暖的老人。一时分外亲热起来。
凌老太像是安慰道:“你就是太老实,能忍耐,你看换作哪一个也要骂她半死,哪是这样脑筋不通,思想不正,总是出入无间,叫她不应,最是恼她。”
凌老太说来说去无非是这些,见本沫不答话,接着又说:“我还有件事情,说来你听听,你听好笑不好笑。”
“那日,你娘见你爸爸撸着袖,赤膊赤臂进了易家,这被她看见了。她站着浴室门口对着赵书记大叫‘老荣偷蔡汀兰’你爷爷没理她,我先劝道‘哎呀,嫂子啊,快堵住你这张惹祸的嘴吧,别是讨打,又是邻舍又是亲戚,不看佛面看僧面’她见我们不理,怒气冲冲喊‘好哇,你们纵着他去偷,他偷蔡汀兰,我就去偷易绍平。你们不敢我去。’
说完当真大跨步走出门,闯进蔡汀兰家,大喊道‘蔡汀兰,你这个偷人的狐狸精出来。你偷老荣,我就去偷易绍平。’她走进易家花园,却见你爸爸以及易家等十几人围着一口井抢修。
蔡汀兰是个要强要脸的角色,从没人敢抄她的底,今当着十几人的面造谤生事,让她跌丑,她抓起井绳一鞭一鞭打在地上,要抽你娘。你爸爸正从深井里爬出来,抄起打井绳要去勒死她,几个大男人两两相拦才能他们劝住,不然要经十足的讽打。你爸爸好气堵气说‘既你这样说,我就是去偷,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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