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乍一听说国际部的学生要搬回主校区,本部的学生就跟听说在外发达的亲戚即将回乡探亲,好奇心甚嚣尘上,最近更是演变成茶余饭后新的谈资。
而在这场议论中,频繁出现的一个名字就是裴弋。原因简单也直观,就是脸长得好看。
至于到底有多好看,用钟媛的话来说就是:“看了他,再看我们学校的男生,感觉就像在看元谋人。”
即便钟媛如此拉踩,司施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她活了十七年,听说过无数次美男传说,但每次目睹真容后,无一例外,全都名不副实。
次数一多,效果就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不管钟媛怎么吹捧,司施都表示:“我不会轻易再上当了。”
“有去围观的时间,我还不如补补觉,下午又是连堂。”
她没去凑裴弋的热闹,谁料刚补了个觉起来,裴弋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司施和他对视。对方外表的优越程度远超她的预期。甚至和钟媛的形容一对比,倒是显出语言的苍白无力。
他穿着国际部的制服,身形挺拔清癯,金线缝制的校徽和西式剪裁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种人怎么会跟她用几百块钱就能拿下的同款手机?
“应该没错。”裴弋说,“我们今天早上一起参加了讲座,活动开始之前要求上交手机。我在学校还没有见过和我相同的机型,所以结束后,错把你的手机当作是我自己的,没确认就拿走了,不好意思。”
他主动递出手机,司施一看见手机外形,心里就有数了。
师大附中对学生手机管理方面,要求很宽松。原则上只要不影响学习成绩和课堂纪律,都可以带通讯工具上学。只有讲座之类比较正式和重要的场合,学校才会在静音的基础上要求上交手机。
她今天去得早,按提前划分好的位置坐在第一排,根本不知道裴弋也在。离开的时候人多,都不想耽误自己和别人时间,加上入学以来她还没撞见过同款,所以看见眼熟的机型时,也想当然的以为就是自己的,顺手就捞走了。
厘清前因后果,司施立刻从校服外套里摸出手机,和他交换。
“抱歉,我也没意识到自己拿错了,加上回来之后没看手机,所以一直没发现。”
“没事,这是巧合,不能怪你。”
裴弋接过手机,温和地笑了笑,“好在我们的手机款式特别,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他的态度很坦然,丝毫没有流露出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常有的物质上的攀比和遮掩。
但司施知道,人是环境的产物。这是因为他从不缺乏物质,自然也就体会不到财富和阶层的落差,所带来的人心理上的逼仄与困窘。就算他用的是几百块的手机,在外人看来,也不会认为这是贫穷的象征,只会当做是他某种新鲜的尝试。
果然,在司施问到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部“款式特别”的手机时,裴弋的回答是:
“平时电子产品用得多,这个机型是水墨屏,可以适当减缓眼部疲劳。”
裴弋比司施想象中话要多一点,或者说,要平易近人一点。问他什么,他也都会回复。
并且,不知是他不感兴趣,还是顾念着分寸,总之他在回答了司施的问题过后,也没有反问。只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快要上课了。”
他面对司施,礼貌地提议,“一起回去?”
015.怀托摩洞
两人就这么结伴回了教学楼。
午休还没结束,走廊上很安静,一路都没碰见什么人。
由于教学模式和教学设施等主客观条件的不同,学校为国际部的学生在校区内单独分拨了一栋教学楼。好巧不巧的是,开学伊始才发现有几间教室出现了墙壁空鼓和开裂的问题。
为了不耽误教学进度,其中一个班级的教室,就迁到了本部的教学楼,只是部分特定的课程,需要回到国际部楼里专门的主题教室展开学习。而裴弋就是这个班级的一员。
和司施分属同一层楼的两端。
上到班级所在楼层,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司施正准备道别,突然被裴弋沉澈的声音先发制人:“听说我们班有个外号,叫‘怀托摩洞’。”他低眉一笑,“是你的杰作?”
司施:“......”是谁,谁出卖了她。
她百口莫辩。
天地良心,一开始,她给裴弋他们班取这个外号只是单纯的调侃,毕竟他们班的教学设施和师资,好看板正的校服,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起来就很体面惹眼的学生。在这栋楼里,都是精致到有些突兀的存在。
朋友圈子里有段时间热衷谈论裴弋和他班上的事,司施耳朵都要听起茧,随口开了个玩笑:
“按你们的说法,他们班就跟个‘怀托摩洞
“怀托摩萤火虫洞(Waitomo Cave),也称萤火虫洞、怀托摩洞,位于新西兰的怀卡托的怀托摩溶洞地区,因其地下溶洞现象而闻名。地面下石灰岩层构成了一系列庞大的溶洞系统,由各式的钟乳石和石笋以及萤火虫来点缀装饰”――摘自百度百科
’似的,哪儿哪儿都这么光鲜,简直自带光源。”
结果不知怎的,可能是朋友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也可能是裴弋他们班的英文命名太拗口,总之这个外号就一传十十传百的,慢慢就传开了。
到现在,“怀托摩洞”已经成为了附中学子口中,本部教学楼里唯一一个国际班的指定代称。
被当事人之一现场抓包,司施脸上比裴弋还挂不住,感觉自己脚趾快要抠出一座城堡。
心里暗骂这些人嘴上不把门,口嗨完就留她一个人负重前行。
最后还是诚心诚意地道歉:“抱歉,我当时就是在跟朋友开玩笑,没有恶意,也没想到会......流传得这么广。”
面对她的歉意,裴弋看起来有些意外,且毫无集体荣誉感:“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觉得挺有趣。”他像是真的感兴趣,“我们班是‘怀托摩洞’,那你们班是什么?”
司施来不及思考:“啊......就高二三班啊......”
裴弋一愣,接着轻笑出声,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
午休结束,教室里的人鱼贯而出。
司施不想被太多人看到她和裴弋站在一起,也不喜欢随之而来各种意味的注视,连忙跟裴弋告别:“那我先回教室了,拜拜。”
说完不等裴弋回应,就快速穿过人群,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从后门回到座位,班里还算安静。大部分人都刚醒,没什么活力。
钟媛还在趴着午睡,司施尽量放轻动静不把她吵醒。
有人隔着走道,戳了戳她的肩膀。司施转过头,是一个平日跟她没什么交集,但不知怎的,一对话就有些呛声的女生,任月婷。
她问:“司施,你手机拿回来了吗?”
司施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清楚,裴弋打听手机主人的时候,自然避不开其他人,传到无关人士的耳朵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面继续问:“你的手机,具体是哪一个型号啊?”
司施报出一个手机牌子:“这个品牌旗下只有这一款水墨屏手机。”
“哦好的,谢谢。”任月婷说,“没想到你和裴弋用的是同一款手机,真巧。”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款手机的差评,好像是说除了护眼以外,其他功能都挺落后的。但看到裴弋也在用,”她停顿了一下,“还有你,你们都在用,我就挺好奇的,想说也买来试试,你用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方便啊?”
司施看了一眼她桌面上的某品牌最新款手机:“如果是跟你现在的手机比,除了护眼以外,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
“这样。”任月婷笑了笑,“我就是有点纠结,这个手机虽然也不值什么钱吧,但我不想买没用的东西,毕竟买回来要是用不上,也挺占地方的。我就是这会儿看裴弋和你都在用,觉得稀奇,又有点心动。”
她像在自言自语,“但裴弋应该不止一部手机,这一台是备用机也说不一定?不然他平时课上课下都不方便,没道理放着好好的新款手机不用,选这种品质的机器。”
“我这部手机,在二手市场买成六百。”司施对她所言的内容并不关心,便将话说得直白,“现价八百块转让给你,裴弋同款,要吗。”
任月婷怔住,很快反应过来:“但我不喜欢用别人转手过的手机。”她像一下子就有了取舍,倏忽变更的语气夹杂着挑剔和为难,“再加上这个手机,很多娱乐功能都没有,也没什么人用,售后维修这些肯定也不方便,还是算了。”
她欲盖弥彰地说,“而且什么裴弋同款不同款,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你怎么坐地起价呢。你要真这么缺钱,还不如明说,我很乐意帮助同学的,但你求人帮忙至少得端正态度吧。”
她眼神无辜又带点抱怨,司施轻叹了口气:“既然你本来就看不上,又何必浪费你我的时间。”
“还有,你说话的方式让我不大舒服。如果你是故意的,我想你比起买手机,更需要重修小学生思想品德教育。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重修也没用,说明你就是,”她直视对面的人,“单纯的没有素质。”
她刚说完,一声嗤笑从左侧传来,钟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搭在司施肩膀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悠闲懒散一副看对面笑话的姿态。
任月婷也没料到司施会如此回应,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有效回击。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恨恨地剜了司施一眼,扭过身子,不再跟同这边搭话。
经此一役,钟媛对司施大加赞赏:“小嘴真是抹了砒霜。”
司施撇了撇嘴:“很烦,就是不小心拿错了手机,还要被不熟的人阴阳怪气。”
她并不是喜欢和人起冲突的性格,很多时候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无奈的是,她发现一个人在窘境下如果表现得不够强硬,别人就会觉得你没脾气好欺负,任人拿捏。下一次就会更加得寸进尺地对待你。
“别理她。”钟媛拍拍司施的肩,“她之前找裴弋索要联系方式未遂,今天看到裴弋来问你在哪儿,肯定心里不是滋味。但讲道理,她被裴弋拒绝了不爽,就该去找裴弋算账啊,对你发难算什么本事。”
谴责完无良人士,钟媛换了个话题:“所以你今天和裴弋见到面了吧,怎么样,帅吧?”
“嗯。”
司施回忆了一下和裴弋的照面,好看确实不假,“就是无福消受。”
“噗。”钟媛忍笑失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这句话真的,又惨又好笑,我实在是忍不住。”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笑出了声。
司施:“......”
有了这段插曲,司施对裴弋,多少产生了点抵触心理。
虽然他本人没对她造成过什么伤害,但他间接给她带来了麻烦。好在两人平日学习和生活都在不同的圈子里,所以司施只需要在偶尔撞见裴弋,以及对方颔首展颜的时候,假装没看见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就能和裴弋保持相安无事的局面。
裴弋从一开始的出于社交礼仪,见到认识的人都会颔首示意。到后面发现司施每次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一样拔腿就跑,心中难免不解――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但次数多了,也就知道司施是在刻意回避他,久而久之便不再自讨没趣。
司施见他逐渐有了把自己当陌生人的自觉,总算不跑了。而裴弋,或许是受好奇心驱使,或许是从未遭受过如此冷遇,人群里总是会有意无意注意到她,只是不再有所致意。
到后面,就很诡异的,发展成为两个人在不同的场合视线相撞,继而面无表情对视。
这场对峙中最先受不了的人是钟媛:“你俩在干嘛?你不是只跟裴弋见过一面吗,怎么隔这么远都能眼神拉丝。”
司施扭头:“你管这叫眼神拉丝?”她不可思议,“这明明是互相提防。”
“没人会觉得你俩的眼神是互相提防的意思。”钟媛说,“再说了,你提防他就算了, 他有什么好提防你的。”
“不知道,可能他觉得我眼神不善,防范于未然吧。”
钟媛呵呵一笑:“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司施:“......”
她还真就这么想了。
这种“互相提防”的状态,持续了一些时日。
两个人神经都敏感如雷达,每次隔着大老远就能锁定对方,因此从来没有给对方以近身的机会。
所以司施在打印室撞见裴弋的时候,表情和脚步都不免有些凝滞。
她肩负打印全班英语试卷的重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撂挑子逃跑。
只能强忍着和裴弋共处一室的尴尬,僵硬地操作电脑,僵硬地排队,僵硬地像等待生死状一样,等待卷子一张又一张打印出来。
等所有卷子打印完毕,司施偷瞄一眼裴弋,他正在和朋友聊天,有男有女,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边。
她松了口气,抱起卷子就往外疾步而行,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
“司施。”
身后传来足以将她定在原地的声音。裴弋叫住她,以一种从容且随意的语气。
“好久不见,不打个招呼再走吗。”
016.达成协议
就在同一所学校里,说什么好久不见。
司施转过身之前,认命地闭了闭眼。
她一面觉得裴弋为人真是旷达,自己都回避得那么明显了,他还能不计前嫌地照常问候。另一面又怀疑,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回避得太明显,以至于刺痛了裴弋日常习惯被人吹捧的自尊心,他才故意在这个时候叫住她。
无论是哪种情况,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回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
“哈喽裴弋,好巧,你也来打印东西啊。”
裴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说话。
旁边的男生替他作出回答,说他们一道来打印准备AP考试的微积分讲义。
司施不了解他们的考学体系,含糊地应了一声。剩下几个人,也都和司施简单地问好,言谈之间,似乎都对她有所耳闻。
见司施脸上流露出迷茫和好奇,有好心人解答:“就是你之前和裴弋拿错了手机吧?我们那一栋楼的学生,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司施:“......”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社死到了这种地步。这个传播程度,她怀疑裴弋是在广播站寻人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受国际班的西式教育影响,裴弋的朋友们都很健谈,他们完全没有放司施走的意思,跟她闲谈起来,甚至还聊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学习。
反倒是最开始说要和她“打招呼”的人,全程都没怎么参与对话。
裴弋站在一行人的中央,沉默而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司施现在确信,他纯粹是出于逗弄她的心理,才会跟她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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