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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的衔泥燕——小离喵【完结】

时间:2024-12-21 17:18:16  作者:小离喵【完结】
  乔卿害怕周予淮,害怕司然,但她厌恶元冬。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但元冬偏偏要在冰冷的嘴脸上厚厚敷一层温暖的面具。
  晚上,乔卿独自去了海边。
  沙滩上有坚硬硌脚的碎石,黑沉沉的海面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瑰丽。乔卿喜欢这种锋芒毕露的黑暗,哪怕巨大,哪怕沉默,大海是近在眼前、毫无隐瞒的。大海把自己剖开给她看,急卷的乌云是愤慨,尖鸣的海鸥是昂扬,道德虚伪的乌云遮不住刺眼的闪电或是通红的太阳。
  穿过波浪间的飞沫,她看见几英里外峡角孤单单矗立着的灰白灯塔,寂然无声,仿佛静静等了许多年。这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今天司然的眼神。
  他的目光很深,深得让她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黑色沉凝在里面。但是他眼里的光泽像是灯塔上清寂苍白的灯,有横穿浓郁海雾的坚定,令她控制不住地心头战栗。她觉得那神色里有她很渴望却又触及不了的东西。
  乔卿想了很久,倏尔记起司然今天在车上是说过话的。他说他也很想一直给她拨电话,拨到她接为止,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问她,三个电话是不是不如三十个电话来得好。
  乔卿深吸一口气进胸腔里,海风的凛冽让她张大了眼睛。
  在以前,她要是不留心错过一通电话,周予淮会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打来第二个、第三个……第三十个。隔着几公里或是几百几千公里,周予淮也要让她感受到他的雷霆之怒。六年的婚姻,她不知不觉就习惯了那种关心。
  独自走回家的路上,她脚底磨着鞋里软软的细沙。原来司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他会说,他也很想一直给她拨电话,拨到她接为止。所以他会问,三个电话是不是不如三十个电话来得好。
  司然当然是知道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和周予淮最相像的人。
第6章
  从沙滩回到家,乔卿接到陌生来电,响过短促的两下就挂断,也没有录下留言。乔卿没有在意,早早睡了。
  她睡得不沉,辗转反侧。酒精总是会干扰她的睡眠。她没结婚时也是那种一觉到天亮的人。后来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始终适应不了夜里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失眠是常有的。
  她忧心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会影响周予淮休息,但他好像很少被吵醒,又或许他早醒过来了,只是不睁眼。这对乔卿来说一直是个迷。
  她会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到客卧盯着天花板发呆。周予淮不过多久会来找她,问她是不是饿了,再要么是哪里不舒服。乔卿说没有。
  他皱了下眉,“你又喝酒了?”
  乔卿坐直些,明白过来。她不可以无缘无故失眠,那是对于他们完美生活的失礼。于是哪怕是凌晨三点睁着眼躺在主卧里,乔卿也不敢怎么动弹。她会静静地听着身旁男人的呼吸,她害怕他再醒来。
  直到周予淮死了,乔卿获得了失眠的自由。可她如今是那么思念他。她像是久久浸泡在坛里的白菜,再难像别人那样分辨舌尖层次分明的酸甜苦辣。她只想回到那个腌渍的容器里。
  昨天从海边回来,乔卿在客厅坐了一个多小时,眼见着元冬里里外外收拾屋子,乔卿装作仔细翻看欧文佩恩的画册。她的脑海里荡着下午码头酒馆缺了口的杯子里冰块泡在威士忌中崩开的声响,令她欲罢不能。
  待到元冬回房休息,乔卿踢掉拖鞋,去地下室拿了瓶灰皮诺,和着一大袋量贩装酸奶油洋葱薯片,在厨房水池边一小口酒一把薯片地往嘴里送。她一边闷声不响地塞,一边看着后院里偶尔停落的鸽子,顾不上薯片的味道,耳边是自己齿间震耳欲聋的“咔嚓”咀嚼声。
  半小时后她觉得惭愧,去厕所把胃里的东西都吐掉了。
  她细心刷过牙,再回到厨房,看见水池边立着的高脚杯,杯底剩余半口浅淡色的葡萄酒,是她留下的罪证。她本能地往左右看看,悄无声息地上前拧开一点水龙头,凑着涓细的水流在黑暗里冲洗杯子。
  自来水淋在手上,乔卿心里又作起怪来。空酒杯哪怕让元冬看到了又能把她怎么样,元冬竟成了这屋里的女主人,自己的一举一动时时被她审视着。
  踌躇两秒,乔卿赌气关上水,把酒杯留在了水槽里,拿纸巾擦过手就回房间了。不过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地下楼,洗净高脚杯,拿厚纸用力反复地擦干,把它插回挂架上。终于舒了口气,乔卿再上楼回到卧室里。
  她勉强入睡,又兀然醒来,把脸转向窗户那一侧,想寻找天亮的踪迹,但卧室的厚呢窗帘把窗口缚得严严实实。待到鸟鸣清脆,晨光才在幔帘外沿描一圈隐约的光晕。
  乔卿点开手机,快六点了。她起床拉开遮光窗幔,身体藏在半透光的棉麻帘子后,探头往楼下花园看。
  司然穿着件白色连帽卫衣,蹲在花坛里意了的向日葵。一片瓷实白云飘过,光影暗了,接着倏尔亮起来。他侧过身,回头往后上方二楼的落地窗看。
  乔卿吃上一惊,连忙缩了扒着窗帘的手,身子匿回墙角。
  他生得出众,唇色很淡,瞳孔墨黑,一张脸也禁得起刺目阳光的当头照射。原本赏心悦目的一张脸,转向二楼她卧室的方向时,渐渐覆上了憎恨。
  那神情让乔卿回想起来,他们头一次见面,司然已经恨上她了。
  那是十四年前,乔卿十六岁。
  父亲去世之后,乔卿被托付给了父亲的旧友,冯安,一个在Y城做酒店生意的富商。
  乔卿脑海里对冯安的记忆很模糊。他有钱,大部分时间顶着一身纯白的行头,白色的西装和长裤、白色的手套、白色的腕表、白色的宽檐帽。他似乎很喜欢打高尔夫,不是在全球各地出差,就是在酒店的高尔夫球场。
  父亲死后,留给乔卿一小笔遗产,但一道而来的还有不少债务。冯安摆平了这些后,鲜少关心乔卿的生活。只有偶尔学校或是医院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时候,冯安对于乔卿来讲才是个有样貌有音色的活人。
  后来不知是不是为了尽到监护人的义务,高中的几个寒暑假,冯安时不时把乔卿叫到身边,随他去见一些无足轻重的合作人,走一些香槟彩带的庆祝会。
  那大约是冯安生意做得最好的几年,和一家有着一百五十多年历史的国际酒店集团谈合作。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各样的五官,或风尘,或脱俗,或奴颜,或清高,利来人往,一个个都是人精。
  乔卿那时候十五六岁,样貌和身姿勉强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式样,但脑子又是不灵光的。她不大理解冯安为什么要领着她去这里到那里,或许他觉得如果这个小孩足够会来事,她理应抓住这个机会向他证明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乔卿多半是错过了机会。她没有什么商业天赋,不论是站在嵌着金线的黑色大理石门厅里西装革履的左右,还是沐在杯觥交错的欢愉里高声谈笑的男女,他们都令乔卿感到畏惧。她觉得自己向来不属于那个风起云涌的世界,模仿不了那些人与生俱来的野心。
  但周予淮不同,在她看来变幻无常的危险的世界,是令他心醉神迷的。
  那时周予淮在廷云度假村的高尔夫俱乐部做球童。他很妥帖。客人谈天说事的时候,他候得不会过近,客人选杆的时候,他站得不会太远。随同冯安走在球道上,要是听见边上球袋里杆子碰得“咣啷”微响,乔卿就知道今天周予淮没有来――他走路时总会把手按在球杆上。
  乔卿去俱乐部的次数不多,但她发现在这类高档高尔夫球场,球童往往比来打球的人专业。
  那天来的男人看着四十来岁,腕上晃着百达翡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款式,应该是块几十年的表了。和周予淮结婚很多年后,乔卿才知道这男人叫曾家城,家里祖辈做玻璃生意,最富的时候在祖籍也有个家姓命名的博物馆,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这十几年,把钱全赌在了硅谷几个做不出成果的天使投资项目里。曾家城账上资产多,负债更多。
  当时冯安和合伙人在场子里谈着什么生意,乔卿跟在边上。遥遥传来粗哑的训斥声,乔卿转头看去,是曾家城在骂周予淮。周予淮长得高大,肩膀很宽,站在比他矮一个头的曾家城对面,下巴微微低着,脊背却挺得笔直。
  骂着骂着,曾家城伸手就往球杆袋里探,摸出一根铁木杆来。乔卿看得倒吸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抽杆子打人。冯安也有些吃惊。他们几个人走近的时候,曾家城嘻嘻哈哈地把杆子架在了周予淮头顶,命令他必须把杆子平衡住,不许掉了。
  接着曾家城带领身边的人往球杆两头挂帽子、手套,然后又让他们脱袜子往上边挂。
  曾家城笑得放浪形骸,活似动物园里拍着胸脯“吼吼”叫嚷的公猩猩。
  冯安上去问是怎么回事。曾家城抱怨说这里的球童真不够资格,报给他的风向错了,害他上一杆没能发挥好。天空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再加上周予淮向来是很专业的,曾家城的话当是给他自己糟糕的发挥找个台阶下。
  乔卿看到冯安面上显出几分犹疑,但他似乎认为不该在自家的场子里得罪曾家城,所以笑呵呵地提议大伙儿去湖心岛新开的水区球场看看。这在乔卿看来起了效果,添了几位陌生人同行,曾家城收敛许多。
  他们往栈道走,曾家城和冯安在前边,乔卿和周予淮跟在后面。在那之前他们俩之间从未说过话。那天乔卿也不敢和他搭话。
  几分钟前她看着他把别人挂在球杆两端汗渍斑斑的球袜、手套整理好,攥在手中,然后再仔仔细细把球杆擦干净,收到球杆袋里。乔卿不大明白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在她想来这应该是件有损男人尊严的事情。
  所以他们并排走了十几分钟,乔卿嘴巴干得发黏,甚至不敢多瞧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她,她成了有钱而俗不可耐的男人的附庸。
第7章
  乔卿本以为到此为止了,没料到曾家城竟还有新花样。快艇靠岸时,冯安随口说起这块水域是下游大坝围成的人造湖和水库。曾家城又来了兴致,问水库里的水是不是很干净,味道怎么样。冯安愣上一愣。大家还没能反应过来,曾家城已经嚷嚷着要周予淮喝一肚子尝尝。
  不会有人傻到觉得水库的水可以直接入口,何况快艇四周泛白的浪花还散着一股冲鼻的汽油味道。但周予淮只看了冯安一眼,见雇主没有劝阻的意思,就摘下棒球帽,靠着艇侧弯下腰舀水。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乔卿早已忘了彼时周予淮的神情和声音。她记不得那个人工湖到底美不美,水清不清,或者曾家城的长相究竟是令人生厌还是平平无奇。但她记得周予淮手里抓着的白色棒球帽很旧了,帽檐泛黄。
  乔卿那时候恨死了曾家城,不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与咄咄逼人,而是因为他强迫她做了他的同谋。冯安也是。他在边上一声不吭。他也是同谋。她原本和周予淮是两个陌生人,因为这一遭,她对他的愧疚怎么也消不掉了。
  曾家城先是让他一遭接着一遭地喝湖水,上岸以后,曾家城依旧没有尽兴,阴阳怪气地笑问周予淮俱乐部给的工资够不够,问他是哪里来的钱供弟弟读私立高中。直到这时候乔卿才弄明白,原来曾家城今天不是莫名其妙地找个人泄火,他就是寻着周予淮来的。
  可能因为周予淮先前的顺从让曾家城觉得拳拳打在了棉花上,于是他变本加厉起来。他骂周予淮的弟弟没有家教,有娘生没娘养,十七岁就进过两次少管所。
  周予淮一下子扑上去,又被曾家城的两个跟班摁在地上,一脚一脚对着他肚子踢。乔卿于是明白曾家城口中所说确是真的。
  冯安先是劝了两句,然后说要报警。曾家城这才懒洋洋地示意停下,嬉皮笑脸地说不要小题大做。他说他儿子和周予淮的弟弟在学校“闹了个小误会”,眼下既然讲清楚了,不如让周予淮录段视频道个歉。
  他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左右一看自己手下的人正押着周予淮腾不出手来,于是让乔卿替他举着。乔卿想说不要,嘴巴刚张开,手机已经塞到了手里。她软弱得过分,掌心捧着录着视频的手机,只会看向冯安求救,但冯安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今天,乔卿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当初究竟在怕什么,为什么不能把那台手机摔在地上。这是不是阿伦特说的恶的平庸,她像是一头没有思想的羔羊,只会无条件地服从,哀叫着犯下无意识的罪。
  屏幕里她录下了周予淮被他们膝盖顶着后背跪在芦苇丛边,他脸上混淆斑驳的是呕出来的血和地上沾的泥土。
  她记不得视频里他到底说了什么,是“我很抱歉”还是“滚你丫的”,反正无论如何五年后的周予淮会有一排罩着黑色羊绒风衣的精英律师来替他抹去这段混着汽油味与土腥气的过往。
  但她忘不了自己心里像是刚浇筑的水泥般黏腻浑重的羞愧。这些年下来,这画面和诸多其它回忆一样败烂发酵在她的脑海里,每每腾起一个泡便会蒸出酸腐的气息。
  她记得冯安的助理蹲到地上,架着周予淮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咳得很厉害,浑身都是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淤泥。乔卿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睛不敢和他对视。被人架着经过她面前时,周予淮用很轻的声音和她说不要哭了,不是你的错。
  如今想来他一直很擅长颠倒是非黑白。他说起话来是那么令人信服,所以总是能赢过她。那天她做错了,但他偏说不是她的错。而往后许多年里的许多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他却从来不理会她的辩解。
  冯安不想让俱乐部惹上麻烦,没有叫救护车,而是用快艇送周予淮回岸,再遣人开了辆面包车载他去医院。冯安让乔卿跟着,给了她一张签过名的空白支票,对她说:“处理好这件事情,是个历练的机会。”
  乔卿不大理解,这算是怎么样的一种历练,冯安甚至忘了她还有几个月才成年,签了字也不算数的。
  事情过去小半年后她才缓过劲来,推测冯安彼时已摸清了周予淮父母已故,一个人带着读高中的弟弟,正是缺钱的时候。对方有所求,事情就是好摆平的。
  司然赶来医院的时候,周予淮因为脾脏破裂,已经进了手术室。冯安的助理和司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乔卿站在电梯前面,想要用先前冯安教给她的几句话把司然敷衍过去。
  那几句说辞很蹩脚,由她嘴里讲出来更是漏洞百出。而司然一贯是个不好糊弄的人,最后便成了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乔卿心底有些怕他,一是因为他个子高,二是因为先前听曾家城说了他是劣迹斑斑的少年犯。
  天到了傍晚落得几分寒凉,脚下的大理石砖面冷得仿佛是黑黢黢的不见底的冰湖。她把手揣在口袋里,捏着那张空白支票,手心微微发汗。
  她不大懂处理这种事情最好的方式,按道理讲现在是不是该把支票递出去。可是她不知道该往那栏空白写上个什么数字。乔卿借着去楼下付医药费档口,给冯安打了电话。冯安听说周予淮家里人没有闹事的意思,随口说了个数字,大约按照周予淮一年的工资给的。
  她再回到楼上时,她看见司然不在等候区的椅子上,而是蹲在手术间外,眼睛巴巴望着白色气密门上的小窗。他生了一双看似很乖巧的眼睛,亮晶晶的,内双,睫毛很长。这让乔卿想起小时候家里养过的约克夏梗。它在院子有一个窝,但它不待在那里,哪怕再冷的冬天,它都会趴在大门口,和脏乎乎的雪地靴挤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地等母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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