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都尉敬了阿桃一杯酒,一饮而尽,常平安看向阿桃腹部,替她喝了,见夫妻恩爱,孟都尉也是拍着常平安的肩膀笑的开怀。
阿桃细心上过菜,便到后院去了,宝妞气喘吁吁讨了银票过来,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与阿桃。阿桃听过捧着银票咋舌,整整六百两,这孟大人属实有些稀奇。
等外头饭毕,这孟都尉好似也没离开的样子,门外候着的副手看了一眼便缩回头。
阿桃因这六百两银票要找他,叫常平安将人请到雅间。路过院子,宝妞却与孟都尉迎面对上,宝妞低头笑着喊了一声大人,便退回灶间同二妹说话去了,留孟都尉神色恍然地看向灶间。
直到常平安喊了一声这才回神。
阿桃在廊下看到他这模样,心里一时有些失措,这孟大人怕是为了人来的。
第75章 来意
常平安按阿桃说的将孟都尉带到雅间, 他还不知道这六百两银票的事儿,喝了些酒正同他称兄道弟。
阿桃进来带上门,客气的先给这孟大人斟茶,
“宝妞此前在京中亏得大人照应, 只是本就一场大恩——”阿桃将银票搁在桌上, “宝妞如今过得自在, 从前的事儿渐忘了,银钱也并不短缺, 这银票大人您还是收回去罢。”
孟都尉依旧是那一套说辞, “常兄当日救我一回, 这些银钱不算什么……”
“大人说的正是了,我家相公救了您, 您也救了宝妞,这一来二去也两清了。”阿桃眼神坚定,虽然这孟都尉什么都没说, 但她要先将话说在前头, 好堵住他的心思,故而话里话外极力撇清干系,
“我们小门小户没什么大富大贵的命, 一家人在一起过得自在, 再没什么谨小慎微担惊受怕的日子便是极好了, 宝妞往后就同哥嫂一起过活,有我一口吃的绝不少她一口,到老也有哥嫂养着, 旁的去处哪怕就是什么仙宫别墅,无论是宝妞还是我自个儿,都不愿叫她去。”
“若有人再想欺负宝妞, 豁出性命我们也护着。”
孟都尉没再说话,收了桌上银票,阿桃话里话外说的分明,他干脆也不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认了,“我确对宝妞有心,当日给这银票正是想着给她留些体己在身上,若有银钱,无论兄嫂待她好不好,她日子也好过,今日看来,此举是多余了。”
常平安同阿桃站到一起,一副防备的姿态。
“我待宝妞并非虚情假意,此番调任西南,为的正是——”
见对面二人眼神似刀,孟江到底没再说下去,谢过阿桃今儿这顿饭,叹了口气拱手告辞。
到外间看宝妞同另一个姑娘凑到一起,撑着柜台说悄悄话,孟都尉看了一眼,宝妞也抬头,露出个浅浅的笑,毕竟是救命恩人,不打招呼实在失礼,
“大人。”
孟都尉点头,看她的脸比从前圆润了些,又想到方才阿桃说的话,“想来你兄嫂待你极好。”
提起兄嫂,宝妞笑容更大了,“我嫂嫂再好不过了!”
感受到身后针扎般的视线,孟都尉笑了笑,没再说话,喊过副手便出去了。
阿桃看他这意思,并不像放弃的模样,同常平安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沉重。
等人走了,常平安才问那六百两银子是什么个情况,阿桃苦笑,
“离京前那位孟大人叫婆子偷偷塞到宝妞包袱里的,他如今调任西南,也不知真是他所说的机缘巧合圣上下旨,还是他去求来的。”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兴许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若是后者,阿桃心里有些发凉,后又紧了紧拳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说了护着宝妞,便说到做到,大不了一家人再换个地方待着就是。
阿桃嘱咐常平安,这事儿先别告诉宝妞,这丫头面上不显,心里想的却多,要叫她知道这回事,必然怕给她们找麻烦,届时出什么事儿都不好说。
压下心思,又去外头喊宝妞,“往后我身子不便,店里头油烟大,怕对孩子不好,我想着以后食肆得少来,常在桂花巷带着,你横竖在哪儿写话本儿都行,便陪我在桂花巷解闷如何?”
既惹不起,总躲得起,阿桃心思辗转。
宝妞不明所以,笑呵呵地应了,“好!我陪着嫂嫂。”
先心里紧张一时没觉得,这会子闻到灶间飘来的油烟味儿,阿桃又觉着不大舒服,喝了两碗水这才压下那恶心的感觉。
昨晚吃了些番柿,今儿一早又只喝了两口豆浆,现下肚子空空,可一闻着灶间的味儿又想吐。
“我记得山洼里院子后头有香椿树,忽然想吃香椿炒鸡蛋,你下半晌不是要回去请短工干田里活计,我跟你一道回去,咱们摘些回来,还有隔壁那家院里有榆树,这时节榆钱串子正嫩,搂一些回来做榆钱鸡蛋饼。”
阿桃说着便开始咽口水,肚子叫的声音更大了,其余人听着也是咽口水。
常平安没有不应的,宝妞听了也要回去瞧瞧。许是想到榆钱鸡蛋饼,阿桃胃口竟好了些,中午就着腌的发脆的萝卜干吃了一碗饭才歇。
牛车走的缓,常平安重新给牛车打了车架子,阿桃跟宝妞两个人手挽手坐在后头也显得空,常平安自个儿则是在前头牵着牛,时而回头看一眼,见二人都坐的稳稳当当才放心。
车赶的慢,到山洼里天都晚了。
这田地年年出息都不算少,去年的粮食除了税粮,其余的都在家里囤着,除开自个儿吃的,其他的便是供给阿桃食肆里头的。夫妻二人商量过,这十亩田地回头抽空去衙门过契,都给宝妞。
因跟在元放牧那儿合伙还算不错,年底那会儿将山洼里养的羊都宰了,今年一头牲畜都没养,连家里那几只鸡鸭也都送到城郊鸡场一并养着去了。
毕竟不常在山洼里,他如今拉了两个队伍专给人修路建屋,也抽不开身去喂鸡喂猪,且若是请人照看,这赚头就更小了,还不如省点事儿。
才到家,就见院门口叫人倒了泔水,因家里如今不养鸡鸭,也无需请人看顾,故而家里这一时也没人照看。
似乎听见这边动静,隔壁的婶子先出来,看门口一摊脏臭的泔水,立即拎了笤帚来扫,边扫边朝着常家老宅方向撇嘴,“一个没注意,又倒了一摊,这几日我都在门口看着,还是防备不住。”
常平安如今虽说不雇她家男人喂牲畜了,但此前毕竟是赚了的,且常平安的田地若是要短工也最先问她家男人,故而即便如今不雇她男人照看了,她寻常还是会帮着看看房屋。
阿桃接过笤帚,又道了声谢,“劳烦您了。”
“你们可得小心些,他家这些时候在村里又抖擞起来了。”这婶子提醒,
“常大家那小闺女,先时嫁到城里富商家中作妾,前些日子生了个儿子,常大一家可不就借机抖落起来了,傲的紧儿,还给家家都送了两个红鸡蛋呢!”
第76章 春日
常平安将门口那摊子污水清洗干净, 朝邻居婶子道过谢,转头便黑着脸盯着隔壁门户。
阿桃叮嘱二人敛了声音,开了门悄声进院。
几日没回来, 桌椅已经落了一层灰, 抹洗过后三人这才坐下歇着, 家还是要常回, 院子里都生出些杂草来了。
没坐一会儿,就听外头又有动静传来, 想是常大婆子做贼心虚, 也没细看常平安门上锁已经不见了, 只见地上污水被洗掉,想来又是隔壁那家帮常平安清洗的, 心里骂着多管闲事,手里端的盆正准备再泼一回,这回她要泼到大门上。
两手举着还没来得及倒, 只见院门忽从里头打开, 一盆污水兜头泼下,直将常大婆子浇了个狗淋头。
这会子天还凉着, 冷风一吹被激的直接打了个喷嚏, 手里端着的盆没拿稳, 又兜头浇了自个儿一回, 常大婆子瞬间跌到地上,脏污臭水倒淌了自己一身,一抬头却见是阿桃, 当即捂了腰嚎啕起来,
“天爷!”
“哟!竟不知外头有人,真是眼拙了”阿桃拎着盆递给常平安了, 拍了拍自个儿的手,“怎的婶子泼脏水泼到我门口来了。”
许是被阿桃逮个正着,常大婆子一时竟有些心虚,转脸想到什么,立刻又抖擞起来,“你个小贱人,知道我在这儿还泼了我一身水,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
这会子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常大婆子一嗓子号出去,立时便有三四户人家开了门来看。
只见常大婆子落汤鸡似的站在常平安院外瑟瑟发抖,阿桃做一副可怜的样子,止不住连道抱歉,
“实在是不知道外头有人鬼鬼祟祟,可对不住婶子你了——”
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常大媳妇儿干脆直接坐到地上,旁边常大家中门也开了,几个儿子上前将人扶起来,往常平安院里看了一眼,见就常平安一个男人,这回没什么闲汉力工,晓得应该吃不了什么亏,这才围了过来,
“此前多番忍让,不想阿弟真是半点情分不顾,我阿娘见你家没人,日日帮你看着门户,不成想你一回来就朝我阿娘泼水。”常家老大先开口。
“有婶婶看顾着家门口都找来许多苍蝇虫蚁,若没您这一大家子看顾,只怕家都要被虫蛀空了。”阿桃冷眼.
“你什么意思你!”几人七嘴八舌往前涌,最终又因常平安大手一张,将几人都挡了个严实。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想挑唆,就见常大从隔壁院里出来了,闷咳了一声,方才怒气冲冲地招呼一群人回去。
阿桃心里只冷笑,听了大半日,这会子才出来喊人回去。
走在最末尾的常家三郎还回头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去找我家妹夫说道说道,你抢我家田地,此前顾及情分让了你,这回你看我家还让不让!你不就是在县里开家破食肆么,你若不将我家田地还回来,我定要叫你做不成生意!”
常家二郎好歹媳妇娶进门了,如今他家这光景,再帮他娶亲可要费不少银钱,大嫂二嫂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二嫂先前还回了娘家,百讨千求才将人求回来的,如今爹娘连私下给他的贴补都断了。
何况如今家底空空,又要拿什么银钱来给他娶亲。
这一切他都算在了常平安头上,只因家里日子便是从常平安要回田地过后才开始落败的,可这常平安从没理会过他,倒叫常三郎背地里气歪了鼻子。
阿桃只丢下一句,
“这大冷天儿的,怎的还有这么多苍蝇聒噪——”
边说边回院,常平安则是又去打了一盆水朝外泼去,几人还没走远,常平安劲儿又大,泼了个透湿还没等发作,那头泼完立即关了院门,留外面常大一家骂声一片。
宝妞见外头实在纷乱,又担心方才常家三郎说的话,“嫂嫂,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阿桃笑,“放心吧,没什么事儿。”
常大家中小女儿嫁去商户人家做妾,银钱兴许是富余的,只是要说什么权势滔天万万不可能。整个观南县都没人敢说这话,这地契从未去衙门换过名字,凭他一张嘴便说是他家的,即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理儿。
宝妞听阿桃解释过后方才放心。
只是这样揭过去未免太过便宜了这一家子,常平安特地赶去族老村长面前告了一状,家家户户这时候正闲着,外头围了一圈等着看热闹。
阿桃声音大,当着一众人的面,“当初体恤村里孤老,个个都发了银子或米面,这会子才过去多久,隔壁一家子便又要欺负到门上,是何道理?若知道村里叔伯婶婶都是这般为人,当初给出去的银子米面合该要回来才是——”
一群人听着脸红,“娘子这话可不敢说,往后你家门口咱们日夜都盯着,断不会叫那起子小人将脏水泼到你家门前。”
阿桃挂上笑,“有您这话我便放一万个心了,实在是我家相公不常在家,外头事又多,真是日日都要提防小方实在没那个精力。”
这些人生怕阿桃将此前送的东西要回去,个个都拍着胸脯发誓断不会叫那常大一家作出乱来。
阿桃个个都打了包票,这才笑着道谢,又同几位族老哭过,这才离开。
常平安此番回来正是要将这田地转给宝妞,故而选种育苗耕田请短工都叫她在边上看着学着,往后这些事儿要落到她自个儿头上去。
宝妞聪明,自然看出来了。
“家里如今事多,这些田地照应不过来,你哥哥想着将这些田地留给你。”
宝妞听了摇头,“我如今吃住都是哥哥嫂嫂的,再要给我田地叫我怎么好意思。”
“你哥哥心里愧疚了十几年,如今可算兄妹团聚,这田地你要不收,他心里只怕还有的愧疚呢。”阿桃低声耳语,又牵着过宝妞的手轻拍了两下,“再说家里如今事多,这田地是顾及不上了。”
宝妞看着嫂嫂走在田埂上,哥哥跟在身后护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宝妞,又指给她看哪里是家里的田地,心里只觉得满满涨涨的。哪里又是顾及不上田地呢,如今田地一亩难寻,这十来亩田地哪怕是赁给人家种,又或是请了短工收种,一年也有不少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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