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见他应了,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子话,便睡过去了。
再有个把月,来往行商进城,城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去年爬虾生意已然落寞不少,旧年那个养虾的今年没再来,想来今年是寻到了新的主顾。
依着阿桃食肆如今在观南县里头的名声,即便依旧是从前那老几样生意还是不会差,但人总是不进就退,食肆的生意也是,若一直守着老几样,长久下去也要冷清。
“夏日里吃的菜多,冬天吃的那铜锅吃着热,便想着改成麻辣烫,份量小些,汤底就用冬日里那辣锅子的汤底,素菜用莲藕、冬瓜、土豆、白菜豆芽一类的时兴菜。”阿桃细心嘱咐着。
“还有那凉皮儿凉面,早上晚上也能卖起来了。”二妹在纸上记,“上回娘子说的早晚可以做些炒饭炒面炒米粉之类的吃食,昨儿我试了,可不少人点呢。”
阿桃点头,“早上肚饿,大家伙儿肚里油水少,乍一吃这重油的,可不就觉得顶饱又过瘾,晚上那些当差的下了值,饱饱吃上一碗,夜里睡的都香些。”
自那位孟都尉调任至兵营,得闲总往食肆来,有时带几个同僚,吃起来便没个歇,阿桃晓得他心里打的主意,故而几次三番都是找由头,阿桃总说食肆没什么事儿,叫宝妞就在桂花巷待着编话本儿。
依着她的法子,上回那话本儿可赚了不少银钱,如今到第三本,更是定出去一大批,只等着最后校对一遍就能去印了。
阿桃只当孟都尉死了心,却不想还是隔三差五来一趟,横竖宝妞也不知道这回事,阿桃索性也不管了。
宝妞如今在写的正是第三个话本儿,快要印了,阿桃陪着去书铺找掌柜的,还没到门口,就见孟都尉从书铺里头出来,一出门先见着挺着肚子的,转身便要走,宝妞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一脸懵地看着人头也不回的走远。
阿桃皱着脸,自言自语,“他怎么在这儿?”
宝妞毫无所觉,“孟大人喜欢读书呢,我来碰着几回了。”
“碰着几回了?!”阿桃站定了,声音高了几个度。
“是啊,书铺掌柜的如今事多,银钱来不及送,我便自个儿去取的,碰着几回。”宝妞笑,嘴角依旧是两个梨涡,眉心一颗红痣显得人格外可爱。
千防万防,防备不住人家暗地里偷偷想法儿,总不能将宝妞拘在家里不叫出门,“这厮不是什么好人,往后离他远些。”
宝妞还有些疑惑,阿桃索性同她说开了,宝妞立即变了脸上,吓的脸都青了几分,满脸无措地看阿桃。
“没事儿,咱也不怕他。”阿桃捏着宝妞的手。
宝妞心慌,也不想着去取银钱了,姑嫂二人匆匆转头回了家。
第79章 出游
自阿桃同宝妞说了那孟都尉图谋不轨, 宝妞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回回去书铺都恰好能碰到,说了几回话她还当那孟大人真是喜好读书之人, 却原来是有旁的心思, 那回回见着她是将她当成什么呢?猎物还是玩物?好似也没什么分别。
这以后宝妞便成日将自己闷在家里, 再不出门了。
阿桃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大好受, 宝妞只觉得跟着哥哥嫂嫂的日子是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了,自在到她都忘了从前受过的苦, 可那孟都尉一来, 怕又要将她打回从前。
宝妞其实是个最喜欢热闹的性子, 如今却被吓的整日在家闭门不出,他们这般小人物实在可怜, 莫说什么都尉,便是个微如牛毛的小官,一个手指也能将他们碾死。
如今那孟都尉瞧着对他们还算客气, 可谁知道时日久了又会如何呢, 阿桃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家,毕竟小门小户是经不起任何打击的, 银钱散尽她不怕, 她怕一家子如今平平安安的日子被打破。
因这事儿扰的一家人不安生, 再看到孟都尉来食肆吃饭, 阿桃嘴上客气,可再没露出过好脸色,孟都尉依旧跟从前一样, 照旧带着同僚来吃饭,没有提及宝妞,也没有少来的意思。
书铺的银钱如今是阿桃去取, 也是奇怪,自她去取以后,孟都尉再没去过书铺,可见什么爱读书都是假的。
今年夏天格外热,还没入伏外头就蝉鸣不止,吵得阿桃午睡也不得安生,脾气也燥了几分,常平安无奈爬树用网兜去掏那叫人烦闷的蝉。
大中午才眯着,又被热醒了,稍一动便是一身汗,阿桃干脆捧了话本儿靠在凉椅上看。
这是宝妞写的第二本,她看了好几遍,宝妞心思细腻,写出的故事也动人。
才看的人迷迷糊糊,就听余娘子在外头敲门,自阿桃怀孕过后,余娘子倒是常来,阿桃头一回怀孕,什么都不懂,家里也没人懂这事儿,大夫只能帮着诊脉,说清哪些吃食如今要忌口了,像寻常生活哪里要注意的还要多赖余娘子提点呢,要不有些事儿她还真是抓瞎。
余娘子如今在城里头也买了小院儿,她人不在鸡场便在家里。
买院子这事儿还是阿桃提起,又借了银钱支应,她思虑一番便下定决心买了院儿。就两间屋,因屋子少,就显得这院子还算大。院子位置虽算不上好,但她如今顾着鸡场那头,也不是说要买来开门做生意,故而价儿也不高。
也是人家价儿要的实惠,她这才狠心买下来了,买了院子余娘子心里有底气多了,猫儿说她背地里哭了好一场呢,只说是有家了,再也不会被人赶来赶去了。
娘俩往后就住自个儿的家,谁也不能赶,猫儿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她这真是打心里的高兴。
余娘子这一趟来除了对账,还送了她自个儿做的一对儿虎头鞋,外加虎头帽跟一个红绸子布做的肚兜儿,
“用的都是细棉料子,小娃娃肉嫩,可不能用些染大色的料子,那些好料子也没必要,小孩子见风长,今儿做了明儿就小了。”
阿桃一边点头,一边爱不释手捧着这几样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你这绣活儿拿去锦绣坊都是极吃香的。”
“你惯会哄人。”余娘子被逗的发笑。
“如今鸡场稳定下来,我只要看着就行,其余的由那两个婆子忙活,上月给两人加了赏钱,一个多些一个少些,这个月两人都卯足了劲儿干呢,就想着压过对方。”
阿桃被她说的发笑,“是要叫她们二人争一争,省的闲了想七想八。”
“还有这阵子夜里总闹黄鼠狼,每日都要丢几只鸡,烧过香纸还是请不走。”
“既请不走,抓两条狗来看门户,鸡场本就在城郊,就你跟那两个婆子,养两条大狗也安心些。”先时阿桃也准备养狗,只是几番打岔也没捉到合适的。
“回去我且留意着。”
阿桃叮嘱余娘子切莫放松,“如今鸡崽儿一茬接一茬都长起来了,鸡场可不敢出差错,要有鸡精神不对立即要烧了,鸡窝要常打扫通风,等七八月份那些行商来了,这鸡场里头鸡不愁卖的。”
说到生意,余娘子今儿来也是有一事要说,“这几日有一桩生意,我心里拿不定主意,特地来问问你。”见阿桃疑惑她便直接说了,“观南县外驻扎的兵士想来你也知道,上回有人去问咱们那鸡场,说是兵营里头的伙夫,穿的正是那兵士的衣裳,又说往后营里弟兄吃的鸡鸭从咱们鸡场进货……”
阿桃没等她说完,一听是那驻扎的兵营便想到孟都尉,当即皱了眉,却不好定论是孟都尉还是兵营的人自个儿找来的,毕竟说起来如今她们这鸡场在观南也算是大的,“来问的人可留了姓名?”
“不曾留下姓名,人看着胖乎乎的,讨价还价了好一番,说这是长久的生意,要我再让让价儿呢。”
阿桃听她这样一说又有些犹疑,那孟都尉应当不至于想到这后勤的事儿,且那伙夫讨价还价也正常,“等下回再找过来,若是价儿合适你便应下,既是门长久生意,就没有不做的道理。”
“可不是,我正是这般想的。”
……
等余娘子一走,阿桃将她送的那些孩子用的虎头帽小肚兜细细收好,横竖没事儿,索性也寻了旧布碎布头出来,给孩子拼个小衣裳或是尿布也是足够的,这种旧布用着比新买的料子舒服,余娘子叫别给小娃娃买新料子,没上过身身上怕要起疹子。
阿桃想着回头去买几尺细棉,无论是给娃娃做衣裳,还是自己个儿做里衣都行。
自上次从周大人家里出来,这都五月底了,那清河镇的码头竟到现在还没喊常平安去开工,常平安他也不好上赶着去问,若是有什么事儿,他多嘴去问说不定还要生出事端。
周大人确实焦头烂额,今儿在阿桃这食肆摆了一桌子菜请客,常平安也被喊去作陪。
落水淹死的两个正是清河镇上的人,如今闹将起来,将那一片都围了,周大人派人去了几回都赶不走,送去的木料石料也叫人偷着砸了,杀鸡儆猴逮了两个人,但这事儿闹得却更僵了,如今人还在衙门里头关着,却也不敢真对这两个人怎么样。
这一回周大人亲自宴请的正是那官匠头子,还有管木料石料的商人,再有就是清河镇几个有头脸的大户。
常平安抽空出来叹气,“客请了几回,也送了不少东西,只是事儿始终也解决不了。”
“送东西?给这几人送东西?落水的人家去了没有?送了银钱没有?”阿桃问。
“落水的那两家自然也是给了的,周大人将钱拨到总管事的那儿,再一层层拨下来的。”
“蹭蹭盘剥这一来到人家头上必定不剩什么东西了,你同周大人说一说,去落水的人家里走一趟,叫周大人让你去试试,行不行的都不亏什么。”阿桃想了想,如今县令跟周大人貌似还不大对付,故而又补了一句,“你去了别说是衙门差你来的,只问他们想要什么,我看这里头说不得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呢。”
常平安点头。
周大人自个儿不好出面,常平安主动请了去,他心里也知道怕是有人在背后鼓捣事儿,只对他说,
“你尽力办,若能将这事儿解决,我定要好生谢你,若是还没法子,我也不怪你,到时再想其他法子,这差事办不好,衙门上上下下都要掉乌纱帽,到时说不得有人比我还着急。”
常平安得了周大人的话,第二日便骑马赶去了清河镇。
阿桃则在家里做些小衣裳小玩具,如今肚里揣的这个实在调皮,除了照大夫说的每日起来动动,旁的时候一步路都懒得走。
常平安这一趟去了整整五日,回来人看着疲惫,却满脸笑容,不等阿桃问,他自个儿便说了,
“事儿解决了。”
“我去了一趟那落水的人家里头,原来赔下去的银钱压根没给到死者家里,两家人还被不知哪儿的衙差上门来威胁,这村里人在码头做工的不少,见此一个村里都跑去码头了,老的小的坐在地上哭,青壮便吵着要找管事的说理。”
“开始倒也正常,后来却不知怎的被鼓吹着闹起来了,我又在码头蹲了两日,查到了背地里扇风点火的头子,去信叫周大人派了两个衙差将这人捆了,那两个落水的人家里头重新赔了银钱。只是那码头负责管事的头子也是县令的人,不好动他。”
“昨儿事都办完,今儿一早便重新叫人开工,还有些人不死心想闹事,这时候请衙差来将余下闹事的撵了,便安安生生再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围着不叫开工了。”
阿桃给他倒了水,“没叫人家发现是你做的吧?”
“放心,没有,我都猫起来的,没人瞧见。”常平安摇头,咕咚几口喝完水。
“可去报给周大人了?”
“正要去呢,先回来瞧瞧你。”常平安轻轻蹲下,轻轻摸了摸阿桃的肚子,“这肚子看着又大了些,你受苦了。”
阿桃被他说的忽有些鼻酸,兴许是怀孕的缘故,泪珠子都浅些,上回看树叶子掉了都要伤些莫名其妙的心。
“清河镇那儿有一大片荷花,现下开的正好,一望无际,看过去十足的漂亮,大夫说你这胎也稳当了,不如我带你去散散心,总在家待着也憋闷。”
阿桃看常平安这没什么美丑之分的都说好看,瞬间来了兴趣,“可这路途颇远——”
“我看到那荷花池便想到你,回家前特地去定了软垫,一会儿便能送过来,到时铺在马车里头,赶车时慢些,保管半点不会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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