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突然来慰问我,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是看上我的药了啊。倒不是我拿乔,只是不同伤势用药不同,我那凝肤膏也不包治百病啊。”
容玢想了想,慎重说道:“应该没伤到筋骨,瞧着像划伤,那刺客的刀没碰到她,应是逃跑的时候自己划伤的。”
袁清之轻挑眉,意味深长地说:“玢公子好生厉害,隔得这么远,你看得倒仔细。”
“她身份特殊,加上江翊再三托付,让我帮着照顾好她,既受人之托,总该忠人之事。何况我们没出什么事,反让一个女孩受了伤,这说不过去。”
袁清之像是相信了他的话,停下手中动作:“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没看到她?”
他们说话的功夫,江文如已经收拾好心情走出来,去寻闻清收拾东西了。
“在那。”容玢向她出来的方向微抬下巴。
袁清之往江文如那扫了一眼,因为留了心才看到她左臂僵硬微抖,只是她一声不吭地检点着自己的东西,若不是专门去看,倒还真看不出她刚刚伤得不轻。
“你要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这姑娘是个人物啊。”袁清之抱着臂,挑眉笑着说道,“只是人家的药未必不如我的,你没看……”他话说到一半,想到什么,突然停了嘴。
容玢看了他一眼,说道:“无论如何,你给了就是。”
“是,你说了算。”袁清之拖着长腔调侃道,然后从一个包裹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悠哉悠哉的踱步向
江文如走去。
“妹子,这个药给你,若是伤着筋骨还是快些上药,勿要耽搁。”
江文如一怔,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想竟被他看出来了:“先生好眼力,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虽然我很想被你夸,但这眼力好的……另有其人啊。”他没有说明,眼却望向一边,江文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向那抹白色。
碎叶断枝,残血污泥,一片凌乱破败。
容玢墨发微扬,修长的身姿笔挺,神情自如目光清明,仿佛与周遭割裂开一般,尘世污秽扰乱不了他分毫,只要他站在那,一切都不足为惧。
此刻容玢背对着她,正与五皇子交谈着什么,衣袖一翻身子半转,露出轮廓分明的侧容,她感觉容玢好像向这边看了一眼,本来平淡的面容嘴角噙笑。
容玢和萧司寒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分成两拨,萧司寒带人走官道,直接去平溪,容玢他们则暗地访查。明面上两人倒是都十分配合。
而作为袁清之名义上的妹妹,江文如自然便跟着容玢他们一道走。萧司寒也似乎对这个女子到底在哪并不在意,和容玢商议完后便独自上了路。
江文如的马车撞上石块后彻底走不了了,她看着那破碎不堪的马车,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
“这下,你可真要帮江姑娘驾车了。”
容玢薄唇微扬,半真半假的调侃着袁清之。
袁清之微歪着头,反正也说不过他,于是这次干脆就当没听见。
于是最后容玢骑马在前,袁清之坐在前面车架上,一腿垂落,一腿微屈,吊儿郎当的倚着车厢。
他百般聊赖的看着周围景色,时不时的和车里坐的江文如说点什么,经常是东拉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倒也不期待江文如每个话题都回应。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到了戌时,夕阳余晖洒落,远处是影影绰绰的群山,此刻那连绵起伏的轮廓染着金光,倒是一幅现成的画卷。
他们经历这一遭,损失不小,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容玢叫来蒋殊,想让他打马先行一步去看看前面的情况,有没有合适的客栈。
他嘱咐道:“不要太扎眼,配置不用多么全,能住下我们一行人就好,但也不要太简陋,我们无所谓,但同行的毕竟还有姑娘家。”
蒋殊得了吩咐不多耽搁,连忙打马上前寻住处去了,他们就这样一边慢慢向前走着,一边等着蒋殊的消息。
容玢下了马,坐在袁清之身边:“若是这里的事传到燕京,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袁清之收回垂下的腿,理着袍子说道:“可咱们一路都低调得很,加上皇上的意思也是不要宣扬,谁会这么快知道消息?”
“自然有人知道。”
“谁?”
“做局的人,还有局里的人,这伙人的确是想要我们的命,如果趁此时机让我们死在这自然再好不过。可他们心里清楚,这事变数太大,心里难免没底,费力做这一出,不过另有所图罢了。”
“那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谁?”
“自是这件事暴露之后,若查不出真凶,最先被追责,也最容易让人怀疑的人。”
袁清之面色一沉,不自觉喃喃出声:“你是说――太子?”
容玢没在说话,眼望着远处金影渐淡,云雾缭绕的山峰,浅珀色的眸子映着这云雾,心绪不明。
这边蒋殊办完了事正往回走,他身后几里外,一小段悬铃木的枯枝断裂,正落在一家客栈门前,客栈旁边的酒旗在残留的光影里飘扬,只是上面的颜色在经历风吹雨打后,显得有些暗淡。
*
燕京城内,
“咔嚓”一声脆响,一辆精致的金丝楠木马车出现在临安路上,压断了被风吹到车轮下的一节枯枝,稳稳向前行驶。
车厢四壁雕刻精妙,上面的麒麟纹路细密复杂,顶部装饰着华美的丝绸华盖,车厢上悬挂的金铃随着车马行走轻轻晃动,显示着其中之人的尊贵。
路上行人看到这辆马车,虽不知里面究竟是谁,却也知道定是位尊贵非常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当朝皇子呢。
于是不自觉的后退避让,连眼神都不敢过多的往那瞟,只觉那车厢周围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就这样,这辆尊贵的车架在这人不算少的道路里,毫无阻碍的一路畅行。
不过他们猜的倒是不错,里面坐的确实是位皇子,还是如今几个皇子里,最尊贵的那个――太子萧司临。
第15章 太子 谁料那女子却直接扑到轿子前面,……
现在太子越发得皇帝器重,朝堂上下对他的称赞声连绵不绝。
尤其几个知道容玢等人前往平溪事的重臣,当知道皇上让太子安排此次出行后,更是各怀心事,不自觉的将目光从一向受宠的前任储君――大皇子萧司珉身上收回,放到这位另立的太子殿下身上。
对此,东宫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萧司临仍然面色不改,行事如常,倒让那些瞪大了眼睛,抻着脖子想看他下一步行事动作的人,心思全都落了空。
倒不是他不想做些什么,只是他心里明镜一样,知道父皇将这件事在此时交给他,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就等着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呢。
分明是个烫手山芋,却好像是多大的恩宠,父皇的心,终究还是偏向萧司珉的,萧司临神色冷峻,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辘辘前行的马车突然慢了下来,悬挂的金铃跟着倏忽一晃,在发出一阵清脆后慢慢停了下来。
“前面什么情况?”
“回殿下,似乎是追债的,有个女子被追得往这跑,还撞了不少人呢。”驾车的随侍听到问话,连忙恭敬回着。
“继续走。”
那女子虽然面容苍白憔悴,但尚能看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极美,只是此刻里面全是惊恐。
她的一身粗麻衣服已经破旧不堪,发丝在风里凌乱着,双目一片晶亮,抿着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随侍本来看那女子神情慌乱好不凄惨,心生怜惜,不过这位太子殿下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漠,想来定是懒得管这些事,他不敢耽搁,连忙继续驾车。
谁料那女子却直接扑到轿子前面,引得周围的人都把刚才的害怕畏惧都抛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这边的动静,窃窃私语的声音混杂着女子的哭喊声,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周围的东宫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喝道:“大胆!什么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轿子!”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凄厉哀求着:“贵人,求贵人救命啊,小女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贵人……”
“继续走。”
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侍卫上前赶起人来,“都闪开,真是不要命了――”
周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由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对这女子的惋惜。
一个颧骨高耸的高瘦男子轻咂一声,对身边人说:“这样的好样貌竟遇上这种事,真是可惜了……”
“你看不过去,倒过去帮帮她啊,说不定帮她解了这围,人家就以身相许了呢。”旁边的人打趣道。
那人听了连忙摇头,颇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说说就是了,平白无故的,我又不傻,干嘛给自己惹上麻烦。”
那几个面露凶相身形高大的汉子紧随其后,他们本来看这女人扑到那马车上,而这马车瞧着尊贵,里的人一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便都觑在一旁,打眼瞧着这边的动静,一对凶眼死死定在女子身上。
“贵人!民女虽自知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得您出手,但心中仍有不甘,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我想活出个样子来给欺辱我之人看,人人都说命由天定,可我偏不信我就真的这般卑贱,我……我想为自己搏一搏!”
话说的真挚动人,人哭的凄楚可怜,可马车里一片寂静,对这女子的话置若罔闻,一副无意插手的模样。
周围的喧闹突然静了几分,女子的头“砰砰”磕在崎岖的路面上,清晰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紧。
女子的额头很快见了红。而本来在一边虎视眈眈观望的那伙人见没人帮她,立马动身向前将那女子围了起来,作势要拽她衣服将她拖走。
“啊,啊
……不要――”
周围观望的人都没了动静,有几个不忍心的妇人索性将头扭了过去。
“等等。”萧司临出声道,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车里静了半晌,才又传出声音。
“帮她还上。”
前面的随侍闻言扔了一个钱袋出去,追债的放到手里掂了掂,感受到其中的重量后,一对刀缝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有些可惜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又瞧了瞧那带着刀的侍卫,便唯唯诺诺的拿着东西跑了。
周围的人见状不敢久留,见事情都结束了便稀稀疏疏的散开,各自忙活去了,这样的事每天多了去了,只是这个女子倒是幸运,倒真让她碰对了人,给自己求出一条生路来。
一个刚刚在这看了全程的人摇了摇头,颇为不屑的咂舌到:“果然长的好些就是不同,若那女子模样差些,怕是就算求到神仙哪里,今日也是死路一条……”
转眼之间,这里只剩下刚刚事件的主角。
几片叶子被风吹到跪在地上的人腿边,那额头青紫到有些渗血的女子缩成一团,刚刚被那汉子看时,她似乎轻抖了一下,直到燃他们离开,这才如获大赦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贵人,贵人大恩民女永世不忘,愿意为贵人使唤,万死不辞!”
女子整个人趴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说道,似乎全然感受不到额头酥麻的痛意,她趴了半晌,只觉身子僵硬,腿脚苏麻,却不见轿子里传出一个字。
她这才想起来,轿子里的人从开始冷冷说了一句“帮她还上”,便再未开过口,一阵风吹过来,透过她本就单薄的衣衫,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被车里散发出来的冰凉慑的。
她壮着胆子抬起头,悄悄看向车厢,却看不到里面半分情景,只好飞快地又垂下眸,恢复了温顺模样。
马车的帘子被风吹起,萧司临静默冰冷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去,透过这缝隙,看到外面跪着人的面貌。
与刚才哀求的声音不同,那是一张艳丽中带着些凌厉的面容,漆黑深邃的丹凤眼眼尾上扬,若不是她此番这副凄楚模样,只怕这双眼要更妩媚凌厉些。
而外面的人耷拉着眼皮,没有看见这道目光。
正在女子准备说点什么时,车里终于传来声音,却是一声冷笑。
“还以为是个骨头硬的,没想到转眼又这副模样,刚说完不信卑贱之命,这边就上赶着供人差遣,这就是你想搏的出路?”
他薄唇轻启,看向地上人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颇为不屑的嘲讽。而他说出来的话更像淬了霜的刀片一样,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果然烂泥地里长出来的人,终究是扶不起来的。”
女子被他说的又惶恐的垂下头,一动都不敢动。
“小女,小女身份卑贱……自然入不了贵人的眼,可也想尽自己所能,回报贵人救命之恩……”
“我帮你,并不是认同你的话,也不认为你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难得见这么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将软弱无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剩下的路你自己走,你既说想自己搏一个出路,便靠自己去试试吧。”
萧司临面上已有几分不耐,似乎不愿再与底下这人纠缠。
“我们走。”
悬挂的金铃重新有节奏地摇晃起来,女子见车又往前走,不顾疼痛膝行着向前,抬臂向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一道淡漠的声音堵住了。
那寡淡的声音伴着金铃声随着马车走远而逐渐消散,却又好像一直回荡在原地。
“我倒好奇,像你这般怯懦畏缩的人,就算靠着别人的怜悯活过了今日,又能靠自己活到几时呢?”
第16章 客栈 外面起了风,吹的门窗轻晃,紧接……
“见过太子殿下。”
“私下闲聊而已,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萧司临脱下靛青锦缎外袍,看着来人随意说道,似乎刚刚那副场景连带那女子都微不足道,没在他心里留下半分痕迹。
江翊看萧司临坐下后,跟着坐在一旁开口道:“殿下是君,我是臣,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礼不可废。”
萧司临知道他的性子,了然的笑了笑,倒没再强求他。
“数月未见,还没恭喜江大人立下战功升迁回京啊,只是现在,也该唤你一声中郎将了。”
江翊忙拱手说道:“殿下折杀臣了,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何况此次之事,别人不知陛下圣意,但聪颖如殿下,怎会不察其中深意。”
萧司临收回目光轻吹着茶末,若有所思的说道:“振威中郎将……难为父皇想出这么个封号给你,只是依本宫看来,以大人的才智家世,此功名换做旁人也担得封将了,可偏偏父皇收到云溪的消息,直接封赏了你,调你回京特封‘振威’二字,让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又淡淡道:“这样急匆匆地调你回来,封了个不大不小却面子上过得去的官职,父皇实在是……圣明。”
“陛下近年来一直忌惮江家,也忌惮……”江翊话只说到一半,但已不言自明,他继续道:“此次平溪之事,陛下多次试探江家,前些日子又将此事交予殿下安排妥善,只怕里面也大有深意。”
萧司临冷笑一声:“江一蔺态度不明,可近来倒与本宫那位皇兄走的有些近,他什么意思,陛下怎会不明?如今此番行动,倒不是担心江家会支持我,只是担心你与本宫的关系罢了。”
10/8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