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月猛地扇了清芸一巴掌,因为情绪太过激烈没收住力度,清芸脸上瞬间见了红,她自己的手也颤抖不止,眼眶里蓄满泪。
“混账!你怎么能愚蠢糊涂至此?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景国人了么?!”她再次举起手掌,胳膊颤动,最后恨恨放下手,她攥拳痛声道:“我真的是……真的是后悔当初没把真相告诉你,爹娘要是知道你现在死心塌地帮着杀亲仇人出卖国家,不知要多么痛心疾首!”
“姐姐在说什么?什么仇人?”清芸退后一步,狐疑看着她,“不是公子救了我们么?当初爹娘的后事都是公子着人安排的,这些年他也一直不曾亏待我们,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正说着,旁边打的激烈的两边有人到了这里,清月连忙带着清芸避到一旁,抓住时机奔到备好的马处,一边急速狂奔,一边说道:“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给我记好,当日村子被屠,就是拜南诏人所赐,所谓的收留不过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我之前不曾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像我一样内心饱受煎熬,但我没想到现在你竟全然忘了自己的国家,对仇人这般死心塌地……”
“什么意思……”清芸声线颤抖,震惊的话语混在风里含混不清:“是……是公子……”
马在一棵松树下停住,清月来不及多说便将她放下:“芸儿,我们换一下衣服,你在这等我!”
清芸不明所以的见她穿上自己的外裳,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她惊慌的追上前几步:“姐姐要去哪?”
“我要……我要去弥补一个错误……”
清月驾马狂奔往皇宫处去,想把现在局势告诉时渊,让他赶紧赶去救容玢,不然……恐怕就迟了――
她打马疾驰而去,心跳如雷,握着缰绳的手止不住的颤动。
路上乱作一团,清月凭着记忆抄近路直奔皇宫而去,混乱中始终找不到时渊所在。
宫门内外一片狼藉,清月的马躲避不及,踏过了不知几具尸首,她强忍住胸口涌上来犯恶的冲动,混沌中目光一亮,终于想起来什么。
观星台。
那里是鸱卓的地方,时渊要是想要抓住鸱卓的话,定会找到哪里!
清月直奔观星台方向,约莫一刻钟左右,终于在观星台往东百步的云阖殿外看到了时渊手下精锐人手。
身边不时有流矢飞过,从她下马后走这一路,多亏穿着清芸的衣服,带着她的腰牌才得以顺畅无阻,可当她在人群中看到时渊,抓住时机上前去时,险些被他手下的人误伤。
“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那士兵认出这人是谁,出口却是质问。
实在怨不得他生疑,这种局势之下,面前这女子竟能孤身走到
这里,还穿着一身南诏服饰,难免让人生疑。
“快去把你家殿下叫过来,告诉他彼岸殿出事了!”清月明白他在想什么,“你放心,我既上了你们的船,自然是回不了头的。”
事关重大,那人虽心中惊疑,却还是觉得得把消息告诉时渊,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置面前这人,他回头沉声道:“你在这里待好,若是生了旁的心思,我先杀你再说!”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时渊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清月连忙冲他挥手,“快去――”
唰――
清月瞳孔放大,声音顿时停住。
一切都发生在毫秒之间,清月缓缓低头,看到了穿破胸口尚在滴血的寒刃。
她一时感觉不到疼,又或是疼到极致后的麻痹。
周遭的一切喧闹抽拧着收缩旋转,面前的呼吸也渐渐稀薄,
清月膝盖一软跌在地上。
原来身后有个宫人也是公主府出来的,从清月过来后便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穿着南诏服饰这才没有急着动手。
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见他们的样子便察觉不对。
那人还待补刀,下一刻抬起的手便跟着身子一并僵住,紧随着摇摇坠地,已然被身后时渊的人反杀了。
许是看出清月表情不对,加上在这看到她本就不合理,时渊表情凝滞了下,急速就打马过来,翻身下马走到清月身边。
“救……容玢,彼岸殿……埋伏……快……”
清月费力说着,后来只是无力比着嘴型,到了最后一刻,眸子仍未阖上,一行清泪却自眼角滑落。
*
彼岸殿,
“不过你以为你能赢么?”容玢笑,“就凭这些不入流的伎俩,就能走到最后?”
“不入流的伎俩?可就是这入不了你法眼的伎俩,如今可是闹得天下大乱,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不是,这伎俩的力量,你和你身边那个姑娘应该最清楚的。”
楚章月似乎来了兴趣,“对了,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江文如?不,不对,看我怎么给忘了,她应该叫沈蓁才对,她是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她现在,应该还在等你消息吧?不如让我猜猜她在哪?应该不会和时渊在一起,单就两国实力来说,宫里那些废物哪是他的对手,但她又没有和你在一起,难不成,是不想让她知道得太深,让她在外面接应了?应该……是个进退都方便的地方吧?”
容玢脸色阴沉,静静听着他语气轻巧的分析,周身气场中漫起让人难以忽略的杀气。
楚章月看着他的表情,笑得轻松自得:“放心,我对她没兴趣,她还不值得我出手,只要她不过来,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说到这,你凭什么认为,你们有能力稳住南诏动乱,有能力控制皇宫局势?”
容玢手抚在拇指处,才想起扳指已经戴在了文如身上,想到她,不平的心绪忽而平静下来。
他开口,“只要控制住了你,后面自然好说,楚芪成了摆设的空壳子,权势已被鸱卓逐步收拢,所以可以说一旦他没了,藏在一切背后的你即将成为南诏下一任的国君。”
“是么?换做其他人可能吧,”楚章月似笑非笑,露出一种诡异十足的表情,“不过可惜了,我对你方才说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国师么?”他不屑哼笑,“他算什么?说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光复南诏?呵,真是笑话,不过是一个欲望越来越大的俗辈罢了,十几年前没能从那变故中捞的更多的好处,反给时道瑜做了嫁衣惹得一身腥,这些年来他被捧得越来越高,已经不满足掌控这一隅了。他们都看不出来,竟把他当成了出世的高人,你说好不好笑?”
“那你呢?”容玢问。
“我?”楚章月指尖轻敲椅侧:“世人汲汲营营皆为利字,简直俗不可耐,唯你我二人不落其中,行事为心罢了,所以他们都不相信你做这一切并非出于一己私利,可我信,这也是我之所以高看你的原因。”
这番话经他之口说出,是把容玢拉到了和他一样的境地,让人心生恶寒,容玢嗤笑,放慢语调:“行事为心?这种东西,你有么?这些为你做事之人皆身赴险境,可你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给他们留一丝活路,你把人命视若草芥,连自己的亲姐姐都算计了进去。”
“那个叫金灯的姑娘,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命丧他国。”
“下棋么,若两边没有一颗死棋,未免太过无趣了。”楚章月垂下眼,眼尾上挑,嘴角的笑意慢慢绽开,“这其中有生有败,有生有死,轰轰烈烈,才有一种生离死别的凄美啊。何况我让他们死得其所,让他们蝼蚁一般的微贱命运留下了壮丽一笔,他们合该谢我才是。”
“若是今天我没来,接下来你将作何打算?”
“你会来的。”楚章月眯起眼来,透过悉悉索索的枝干看向天色。
“听起来你把我当成一类人啊,”容玢道:“不过你想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么?”
楚章月做出倾听的姿势,听容玢幽幽吐出两字:“老鼠。”
“你说什么?”他眉梢挑起,眼风带着阴郁的试探。
“还真是个可悲之极的人,”容玢讽谑道:“你把我引到这里,想让我看到你的筹谋多年的结果,是想得到什么呢?夸赞?认同?称赞你有这般心计手段足够祸乱天下?呵,不过是躲在阴沟里妄想自己能操纵天下的老鼠,躲在暗处窥视着别人的人生和成就,却丢失了自己的身份价值、为了心中隐晦嫉妒的劣心,而自导自演的丑角罢了。”
“你懂什么?!”楚章月胸膛起伏,嘶声打断他的话,“你又以为自己有多么厉害?你以为你站在我的位置上,经历我经历的一切,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成为如今的你吗?!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理解我?!”
“其实我们在很多方面很像,只是走了两个极端罢了,唯一不同的是,你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身后都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让你成为备受瞩目的那个,所以你比我幸运多了,你没遭受过真正的痛苦,没见过最卑劣的人性。”他继续道:
“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暗无天日么?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他额角青筋突起,容玢静静听着,俨然一副要听他说完的样子,可楚章月突然停下来了,他勾唇,唇角因为方才情绪起伏而微微颤动,但语气却是轻松的,他无声呼出一口气:“不过都不重要了,都要结束了。”
“你我现在的一举一动,才是掌控整个天下接下来走向的关键。这世间能与我站在一张棋盘前的人,我只认你,别人,不配。”
容玢侧眸,同样看向天色:“这盘棋该收尾了,胜负已定,你输了。”
楚章月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被他漠然平静的语气刺到了,“哈哈……输?你未免太早下定论了。”
说话间,风影的人已将这里包围。
容玢回眸定在他身上:“你今日出不去。”
“我是活不了,但不代表我输了。因为你,容玢,今日也走不了!你一死,乱必起,到最后,赢的人还是我!你我以命为注,今日就算我命丧于此,又有什么干系?我根本不在乎生死,因为无论生死,最后赢的人都会是我!没有人在能决定我的
生死,天下存亡皆在我一念之间!”
容玢面容一滞,眼前短暂的模糊了下,紧接着闻到什么味道。
“你还不懂么?我输不了的……哈哈,”整个院子都回荡着楚章月的笑声:“我什么都不在意,这世上有什么能困住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你走不了吗?”
容玢陡然变色,见他动作,毫秒之间不再犹豫,转身欲向外奔:“……快跑!”
“还有火药!”蒋殊低呼,听容玢道:“这里埋了柴草,还有……”
容玢说不下去,眼前一花剧烈咳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那屋子里……”蒋殊瞬间面色苍白,他隐约猜到什么,但却不敢相信。
容玢声音低弱,断续补足了他的话,“还有毒,针对我的,毒。”
“但那不是对公子无效了么?”
容玢:“他没事,你们没事,他那毒,应该是特制的。”
怪不得楚章月确信他走不了,他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也可能会猜到他曾经中过南诏的毒,何况轩帝病发突然,加上楚章月在轩皇宫的暗线,没人知道他知道多少,猜到多少。
“先按计划去找时渊他们。”
容玢突然剧烈喘息起来,像是快要濒死的鱼一般,整个人翻滚下马。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见到我不会放一个人出去。我留在这,蒋殊,你带着其他人快走,去找时渊!”
“你告诉他,若我活着自可再与他谈,若是……若是死了,他便要答应我一件事,此生都不要忘记那日在昌邑说过的话,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蒋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等绝不可能留下公子一人在此!”
“走,快……山上已经烧起来了……”
周围没有人动,容玢额上的汗大颗大颗滚落:“走!快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下我,再耽搁谁都走不了!”
蒋殊咬牙,冲周围喊:“听公子的,留几个人和我掩护公子撤离!其他人都走,快去找南平王!”
楚章月面容沉静看着他离开,按动机关驱车进屋,将手里东西一抛,顿时火光四起,整个屋子顷刻间发出一声爆鸣。
*
天间只剩最后几点红痕。
江文如今日一直心神不宁。
不对,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到了现在两边都没有消息,文如已然觉出不对,她踱步走到河边,看着这里的人手。
闻清见她脸色不好,跟着上前:“主子,可是怎么了?”
“这里的人手,”江文如喃喃着,说到后面声音愈急愈促,“还有好多风影的精锐,不应该这样……”
不对,不对!
容玢到底要干什么,为何只带那么少的人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她转头看向远处,隐隐看到接近熄灭的天光尽头竟似有灰烟吹起。
“那是什么?那里是……”文如声音忽而颤抖起来,“那里是不是他去的方向?”
心头里的不安仿佛终于化成实物将她心头填满,迟来的酸楚却更加汹涌澎湃,让她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伸手握向胸口的红玉扳指,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文如骤然转头狂奔,抢过一匹马上马就往回跑,“所有人,不,你们,还有你,跟着我往回走!”
“主子,你慢些,这是怎么了?”闻清急忙追在身后,却见江文如仿若想到什么,恍若疯痴一般迅速离开。
文如马不停蹄往彼岸殿方向赶,路上却见到一个穿着和清月服饰一样的姑娘站在一颗树下,正焦急不安的来回踱步。
“清月?”
那人闻声猛抬头,却只是与清月眉眼有几分相似罢了,听到这声呼唤,她忙上前,“你认识我姐姐?”
“你姐姐?”文如反应过来,急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人呢?”
清芸道:“姐姐把我从公主府带出来后,就和我换了衣服自己走了,神情十分急切,说是要弥补什么错误……”
“弥补错误,弥补什么错误,”文如疑惑,联想到清月在这局里发挥的作用,她目光死死钉在清芸脸上,“她和你说的什么,她都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什么,这是我最近第二次见姐姐,上次就是来和我传信息,说容玢自己往彼岸殿去了……难道是和这个有关?”
大脑霎那嗡鸣声不断。
“主子!”
闻清高唤,见江文如脸色惨白,失了魂一般缓了片刻才接受过来那人方才的话,而后便听她嘶哑高喊:“带上她,我们快走……快走!去彼岸殿!”
因为清月的提示时渊提前赶来,山上却已然火光大作。
冲进去没多久,又听到身后有人马声,疑心是楚章月的人,时渊急忙回身,却见为首来的却是脸色素白的江文如。
他急忙跑向她高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守在外面吗?快出去,这里刚才爆炸过一次!”
文如只是听到爆炸两字后眼睫颤了下,全然没有理会他的话,仍兀自带人往里冲着,直到看到本应跟在容玢身边的几人竟出现在时渊身边,她才维持不住所有的情绪,颤声质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没跟在容玢身边?”
“他们是出来传消息的,容玢说他自己走不出来,不想……让他们跟着他一起死在里面,生生将人逼走的。”时渊偏过头,低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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