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公,怎么样?我家娘娘还等着消息。”
刚站定,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满脸焦急之色。
吕坚摇摇头:“情势不太好。素若姑娘,快回去禀明贵妃娘娘罢,最好是早做准备。”
素若眼中的光芒瞬间寂灭,连伴驾多年的吕坚都这么说,可见二公子是凶多吉少了。她勉强镇了镇心神,从袖中掏出两张早已备好的地契,塞入吕坚手里。
“多谢吕公公,这是槐花胡同的两处宅子……”
吕坚推开她的手,叹气道:“素若姑娘,这便不必了,咱家做这些,并不为别的,只为报答当年娘娘对奴才的关照之恩。话既然说到此处,咱家再给你指条明路,要想让萧二公子安然无恙,只能开口去求那位帮忙。”
素若满腹心事地回到了柔仪阁,将吕坚说的话向贵妃陈述了一遍。
萧云漪正在打棋谱,闻言倚在榻上,指尖拈了枚白子,看着满盘棋局,沉默良久,最后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素若于心不忍地劝道:“娘娘,您看开些,就当是为了二公子……”
“是啊,都是为了他。可是素若啊,你以为他会感激我吗?”
萧云漪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素若忙替她抚背顺气。她苦笑着,怅然长叹:“我这位弟弟啊,若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后,只怕恨我入骨也来不及。”
素若不敢说话,却听短暂的寂静过后,贵妃将棋子扔回棋钵,冷冷地开了口。
“去罢,请她来喝茶。”
第34章 求情
婉瑛没有想过贵妃会邀请她喝茶,自从上回重阳花会后,两人便再没有来往过。
宫中的大小宴会,婉瑛也从不出席,一是她没有资格,二是她也不想去讨众人嫌。贵妃便也心照不宣地当她不存在,二人曾经是亲戚,如今见面,确实有几分尴尬。
贵妃一反常态地下帖相邀,婉瑛不明原因,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春晓,你说,贵妃娘娘怎么会请我喝茶呢?”
其实萧绍荣奸.淫长嫂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玉京,后宫本就是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自然也都知道了,只是皇帝下了死令,不许在婉瑛面前谈论此事,所以当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唯独婉瑛却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春晓也不知道,只是她向来心大,便毫不在乎地说:“去了就知道了。”
柔仪殿总是充斥着经年不散的药气,寝殿中,贵妃早就备好了茶点果品,坐在那儿等着她。
相比起去年,她人又消瘦了,面庞苍白,眉宇间缠绕着几分羸弱不胜之态。
婉瑛走过去见礼,萧云漪拉着她的两手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亲切态度一如当年初见时。
婉瑛道了谢,正惶恐不安,忽听她说:“妹妹,我病了几场,如今精神不济,有些话,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娘娘有话请直言。”婉瑛忙道。
萧云漪点点头,直视着她:“如果妹妹还顾念往昔夫妻情谊,看在荣哥儿从未对你做错过什么的份儿上,还请救他一命。”
婉瑛一时如打了个焦雷,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良久,才想起问:“他……他怎么了?”
“这事想必瞒也瞒你不住,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萧云漪停顿片刻,才说:“荣哥儿与你妹妹……他们,闹出了丑事。现如今,都察院、各科道御史都在上疏弹劾荣哥儿,向陛下请命诛杀他,以正人伦纲常。”
“……”
婉瑛这次愣了更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萧绍荣与婉琉?他们怎么会闹出丑事?就算如今他已不再是婉琉的姐夫,可婉琉嫁给了他的长兄,依然是他的嫂子。
那年冬天,婉琉崴了脚倒在他怀里,两人在雪中对视的场景,再次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
婉瑛呼吸急促,太阳穴像针扎一般疼痛,手极力攥着,指甲陷入掌心,才不至于在贵妃面前失态。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问:“我要怎么救他呢?”
萧云漪摊开她握成拳的手,轻轻揉按着那掐出月牙印儿的掌心,语气轻柔无比:“听说妹妹不想侍寝?”
婉瑛一颤,下意识想缩回手。
萧云漪却用了点力抓住她,只觉得那握着的手滑如凝脂,十指纤细,嫩若削葱,指甲盖泛着浅浅的樱红色,是任何凤仙花汁都染不出来的鲜妍颜色。
媚骨天成,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妹妹还在犹豫什么?陛下文武双全,丰神俊朗,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若是生在民间,不知会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况且陛下又对你情深义重,别的不说,就问妹妹自入宫以来,可曾短过什么?瞧你今日这身料子,是云州上贡的珍品丝绸,就连本宫也未得一匹,妹妹不知道,后宫的姐妹有多羡煞你呢。”
见婉瑛垂着头不语,萧云漪想了想,又下了剂猛药。
“有些事不必本宫说,想必妹妹也猜得到。悖伦这样的事,说出去也许骇人听闻,但在高门大户中并不少见,都是家宅私事,原本不值得拿去朝堂上说。可为什么偏偏荣哥儿成了众矢之的,人人恨不得杀而诛之?还不是有的人想拿他的命去媚上争宠,搏一条通天坦途。”
萧云漪叹了口气:“荣哥儿或许有罪,但罪不至此,今日种种,皆由前定,妹妹,这里面,未必没有你一番原因。”
婉瑛长时间没有言语,殿中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才听见她低声说:“妾身不懂。”
“什么?”
婉瑛缓缓地抬起头来:“娘娘是贵妃,执掌凤印,统率六宫。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娘娘是妻,陛下是夫,可是您却劝别的女人给丈夫侍寝,娘娘真的不会介意吗?”
萧云漪闻言一怔,随即苦笑。
真是个天真干净的人呢,深宫之中,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哪有什么夫与妻?介意?她有什么立场去介意?
“妹妹多虑了,本宫只希望有更多的姐妹来照顾陛下,替本宫分忧,哪里还会去争风吃醋?那是无德妇人才会有的举止。更何况,在后宫里的女人,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她们的肩上还担着家族兴衰,父兄荣辱,倘若行差踏错一步,便牵动的是数百人的安危。”
她拍拍婉瑛的手背,意味深长地笑:“也许,以后你就懂了。”
*
出了柔仪殿,春晓立即迎上来问:“小姐,贵妃同你说了什么?”
婉瑛摇摇头,只说:“咱们回去罢。”
春晓疑惑地望了她好几眼:“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婉瑛还是摇头。
也称不上不开心,只是有些失望,可若要细究这股失望究竟来自于哪里,她也不清楚。得知萧绍荣与婉琉有染时的震惊与无措已经退去,此刻她只剩一潭死水的平静。
兴许一切在她入宫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何必心存侥幸呢?皇帝费尽心思将她弄入宫,总不可能是真的叫她做笔墨丫鬟,御书房那么多宫女,难道少了她一个?
教书习字,上元观灯,不过是逐步接近她的手段而已,他的最终目标是她胸腔下的那颗心,正如他最开始承诺的那样,朕等你心甘情愿。
所谓的“等”,也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可以收回,等他失去耐心的那一天,他随时会褪去那副温和面孔,就算是强取豪夺,也要得手他想要的东西。
既然结局注定如此,为何不趁她这具身子还有价值的时候,去交换萧绍荣的一条命呢?贵妃说的没错,是她欠他的。
也罢,不过是具皮囊而已,他要便给他。
时隔数日未进御书房的婉瑛再次踏进了这块熟悉的地方。
皇帝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着她,鼻梁上架着水晶眼镜,神情和姿态都好整以暇,看她一步步地走来,目光隔着镜片,没有丝毫避让,就像看着猎物走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这一瞬间,婉瑛有种直觉,他知道自己会来。
就像那晚他离去前,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下次在拒绝朕之前,不妨想想,你的好夫君萧绍荣的命,是攥在谁的手里。
是啊,他的手中攥着萧绍荣的命,所以他拿捏她轻而易举。
从门口到御案的距离,分明没有多远,可婉瑛却一步一步迈得艰难,好似走了半辈子。
终于在桌前站定,她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姬珩没有催促她,但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最终,婉瑛开口:“放过他。”
长久的寂静过后,换来他的一声嗤笑。
“你既然要朕放过他,自然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还要替他求情么?”
婉瑛垂眸不答,静了片刻,忽然抬手,手指慢吞吞地解开系带,披风掉落在地,堆在脚边。
这无疑是一个充满暗示性的动作。
姬珩挑了挑长眉,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和你的亲妹妹乱.伦,这样的事也能容忍,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身体,也要换他一条命。该说你是大度呢,还是对前夫情深不移呢?”
他的眼中是明目张胆对她的嘲笑,婉瑛下意识攥紧裙摆,果然是云州进贡的上等丝绸,轻薄柔软,握在手中,如同握了一团云。
“看来,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也没有多么重要,这很好。”
姬珩摘了眼镜起身,那双幽暗而深邃的眼眸没了镜片的遮挡,眼底浮动的欲望显得更为清晰,瞳孔黑幽幽的,黏稠又阴暗,像吸人的深潭。
绕过桌案,他大步走到婉瑛面前,将她拦腰抱起。
“朕说过,朕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既然肯给,朕就敢要。”
芙蓉帐暖,烛影摇红,西暖阁里,来自云州的贡纱无声地散落了一地。
婉瑛被剥得如新生婴儿一般干净,心中头一次怨起了这灯为何这么透亮,照得人无所遁形。
与她不同,姬珩依然衣冠楚楚,身上一件衣物都没除。他跪坐在赤.身.裸.体的她身侧,没有丝毫急迫,目光不疾不徐,将她从头扫视到脚,像是欣赏一件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宝。
他的目光直白而炽热,像要把她浑身舔.舐一遍,婉瑛不自觉地颤抖着,好似灵魂都被他看透,难以忍受地闭上眼。
“不要闭眼。”
冰凉的指尖轻触她的眼皮,似在警告,眼睫便颤抖着睁开,星眸半掩,蕴着盈盈水光。
姬珩轻轻一笑,仿佛很满意她的听话,指尖慢慢下滑,顺着五官勾勒、临摹。
“你生了一张让人想弄脏的脸。”
修长指尖划过下巴,纤细的喉咙,精致的锁骨,逐渐往下。
婉瑛再也忍不住了,无力道:“快点罢……”
“小九等不及了吗?”
姬珩一笑,跨去她身体上方,阴影很快就将婉瑛笼罩。
他动手一件件地脱去衣裳,强壮的身躯渐渐显露出来,手臂和肩头的肌肉如小山丘般隆起,腹肌整齐,青蓝的血管蔓延,上面竟还遍布着刀剑留下的伤痕。
一个高坐明堂的帝王,为什么拥有一具武夫一样的身体?
巨大的肌肉,丑陋的伤疤,这些组合在一起,落在婉瑛眼里,显得格外可怖。
她下意识地想闭上眼,却又想起他之前的警告,只能尽量控制住恐惧,眼中泛出泪光。
姬珩自上而下地俯下身,热气扑面而来,他在她耳际轻轻一吻,说道:“朕等得太久了,可能会有些控制不住力气,若实在害怕,你可以像那天一样咬朕。”
“……”
这一夜,婉瑛仿佛流尽了此生的泪水,她从未哭得这么伤心,可无论她怎么哭,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好似都听不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事先说上那样一番话了。
他确实失去了理智,有那么一瞬间,婉瑛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杀死她。牙齿将他肩头都咬得渗出了血,他也没有从这种失控的状态中恢复神智。
在极度的疲累之下,婉瑛数次昏睡过去,又因为他的动作一次次清醒,每次睁眼,都能看见他兴奋到发红的眼角,他在耳边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到最后,婉瑛几乎要虚脱了,声音嘶哑地哭着求他:“好累,求你,停下来罢……”
“很累吗?”
“嗯……”
“知道了。”
这之后的事便没印象了,意识朦胧之际,依稀看到窗纱外映出的一点淡蓝天光,好像有温热的帕子在身上擦拭。
婉瑛皱着眉头,不太舒服地发出呻.吟。
一只冰凉的手掌搭在她的眼皮上,嗓音低沉柔和:“现在睡罢。”
她就这么堕入黑暗,陷入死亡一般的梦境。
第35章 贬谪
约莫刚过了卯牌时分,吕坚就在窗外压低声喊:“陛下,该上早朝了。”
姬珩其实听见了,但没回应。他一夜未睡,临近天亮时分才叫了水,给婉瑛擦洗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打瞌睡,等洗干净,人彻底睡死过去了。
姬珩把人塞被窝里,自己潦草洗了一下,便上床躺在她身侧,只是毫无睡意,便支着头看枕边人。
想必是累极了,之前又数日未曾睡好,她睡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沉,眼皮哭得红肿,显得怪可怜的。
姬珩模模糊糊记得,她当时哭得是挺厉害,只是自己那时没心思去哄。不过……她哭起来也挺好看的,有种楚楚可怜的美。
锦被遮到下巴,姬珩掀开被子一角,看到那雪白的脖颈上全是他留下的暧昧红痕,一路蔓延向下。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触碰,不知是感到痒还是痛,睡着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眉心也纠成一团,他只好略感遗憾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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