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逐渐下移,滑过他的下颌,喉结,锁骨。她笨拙地学着他的动作,很认真地在取悦着他。
姬珩眯着眼,看着金丝绣花的帐顶,神情捉摸不透,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啧了一声,大掌轻而易举地盖住埋在胸上的后脑勺,手指在柔软的发丝里穿插而过,发出嗤笑。
“小猫是要吃.奶么?”
吻停了一瞬。
她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唇上还沾着水渍,眼中是他所熟悉的胆怯和惶恐,这是害怕自己做错事的表情。
忍耐力终于到了尽头,姬珩扯着她压去身下,迫不及待地将她的呼吸全部夺走。
一场鏖战,当云收雨歇,婉瑛已经倦得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任凭姬珩叫来热水,拧干帕子,轻轻为她擦拭。
“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姬珩细致地一根根擦着她的手指,仿若随口问道。
婉瑛只是稍微抬了下眼,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今夜如此配合,必是有所求罢。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婉瑛垂眼想了想,道:“我想求您放一个人。”
“谁?”
“萧绍乾。”
“……”
见他面色立刻阴沉下来,婉瑛心底打鼓,但还是勉强鼓起勇气:“听说他犯了一些小过错,眼下被关押在监牢里,陛下能不能……”
她第一次开口求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求,在皇帝愈发晦暗的眼神下,话说不下去了,只能扯着他寝袍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这对于她来说,近乎于撒娇了。
姬珩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半晌,才像妥协一般,无可奈何地将帕子扔在盆里,力道不算轻,溅了一地水花。
“萧家的人就这么好,值得你屡次三番地替他们求情?朕就不明白了,老好人做一次也就罢了,怎么次次都要做呢?”
婉瑛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应当是误会了。
“不,不是的……”她磕磕巴巴想解释,“姨……不,小尤夫人,她和别人不一样……”
姬珩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放柔语气:“她从前帮过你?”
婉瑛点点头。
她便是这般性情,因为从小吃够了苦头,所以别人对她的好,哪怕是滴水之恩都想报答,即使当年小尤氏其实并未怎么帮她,只是偶尔朝她释放了些微的善意,也足以令她充满感激之情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同朕说呢?”
“我,我说了呀。”
婉瑛不解,她不是正在说么?
姬珩纠正:“朕指的是,直接同朕说,不用在床上使些小心思,再来开口问这件事。”
婉瑛还是不解,之前说和之后说,有什么区别么?
她心底忐忑,小心翼翼问:“陛下不喜欢么?”
难道是她哪里做错了?她果然还是不擅长这样的事。
“……”
姬珩被她哽了一下,都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甜酸苦辣各种滋味皆有。过了良久,他才在婉瑛逐渐紧张的目光下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对她说:“喜欢。”
床帐都摇成那样了,还说不喜欢,未免有些翻脸不认账的嫌疑了。
不等婉瑛露出放松神情,他的下一句话紧接着而来。
“但也不喜欢。”
“……为什么?”
姬珩伸指,抚平她紧蹙的眉头,语气循循善诱,仿佛天底下最有耐心的老师。
“因为你在同朕云雨之后,才敢提出这件事,证明你内心也没底气,认为朕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小九,你认真地去想一想,这些年来,但凡是你开口,有哪件事是朕没答应你的么?当然,回江陵不能算。朕认为实在是做到极致了,可你到什么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同朕提要求,而不是小心翼翼地看眼色,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呢?你这样做,是践踏了自己,也侮辱了朕对你的一片心意。”
他说完这番话,脸上也不见怒容,反而很是温和,他甚至还替婉瑛掖好了被子,随即拍了拍她。
“时辰不早了,好好睡一觉,朕还有折子要看,先走了。”
说完他便走出了寝阁。
不知怎么,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婉瑛竟品出了一丝落寞。
第52章 药方
这晚之后,姬珩很少再来承恩宫。
当然,也不是说不来。
这三年,婉瑛闭门不出,在承恩宫守孝,他尽管忙得再无暇抽身,因为担心她夜里做噩梦,都会来这陪她过夜,澄心堂反倒成了处理政务的地方。
他只是不再陪婉瑛用膳,也不会在午间偶尔无事时,过来陪她小憩一番。
就连春晓都瞧出皇帝在闹脾气了,可婉瑛看着还是无动于衷。
这阵时日,选秀操办得如火如荼,就算消息传不进承恩宫,可她不可能一句闲言碎语都没听见过,但她还是平时的模样,既不担心被皇帝冷落,也不害怕新人进宫分走她的宠爱。
春晓这几年冷眼旁观着,发现皇帝完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惜这两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比如皇帝虽然是生气了,但答应她的事情还是办好了。
第二天,萧家大郎就从都察院监狱里释放了。
他本身犯的也不是什么大罪。小尤氏的丈夫是靖国公府二房,虽然也是嫡子,但这一房都没什么出息,官运不显,她的大儿子在太常寺任职,只是一个六品寺丞。
太常寺这个机构主要掌管礼乐祭祀,没什么油水可捞,是最清闲自在的一个衙门。当官的多少都要贪点儿,萧家大郎也不例外,他一个寺丞,不像别的官员有孝敬可拿,每年也没有冰敬炭敬,但是户部每年都会拨一笔款子,给太常寺去采买香烛香油供奉宗庙,他就在这上头动脑筋,贪的也不多,不过一年几百两银子,比起那些大官来说,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可事情坏就坏在他摊上了一个特别认死理的上官,此人去年空降太常寺,年初查账,发现账目对不上,比如本该添一万斤香油,但实际上采购来的香油只有八千斤。此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从底下人查起,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溜儿官员,其中就包括萧绍乾。这下东窗事发,上官也不包庇,一本折子直接参到圣上面前,誓要肃清太常寺,整顿官场贪墨风气。
其实贪香油钱也不是萧绍乾的首创,历任官员都是这么做的,太常寺这个清水衙门,太穷了,也只有这个款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些手脚。但问题就在于,这如果往大了说,便是个相当敏感的政治案件,因为贪掉的香油香烛,是要供奉在皇家宗庙里的,也就是说,贪的是姬氏先祖本该享用的香火,此案若真的上纲上线,是可以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的,砍头也不为过。
姬珩自亲政以来最厌贪墨,不知多少贪污官员死在他的御笔朱批之下,最好的结果也是流放三千里。但对于萧绍乾,他只给了一个削职为民,偿清所有赃款的处罚,可以说是法外开恩了。
萧家大郎出狱,全家都喜极而泣,小尤氏等了几天,才在春晓最常去逛的铺子里等到她,拉着她的双手感泣涕零地道谢。
“她说谢谢娘娘,会一辈子感念您的恩德,还说要在菩萨面前立一尊您的金身,朝夕供奉,让菩萨保佑您一生平安顺遂,福寿双全。”
婉瑛听了,点点头:“没有事就好。”
春晓转着眼珠一笑:“说起来,小姐,告诉你一件好笑事。她还去求了尤夫人呢,可人家关起门来理都不理。要我说,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纵然是分家了,好歹也是同一个祖宗,每年开宗祠祭祖都要一起的,萧家大郎也算是国公爷的自家子侄罢,还不出五服呢,竟然也见死不救,这是完全自扫门前雪,不顾日后来往的脸面了。”
“小尤夫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我说,他们与靖国公府恩断义绝了,以后亲戚都没得做了,他们经此一事,对人情关系也有些齿冷,也不打算待在玉京,准备举家迁往原籍了。”
她还一连说了靖国公府的好些八卦,比如萧云澜自被永恩伯府退亲后,就一直没有找到如意婚事,被尤夫人拿孝道压着,最后草草出嫁,远嫁去了云州。
比如由于萧云澜嫁得不好,再加上靖国公府隐隐也有了些败落的势头,要不是宫里还有个贵妃撑着架子,说不定早就倒了。萧云汐也因此在议亲时屡次被人嫌弃,最后还是凭她自己的手腕,勾搭上辅国公府的大少爷。只不过此人很是风流,侍妾通房一大堆,外头还养了外室,萧云汐的婚后生活也过得鸡飞狗跳……
春晓觉得还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初这些姑奶奶还在家里的时候,金尊玉贵,可没少嘲笑欺负婉瑛,轮到她们自己出嫁了,就知道别人家的媳妇有多难做了。
春晓说得痛快,可婉瑛却听得恍恍惚惚,似在神游。
她猛地醒悟过来,一拍脑袋:“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对了,我倒忘了,小尤夫人有东西让我转呈给你。”
她从袖中抽出一页折叠的纸,递给婉瑛。
婉瑛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是一张药方。
春晓解释:“是解酒的方子,她说你在宫中,什么也不缺,她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可以给,唯独这张药方是她娘家传下来的,解酒有奇效,吃了又不伤身,昔年见你饮酒醉过,只要按这方子煎一碗汤,第二日醒来,保管什么事也没有,也不会头疼。”
婉瑛愣了许久,脑海里模模糊糊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她将药方按原样折好,让春晓收着。
她已许久不喝酒了,这张药方,终究也不是她需要的了。
*
选秀终于告一段落,那位眉眼与婉瑛三分相像的秀女留了下来,同样被册封为美人。
人人都企盼这位新秀崔美人能与慕美人平分秋色,甚至盖过她的风头,毕竟独宠了六年,已经够了不是么?
可他们的希望却是落了空,还不等崔美人夺得帝心,就先挨了一盆冷水。
听说陛下训斥了贵妃一顿。
他们关起门来说话,具体吵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据柔仪殿里伺候的奴才说,陛下的言辞非常严厉,很不留情面,而贵妃竟然哭着说要交出凤印。
这些年,贵妃的病是越来越重了,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但她兢兢业业,强撑病体管理着宫中大小事,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几乎从未出过错,各嫔妃娘子们说起她也是只有敬服没有羡妒的。
陛下如此疾言厉色地斥责贵妃,虽不知原因,但众人猜测,或许与贵妃擅自将崔氏留在宫里有关。
她毕竟与慕氏有三分神似,又同样被封为美人,在皇帝眼里,也许是有一些膈应,不免要怀疑贵妃背后用心。
不过既然都册封了,自然也不好将人家赶出宫门去,自古以来都没有这个先例。崔美人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不过经此一出,她注定是此生与圣宠无缘了,不过是在这深宫里挨日子罢了。
新册封的妃子们去柔仪殿拜见贵妃时,慕婉瑛竟然破天荒地到了场。
自从那年贵妃生辰宴后,她几乎从不参与这种场合,与后宫所有人都疏远了,不知今日为什么要来。
众妃心中猜测,或许她是来见那位传闻中与她相像的崔美人。
有些人表面装得云淡风轻,毫不在乎,但还不是坐不住了。
在这宫里,有谁能真正地不在意圣宠呢?
多一分宠,少一分宠,日子过得天差地别,帝王之爱太过稀薄,以至于偶然露出那么一点温和,都值得女人们争得头破血流了。
众人都在暗中瞧着好戏,可令她们失望的是,慕婉瑛的眼神从始至终没往崔美人的身上逗留半分,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喝着茶,又平平淡淡地向贵妃行礼后离去,仿佛她今日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并不为别的。
倒是那位崔美人呆呆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良久。
当晚,姬珩早早地来了承恩宫。
当时婉瑛正好沐浴完,披着一头半湿的长发坐在窗下读书。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在姬珩的教导下,四书五经都略有涉猎,虽称不上才女,至少也粗通文墨了。
也许“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说得没错,懂得的道理多了,见识深了,她也沾染上了一些书香气,执着半卷残书在灯下阅读的样子,显得温婉沉静,美得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直到书页上投下一块黑影,婉瑛才后知后觉有人来了,抬头一瞧,皇帝不发一言地站在她身侧,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怔了怔,放下书,打算下榻。
姬珩却牵住她一缕还在滴水珠的湿发,问:“怎么不让丫头把头发擦干?顶着一头湿发,仔细头要疼的。”
“晾着就干了。”婉瑛不怎么在意。
他却找来块帕子,亲自为她擦拭起了头发。
婉瑛早已习惯了他这般行为,若无其事地拿起书想要继续看,才读了两三行,就听身后传来他的说话声,口吻有些迟疑。
“……那些新晋秀女,朕不会去她们那儿的,你不用担心。”
作为一国主君,居然开口解释这个,也确实挺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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