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后一个“你”字却被突如其来的呼痛声吞没了。
崔莹和地上的另外一个修士同时转过头去——
只见白光散处,有人御风而行,视万物如不见,听万物如无声,径直向崔莹而来。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中只有她一人。
“我喜欢你。”
在这个瞬间,崔莹感到自己仿佛身处梦境一般。
“没有人可以代表我的意思,”连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鼓起全部的勇气,“我喜欢你,莹莹。”
崔莹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骤喜骤悲的巨大起落,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在这时,只听到一声惨叫,转头去看时,云少川慌乱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火海里了。随之在悄然之间离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与她同行的黑衣人。
这幕场景将崔莹的感官激活,让她立刻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
崔莹的脸迅速红了,她对上了连淮的视线,忽然像触电似地低下头,尽力藏起自己唇边控制不住的甜意。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她想起她当着云少川的面承认自己喜欢连淮,非常小声地问,心跳又慌又乱,然而连淮也在同一时刻开口。
“莹莹,我喜欢你很久了。”连淮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柔,坦荡,他的语气有些发颤,带着巨大的欢喜和无法掩饰的紧张,世上不会有任何一种真诚比这样更令人怦然心动,“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害怕我的心意会让你觉得烦恼,或者远离我。”
“所以我一直压抑着,把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我多希望我能在你眼中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可是我越靠近你,就越变得错漏百出,我开始嫉妒,吃醋,虚荣地和其他男子比较,上一秒生气,下一秒后悔,什么道心专一,什么心如止水,全都没有了。我知道,你曾经说过你理想中的夫君应当比你强大,我这么为情所困的样子,你大概是不喜欢的。可我既然表白了我的心意,也该把这一切完完本本地告诉你,然后再由你决定。”
他说完这番话,脸已然红透了,这个就算踏在刀尖上也面不改色,谈笑晏晏的人,此刻在她面前却这样紧张。
崔莹没有说话,喜悦,甜蜜和羞涩充斥着她的心魂,千言万语到了口边,反而让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心中却想着许多。
比如,她说她喜欢比她强大的夫君,是因为他的修为比她高深啊,倘若他不到筑基期,那么她就会说喜欢比自己修为低的夫君……
比如,她才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觉得他不好,天知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爱他——在这一刻的心情,她愿意用“爱”描述了。
崔莹红着脸,把手腕上的玉骨镯退了下来,交在连淮手上。
连淮接了过来,他仿佛能通过她的眼神看穿她的心一样,就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在戴上手镯的一刹,他的目光顿了一顿,有片刻失神。
随即,视野逐渐清晰,而一切也都由此有了答案。
崔莹目睹着连淮的目光从茫然到明朗,再到欣喜若狂,心跳没由来得加速,快得几乎受不住。
“莹莹,这些天来,你看到的一直是我原本的样子,对吗?”
“你不是让我决定吗,”崔莹害羞至极,不敢看他,垂下眼眸说,“这个镯子就是我的答案,一直没有变过。”
连淮明白了她的意思,巨大的惊喜让他那一双沉静如玉的眼眸变得熠熠生辉,宛如明媚的日光。崔莹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无比甜蜜,又仿佛承受不住这样赤诚的深情,想要躲避一阵,等害羞过去,等那颗没有安全感的心在虚空中犹豫一阵。
因此,当连淮伸手牵她的左手时,她侧过身子,慌乱之中,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道:“不准牵我,你越过了我画的红线,所以之前做的约定一笔勾销,你不是我的夫君了。”
连淮笑了。“我怎么敢跨过莹莹画的那条线呢,我用传送符出来的,所以这个不成道理。”
他另一手已然搂住了她的腰,她退无可退,落入他的怀抱中。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瓣。
……
在这种千万言语都无法表达的柔情中,崔莹只觉得内心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只要与他在一起,空虚,犹豫和摇摆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所给予她的无限的爱,足以覆盖她对这世间的愤恨和对人情的怀疑。
……
不知过了多久。
一吻完毕,两人都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也许是太过想要的东西,骤然间得到之后就珍惜得不知怎样才好,捧在手里怕碎,含在口中怕化,往回走的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反倒比从前更拘谨了,相对彬彬有礼。
这情形直到下一场戏开始的时候才终止。
崔莹的心情和上半场时早已不一样了,确认了连淮的感情后,她便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仿佛无论何时都有一种力量在支撑她,让她无所畏惧,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尽情享受生活中的一切。
她于是在看的过程中更加不掩饰情绪,看到开场时,红莲妖受委屈的片段,就伏在连淮怀里哭起来。
此刻的她再不需要考虑什么面子,反正有他在身旁时,她才不是独自垂泪,而是将眼泪流进另一个人的心湖。
她今天心情大起大落,就借着这剧情一起宣泄出来,借题发挥,不免在他面前恃宠而骄一番。可惜这个小心思只得逞了一半,没能完全得逞。
只因后来,她哭着时,连淮却笑道:“瞧瞧台上现在在演什么了?”
崔莹抬头去看,慢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哭泣也就自然止住了。
就像奇迹一样,剧情发生的反转——上仙终于发现自己从前误会了红莲妖,并在相处的过程中越来越欣赏她,主动与她表白心迹。
崔莹怔怔地看着舞台上的天作之合。这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就像连淮追出来与她告白一样。
她此刻终于相信,这世界上除了意想不到的灾难以外,还有奇迹,有意想不到的美好。
“好!”看到舞台上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即将拜堂成亲的一刻,茶馆众人被气氛感染,不由地鼓起掌来。
“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崔莹也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随着人群一起祝愿。
“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人群中又有一种祝福的声音响起。
她忽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哪怕知道这些话只是对剧中人说的。
连淮也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因为这剧就是他改编的,他知道剧中人就是眼前人。
从剧院里出来之后,崔莹兴致很高,两人边走边谈论剧情中的细节。
“你最喜欢哪一段戏?”连淮问。
崔莹想了一想,觉得有些为难,因为喜欢的太多了。
但是随即,她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我喜欢两人成亲之后的一段日常戏。”她说,随即学着戏中红莲妖的语气说道,“夫君昨日晚上对我说的话,我未曾听清。”
连淮见她说完一句不说了,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接道:“我爱你。”
“这回我终于听清了,只可惜我们莲妖一族记性不大好,兴许明天就忘了。”
说完这句崔莹心跳加速,竖起耳朵,期待着他接的下一句台词。
那应当是一句“那我写在纸上,每天都写一遍。”
每天都有一遍我爱你,这该是多么幸福啊……她非得骗他说出这句台词不可。
“那我写在纸上。”却见连淮笑道,目光温柔似水。
“每天都写一百遍。”
第64章
金陵城里最近有一出戏爆火了,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谈论这戏里的角色和剧情。
这戏名叫《娇宠小妖妃》,大反往常才子佳人的套路,让正道男主和从前所谓的反派妖女成了眷属。戏里人物个个鲜活,台词也很甜蜜,堪称非看不可的绝世好戏。看戏的人络绎不绝,每一场都爆满了。
连芊芊听说了这消息,三天两头想蛊惑嫂嫂和自己一起去看。
然而,她发现这几日以来,嫂嫂越发难见到了。只因无论她何时去,屋中都有人通报说哥哥和嫂嫂正待在一块儿,叫她晚点再来,又或是他们一起出去了。等了几次不见,连芊芊只得悻悻地放弃了。
崔莹确实日日与连淮在一起。自从他们相互表白心意之后,就总觉得相处的时间太短,从清晨到日暮,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
以至于每天到了晚间,她都不想回自己的房间去。连淮虽然不说,却也是这个心思,有两次她在连淮怀里睡着了之后,才被他轻轻抱回房里。
连淮果然说到做到,从戏楼回来之后,当天晚上就用古体到近体的不同字体写了一百次表白,全都腾录在信纸上。又怕她觉得腻,过了几天之后改作情诗,每日清晨放在她窗口,她一醒来便能瞧见。他的诗文是极好的,叫人过目不忘,心驰神往,读来时仿若口齿含清香。
崔莹怕羞,表面上不显得如何,私底下却觉甜蜜至极,把那些信一封封极其宝贝地收好。什么金银珠宝全都放在外头,她房间里最要紧隐秘的地方,放的都是他给她的信和礼物。
她也作情诗回去,心想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为之心动,也该让他尝尝这种瞧了以后心中满足之至,连饭都不想吃的滋味。
自那天以后,崔莹终于可以说话时不必处处都拿云少川当幌子,连淮也再不必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可以自由地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奉到她面前,看向她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不尽的爱意,在她亲吻他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脸红,然后反客为主。
崔莹曾经在荒唐的夜梦里幻想过,若有人能得到连淮的爱该有多么幸福,可她所想象的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十分之一。
连淮见多识广,无论说起九州风景,奇闻异事,经史古籍,甚至美味佳肴,都能娓娓道来,教给她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他懂得极多,不仅会琴棋书画那一类,也会烧菜,搭篷,做烟火棒,无论崔莹能想出什么新奇的玩法,他都可以为她的兴致锦上添花。崔莹说喜欢吃什么他都能安排妥当,想要什么他都能满足,就算是在天马行空的想法,到了他手里也能变成现实。
而且,他是懂得她的,她对他也一样。
崔莹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仿佛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和过去那个充满阴霾与苦难的世界截然不同,美好得像春日里酣睡的梦境。
这日早晨,崔莹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眉心间的魔气彻底消退了。
心魔解了!
她又惊又喜,却骤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住在连家原本就是为了解除心魔,如今既然解了,她是不是就该离开了?
想到这里,崔莹只觉无法接受。可是她若不走,就再没有理由不和他成亲了……
于是当连淮敲门的时候,她慌忙之间从凤石中抽出了一抹怨气,用法术锁在眉心之间。
“莹莹。”连淮叩门三声之后,轻唤道。
崔莹怕自己手法不娴熟,正要走到梳妆台前去照一照镜子,于是故作娇嗔拖延道:“倘若我不让淮哥哥进来呢?”
连淮只当她是昨夜的气还未消,想起那些,心口微跳,柔声道:“我不是有意惹莹莹生气的,莹莹饶过我吧。”
崔莹想起昨晚的事,脸上也有些热了。
“我才不饶。”她不自觉生起几分羞意道,“我可不是什么心软的好姑娘,你知道的。”
“我当真错了,待我们成亲以后,莹莹想怎样都可以,我断没有不依的道理。”连淮放轻了声音,然后又哄道,“莹莹就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定不忍心叫我一整天都见不到未婚妻的。”
崔莹正对着镜子调整法术,让那魔气看着更自然些,闻言不由得被他的话逗得嫣然一笑,却故意道:“见不到又如何?也不见得就会相思成疾。”
“怎就不会了?”连淮也笑。
“我记得家主知道,他的未婚妻不喜欢那些心思脆弱,不够强大的人。我就推测家主许是不敢相思成疾的。”崔莹从镜前离开,故作天真道。
“这话说得不错,”连淮愈发笑道,“不过连某最擅长害些可轻可重的心病,若在有莹莹在的地方,变得发作,若没有,也就消散无踪了。”
崔莹听他这话虽是调侃,但心中却不免一动,顿时柔情百转,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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