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云祉竖起大拇指,赞扬道:“都督,厉害!”
褚岁晚怔愣的看着面前的手,鬼差神使的,她抬臂,圈住了青年的拇指。
奚云祉笑意呆住,眼睫疯颤,垂眸落下,望着两人相触的手。
心脏扑通扑通。
剧烈的仿佛要破肉而出。
不一会儿,茶楼恢复交谈,说书的小生背着布包,嘴里唱着小曲,手上抛着几枚铜钱,分外悠闲的从茶楼的后门而出。
突然,腾在空中的铜钱,被一个石子击落。小生神色立马严肃起来,做出防卫的动作,警惕的看向四周。
“是谁!”
一片寂静。
没人回应,他又道:“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决斗,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
“我可是上过——”
“哎呦。”小生说话被打断,他捂着脑袋,面色痛苦的回头,便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对方慢条斯理的走出阴影,手上抛着一枚铜钱,言笑晏晏的看着小生。
“你可是什么?”意图很明显,示意他说完话。
小生从对方出色的容貌回过神,看着那枚熟悉的铜钱,瞳孔瞬间气愤的睁圆,“我告诉你,我可是晏清将军手下的兵,惹到我,你就死定了。”
说完,小生就感觉自己被嘲讽般打量了一番。
青年收回铜钱,抱着臂,眉峰一挑,好整以暇的看着小生,然后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哦”了一声。
杀伤力极强,小生气得面部发红,但对方还不放过他,继续道:“我很好奇,我要怎么死定呢?凭你自己,显然不太可能。”
“而晏清将军,显然也不是你的。”这一句话,青年说的很是得意,不像是在嘲讽,像是在炫耀。
但小生还在气愤中,没听出来,只觉得对方在挑衅。
他握起拳头,气势汹汹的冲向青年,使出自己军中所学,然皆被青年化解,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他狼狈伏地,背部抵上一条锋利的树枝。树枝底部很尖锐,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剑,夺去他的性命。
而掌握他性命的青年,微微俯身,嗓音不复方才的慵懒,变得冰冷骇人。
像是一条色彩艳丽,伪装成花的毒蛇,终于露出真面目,亮出汇聚毒液的獠牙。
“说出你背后的指使,我让你死的痛快些。”
话落,他手上加力,小生闷哼一声。
小生觉得无辜极了,他怕不是遇上了个疯子。
“什么指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奚云祉刚想开口,耳中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他瞬间收回树枝,脸上也恢复春风般的笑意。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褚岁晚拿着糖葫芦走来,困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生本来蜷缩着身体,试图缓解身上的疼痛,但听到声音,他立马从地上爬起。
看到来人的长相,他先是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随后泪眼汪汪的跑向对方。
“呜呜,将军,快救我。”
“他要杀我——唔唔。”
奚云祉面不改色的抓起小生的后颈,捂住他的嘴,然后把他丢向一边。
“这是给我的吗?”他指着褚岁晚手里的两串糖葫芦,亮晶晶问道。
褚岁晚看了他一眼,“嗯,都是你的。”说完便把糖葫芦都塞到他手里。奚云祉本是想着转移她的目光,没想到这糖葫芦还真是给他的。
而且两串都是他的。
褚岁晚没理会呆愣住的某人,上前扶起摔落在地的小生,顺便拍拍对方身上的灰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小虎,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虎抹了一把眼泪,丝毫不知自己被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的经过。
“一个月前,陛下突然下旨,解散了龙虎军,叫我们都回家去。于是我就领了银子,回到了老家。”一边说着,小虎一边挠挠头,语气有点难为情。
“我除了去打仗,也不会啥了。想起自己还识点字,就把将军您的事迹写成稿子,去茶楼混了份说书的营生。”
小虎不算笨,现在他一见自己的将军,想明白了刚刚那人为何会对自己审问,肯定是他给将军带来麻烦了。
“将军,您罚我吧。”
小虎跪在地上,拱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第93章 我没那么脆弱,但我喜欢你的担……
褚岁晚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她过去把小虎从地上拉起,拍掉他身上又粘上的草叶,这才看着满脸歉意,面色通红的小兵道:“我为何要罚你?”
“你凭本事养活自己,没有投机取巧,我应该夸你,奖你才对。”
小虎惊的张开嘴,下一秒哭得更发厉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将军,您真的太好了,但您不用安慰我,我把您的事迹说出去,我做错了,我给您带来了麻烦。”
“小虎受罚,心甘情愿,是我行事欠妥当。”
小虎本来还因喝彩的人多而自喜,想着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将军的风采,但是他忘记了,自古帝王多疑,王朝更迭,多少个名将因民间风声高,而被帝王忌惮。
现在将军的军队被解散,不就是一个预兆。
小虎懊恼极了,暗恨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笨。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就像在敲西瓜,褚岁晚听到,都担心他把脑袋敲坏了。
褚岁晚叹了口气,食指微屈,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装作严肃般道:“小虎,你还是不是我的兵了?”
小虎瞪大眼睛,立马手贴紧身侧,声音昂亮的道:“将军,属下当然是您的兵!”
因为过于用力,这下脖子和脸蛋一块红。
褚岁晚忍俊不禁,清清嗓子,“我问你,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虎不假思索:“服从命令!”
“那你刚刚,有服从命令吗?”
“我——”小虎气势萎缩下去,最后蔫了吧唧的道:“回禀将军,没有。”
褚岁晚满意的点点头,紧接着来到一脸幽怨的某人面前,伸出手,示意他把掌心的东西交出来。
奚云祉方才被忽略得彻底,心里愈发对这个小兵不爽,瘦成这样,长的还黑,哪里有他壮,有他白,有他俊,晚晚不许对他那么温柔的笑。
但他抓狂的同时,内心也有点忐忑不安,这小兵不会去告状吧。
他对小虎扫去一记威胁的眼刀,下刻立马扬起笑容,分外阳光的把手里的铜钱递给褚岁晚。
动作乖巧得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褚岁晚意外的看了他好几眼,皆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拿着铜钱顺带自己的钱袋,一并塞到眼眶又掉水的小虎手里。
小虎还想推脱,被褚岁晚一句军令出口,只能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站在原地直掉眼泪。
褚岁晚摸了摸他的手,笑着道:“回去买点好吃的,给自己好好补补,我的兵可不能这么瘦。”
小虎点点头,待褚岁晚走的时候,他大声朝着少年挺拔的背影道:“将军,小虎永远都是您的兵!”
也只是您的兵。
少年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午日的阳光照得她发丝澄亮,随风扬起间,如一条条金色的飘带,混在红白交缠的衣衫里。
一高一低,却不相上下。
尽
管那人不容忽视,小虎依旧眼中只有那一抹红影。
暖阳光照闪耀,但小虎知道,那是他将军——
由内而外散发的光。
他会追随,永远。
另一边,看着褚岁晚打亮的侧脸,奚云祉眸光微暗,不过很快,见不得人的心思转变为踌躇。
“我是在半个月前收到消息,朝堂上书,那位采纳了。”说到这里,他嗓音带上冷意,“他还真是顽强,怎么都弄不死。”
半个月,看来他消息来的还挺快。褚岁晚听懂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停下脚步,背着手,猝然间闯入低头沉思的青年眸中。
她笑盈盈的道:“你是不是在想,你没有告诉我,我会不会生气?”
直白的话,润亮的眸。
奚云祉呼吸一促,慌乱的别过头,喉结上下滚动,别扭的道:“我没……好吧,我是在想这个。”
上一秒倔强,下一秒屈服。
向来毒舌犀利,不顺着别人的三皇子,也在学会用真诚。
褚岁晚眼中笑意更深,这一幕让她突然想起在筝州的那一夜。
当时意识到对方所做,不过是伪装利用,褚岁晚是生气的,情绪控制下,她和此人有了第一次交锋。
也是唯一一次,没有硝烟,却胜似硝烟的对峙。后面再度相逢,她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但每每看到他那一张脸,看到那无辜伪装之下的自嘲,她总是忍不住心软。
或许,她真的如阿兄所说,喜欢漂亮的东西。
而恰好,此人有一副不俗的长相。
她喜欢,也想要他一直都这么漂亮。
奚云祉没看到她狭促的笑意,只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想着此去路途遥远,我觉得我可以解决……不是,我不想让你……”
他都在说什么啊。
乱七八糟的。
“这样啊……”褚岁晚回正身体,拉长嗓音,成功看到青年泛红的耳垂,捉弄的心思又起,她挑眉继续道:“不就是不想让我担心吗?就有这么难说出口吗?”
奚云祉深呼吸一口气,不在躲避,径直看向她明晃晃的亮眸,走近一步,“没错,我就是很担心。”
“晚晚,我很担心你。”
怎么只能他一个人在揪心。
青年垂眼,薄唇勾起恰好的诱惑,眸底深处却暗的可怕,像是在捕猎,等着对方上钩。
亲昵的称呼,蛊惑的容色,褚岁晚可谓猝不及防,下意识想躲避,意志却是控制住身体的行为。
她抬眼,努力抑制呼吸的乱颤,真诚的道:“虽然我没那么脆弱,但我喜欢你的担心。”
奚云祉心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她言。
“福祸相倚,换个角度想,这于我而言,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褚岁晚已经摒去那些旖旎的心思,昂起下巴,笑容璀璨盛烈:“我需要有一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军队,而不是一支混着其他人带过的兵队。”
“所以,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我还怕他们不来对付我。”
褚岁晚自回京那日,就一直在等这一刻,去江南前,她和爹爹商量过,做好了准备,也留了后手。
她从不惧怕麻烦,因为每一次麻烦的来临,都是她变强的预兆。
奚云祉听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瞳孔闪过惊异。
“你一直都知道。”他断定道。
褚岁晚没答话,只转身继续往前走,“该去办正事了。”
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没有情报网。只不过要比他,稍晚一点送到罢了。
奚云祉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浅褐色的眼眸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他的都督,果真厉害。
两人路上没在停留,来到药铺后,药徒见到他们很惊讶,问起家中亲人可有好转,褚岁晚顺势,向对方探讨起如何经营药铺。
药徒没什么心眼,加上主家师傅不在,褚岁晚很顺利就拿到铺中,每日记录客人卖药的信息。
褚岁晚和奚云祉根据列出的名单,去找近几个月,来过药铺卖治脸药,并且还在人世的人家,但无一不是说起开头,就吃了闭门羹。
不过去周围打听的南音,带回来一个消息。她说西陵明日有名的春风坊,要开宴庆祝舞魁回归。
这个舞魁,就是意欢。
意欢这么做,答案已经很明显,她用了南音给的那瓶药。
南音说完这件情报后,又说起另一件让她有点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在和那些大娘聊天时,我居然听到她们在传孤竹翊的往事。”
“说孤竹翊曾立功无数,但因外形有辱为官之气,所以一直被滞留在西陵,那些功劳也被上面的人顶替。”
“所以牡丹宴一事,根本就不是有贼,而是他心有不甘,想要以此报复。”
褚岁晚皱着眉:“真不真暂且不论,这未免太过突然。”
南初:“我今日去县衙,没有发现有异常。”
这就更奇怪了,既然街里竟相传播,孤竹一家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
褚岁晚眼泪闪过暗色,除非是有人故意瞒着,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流言的主人公。
她有点摸不清头脑,孤竹翊究竟想干什么。
深夜,奚云祉房屋的木窗被人轻轻敲响,他放下公函,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了一声“进”,便抬起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屋内仅书桌点了一盏油灯,却显得袖袍下露出的腕骨,愈发冷白,如一节上好的白玉。
青泠悄无声息落步,随后单膝跪地,恭敬地向主子禀告查到的消息。
“牡丹宴背后的人,是霖霪国的长公主。”
“继续。”
青泠道:“对方极其爱惜自己的容貌,经巫师出法子,便每月都用美貌女子的皮做药,煮成养颜汤服用。”
“据查探,人皮来源不止牡丹宴一处,各地遍布。”
奚云祉放下手,眉眼虽弯着,笑意却不尽眼底。
“这手伸的还真是长,也不怕——”他话语微微停顿,眸中冷意横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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