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岁晚:“我着实不明白,意欢姑娘是与不是许家婢女,跟许少爷你的罪行有关系吗?”
“根据大凉律令第一百七十二条,凡卖身下契于主家,卖身者要为主家提供劳务,但主家要给予相应工钱,并不得做出欺压之行,否处于死刑。”
“但照许少爷这意思,是因为意欢姑娘是你的婢女,你才随意欺压羞辱,那不是更应该——”她微微停顿,在许坤难看的脸色下,俯低身,一字一句道:
“让许少爷,择日立斩。”
“然后下十八层地狱,永受烈火的洗礼。”
“大胆小儿,这可是公堂之上。”许族长怒瞪道。
褚岁晚只是轻轻瞥过去,眸子很亮,里面凝聚着怒火,但主人依旧竭力维持平静。
“奴婢也是人。”
“而不是任由欺辱的物件。”
声线毫无起伏,却如同一沸水落身,浇得众人内心滚烫。
暖阳笼罩在县衙,照亮着破烂的裂缝,也让洁净无尘的角落一目了然。
此刻,身着红衣的马尾少年,沐浴在洒进的那一道金色的光影里,容色俊丽,像团燃烧的焰火,夺目耀眼。
奚云祉目光落在褚岁晚身上,久久无法挪移。
许坤怔愣了一瞬,下刻又扬起富贵公子的蔑视,“那又如何,不管她是我家婢女,还是什么,不都是下贱之人,我睡她,是给她面子,而且是她自己出来跳舞,出来当牡丹娘子,出来卖了,若不是她蓄意勾引,谁会来上这个千人骑的丑——”
“啪,啪。”
话戛然而止,许坤的脸被褚岁晚拿起剑柄,连打两巴。紧接着她攥起许坤的衣领,“你除去许家少爷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还勾引你?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哦不对。”
她放下手,“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她长的美与你何干,她跳舞跳的好,又与你干,牡丹娘子是赞美词,舞魁称号也是对她舞艺的肯定,只有内心脏的人,看什么才是脏的。”
说完,褚岁晚视线环顾一周,看向那些污言秽语的男人,“你们应该感谢她,愿意把舞艺展示给你们看,愿意一露芳容让你们欣赏,让你们的日子勾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在这里,凭借一张嘴,一个恶烂发臭的心,用你们下流不堪的言语,肆意抨击一位无辜的姑娘。”
“再说,她求你们看了吗?你们如此,无非就是人家看不上你们,你们又不敢承认,所以只好道尽欺辱。”
“许坤,我告诉你——”她话锋一转,言辞犀利的朝脸色涨红的男人道:“你以为受了你的凌辱,她就一辈子抬不起头吗?你错了。”
“你的罪行毁不了她的清白,脏的是你,世人唾弃的也只会是你。”
褚岁晚胸膛起伏,晶亮的眼眸微微发红,里面充斥着愤怒,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空气静了一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一个胸前绣着“许”字的女子,坚定的走上前。
褚岁晚惊讶转头,便听见对方颤抖,却坚定不已的嗓音。
“民女翠枙,乃许家婢女,愿状告许坤行凶作恶,欺压民女,并且民女亲眼所见,许坤哄骗意家夫妇,签字卖女。”
像是开了个头。
“民女状告许坤,欺辱民女,行凶施暴。”
“民女状告……”
人群不断走出一个又一个的女子,里面有褚岁晚上门,却不愿相见的人家,她们蒙着面,阳光下薄纱遮不了什么,然仍勇敢对抗,诉说着她们遭遇的不公。
褚岁晚是惊讶的,她不曾想到,除了遇到牡丹宴的骗局,这些姑娘还遭到世俗的不理解,恶人的趁机摧残。
这里面,也有男子。
“小人状告许坤,仰仗家世,辱我家人。”
“许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该下地狱!”
“噗嗤”,南音笑出了声,像是看丧家之犬那般,望着许家父子,“看来许家,还真是人人不容,罪该万死啊。”
“你!”
许家族长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原本在蜷缩抱臂的意欢,蓦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公堂中央,眼神决绝的跪在地上,抬手义正言辞的道:“求县令大人,还我等一个公道,将许坤等人,绳之以法。”
她话落后,身后的人纷纷跟着一跪,集聚的嗓音响彻一方天地。
“求县令大人还我等一个公道!”
惊堂木拍响,台上县令厉声下令,“来人,抄压许家,钱财充公,并许家父子收关大牢,择日问斩。”
人群中的桑意如见此,弯起眉眼拉着儿子转身离去,她夫君今日不知为何,特意嘱咐她和熙儿不要来前堂。
她虽疑惑,也应下,却奈不住儿子的撒娇,就带着他出来了。
走到一半,旁边一个眼尖的妇人发现了桑意如,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县令夫人吗?”
桑意如柔声颔首:“李婶。”
李婶乐呵呵的道:“之前我就觉得那些不过是流言蜚语,今日看到县令不畏权贵,为民除害,果真是个好官,那些说县令怨恨功劳被抢,不
得升迁报复百姓的,真是闲着没事干。”
“牡丹宴出的事,肯定就是那些见不得县令好的小贼干的。”
桑意如闻言,微微张唇,一头雾水,身边的孤竹熙也是分外困惑,这牡丹宴不是还没查出真凶吗?
李婶见状,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另一边,意欢喊住褚岁晚,来到对方面前,重重跪下。褚岁晚眼疾手快拖住她的手,把人拉起来,无奈的道:“姑娘,无需如此。”
意欢其实因为前日的事,对褚岁晚几人一直有些别扭,但爹娘教育她,做人要懂得感恩。
她朝褚岁晚笑笑,又一一看向南音,乌鸢等三人,弯下腰,郑重的道:“恩人们的恩情,意欢铭记在心。”
褚岁晚再度把她扶起来,指腹抹过她眼角的湿润,柔声道:“女子的眼泪可是宝物,不能轻易给人看的,要好好保护。”
“你本就是鲜亮之人,应该有鲜亮的人生,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意欢微微怔愣,而后红着脸,低下眉,“谢、谢公子,牡丹宴一事,若有用上意欢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
褚岁晚眨眨眼,下意识看向奚云祉,第一时间向他分享喜悦。
奚云祉本还在磨牙,这下瞬间心情爽利,笑盈盈的回望褚岁晚,并且还竖起了大拇指。
南音直接跳了起来,转身把沈顾一把抱住,“沈顾,她答应了!”
沈顾僵硬着身体,面对那双发亮的杏眸,一边磕磕的点着头,一边四处躲闪眼神,热意“砰”升腾脸颊。
不过因为肤色过于黝黑,看不太明显。
南初和乌鸢也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微微勾唇,这一次,他们的目光没有躲开。
经意欢的劝告,想报名牡丹宴的姑娘,终是歇了心思,不过前两日报名的,今日早上已经入住三月酒家的就没法子了。
褚岁晚思来想去,想出一个办法。她准备今晚溜进三月酒家,找出那些姑娘住的房间,先保证她们的安全。
她怀疑,既然牡丹宴原址有地下暗道,而那些人又选择三月酒家,说不定此地下面也有暗室,还是和原址相连互通的那种。
如果是这样,她还可以策反一下内部“人员”。
其他人听了她的想法,奚云祉率先出声,“此法可行,我们兵分三路,我和都督去地下找暗道,南寺卿和乌鸢姑娘去寻房间,阿音和沈顾守在三月酒家外面,如有急变,放出鸣镝。”
领到任务的几人,纷纷颔首,接过他手中的鸣镝。褚岁晚也没有异议,有他一起,稳妥些。她隐隐有种预感,双莲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说不定,对方就在等着她来。
此时,三月酒家地下,描着红妆的绿衣男子,看着眼前精心布置的机关,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这次,他定会让对方有来无回。
第96章 我已经在期待下一次了。
双莲败了,输的很彻底。
他狼狈瘫倒在地,身上伤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致命伤,不过那双他引以为傲的手,手筋全部被挑断。
望着这一幕,褚岁晚只漫不经心收回剑,脸颊血迹星点,身上衣衫的颜色濡深,血气浓郁,不难看出,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主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依然从容不迫,也不显狼狈,反而更添上几分秾丽,漂亮得惊人。
此时她视线下移,对于眼神充斥不甘的蝼蚁,她嗤笑一声。
“你,不过尔尔。”
语气带着狂妄和倨傲。
但想起这一夜,褚岁晚瞥向双莲的寒眸,轻蔑之中,杀意疯狂肆虐。
昨夜,她和奚云祉来到三月酒家,便找到一间空房,翻窗而入。房间里面布置很普通,但经过查找,两人很快找到和牡丹宴原址一模一样的四不像雕塑。
既然里面藏有机关,说不定房间暗道的开启也由此物掌控。
心里刚掠过此念头,褚岁晚便付诸行动,轻轻把雕塑扭动,下一秒不出意外,地板缓缓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
一下去,无数红线闪着寒光破空而袭,褚岁晚眸光一凌,踏墙借力腾空几个翻越,红白影交错相间——
她和奚云祉轻盈落在墙体最上面的红线,一红一白,莫名相配。
“木一。”双莲站在暗角,阴沉的吩咐。
木一得令,长剑出鞘,几瞬之间,绷直的红线化作无数截条,扬空而洒。
于此同时,褚岁晚和奚云祉正对着的地面,无端出现几个黑洞,里面钢轮若螺锋快旋转,断截的红线落下,顷刻被搅的稀碎。
危急时刻,褚岁晚视线左移,猛地攥住奚云祉的手腕,用力把他扔到远处的空地,同时用空下的那只手,盯着刚刚双莲发出声音的方位,袖口猛地掷出那晚从地道捡走的红线。
奚云祉褐眸闪过惊愕,但很快读懂褚岁晚的意思,顺着她的力道飞离,却不落地,反而一边用剑插入就近的一面墙滑落,一边甩起衣袖,几枚暗器齐齐飞向木一。
双莲正得意着,无比期待少年变成肉片的场面,下一刻,腰间骤然卷上熟悉的红线。
他来不及惊恐,更别提反应,便被红线的另一端径直朝地板的钢转口拽去。
不远处的木一想帮忙,却遭遇袭来的暗器阻拦。
这一连串动作,仅发生在几秒剑,其间褚岁晚和奚云祉没有一丝言语,甚至连眼神都没对视,却依旧默契相当。
褚岁晚让奚云祉借她的力,她则是借敌人的力。
衣袖乘风飒飒响,褚岁晚和双莲错目而视,她步履飘然点地,落在双莲之前站的安全位置。
双莲眼见葬身于机关,大拇指飞快按下掌心攥住的控制器,黑口关闭,他也没有摔在坚硬的地板,而是被进来的数个木偶人接住。
双莲颤巍巍落地,用惊魂未定的声线,愤怒下令。
“不要让此二人活着出去!”
此时褚岁晚和奚云祉背抵着背,闻言两人只是同频微微一挑眉,而后奚云祉偏头对着褚岁晚散漫的道:“又可以和都督并肩作战了,真不错。”
褚岁晚拔出映月剑,笑着意有所指道:“我已经在期待下一次了。”
奚云祉一愣,却见少年提剑对敌,所到之处,皆是一剑封喉,身姿漂亮夺目,照耀了满室。
他蓦地咧唇,潇洒一笑,随即加入队伍,两把同样锋利的长剑,如死神的镰刀,一一收割刽子手的性命。
双莲躲在后方,看自己的木偶军团愈发不敌,面色狰狞的摸索墙壁,在找到一个凸起毫不犹豫的按下。
瞬间,地面上还在和参宴姑娘解释的南初和乌鸢,耳中传来“砰砰”的爆破声。变故的突袭,众人都有点不在状况,南音就在这时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南大哥,乌鸢姐姐,出事了,不知何缘由,镇上突然四处起火光,瞧着像是火药爆破。”
这话一落,原本还在犹豫离不离开的姑娘们,立刻提起裙摆朝外跑去,嘴里着急的喊着家人的名字。
南初蹙起眉,拦住她们,然后把她们安置在院外的空地,嘱咐乌鸢看好她们,就脚步急切的跑出去,吆喝夜里惊起四处逃窜的百姓,往空旷的平地走。
南音看了一眼沈顾,示意他去帮忙,沈顾却未动,只固执守在她身边,黝黑的眼睛就这样深深看着她。
南音眸光微颤,像是明白了什么,没在劝说。
火光一声声炸天,爆破的地方无一不是居住的房屋,可又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在百姓的家埋下此物,而且还能埋成功。
南初和赶来的孤竹翊意识到这一点,脸色不由皆是凝重起来。
南初遥望孤竹翊的背影,对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现在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鞋子也缺了一只,主人却毫不在意,一心故百姓的安危。
其妻子和儿子也没有去避难,而是在一旁临危不惧的帮忙。
见此,南初面色复杂,审视的眼神终还是敛去。
三月酒家里头,南音突然瞧见了什么,蹦起来努力挥手。
“小——”怪物二字被南音咽下去,立马换了一个称呼,“大猫,大猫,快过来。”
南音看着那群从破开的地板,钻出的怪物族群,热情的招手。其实它们也不能说四不像,就还挺像她以前养的那只,老头从波斯商人给她买来的胖橘猫。
中合一下,她叫大猫也挺合理的。
齐刷刷的铜铃眼看过来,众人下意识心里一紧,南音安慰她们不要怕,乌鸢唇抿了抿,上前主动和领头走来的那只怪物说道:“大猫,我知道你能听懂人言,之前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姑娘,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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