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本该皮开肉绽的肌肤却没有一丝变化,意识到了什么, 那指尖一顿。
就在这时,季稻握伞一转, 圆圆的伞顶瞬间抵住厉鬼的胸膛, 而她整个人早已站起, 靠在窗边桌旁,同时她提伞一推,动作一气呵成, 几乎在与伞面接触到的那一刻,厉鬼砰地飞了好远。
伞面往下一拉, 滴答滴答的腥浓的液体顺流而下, 伞面逐渐呈现出原本的模样。
至于那双诡异的红绣鞋,正被伞尖死死抵住,不让它再前进半分。
黑发飘飘,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隐约瞪大, 透露出几丝不可思议。
金丝楠木被撞出凹坑,红色衣角垂落在地,黏腻得像血一样的东西顺着衣柜流下。
“还是只红衣。”季稻啧了一声,说的话应当是惊讶的话, 可语气却没多少变化。
那红衣龇牙咧嘴, 似是恐吓。
季稻觉得好笑。
她也动了动嘴,装模作样眦了一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乎是立刻的,那红衣嘴角一僵,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来是看清楚了。”
季稻挑了挑眉。
红衣缩了缩身体。
季稻并没有身体寄居,现在是以最本原的状态行走在世上,也许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若是鬼便很轻易就能感觉到季稻的道行。
这只鬼变成红衣厉鬼应当没有多少时候,至多十年,所以她才并不敏感季稻的气息,到现在才把季稻认出来。
“给我拿张帕子来,伞面儿都被你弄脏了。”季稻说着眼神浮现出几丝嫌弃。
红衣缩在角落,闻言立马东张西望,见床头有张帕子,便飘过去挑了起来,又贴着墙小心翼翼走到季稻面前,低着头将帕子递了上来,乖巧得不行。
季稻接过帕子,轻轻擦拭伞面:“说说吧,为何要杀林恫。”
红衣低着头不语。
“不说话?是在默认还是想抗拒从严?”
红衣发青的手指搅了搅衣裳,头低得更低了。
“你既然会被我的伞打出去,说明你已经害过人了,但你受伤不重,可见害得人不多,今日若非我与林恫换了房间,你的罪孽就会再深一重。”
“林家,该死。”
红衣结结巴巴说道。
她会说话季稻一点也不惊讶,都混成红衣了还不会说话那才奇怪。
季稻眉心一抬,眼神淡淡:“为何该死?”
红衣却不肯说,她咬咬牙,扒着边儿一蹲,整个鬼就不见了。
季稻低头一看,那红绣鞋也瞬间没了影子。
“跑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擦伞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
她一挥手,伞便彻底变得干净,她双眸盯着那染了污血的帕子,看了很久才将帕子放在一旁,望向浓红的圆月。
“啊!”
没有多久,另一处院子,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季稻望着远处聚去的火把和喧闹的人群,仿若自言自语的呢喃:“……满腹怨气的生,还是痛快淋漓的死呢。”
“登登登。”
“季、季姑娘,您在吗?”
敲门声和林恫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恫在隔壁,也是一夜没睡,自然听到了季稻这里传来的巨大声响,但他不敢过来,直到别处传来尖叫声他才鼓起勇气来敲了季稻的房门。
“进来吧。”
听到季稻的声音,林恫手一颤:“好、好……”
林恫推开门,季稻关上窗户,刚好点上一盏灯,眼前一片狼籍的景象吓得林恫全身冒汗。
“这、这……”
地面黏腻的液体似红似黑,到处都是,看上去诡异至极,金丝楠木制成的衣柜上留下三道划痕,像是野兽的爪子,以及那衣柜上留下的一个坑,怎么看都不像是常人所为。
林恫喉头滚动,紧张得头皮发麻:“它、它来了吗?”
季稻如实道:“来了,又走了。”
看着季稻那泰然的样子,林恫心中感慨:不愧是季姑娘,把鬼打走了不说,脸色都不带变的,真是厉害。
很快,林恫便响起那道尖叫声,他连忙问道:“它……去哪里了?”
“西北的院子。”
林恫一听西北的院子,刚放下的那颗心立马紧张起来:“那是我大哥的院子啊!”
他急得团团转,当即就要赶去,可他身后那人却一动不动,像尊大佛,当头给林恫那急切的心上浇了盆冷水。
林恫脚步一僵,又厚着脸皮倒了回来,纯粹是害怕的,他讪讪一笑:“季姑娘,您能不能……”
“不能。”季稻回答的很爽快。
“季姑娘,帮帮忙,快救救我大哥吧!”
林恫那边很着急,季稻这边却很冷静,她疑惑道:“我为何要救他?”
“季姑娘,我们不是说好了……”
季稻听到这个开头就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她打断林恫,说道:“林三老爷,我的确答应了你,我会帮你,也只会帮你,何况刚刚我已经帮了你了。至于林大老爷,林三老爷怕是忘记了,今日他才刚刚侮辱了我。”
哎呀,还是老话说得好啊,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季稻说得的确在理,他大哥也确实侮辱了人家,可是可是……
林恫欲哭无泪:“人命关天啊!”
“人命?你林家的命是命,旁人的便不是了吗?如何招惹上那红衣的你清楚,一报还一报罢了。”季稻语气淡淡,甚至说实话,她季稻和那红衣才是同类。
林恫愣住了:“我不知道啊,什么招惹?”
季稻便把话说得更加明确:“林三老爷,十年前发生林家发生过什么,你林家人应当清楚。”
林恫顺着季稻的话,仔细想了错,他仍旧一头雾水:“季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十年前我林家发生了什么,十年前还……”
突然,林恫的话卡住了。
他那迷茫的眼神如同拨云见雾一般,他想起了什么,明白过来,可紧接着他眼神愕然,不知多少想法在他脑海中弯弯绕绕。
季稻一看就明白林家的确有事儿。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季稻虽为交易而来,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我答应了除去你宅院之中的红衣我便会除去,只是我会先查清真相,在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至于其他人,便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了。”
林恫眼神躲避,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羞愧。
“季姑娘早点歇息,我、我去看看我大哥。”
林恫还是走了。
季稻拂袖,阴风阵阵,一下子吹得房间门匡当关闭。
季稻没有告诉林恫的是,今夜那红衣知道她在这里之后就不会草率杀人,但是吓人她还是管不了的。
“呼呼呼……”
西北院子,林忧的房间中此刻人群耸动,火把燎亮,热闹得很。
而床上躺着那人不停的呼气吸气,脸色白得像具尸体。
“鬼,有鬼……”
他神智不清似的,口中无声呢喃。
“大哥,大哥!”
林恫赶到门口,见屋内好大一群人,他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大哥,你没事吧,大哥!”
“三老爷来了,快放开。”
“让路让路,给三老爷让路!”
下人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还好把路给林恫让了出来。
林恫看见床上的影子一下子扑过去:“大哥,你没事吧!”
等扑过去他才看清那人的脸,他一惊:“二哥?”
林忡听见林恫的声音,气虚地睁开眼,他全身还在哆嗦。
他口中酒气也没有消散,随着他说话泻了出来:“三郎啊,鬼啊,二哥我看见了鬼啊……”
“二老爷怕是喝酒喝多了,小的去叫人熬完醒酒汤来。”一旁的下人对林恫道。
只有林恫知道林忡说的是真的,林家真的有那种东西。
但人多口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是林恫点了点头:“去吧。”
说完他又对其他人道:“二老爷喝酒喝多了做了噩梦,都散了吧散了吧。”
“是。”
其他人便很快散了个干净。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林忡和林恫。
林恫将林忡扶起,把枕头垫在他腰下,才问道:“二哥,你怎么在大哥房间,大哥呢?”
林忡摇摇头:“不知道啊不知道,太可怕了,今夜太可怕了。”
“它穿着红色的衣裳,像是血染的似的,它头发好长好长,死死的勒住我的脖子,我呼吸不上来,我喘不了气……”
“还有那只红色的绣花鞋,也是血染的一样,对,对,就像这只……”
林忡目光匆匆一瞥掠过自己的被子,随口说完,眼睛顿时,他僵硬着脖子又转回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三郎,这里怎么还有这东西!”他语气带着哭腔,眼睛中带着迷茫和恐惧。
只见他身前的被子上,红绣鞋静静的摆放着。
林忡当即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望着那只红绣鞋,林恫也打了个颤,心头发怵。
好像它就像那只红绣鞋一样一直静静地望着他们。
第58章 双姝 衡王到
惊心动魄的一夜让林恫一夜未眠。
那红色的绣鞋就像是某个记号, 时时刻刻提醒着林恫那个东西的存在。
先是大嫂,二嫂,然后是他和二哥, 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猜不到。
他兀自琢磨,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
所以, 林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恫那紧绷憔悴的面容。
“三郎……”
“嘶, 我的头好疼。”
林忡两指卡在额旁两侧穴道, 轻轻揉了揉, 林恫见他醒来,赶忙伸手扶他坐起身来,林忡眼睛半眯半开, 似清醒不清醒。
“二哥,你昨夜宿醉, 今早才会头疼, 日后少喝些酒。”
“你当我想喝吗,还不是衡王那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五天让我筹集那么多粮草,自古有求于人啊, 就得喝,喝得人服才行。”林忡说着拍了拍额头:“还好,再两日就成了。不说这些了,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大哥的房间吧?”
“二哥忘记昨夜发生的事情了吗?”林恫试探性问道。
果然, 林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事?”
林忡努力想了想又道:“我只记得昨夜我好像被人送回了府,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林恫指了指他被子上的东西:“二哥, 你再想想。”
林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只红绣鞋,林忡目光猛地一变,倒不是害怕,而是气愤和严厉:“这是谁放在这里的!简直狗胆包天,竟敢在我林府搞这些小动作,不知道我林府最厌恶这等鬼魅伎俩吗?”
二哥真的不记得了,林恫见林忡神情便明白了,忘却昨夜的二哥和大哥一样,痛恨这种事情至极,他不能跟二哥说出真相,否则他二哥一定会拿起家法打得他半死。
这件事就这样难办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林恫想起了季稻的话。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林恫便小心又试探道:“二哥,你还记得十年前,溪桃院里发生的事情吗?”
“溪桃院?”
十年记忆太过久远,在官场上久经风雨的林忡一时没想起来那早已破败的院子中发生过什么,所以他轻轻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可思索无果,他便道:“你突然提十年前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快把这东西扔了,不然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见了不知又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流言。”
林恫见林忡确实不记得,并且那表情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愣住了。
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
季姑娘一提十年前他就想起来了,因为他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林恫不甘心地又提了一嘴:“二哥,你忘记倾儿了吗?”
此话一出,林忡的眼神扫了过来,那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他生生瞪着林恫,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全是厌恶和决绝,一字一顿:“我们家没有什么倾儿,你也不认识什么倾儿,林恫,给我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件事!”
林恫被吓住了。
“林恫,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是巧合,与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二哥虽然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但也很容易被人拉下去,哥在外奔波都是为了林家,你不要给哥添乱。”
林恫愣愣点头,他也只能点头,因为林忡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
林忡见林恫的模样,知道他被吓住了,打了一巴掌自然得跟颗糖,于是林忡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缓和下来:“至于你那外室,二哥不多言,男子嘛,有几个红颜知己又如何,等你娶亲之前处理了便是。”
处理了便是。
又是一句风轻云淡的话便轻而易举定了一人的命运。
林恫突然觉得自己的哥哥好陌生,好无情。
但同样的,林忡并不是在询问他,而是在给他下命令,林恫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二人在说什么,什么娶亲,什么处理了?大早上就说悄悄话,是不是存心不让大哥听啊?”
林忧大跨步爽朗走来,半开玩笑的声音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气氛。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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