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人快步往内去了,另一人双目紧盯着她们二人。
华缨静站着,目光却是紧瞧着那锋利兵刃。
这是见过血的……
稍片刻,便见一道魁梧身影阔步朝她们行来,端肃的面容不怒自威。
华缨稍抬眼,余光却是瞥见姚宝湘不着痕迹的朝她身后躲了躲:?
“胡闹!”段晁走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训斥,“谁给你的胆子跑军营来玩儿?”
华缨:。
这话总不能是骂她吧。
大抵是丢了脸面,姚宝湘站在华缨身后侧,梗着脖子凶道:“段晁!咱俩退亲!”
话出口,便见面前的男人脸色骤变,阴云密布。
华缨和姚宝湘被带了进去。
日近晌午,日光洒洒,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操练场士气如虹。
三人一路缄默,华缨目光新奇的打量着营中陈设,直至看见成片的营房时才收回视线,忽的,她侧首,这才发觉,姚宝湘耷拉着脑袋好似有些难过。
华缨瞥一眼前头那道高大身影,用气音喊:“湘、表、姐……”
耷拉着的脑袋没抬起,轻轻摇了摇示意她没事。
华缨心想:瞧着不像。
卫兵住大通铺,军官们倒是有独立的院子,前面设书房,后面有卧房和湢室。
约莫走了一刻钟,段晁推开了一间院子的门,忽的回首。
二女脚步倏地一顿,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看。
段晁似是被她们的反应噎了下,“……进来。”
“好似谁怕一样!”姚宝湘昂首挺胸,气势十足,牵着华缨的手往前走,将那碍事的挤开,先行进了院子,没走两步,忽的又停下了。
华缨侧首看她:嗯?
姚宝湘咬了咬唇,她还不想见那女子呢。
“这边。”段晁沉声道。
前院冷清,书房门前挂着灰扑扑的棉帘子挡寒,这院子朝向不好,近午时也不见几缕日光,阴凉幽静。
“院子简陋,徐大小姐随便看看,我与她且说几句话。”段晁说。
华缨还未出声,倒是姚宝湘先不依了,紧紧握着她的手,梗着脖子与段晁吵,“你当真无礼!凭什么将泱泱拦在门外?”
段晁一路脸色便不好,此时说话也压着火儿,看着面前跋扈的娇小姐,难掩燥意道:“既是不愿避人,那就在此处说。”
华缨想跑。
“我……”
“你不用走。”姚宝湘坚定护短道。
华缨:……
不!让她走叭!
“为何要退亲?”段晁站在门前,眉眼间郁色难藏,问得直接。
姚宝湘被他那双招子盯着,也不甘示弱的仰着头回视,嘲讽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段晁:“好好说话。”
姚宝湘:“说你大爷!”
华缨模样认真的看着二人争执,颇为同仇敌忾的没好脸盯着段晁,另只手从兜里摸出青枣塞进嘴巴里,声音清脆咔嚓。
段晁眼皮狠狠一跳,目光挪向那光明正大听墙角的姑娘,紧接着——
“你凶泱泱做甚?”姚宝湘梗着脖子嚷。
段晁:……
华缨咬着颗青枣,温吞的眨了眨眼。
湘表姐偏宠她呢。
她也没法子呐~
姚宝湘吐纳两息,转首看向段晁,神色认真道:“今日我来,便是要与你说退亲一事,错处在你,骂名便也该你担,明日、明日我会将定亲之礼尽数还回你家,也请你早些禀明舅舅舅母……欸!你拉我作甚?段晁!!!王八蛋!!!你给姑奶奶松开——”
“砰!”
书房门重重关上。
华缨瞧得目瞪口呆,也颇为手足无措。
她……是救不救啊?
华缨紧盯着那扇门,犹豫一瞬,轻手轻脚的上了石阶,蹲在了门前,侧耳倾听。
“湘表姐,他若揍你,你摔东西我就进去!”
屋里,被紧攥着手腕压在书桌上的姚宝湘,刚抓起一方砚台要砸,闻言,动作倏地顿住。
段晁目光扫过,也没戳破,将人抵在桌前,眼底阴云翻涌,再次问:“为何退亲?你有看上的郎君了?”
不知怎的,姚宝湘听着这句,心口狠狠一颤,竟是生出几分——她若是认了,眼前这人怕是要将那郎君砍了的错觉。
神思恍了一瞬,姚宝湘双眸倏地睁圆,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踹他一脚,仍不解气,恼道:“你还要脸不要,自个儿养着外室,竟是妄想倒打一把!!!”
段晁默了默,忽的想起几日前被母亲喊去时的问话。
姚宝湘被抓着手,上半身紧贴着书案,动弹不得,越说越气,双脚扑腾着又踹他几下,呲牙凶道:“我告诉你!别想将错处推诿给我!虽是我要退亲没错,但此事盖因你不洁身自好而起!”
段晁也不躲,垂眸道:“你是介怀桑娆?”
这名字一出口,书案上的张牙舞爪的娇小姐顿时面色一空,瞬间安静了,好似所有的爪牙收起,那身软骨袒露,脆弱得不堪一击。
段晁喉结滑动了下,目光紧纂着她脸上难掩失落、难过的神色,像是不知餍足的兽类,贪婪无尽,片刻,他方才缓声道:“她不是我的外室。”
门前青枣声咔嚓咔嚓。
闻言,姚宝湘抬眼,一颗泪珠子从眼尾滑落鬓角,神色茫然。
段晁目光落去,看着那抹湿痕,片刻,屈指蹭了蹭,道:“没骗你。”
眼角被那粗粝手指蹭得生痒,姚宝湘咬着唇,却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知晓段晁养外室时都没哭。
好丢脸。
“你都喊她闺名!”姚宝湘忍着哭腔又踹他一脚。
段晁眼皮狠跳一下,似觉无言以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颇为无语道:“她姓氏为桑。”
姚宝湘:“……哦。”
“咔嚓咔嚓……”
姚宝湘忽的想起,段晁从前身边跟着的近卫就是姓桑,那人长了双笑眼,跟着段晁来姚家来玩儿时,总是喊她湘二小姐。只是,几年前那近卫随段晁上了战场没回来。
“桑榆是为救我而死,他家里只桑娆这个妹妹了,我自当替他照看。”段晁道。
姚宝湘点点头,“段晁,你娶她吧。”
话出口,上方的那张脸神色一变,咬牙警告:“姚宝湘!”
“我说真的,”姚宝湘脸上没什么表情,“你除夕夜陪她逛大相国寺,与她同乘马车,搂她抱她,待谁都不如待她亲近,便是今日你与我说,桑娆不是你的外室,我信了你,可来日之事谁说得准?”
“那夜人潮拥挤,亲近是因怕挤着她腹中孩子,她……”
姚宝湘登时怔住,回过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双眼通红的骂:“脏男人!!!”
将人推至一旁,她撑着书案直起身便走。
刚走两步,整个人忽的被翦着双手压到了墙上,耳边段晁几乎是恼得低吼:
“不是我的!”
这动静突然,姚宝湘猝不及防,手中的砚台砸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明亮的日光大片的涌入,两扇门被踹得大敞,一扇磕到了墙上,另一扇重重砸在了段晁后背。
环视一圈没看见人的华缨:?
“表姐?”
姚宝湘:。
还活着。
第41章 万福金安。
书房里,华缨揣着手手坐得乖乖的。
姚宝湘也坐在旁边,蜜桃似的脸颊红晕未消退,有些尴尬。
安静片刻,书房门忽的被轻叩了两声,只见一穿着布衣的近卫兵端着饭菜站在门口,咧嘴道:“见过二位小姐,主子让我过来送饭菜,营中饭菜简陋,小姐们莫要嫌弃。”
他说着,轻手轻脚的进来,将饭菜摆在了旁边的矮案上。
当真是简陋,两碗米饭,还有一道乱七八糟乱炖的烩菜,也就那道份例不多的米糕瞧着好些,可这样的贵小姐,又怎会稀罕?
近卫摆着碗筷,都觉得脸热,难怪他们主子使唤他来呢。
“多谢。”姚宝湘说。
近卫颇觉受宠若惊的又躬身颔首,颠颠儿的退了下去,还贴心的替她们将门关上。
“咦,这门何时破了?”
门内的姐妹俩:……
怪尴尬的。
“咳……”姚宝湘清了清嗓子,“泱泱,来吃饭。”
华缨抬起脸,神色无辜道:“段骑都尉一会儿不会让我吐出来吧?”
姚宝湘:“……揍你哦。”
华缨:“来啦~”
后院。
近卫过来告状道:“主子,您书房的门不知何时破了!文书可有丢失?”
段晁用凉水净了脸,闻言,眸子朝那愣头青瞥去一眼,“去端饭。”
近卫点头,一副聪明模样,“我抢了好些肉丸子,两位小姐都吃上了。”
段晁深吸口气,没忍住将手中的帕子扔他脑袋上,“我的呢!”
近卫被扔了个正着,将巾子扯下来,忽的眼睛瞪得浑圆,“主、主子,谁打你巴掌了?!”
段晁舌尖抵了抵脸颊,仍觉火辣辣的疼,后背更是,被他这般盯着,无名火蹭蹭的烧,“出去!”
“哦,”近卫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问:“主子,还要饭不?”
段晁:……
面无表情的抬手——
近卫缩了缩脑袋!
啪的一声,面前的门关上了。
清净了。
段晁解了衣袍,就着铜镜扫了眼后背,果然,大片的红肿泛着青紫。
柚木门都能一脚踹破,年岁不大,力气不小,是吃了一头牛不成?
“慢点吃,这都给你……”姚宝湘将那肉丸子都夹给她,自个儿碗里的饭却是没动几筷子。
“表姐不吃?”华缨咽下饭菜问。
“我挑嘴,吃不下。”姚宝湘搁下筷子,双手托腮道。
华缨吃了颗肉丸子,又吃口米饭,片刻,抬起眼道:“表姐是喜欢段骑都尉吧。”
姚宝湘神色微怔,没出声。
姑娘家的喜欢都娇,哪怕姐妹间,也难吐露对谁倾心属意。
姚宝湘刚通晓情事之时,便知自己要来日是要嫁表兄,话本子也好,戏折子也罢,多是文儒书生高中,求娶佳人,可是比起书生,姚宝湘更喜武夫,孔武有力,强壮些的。
表兄精通武学,家里几个哥哥都打不过他,姚宝湘是喜欢的。
少女自通情事,未来郎君那模糊的身影,不知在哪日换成了段晁,那日在多宝阁醒来时,屋中昏暗,姚宝湘想起泱泱说的,段晁在外养外室之事,便坚定了退亲的心思。
对着华缨骨碌碌转的眼睛,姚宝湘脸一红,破罐子破摔道:“喜欢又如何?也不见得我非他不可,与其等得哪日,看着他三妻四妾惹我难过,还不如趁早断了念想,与谁成亲不是,何苦偏是他。”
华缨咬着颗肉丸子,一侧腮帮子鼓起,闻言眼睛一亮!
是的呀!
段晁过来时,华缨和姚宝湘已经用过了饭,一小碟的米糕也没剩下。
他扫了眼,看向姚宝湘道:“这几日公务积压繁多,待上元节我回去与你细说。”
姚宝湘侧着脸没看他,也不说话。
她性子活泼,鲜少能憋住不吭声,段晁张了张唇,瞥了眼旁边杵着看热闹的某人,又将话咽下,道:“日后有事,差人来与我说一声,我自会回去,别再一声不吭的跑来……”
他话没说完,姚宝湘好似已懒得再听这教训,拉着华缨便闷头往外走。
段晁:……
他闭上了嘴,抬脚跟了上去。
正值晌午,营中静谧,日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落,投落了几道身影。
姚宝湘拉着华缨走在前面,段晁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偶尔碰见几个兵卫,上前与段晁招呼一声,目光好奇的打量两眼两个姑娘,被那阴沉的眼神瞪走。
快走出营房之地时,华缨忽的脚步一顿。
“嗯?”姚宝湘神色茫然的看她,“怎么了?”
华缨脸色一变,转身阔步朝后面营房去,猎猎披风被冬日寒风吹得鼓起,好似出征的面鼓。
段晁神色一凛,脸唰的沉了。
姚宝湘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对着他可怖的脸色慢吞吞的咽了回去。
“别乱走,在这儿等我。”段晁说罢,也大步流星的追着华缨的方向去了。
成排的营房,求救与呜咽声细弱,反倒是那调笑声猖狂的紧。
“砰!”
门板撞在石墙上,簌簌落了层土,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追过来的段晁,眼皮狠狠一跳,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赶紧抓住这姑娘的肩,将人拎了出来,“别进去。”
“滚!”
华缨一肘子怼开他,脸色难看得可怕。
屋里被打扰好事的三人,还不等发火,见着门前阴沉沉的高大身影时,顿时慌了,忙不迭的套裤子。
华缨无视他们的窘迫,几步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遮住了缩在炕角,赤裸着身子簌簌发抖的姑娘。
“都滚去受军棍!”段晁厉声道。
“将军饶命!”三人齐齐跪地,求道。
“加十军棍。”
大抵是因他不近人情的紧,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我们也不是段将军手下的兵,便是罚,也是我们将军罚,段将军不好越俎代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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