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们老爷查过,她们是外乡人,家里开着武馆,到我们镇上是打算开分馆的。”
县令闻言直摇头,“开武馆的,这可不好办啦。”
“我们老爷知道棘手,所以才连夜让我来县里求老爷帮忙。”
“能开武馆,家里多少能有些门路,若是硬着来定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县令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不如这样,反正,那几个女子已死,没人知道打人者究竟长什么样儿。你让你家老爷花些银子,找人替你家少爷顶包便是。”
“可杀人是重罪,有谁愿意顶这包啊?”
县令不以为然,“这世上多的是活不下去的穷鬼,只要肯出钱,多的是愿意卖命给你的人。你只要把人找来,我立刻判他们死刑,不必等苦主前来,这案子就结了。连知府那边都不必去,这可替你家老爷省了不少银子呢。”
男人点点头,“可是,还有一个,到现在还没咽气呢。”
县令怒其不争道:“这还用本官说吗?没咽气,就让她咽了气呀。她都到了你们的地盘了,生死还不由着你们吗?”
男人恍然,“明白,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
……
***
“小兄弟,看这天阴的,怕是快下雨啦。若下雨路上难行,恐怕天黑前是到不了县里了,要不今晚你先在这镇上留宿一夜,明日再赶路吧。”
车夫驾着车,回头朝车内喊话。
“也好,那就劳烦大叔去就近的镇上吧。”
车里的正是邬玺梅,赶了几天的路,今天她来到这小镇上。
这镇子不大,且街市上看着就很破败,行人往来,死气沉沉,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偶尔经过赌场酒楼时才能听见几声喧嚣。街边常有乞丐路过,看见个外地人便上前乞讨。相比北江镇,这里的确治理的不怎么样。
难怪北江镇百姓那样爱戴大人呢。
想到罗域,邬玺梅又不免神伤。
这时,街边有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抱着胳膊,猥琐的盯着邬玺梅,从街头盯到街尾,直待她走进一家客栈,这才离开。
是夜,邬玺梅正在客栈和衣睡着,忽然感觉脖子一疼,跟着便没了意识,等她再醒来时,还未睁眼就听见隐约的说话声。
“四个替死鬼,都凑齐了。大人明日给他们判了吧。”
“不急,总得走个过场,还是要过一下堂的。对了,你找这四个人,身家清白吗?都花了多少银子?”
“我们老爷说,浪费那钱做什么,有给他们的钱,还不如都孝敬了县老爷您呢。这几个都是外地到镇上的,让我家老爷给抓了来的。”
“啊?这怕不妥吧,万一他们有靠山呢?”
“县老爷放心,这几个人看穿着就知道是普通人,下榻的也都是最便宜的客栈,岂会有什么后台。再说,他们死的时候皆是冒名,纵是真有后台也查不出来。”
……
听到这儿,邬玺梅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深陷牢狱之中。
她暗自回忆方才听到的对话,又看到旁边倒着另外三个人,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她冲到牢门前,向外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为什么抓我……”
喊声在大牢里回荡,却没有一个衙吏前来。
这时隔壁牢房传来颓丧的声音,“你省省力气吧,进了这上河县大牢,你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哪个管你是否冤枉。喊也没用的。”
这可怎么办?
她回去试图去摇醒那几个同被打晕的人,但他们却像死了一样,一点儿反应没有。
挨过这一夜,次日邬玺梅和另外三人被押上公堂。
几人一上公堂便各自喊冤,“大人,我只是途经此处的客商,并无犯罪,如何就被押入大牢啦?”
“我也是啊,我昨天才到的,能犯什么罪呀大人?”
……
邬玺梅还没来得及开口,上边惊堂木一下,公堂上瞬间安静。
上河县令懒得与这几个死定了的人废话,示意师爷将几份事先拟好的供词摆到他们面前。
“半月前,你们当街打人致死,经本官调查,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
“打死人?”几个人面面相觑,“我们没有啊,半月前,半月前我还没到这儿呢!”
几个人又是一阵争辩。
县令并不理会,又道:“今日这个押,你们是画定了,痛快自己按上手印,就免了受皮肉之苦,若是不然,那就免不得费些力气了。”
“我们没有杀人,凭什么画押!”邬玺梅喊道。
这时,四人中一人看过那供词,惊道:“这,这是死罪,你们这是要我们给别人顶罪呀?”
上河县令眼皮一沉,他可不想让公堂以外的人听到这些话。当即给衙吏使眼色,衙吏们受意,一起上前,将几人按上就往纸上强行画押。
有那秉性刚烈的,奋力挣扎,竟被衙吏一掌抽晕,然后还是给强行画了押。
四份画了押的供词到手,县令一拍惊堂木,“杀人偿命,你们几个人,三日后,不,明日问斩。”
县令怕夜长梦多,决定尽快处决四个替罪羊。
*
就在邬玺梅被问审时,罗域已经分散那五百亲兵,拿着她的画像沿途寻找。按他的推测,她应该是奔着江南一带的路线走,多半在渡河后会乘马车,于是便带着人先在码头寻问线索,再到马车集散的地方寻问,终于问出些眉目,便带人追到了上河县附近的那镇子上。
进入城内,此地破败的景象让罗域越发担心邬玺梅的安危,穷乡僻壤之地,不仅出刁民,更出贪腐。
他加紧寻找,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邬玺梅。直查到夜里,他来到她之前入住的客栈。那掌柜在看到邬玺梅画像时变颜变色,却张口就说不曾见过,罗域心生怀疑,当即将那掌柜抓了提到后院审问。
一入后院,几个亲兵两旁边一站,那气势哪里是这小地方上的衙吏们可比,罗域甚至没有逼问,只是亲兵的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便招了。
“这位爷,不是小人不说,是实在惹不起呀。抓走那小兄弟的乃是此地一霸,他家里的少爷前些日子打死了人,于是伙同上河县令要抓几个替罪羊顶包。这小兄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所以他们就趁半夜把人给抓了。如今应该就在县大牢呢,听说明日天一亮就要被当街问斩了。”
罗域怒不可遏,当即安排了一队人让他们留下屠了那镇霸一家。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连夜赶赴上河县。
上河县令此时正在酣睡,不过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坏事做尽怕有人寻仇,所以衙门夜里巡逻的倒是按排了不少,前门后门,前院后院,中厅回廊各有数十府兵把守巡哨。
罗域也不管他有多少人在里头,带人闯了进去。兵和吏,一交上手就知差距,那些个巡哨的衙吏被杀得晕头转向,都没反应过来,头已经没了。
罗域无心与这些人打,直接来到衙门大牢,左右挥刀劈死几个看门的狱吏,便闯了进去。
这时牢里的四个人,包括邬玺梅都已心如死灰,他们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哭到死去活来也改变不了这结局,只能像活死人般,或躺或靠的瘫在那里,等待死亡。
邬玺梅看着前方墙上那扇巴掌大的小窗,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经历,当想到姐姐,想到罗域时,她对人世间仍有留恋,不禁潸然泪下。
忽然,耳畔传来嘈杂声,门外有厮杀喊叫的声音。她寻声看过去,就见牢门从外被踢碎,暗淡的火光下,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牢里的人不知这人是来杀人,还是来救人的,皆不敢出声。待他靠近,画面越发清晰,就见他身着夜行衣,脸上蒙面,单手提刀,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淌落,在这死寂的大牢里隐隐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径直来到邬玺梅面前,隔着牢门与她对视。昏暗中,蒙面下的那双眼睛依然深邃且专注。
是大人?
他怎么会来?
这已不是他所辖境地,对他该有多危险啊。
邬玺梅不敢确认,更不敢叫出声,只是眼泪不听话的在眼眶里打转。
罗域挥刀劈开牢锁,里面的人纷纷逃出。只剩下邬玺梅还趴着牢门,愕然的看着他。
罗域没说话,跨入牢门,来到她面前,注视着她的双眼里布着血丝。
邬玺梅张了张嘴,没说话,只咬住了唇。
罗域稍一屈身,左臂搂住她膝弯将她扛上肩,随后右手提刀大步出了牢房。
县衙出事,很快就有驻兵前来增援,罗域领数百亲兵与之搏斗。
邬玺梅缠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不看就不怕。她像个挂件般牢牢缠在他身上,随他在此间厮杀恶斗。
直至衙门里只剩下那上河县令,罗域一刀劈开他藏身的桌子,那县令肥硕的身体吓得不断颤抖。
罗域居高临下,斥道:“胆子不小,竟敢动我罗域的人。”
罗域?
县令闻言当时屁股下边溢出一片黄水。
“饶命啊镇台,下官不知道他……”
话音未落,罗域手起刀落,县令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
“大人,天快亮了。”这时有亲兵在旁提醒。
罗域环视一眼周围,“走。”
罗域领亲兵撤出上河县衙,在县门前与其他亲兵汇集,然后趁夜骑马返回平宁地界。
第21章
当太阳初升,橙色的光洒落山道时,数百骑兵浩浩荡荡疾驰而过,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罗域单手环抱邬玺梅,紧紧的抱着,一刻不曾松懈,好像只要松一松,她又会消失不见。
邬玺梅在他怀中仰视,忍不住伸手扯下他的蒙面。
“大人……”
真的是他……
她知道,他这次来找她,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罗域低头凝视,一言不发,却满脸的幽怨。片刻后,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还是那样的肆意
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而他却睁眼看着前方的路,不敢有半点懈怠。
渐渐的他感觉怀里的她已经彻底瘫软下来,他松开口,凝视她迷乱的双眼,猛换了几口气,将心里的欲望咽下,扬起手里的鞭子再次催马上路。
直到进入平宁境地,一队人才放松下来。军队入兵营休整,罗域则带邬玺梅去了馆驿。
一入房门,他没说一句话,迫不及待将她抵在门上亲吻,片刻后,他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带着喘息,哑声问,“你身上可有伤?”
邬玺梅恍惚的摇摇头,“没有。”
刚出口,她的嘴便又被他堵上,衣裳也被他撕扯,脱落。最后,他将她抱上床榻……
“大人……,呜。”
几次后,邬玺梅又想求饶却被罗域用手捂住了嘴,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却避开眼神,继续在她身上索取。
直到见她眼角有泪溢出,他才躬起后背,逐渐安静下来。他缓缓松开手,撑起些身体,喘着粗气道:“还跑吗?”
她望着他生气的眼神,犹豫不语。罗域眉头颤动,急道:“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你为何食言?”
邬玺梅垂下眼帘,侧目看向旁边,黯然道:“大人不是要做驸马了吗?还来寻我做什么?”
“你是因为这个?”罗域换了几口气,之前压抑的怒气消了些。若是因为吃醋,他多少还有些欣慰。“我跟你说过我要当这个驸马了吗?!”
“可大人纵不是驸马,未来娶妻也必定是门当户对,非富即贵,怎么也轮不到我。”邬玺梅说话时带着几分委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淌落。
见她落泪,罗域心疼不已。但她的无奈同是自己的无奈,纵不说罗家未来的大计,只说眼下这个总兵官的身份,娶妻似乎并不能随心所愿。他轻轻拭去她脸上那滴泪珠,注视她的眼睛,叹声道:“你……想做正妻?”
邬玺梅抬了抬眼皮,说实话,她没想过,也没敢想。她甚至从没想过要与他天长地久,因为对她而言,那太不现实。
她没说话,只是幽幽的望着他。
罗域黯然道:“可你知道我的身份,许多事,我身不由已。”
闻言,邬玺梅咬唇,心里的委屈更重。
“梅儿正是知道不能奢望才离开大人的。”
“其实,梅儿从小就与亲生父母离散,养父母虽待我很好,亦如亲生。可梅儿自己知道,寄人篱下,就不能像在亲生父母面前那样骄纵。所以梅儿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处处小心,尽量讨好,生怕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引得父母兄长们不高兴。虽然梅儿已经习惯了讨好别人,看人脸色,却不想一辈子都这样。若与人为妾,怕是到死都要如此度日。”
罗域咬牙听她诉说,心里有如针扎的疼。他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有我在,不管你是何身份,你谁都无需讨好,哪怕是我。”
邬玺梅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人难道不怕被冠上宠妾灭妻的帽子?”
“你想的太多了。”
“并非梅儿想的多,只是内宅争斗素来如此,男人们不知道,或是视而不见罢了。”
“大人应该知道,梅儿心思单纯,心无旁物,只想过点简单的生活,不想整日勾心斗角的过活。梅儿不想为难大人,大人若真心疼梅儿,就让梅儿走吧。”
听到她执意要离开自己,罗域胸口就有窒息的痛楚。他闭眼良久,而后深换口气,“那你先告诉我,你家住何处,真名又是什么?”
邬玺梅皱着眉头,“大人怎么好端端问这个,梅儿不是刚入府的时候就告诉大人了吗?”
“你还想骗我!江南一带根本就没有个临溪县!”
“呃……”邬玺梅心虚,“大人,你查我?”
“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不告诉我这些,你让我如何下聘,如何提亲?”罗域红着眼睛质问。
邬玺梅一怔,瞪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聘?提亲?
大人是要三书六礼娶我为正妻?
她心存感激,却更加痛苦。
那我更是罪犯重婚了。
罗域看她犹疑,拢眼神道:“还不说实话?”
邬玺梅微抬眼帘,回望罗域,眼神里是委屈,乞求,还有一丝妖娆。
罗域是真拿她没办法,只得吞咽一口,翻身从她身上下来,然后从后裹着她身子,在她耳畔低语,“你以为我就生来顺遂,凡事皆能如心所愿吗?”
“若能选择,我更想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可现实是,从小到大,并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的喜好,连我的婚姻都要作为成就大业的筹码。”
说着,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扭向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本来以为,所谓的天命就是这样,直到遇见你,我想自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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