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愧疚又心痛,豁出去,把人抱紧了,“别说这样的话,阿四,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想骂就骂……”
“我要舍下一切去做个傀儡,偏偏这些人还当我是沾了天大的光,怨我不知好歹。我图个什么,就图你这老蜡头?”
老蜡头无言以对,只能哀求:“我舍不得你,阿四,你跟我……”
“跟你?”她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恨道,“这些祸事都是你给我带来的,还敢到我面前摆架子,吆三喝四。凭什么?我弄死你。”
他想不到好话来说,只好无赖一回,“你弄吧,我甘愿死在你手里!”
她听出他的心虚,没上这苦肉计的当,利索地推开。
“请回吧,别耽误我办正事。”
她伤透了心,他说得再多话,不如做好一件事。
“阿四,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戏还有第三出,不着急在这会。她权当没听见,背对着他翻箱倒柜装忙碌。
阿钟听他这口气,暗叫不好,一出屋子,立马劝道:“事关重大,爷要三思啊!”
“这事已有定论,不用啰嗦。”
“爷,您是要做……天下之主,别栽在这上头。”
“不做点出格的事,将来野史还有什么话可写?更何况,这两年打仗没有后顾之忧,全靠她们支撑。真要论功行赏,公侯也做得。从古至今,有这样功绩的,数得出几个?”
“这这……这终归是停妻再娶,徐家人不会轻易罢休,老太太那也容不得,如何是好?”
“我只对不起徐风芝一人!”
他摆手,叫阿钟住嘴,加快步子往外走,迎面撞见一年轻俊朗的男子往里钻。
他怔住,心酸心慌一齐涌上来。
他气势逼人,来人猜到不是俗人,一打照面便客客气气行礼。
腰细脸尖,不堪大用,指定靠不住!
他回神,叫阿钟把人扣住送出去,立即转身,直奔里屋。
“你们先出去!”
她们不动,自觉护到了她面前。
“去吧,没事。”
她斜睨他一眼,嗔骂:“死鬼,还回来做什么?”
“外头那人是谁?”
“客人。”
第153章 拿下
她放下手里的花样子,漫不经心翻捡堆在贵妃榻上的尺头,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心酸成了窖缸,跟紧了,等着她正经回答。
她翻到了最后一件,上边绣的是寓意平安富贵的宝瓶花卉,很长。她站直了,将它拎开,贴到身上比划。
这缎子又软又滑,一提便倾泻而下。他一凑近,她便随手一扬,往他身上抛去。趁他被遮挡这一下,用力一推。
他由着她出气,不敢违抗,顺势往榻上倒去。
她心狠,推倒了仍不解气,接连锤了几下,见他任由她使性子,这才作罢。
“阿四,你说得对,这些烦心事,都是我带来的。我得了好处,却委屈了你。”
她跪坐在他腿上,拉了他的手按在腰上,好扶住自己,贴上去亲一口下巴。
他想回应,她躲开这一下,再贴回来,牙下使劲,改亲为咬。
“我是个人,我有我的气性,凭什么我委屈了自己来将就,还要被她们说嘴?我早跟你母亲说过,我是看上你这个人,并不为别的。可她们仍要打压我,羞辱我,褚长修,我受不了,一想到这样的事,往后还会有,我就怕了。我们好过一场,你也别太绝情。趁如今还没搬进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常来看看我。将来……将来就见不着啦!”她才说两句软话,又恨了起来,“你去了那里边也好,叫你这大男人尝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什么滋味。”
真心爱一个人,会痛她所痛。他难受到无法喘息,追着她的眼睛去探究,颤着声喊:“阿四。”
她撇开眼,来回搓着他的脸,伤心道:“可是以后……我上哪寻这么能干又好看的人去?”
他将她的脸捧回来,急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得意了?滚吧!”
他没恼,也不肯退缩,眼对眼,鼻子顶鼻子,不甘地说:“你放心,该给你的,再难我也会给你。”
她冷着脸要下去,他赶忙抱紧。
她在他肩上给了一拳!
“该给的?该给个屁,谁找你讨了?女人不是狗,不是你扔块骨头就要摇尾巴,你以为给我名分是恩赐?呸,我从来不稀罕。”
“不是你找我要,是我要给。阿四,我只爱你,我要跟你成婚,从此不分开。”
她听了这话更恼,顺手就是一耳光,才打完人,又捧住他的脸,在打过的地方亲一口,柔情似水道“我好心疼”,而后立即翻脸,怒道:“果然你们男人全是这德性,就爱看女人发痴撒娇,连生气都忘了。”
“不是,是你才喜欢。”
“才打人呢。”
“打人也喜欢。”
她吃软不吃硬,恨不下去了。
他乘胜追击:“你真舍得丢下我?”
“是有点儿难过,有点儿留恋,不过,再不舍,醉死就不记得了。再是刻骨铭心,过得几年,也能忘个大概。”她收敛脾气,长吐一口气,郁闷道,“可因为那小东西,我们已经得罪了徐家,不争就会死。风芝做不了皇后,也会被他们逼死,褚长修,你那清风宜人的小姨子,清清白白地等着穿凤袍呢!”
“没有的事!就算天下的女人死光了,也轮不到她。”
这刻薄多难得!
“再骂两句,我爱听。”
“阴狠毒辣,是天生的坏种。”
她听得高兴,松了口:“我不要那个位置,我要点实在的。”
“位置要给你,实在的也要给你。你和家人功不可没,本就该封赏。”
“谁稀罕呐?我有钱有闲,在外边能做个土皇帝,做什么要委屈自己,进去做个规行矩步的可怜皇后?要坐就坐你那个位子!”
“我知道你要强,是不愿意输给男人。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有。你我平起平坐……”
她嗤了一声,冷笑道:“是不是连爹娘都给我找好了?山鸡变凤凰的故事,老套又俗气,我看不上。我赵西辞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鬼。我都说了,我不要那个位置,我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将食指压在他唇上,不让他为难,也不叫他说话,“你爱我,多过我爱你,那你注定要吃亏。你可得想清楚了,我愿意让步去钻那个笼,舍不得你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我想要权柄。我有许多事要做,件件离经叛道,你要全心全意为我开路。我是个麻烦精,你招惹了我,就该好好替我收拾麻烦。”
“绝不是麻烦,你明事理,只做好事。阿四,你很好,世间最好,是我对不起你!”
“别唱这些好听的屁话,实话告诉你:我要挟你以令天下,再挟妙妙以令她,里里外外,我都要做主。你别急着答应,先回去盘算盘算,想好了再来。”
“不用,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阿四,我知道你顾念和她的情谊,不想挤下她,也是全心全意替我做想,舍不得叫我为难。是我想,我很想让你做我的正妻,我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活着我们在一起,死了也是我们相伴……”
“她也可怜,先紧着她,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依我说,她在你这坑了一辈子,来生指定不愿意再有牵扯。今早她跟我说,她不该占着那个位置,只要有一处容身之所就够了。多好的姑娘,可惜栽在了你们手里!”
“阿四,我……”
“别嚎,我可不会哄人!”
他抱住她,把脸埋在胸口,踏踏实实笑了。
“诶诶诶,说正事呢,少占我便宜。”她将他的脑袋推开,一本正经道,“早起我找风芝打听了一件事,急事,那些跟过你的女人……”
他着急要解释。
她捂了他的嘴,心平气和道:“我吃那老醋做什么?安心听我说。照那些混账规矩,她们跟过你,就不能侍二夫,再嫁的那几个,恐怕活不成了。得赶在那些‘聪明人’做聪明事之前,给她们指条活路。这孽是你母亲和你做下的,该谁去补救?”
“我,今晚就办!”
“这还差不多,别光一句不计较就完事,务必仔细交代:她们好,夫家就太平,她们受委屈,那……‘卡’!只有将男人的前程,跟女人的命捆在一起了,他们才会真心维护她。”
“阿四,阿四……”
“怎么,嫌我太嚣张?”
“不,是太美,太好了!”
第154章 兴旺之道
“别得意,赶紧去交代,回来还有事呢。”
她挪开他的手,下地。
他走出去,叫来阿钟,叮嘱他亲自跑一趟玉溆。他很快回来,把门仔细关好,再帮她把料子捡起。
她又推他,他老实坐好,“你说,我听着。”
跪坐累人,这一次,她牵起裙子,再豪迈地跨坐上去。
他先是扭头避开,而后想起他们的亲近,又迅速转回来。
她抢了他的词:“你一个女人家……”
这样不合规矩,但很合他的心意,哪敢置喙。
他着了火,不管不顾吻上来。
她只纵容他半刻钟就喊了停,“说正事呢。”
“嗯。”
他抱紧她,脸埋在她肩上深喘。
“你先答应我几件事,我再答应陪你去那鬼地方。记住了:不是跟,是陪!你想要娇妻,那赶紧走,外头多的是。”
“好!”
“不怕我谋朝篡位?”
“你只管说。”
她被哄高兴了,偏头将脸贴在他脸上,缓缓说:“头一件:不许给赵家任何好处。除了阿七,家里没一个好东西。你只能在我这昏君,不许在外戚上昏君。阿七该得什么,你就给什么,多的用不着,他还年轻,凭他自己挣去。还有,他的婚事,谁也不许掺和,他是我亲兄弟,不是拿来做人情的物件。”
“好!阿四,你有这样的见识,难能可贵,读书做官的男人都少有能做到这地步。”
一朝得势,都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拉拔家人朋友,壮大家族,扩大同盟。
她就爱听这样的话,好补偿年少被打压的赵西辞。
他又说:“他们欺负过你,我定要讨回来。”
“这话有点意思!”
她支起头,主动亲了他一下,拦着不让他回亲,接着说:“你不能拿女人来搞什么制衡,窝囊废才把自己当男宠,卖身讨好朝臣。有能耐,你玩死他们,别把女人孩子扯进去,尤其是我,依我的脾气,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我虽是为你去的,但也不求什么天长地久,你有了别人,就要放我出来。要么两心相伴,要么天高任鸟飞,我总要得一样。空口无凭,少立誓,我不信那些空话鬼话,你得写下来,按上手印交给我。”
“不会,绝不会负你!”他看出她的不安定,顺着她的意思说,“好,一会就写。”
“那小兔崽子放狠话要吃了我,宫里有他没我。要是叫我听见有人请立,我先毒死他,再掐死你。”
他点头,无奈道:“你放心!他德行不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没有真的过继,是族中长辈的意思,照民间‘带子’的习俗,先养一个在身边。母亲有心调教,只是刚罚了一回,几位太爷就上门来哭祖宗,污蔑徐风芝待那孩子刻薄,索性不管了。”
“侄媳妇倒不错。”
“老三家的?”
“嗯。”
“好!”
她嗤嗤笑,摸着他的脸戏谑:“昏君,你想哪去了?我连这个侄儿什么样都不清楚,怎么会掺和这样的事。我只是在安排往后的日子,玩叶子牌少说要三人,我教会了风芝,可你母亲坐不住,因此还少一个牌搭子。”
他跟着笑了,点头应是,“徐风芝不爱跟人打交道,老三家的进门后,老宅的事,就交给她管了。你会看人,你说她好,那就一定好。老七老八还没娶亲,老四媳妇太安静,我忘了是什么样,回头叫来见见,喜欢就多叫到跟前解闷,不喜欢就晾着。”
“这个不急。有件要紧的事,你仔细听好了:从今往后,你们一家三口要同桌吃饭,别叫风芝单独吃什么外来的东西,谁给的也不行。”
“你是说……”
瞧他这脸色,显然是想到了,但她还想吹个枕头风:“我年轻,我得宠,我能生,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会放任我坐大,唐家这坨剩饭,必要拿来炒一炒,在我脸上踩两轮灰,杀杀我的威风。你已过四十,就是民间,也到了着紧子嗣的时候。我猜他们有两条道要走:有良心时,想的是给徐风芝过继个嫡子稳固地位。再往坏里想,那就是害死风芝,嫁祸给我这个妖妃,一举两得,将你身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你出于愧疚,必将答应徐家再送人,那徐风宜就能顺理成章地取代她姐姐。”
他皱起了眉。
他的心思更好猜,她抢着说:“人家还没撕破脸皮使坏,你先动,就要背个忘恩负义、卸磨杀驴的罪名。我没叫你做什么,你只要知道将来会有这些事就行了。能防则防,不能防,就放马过来,我有你做靠山,怕他们做什么?”
他心满意足道:“是,有我呢。徐丰饶坦诚直率,小七的事,必定是他们瞒着他做的,我找他们父子敲打敲打,要他们给个交代。功劳要论,规矩也要讲,容不得他们胡作非为。你放心,我只是不喜阴谋诡计,不是不会。”
“既然说到了论功行赏,我该讨点好处了。”
“你说吧,我仔细听着。”
“账簿你都看过了,妹妹妹夫为了百姓,把身家性命都压在里头。再者,妹夫为你通风报信、上阵杀敌,也立过几回头功,要个官位,不过分吧?”
“当然,我拟了封赏,只等时候一到。多亏了他去年就来提醒,我才想到要提早布局,不然这仗,还有两三年要打。”
他将赵家禾这两年的功劳都列了一遍,末了小声说:“想赐他公爵位,将一路收归的军部和那旧宅子交到他手里……”
“既是赏他,也是为我铺路。”她一听就明白了,轻咬他下巴,满意地笑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先前我竟误会你要为我造假身份,实在不该,罚我一会伺候你!你的宅子算作潜邸,自然不比别处,你的部下,那是亲兵。这样安排,好叫人看得见你的器重。很好!这心意我收下了,但不必这样做。你别急,先听我说完。我问过妹妹,她的意思是想做点官,达成妹夫的心愿,但千万不要弄那世袭的玩意。她说富贵之家的儿女,生来就有钱、有地位、有见识,读书、习武、做官都便利,该奋发有为,才对得起皇恩浩荡。若有现成的便宜可捡,谁还有心思勤学苦练?要么耽于享乐,醉生梦死,要么为了这点好处丧尽天良,同室操戈。因此豪门贵府总是一代不如一代,家族衰败,血脉凋敝,都是这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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