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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吴若离【完结】

时间:2025-02-18 14:51:19  作者:吴若离【完结】
  “对!”
  茴茴蒜微毒,炸熟之后要浸泡许久。小英丢下它不管,又叽叽喳喳说起别的,她懂的东西比一般的大人还要多,巧善羡慕又钦佩,认真听着。
  刀扎在心口上,低头看得见,却仍旧想着只要不拔,或许就不会怎样。
  天渐渐凉了,钱慢慢地攒起来,那个说往后彼此照应的“姨妈”不见踪影,“你二哥会想办法捎”的信,也没有来。
  她有时盯着案板发呆,有时盯着炉膛发呆,有时坐在台矶上望着天发呆……
  小英来上工,见她这样,柔声劝道:“居士修行,闭关是免不了的事,你先好好练着,正月里她指定会出来,到那时,我们去给她磕头,让她高兴高兴。”
  误会了也好。
  巧善挤出一个笑,乖顺地点头。
  两人一起筛麦粉,艳红从外边跑进来,脸色惨白,蹲到她们面前,含着泪说:“京里来人,说皇上已下旨,芸姑娘家的事定了:他爹判了斩监候,家产抄没,家人流放……咱们家五老爷求情,也吃了挂落。”
  皇上就是天,天变了,那是天大的事。
  巧善被惊得不知所措,小英稳如泰山,安慰她俩:“上头还有几重主子,斩不到我们头上。外边的事,自有爷们周旋,我们管不上,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可可……可芸姑娘是好人,我才听她们说,这就要把她送走了。明少爷跪在那求情,老爷不肯见,叫人告诉他四个字:修身养德。”
  周家风光的时候,芸姑娘出手阔绰,一高兴就放赏,每月少说有四五回,灶房的人沾了不少光。阖府上下,没有不夸的。明少爷对芸姑娘上心,两家这么好,这婚事指定能成。艳红年纪不小了,上边还有几座大山压着,在八珍房出不了头。爹娘四处打点,眼看过了年就能把她弄去那边,哪知这就垮塌了。
  她哭的既是芸姑娘,也是她自己。
  小英心里有数,朝巧善使了个眼色,随口糊弄几句,把人哄开了。
  艳红一走,小英又教巧善:“惊动了皇上,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罪臣之后,谁沾谁倒霉,你不要跟着犯糊涂,她们家的事不能管,闲话也不要说。五老爷这个太常博士,十分不起眼,跑去掺和贪污大案,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被人诟病府里无情无义。凡事不要只看眼前,多想一步,想不到就先装糊涂,回头跟我商量。”
  这是真心为她好。
  巧善点头,脆声应下。
  爹娘早就说了炎半仙的事,小英心疼又愧疚,知道她心思浅容易被人欺负,有空就教她一些门道,干娘偷偷教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回头必定悄悄告诉她。
  巧善和那些调教丫头归在一类,没有月钱,也没有工钱,但别的没被亏待。除了管吃住,府里还给她们配了夹衣夹裤布鞋。入冬之后,又发了两件袄、一卷棉布和两斤棉花,留给个人做里衣、裤子或鞋。
  灶房要留灯,还有炉子,暖和又有光亮,正是做活的好地方。艳红、秀珠、梅珍三人有时会特意留一留,赶下钥前再走。
  这不妨碍巧善半夜发财,热热闹闹的更有意思,她把小英的针线也揽了。
  干活的人,袄裤不能太厚,棉花还有剩,够铺出一大块薄棉片,巧善想给她裁一件坎肩,像七小姐房里的几位姐姐那样,在腰身掐一掐,罩在袄子上,冬日也能窈窕。
  凡事先跟小英商量。
  她没急着动工,回头做自己的裤子。外头梆鼓响了,她抓紧收完最后一道边,将躺椅往后搬一搬,估摸着不会引火,再盖上袄子,睡了。
  灶膛里留了火,窗子严实,外边还有墙,蜷缩着睡,不是很冷,但她做了个冰凉的梦:冷风呼呼地刮,冻得耳朵想逃离,有人在焦急地催喊“小英,快点”,她想答“她家去了,明早才来”,可腿脚动不了,嘴也张不了。
  隔日小英听她说了这个梦,很是高兴,说这是她日夜挂念的结果,捧着她的脸,非要亲一口,得逞后,四处炫耀。
  坎肩也想要,但要做就做最漂亮的样式。午后,她回家取了一块好料子,还带了些彩色丝线和花样子,想叫巧善绣些缠枝海棠压襟。
  巧善说不会,她笑嘻嘻说那就拿它练练手,横竖不着急穿。
  那就慢慢做吧。
  腊月要预备年节回礼,活多。明少爷久病不愈,吃什么都养不出肉,花样换个不停。
  灶房的人忙得脚不沾地,晚睡早起,还嫌不够用。
  黄嫂子脾气涨得快,巧善不敢熬夜,忧心坎肩在年前完不成,暗自着急。
  “小英,小英……”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但这连声疾呼,分外耳熟。灶边离不了人,巧善高声应道:“她家去了,姐姐找她有什么事,请说,明儿我告诉她。”
  来人没答,依旧喊著名,一股脑冲进来。她见里边只有巧善,又急又愁,连声问:“晚膳后见没见着小英?她几时走的?中途有没有回来过?”
  巧善跟着急了,摇头,飞快地答:“她家里边有事,打发小丫头来叫她,晚饭没吃就走了,没回来。姐姐,她家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跟她好,有些担心,求您发发善心,告诉一声。”
  来人跺着脚,哭道:“家里没急事,没叫人来催她,昨儿说好请个老大夫,酉正(18点)三刻替她看脉,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我来了两趟,到处问过了。她干娘不知情,小肖婆子说早走了,后门上的人又说没见她出去过。人就这么不见了!爹娘急疯了,当差又不能耽误,只好叫我来。你快想想,她爱往哪走,我好找去。”
  她们爱去居士那,可居士闭关几个月,那院子上了锁,早就不能去了。
  巧善抓破头也想不出小英能去哪,只能努力回想,告诉她那骗人的小丫头长什么样。
  人又走了。
  她心急如焚,却跟小英的爹娘一样,做不了什么。
  这锅汤要熬两天两夜,里边除了老鸡、老鸭、蹄膀、鸡脚,还有鲍鱼、海参、干贝、鱼肚等料。黄嫂子走的时候,反覆交代要看紧了,为保万无一失,一会秀珠也会来,夜里两人搭伴说话,都不许睡。
  天早就黑了,即便她舍得一身剐,丢下它不管,最远也只能走到倒座房的大通铺——没人领她走,她根本出不了东厨。
  再过一会就要下钥了,除了巡夜的人,谁也不能再走动。小英最懂府里的规矩,她不是个贪玩的,怎么会躲起来?
  背脊发凉,心久久不安。
  她走到门后,偷偷地跪向东边——那里有老爷的佛堂,她隔着几重的墙,虔心求菩萨保佑。
第7章 只有她
  鸡还未鸣,肖婆子便开了锁,刚点上廊架的灯,回头见到院中跪着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孽啊,这么冷的天……傻丫头,你这是不想活了!”
  巧善艰难爬起,踉踉跄跄奔向她,急切地问:“肖婆婆,有没有消息?”
  肖婆子身后的人影一晃,提着灯笼向前,抢着说:“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在别处见过那小丫头?”
  巧善摇头。
  肖婆子在二人脸上来回看,干巴巴地说:“她年纪小,又不懂规矩,上边叫她不要乱跑,这几个月都没出去过。”
  巧善不知道有人疑上了她,强忍着眼泪,飞快地说:“我只瞟了一眼,小英说外边冷,叫我不要送出去。外边风刮得厉害,是我帮她系的暖帽。她右胳膊有点疼,来的路上叫人给撞了,抬不起来,没给她安排活,因此提早走也不要紧。她跟黄嫂子道别,说不会忘记给她带黄芪片。她穿的是蓝色鞋子,后边绣了一只月宝
  兔子
  ……等等,幻儿,她叫了一声幻儿。”
  她抬起头,满怀希望看向面前的妇人。
  妇人神情严肃,抿着嘴没吐一个字,转身要走。
  “等等!”
  巧善疾奔回去,因腿脚麻木,半路跌了一跤。她顾不上拍灰,立马爬起来,接着跑,没一会拿着那件完工的坎肩追出来,疾声交代:“这是她的新衣裳,夜里早晨最冷,给她带上吧。”
  人走后,肖婆子小声提点她:“那是她娘,铁算盘,平常管着老太太那边的用度。年下三处庄子和族产的总账要过这两公婆的手,熬了一夜才过来。”
  巧善点头,小声哀求:“婆婆,里边翻了几遍,那边甘旨房的姐姐也放我进去找过。只剩库房,我能不能先去那边找找?小英最懂规矩,不会无缘无故藏起来,会不会有人偷盗,凑巧被她撞见,怕暴露身份,就将她关起来?这么冷的天,晚一刻就不得了……”
  肖婆子摇头,叹道:“昨儿我就劝过你,那地方铁门铁锁,苍蝇都飞不进去,不可能有人。真要强行撬了库房的锁,别说她和你,就连你们那干娘也得死。实话告诉你,黄香昨夜就去求了,只得了一通训斥。再等等吧,半个时辰的事,她爹娘不会坐以待毙,你省省心,安心再等等。秀珠呢?”
  巧善忙说:“秀珠姐姐在里边和面。”
  里边无声无息,怕是睡着了。
  肖婆子不想多事,点点头,转身回去看门了。
  库房的钥匙有两个人管着,人齐了才能开锁。黄嫂子留艳红看炉子,黄嫂子叫上巧善和秀珠,早早地等在库房门口。
  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管事的两人没为难,派了人跟着一块搜,只提醒她们快点儿。
  库房有八间,一间一道锁,多的是柜子箩筐,柜子也带锁。贵重的那些还贴有封条,没有主子吩咐,谁也不敢动。巧善不死心,蹲下来,挨个贴着敲一敲,唤一唤。
  与王家交好的人多,也趁着当差的空隙帮忙找了。
  全找遍了,哪也没有。
  天又黑了,那个爱说爱笑的女孩仍旧没影。
  黄嫂子走前听见婆子嘀咕一句“怕是没了”,气到破口大骂混账。婆子放下炭篓,连忙跪下认错。她说的是炭,可这会提起这句,是往人心口上戳。
  北风呼呼地刮,巧善没舍得关窗,将它高高支起,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搭在窗框上,盼着有个人钻出来戳她额头。
  “巧善啊巧善,你几时才能长大……”
  泪水打湿了袖子,她对着黑漆漆的院子低吟:“我长得很慢,还要累你多操心。小英……姐姐……”
  她想起了,她瞒了岁数,疑心自己更大,从来没叫过一声姐姐。小英一门心思对她好,她却瞒了许多事,时时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她。她有空挣钱,却没空快点儿绣完海棠,倘若她再勤快点,小英走的时候,必定要穿上新衫炫耀。
  她会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巧善为我缝的,快看看,手巧吧?”
  坎肩不厚,但能收紧袄子,不叫风透进去,让人更暖和。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小英,最需要它。
  可惜,可惜再懊悔也不管用了。
  秀珠放下针线,知道劝不动,就说:“巧善,这窗开着风太大,我受不住,能不能关了?”
  窗关了,人还在那发痴。
  秀珠又问:“你帮我看看炉子,炭是不是多了,明早会不会烧干?”
  人动了,坐在炉子前,呆呆地盯着陶锅,仍旧不说话。
  找了一日又一日,贵客住了一阵,该走了。大老爷大太太亲自送客,顺带陪着游玩。大管家寻了个灭鼠的由头,把几座院子挨个翻一遍。
  一无所获。
  北风将该刮的刮干净,为雪清了场。
  秀珠来了月事,受不得寒气,走前反覆叮嘱她,不要开窗,要小心炉子。
  巧善点头,有气无力地跟上来关门。
  她走回到躺椅那,将它往炉子那边挪,坐下后,垂头听一会炉子锅子的滋滋,依旧睡不着,又抬头去盯高处的透风
  通风的口,防着煤气中毒
  ,凝神听那上边的呜呜。
  她不怕冷,只怕小英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艳红说外边开始传那鬼魅之说,勾魂的,掏髓吸血的……
  胆小的人不敢起夜了,门窗关得紧紧的,艳红也愁,不回家,改睡大通铺,怕人笑话,就说大伙都这样。
  外头也派了人去打听,城里城外的牙子,全揪出来问过,都没有见到过。凭王家的能耐都找不着人,谁都知道凶多吉少,黄嫂子早前还劝两句,这两天也不作声了。
  方才秀珠说了重话:巧善,小英她回不来了,你放手吧。
  回不来了!那么好的人,回不来了。
  小英还没等来主子赐个好听的名,没长到该做厨娘还是做姨娘的抉择时刻,没等到带她去京城看牡丹园……
  她才十岁呀!
  四下无人,巧善蜷缩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
  “巧善,巧善……你呀……快过来!”
  是小英!
  夹着风声她也认得出。
  她从梦中醒来,又听到两声“巧善”,掐了脸颊,痛得厉害。
  不是在做梦!
  她欣喜若狂,立马跳起来,朝着门口奔。冻僵的腿不好使,害她撞到了桌角。她狠心捶了几下唤醒它们,拉开门,循着声音跑过去。
  “我同你说,夜里这么冷,这缸不加盖,水就要冻上了。到了明早要用的时候……”
  夜是黑的,廊下的灯在这风雪夜使不上劲,昏暗中勉强能看到井架边站着一个身影,顶上有个熟悉的圆:那是小英的暖帽,上边有绒球,她给戴上去的,记得清清楚楚。
  她“哇”一声哭出来,边跑边喊:“你去哪了?我们到处找你,你怎么不进屋?外边多冷。冻上就冻上,大不了……”
  她急急地扑向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拽,面前的小英晃了晃,飞快地远去,像鸟影一样轻盈,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墙上掠过,完全消失了。
  她急疯了,大喊:“小英,小英……”
  家禾左手捂了她的嘴,右手拦腰抱住,将拚命挣扎的人拖拽进屋。
  “闭嘴!蠢蛋,那是来要你命的!”
  巧善不信,用力掰他的手,两腿狂蹬。
  家禾将人甩到躺椅上,手掐下巴,膝盖压腿,疾声说:“那是口技人,特意学她的声。你别叫,仔细想一想:你家小英能不能翻这么高的墙?她要平安无事,为何半夜回来?”
  她动了动嘴,但什么也答不了。悲怆缠着她不放,喉咙烧灼,四肢发麻,脑袋胸口疼得发裂。她终于撑不住,凄厉地叫了一声。
  “人早就死了,你趁早死心!”
  巧善浑身瘫软,不动了。
  家禾怕捏死了她,挪开手和腿,但很快就想真捏死她——她双眼流泪,可怜巴巴地哀求:“那是她的魂魄吗?我不怕,我想见见,求求你,你别赶她走。外边又黑又冷,她会害怕。”
  他擦着拳头,咬牙切齿说:“哭什么哭!那是来灭口的杀手,赶紧想一想,你们两个到底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兴许还有救。”
  小英人好,聪明懂规矩,一定是被她这个蠢蛋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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